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子定下来了,劳工以空前的热情投入到繁缛的购买家具电器中去。这两天只要我们俩凑在一起有超过4小时的空,他就拖我上街逛店,估计如此这般不出一个月,他亏空了我十年的逛街时光都能补回来。
预算严重超支,劳工净选一流家具电器,林总算来都超过10万了。这可是新币呀!一时我还无法适应从赤贫到暴富的心理转变,看着后面拖了几个零以及打着逗号的数字胆战心惊整天忧心忡忡,老担心背债。家里究竟有多少存款,他则藏虚藏实不说真话。
他把家居示意图画给我看,并领我去参观他选中的家具,问我喜不喜欢?我沉默不语,半晌,犹疑地问:“是不是不太实际?”
现在买的这所FLAT是政府的组屋,是刚建五年的新房。买的时候我有些犹豫。劳工看上了它的环境与设施,凭窗眺望,极目之处是新加坡唯一的一座青山。楼下绿树环绕,还有小栖的亭台楼阁和聚会用的烧烤架。因为远离交通干道,甚是幽静。我有自己的考量,这楼的附近没有超市和菜场,没有好的小学,没有方便的交通, 以主妇的眼光,这里更适合度假不适于居住。
我不太喜欢现在的家的风格,他把它设计得太奢侈,太现代,太飘逸,虽然美观,但是不舒服,冷冰冰的没人气。他选的沙发是纯白的,地毯是羊绒的,电视是超薄的,墙上挂的画是抽象的。
而我觉得,也许没两年家里就有孩子了,沙发应该买结实的,孩子蹦来蹦去蹦不坏的,颜色应该是黑的,不用常洗,地毯能省则省,免得孩子拉屎撒尿心疼,电视买简单的省下钱来买玩具和奶粉,墙上应该挂满一家大小的照片。我跟他说了我的观点,他不屑一顾,说如果这样,不如不要孩子了。他爱清净与干净,不喜欢有人吵和打扰,如果他早上睡懒觉的时候孩子来敲门让他带着出去玩,他一定是顺手丢枕头过去砸孩子的爸爸。
今年夏天幼儿园的孩子的父母约了我们一起去度假,两天一过他甚不耐烦,其实那孩子到是乖巧听话的那种,总开口冲着你甜笑却不说话,主要是因为不会说。他不太喜欢大家一出门,那对夫妻总是大包小袋,尿片和奶瓶,零食与玩具塞的满车都是。先生是个守时的人,和我约会晚五分钟不到,他掉头就走,我是被训练有素了,可别人不行,往往是半个钟头后才见人家慌张跑来,口中讪笑着解释:“不好意思,刚要出门,孩子要大便。。。。。。”
或是“没办法,孩子赖在小火车上不下来。。。。。。。”回来后,先生冲我大发雷霆,说是今后我若再出这STUPID的主意,他连我一并断绝关系,并立下宏誓,以后不再与有孩子的父母交往。我悲哀地望着先生,说:“亲爱的,现在的朋友,有几个还象我们这么逍遥的?我们基本上已经脱离现实生活了。看看周围,以前的好朋友都扎堆讨论孩子的教养问题了,我们身边所剩的,只剩网友了。”
他曾揽着我的肩,无限神往地憧憬他的理想生活,穿着黑色的皮衣皮裤皮靴,身上挂满链条,踩着大马力的摩托,后面背着一整套音响,迎着夕阳与风,随着摇滚穿过炙热的沙漠,过自在的生活。我好奇地问,你的理想生活里,我在哪里?他居然严肃地答:“这样的生活是不应该有老婆的。这是流浪汉的生活。”我讥讽他,是,你是希望过流浪汉的生活,老婆应该象童话里的田螺姑娘,只在需要的时候出现,比方说你流浪的时候我就隐身,你累了我就给你烧好洗澡水,端上现成饭,每天这个流浪汉还要穿崭新的浆过的白衬衫与黑皮衣搭配,靴子要天天上油抛光到锃亮。
我的理想生活很简单,三个孩子一条赖皮狗。大儿子和二儿子在客厅里对练中国功夫,相互打来打去,小女儿跟劳工在下弹子跳棋。我在阳台上扭着屁股边健身边晒衣服,厨房里是婆婆的领地,砧板“当当当”,妈妈拿着鸡毛掸满屋子打扫灰尘,抹来抹去,爸爸在花园里给花浇水,公公拉着两个小捣蛋说:“别打了,我来给你们出道题,看谁做的快,大和尚一个人吃三个馒头,小和尚三个人吃一个馒头。。。。。。”孩子们吓得到处跑,喊着:“妈呀,爷爷又要做题啦!”我哈哈大笑。卧室的窗前,老奶奶,我的外婆,眯缝着眼躺在摇椅上晒太阳,冬日的阳光照在她满脸的褶子上,脚边是那条懒懒肥肥的狗,安逸地打着盹。我的小阿姨手里织着总也织不完的毛衣或是总也纳不完的鞋底。
这种生活,时而离我很近,时而离我很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