伊朗姐妹是否“死得其所”?
作者:六六
这两天我一直质疑一种说法“手术完成了一部分,使姐妹成功分体,但却在最后一步失败。”失败就是失败,不存在什么分体成功,存活失败的修饰。医学界以及新加坡人民及伊朗人民都要正视这一点,尽管大家都不愿意接受。
问题是,伊朗姐妹是否死得其所?我认为,她们的死是值得的,尽管她们在以生命的代价追求自由,而且失败了,但她们是快乐的。举一个简单的例子,如果医生告诉癌症患者,开掉癌细胞变成健康人,或者死在手术台上,你有50%的生存机会;你还可以选择忽略身上的癌细胞,再存活10年。作为患者本身,你选择上手术台还是再多活10年?我想绝大多数人会选择不碰那病症任自己再活10年。10年对一条命来说已经很久了,好过明天就面临死亡。
拉丹和拉蕾姐妹就面临这样的选择。她们完全可以维持现状继续生存下去,甚至比10年更久,就象那对美国的连体的40岁姐妹一样,可她们选择更有品质,更有尊严地活着,否则宁可选择灭亡。那种毅然决然的勇气,是你我都没有的。她们要的尊严,不是面对世人好奇的目光和充满怜悯的赞叹,而是象常人一样,有自己的隐私,生活的每一天不被大众关注,可以想爱就爱,想工作就工作,作为独立的个体去行动。
我们在惋惜两朵鲜花的凋落的同时,有设身处地替那对姐妹想过吗?吃饭或上厕所,睡觉或闹情绪,另一个总如影随行。她们已经是成人了,需要有自己的空间,有各自不同的生活。拉丹要做律师,想和其他所有女人一样有爱人、生孩子,拉蕾则想做个游历天下,用自己眼睛看世界的记者,目前这种状况下,她们永远无法实现自己的理想。我宁可她们不曾受过教育,那么她们也许就安于现状,感谢主赐给她们与众不同的生命。问题是,她们读了书,有了不同的思想,热爱不同的生活方式,她们会痛苦!
没有任何一种手术医生可以宣称100%成功,哪怕是个小小的阑尾手术,都可能有意想不到发生,只是机率大小问题。在面对危险的一刹那,我想10%的死亡率与50%并没有任何不同。手术虽然失败了,但我作为一名旁观者,从内心感激吴有晶医生和美国的卡尔森医生和所有热心参与的医生们,是他们给予拉丹和拉蕾50%憧憬的机会,那种自由的诱惑,让她们直到临终都是无比幸福的。有人批评他们因为想自己立名而拿活体做实验,我不同意。我认为他们才是把名与利放在一边,以人为本,考虑患者的处境,将声名置之度外的有一颗仁爱心的医者父母。他们完全可以象德国医生一样拒绝,可我会用我的余生鄙视他们,因为我称那为沽名钓誉。德国医生拒绝的原因是“危险”。什么是危险?我们出门有碰车祸的危险,我们吃饭有噎食的危险,我们难道就此不吃饭不出门了?这个危险二字怎么理解?是丢失两条生命的危险,还是冒着被世人指责,声名毁于一旦的危险?
如果是珍惜那两条生命,就该尊重她们的选择。这么多年来,她们一刻也没停止过分离的追求。明知道也许无法走下手术台,她们还是义无返顾。分体手术不象肝癌手术或胃部手术一样,每年不断有人死在手术台上每年还是不断在继续做,经验日积月累,已趋成熟。分体手术是对待少数群体的特殊手术,每一例在施行前都没有高成功的把握,但从患者的角度出发,医生应该罄尽全力解除她们的痛苦,只尽自己作为白衣天使的本分,应患者要求,认真准备,不去想太多医者以外的事。成功固然可喜,失败亦很坦然,对待患者,凭的是自己的良心。
我始终认为本次手术是分体手术史上一个里程碑,尽管失败了,但它开创了首例成人分体的先河。如果没有首例婴儿分体成功的经验,拉丹和拉蕾也不会期待她们有分离的一天。也许,科学或革新,都是这样沿着失败的血路前进;也许几十年甚至几百年后,医生可以骄傲地宣布分体手术成功率在90%以上的时候,我们依然记得拉丹和拉蕾的名字。
从这个意义上说,她们死得其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