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华人社团百态
(13/03/2000)
● 周愚
美国华人聚居区社团多如繁星，有些社团会员不到10人，甚至有
“一人会”的，因此，会长、理事长也多得数不清……
有一次，一名在美国侨界很有声望的人物请客，在“小台北”蒙
特利公园市一家华人餐馆晚餐，席设在餐馆的一间套房内，宾主12人
，我也是其中之一。
正用餐间，有个侍者走进门来，向我们说：“会长电话。”
这4字一出，我们全桌12人都有了反应，有的抬头或转头看那个
侍者，像是等待他的进一步指令；有的欠身而起不作离席状；有两人
则已全身而起，准备走出去接电话了。
不过以上这所有人的动作，又都在正作到一半时，同时停了下来
，12个人你看我，我看你，好像都有进退不得之感。
静默两三秒钟后，总算有一个人的反应快，问站在门口的侍者：
“哪一个会长？”侍者经此一问，一时像也遇到了难题，想了想，说
：“哦……是张会长。”
12人中的9人松懈了下来，表示“张”这个大姓有3人在坐。3人
中的一人又问：“哪个张会长？”侍者又想了想：“他说是写作，还
是作家什么的。”
3人中又有一人坐了下来，剩下两人中的一人又问：“什么名字
，他说了没有？”侍者倒也相当机灵，回答道：“说的是张什么什么
先生。”
最后淘汰的结果，两个中的张女士坐下了，张先生“脱颖而出”
，去接电话。
有一天晚上，我和一个“周”姓本家在一家打字行里为一份刊物
做校对工作，打字行老板在他的办公室里。不一会儿，我们听到电话
铃响了，老板接过电话后，向外面喊：“周会长电话。”我们两人立
刻本能地站起，却又立刻尴尬地坐下，一两秒钟后，他先沉不住气，
向外面问：“哪个周会长？”外面的老板答：“周X会长。”于是我
去接电话。
又过了一会儿，同样的情形，外面喊了“周会长电话”之后，我
们两人都没有动作。但这回是我沉不住气，向外面问：“哪个周会长
？”外面答：“周XX会长。”这回是他去接电话。
过去台北流行一则笑话，说台风来了，西门町高楼上的一块广告
板被吹落地下，打死了3个路人，却有两个是导演。
现在我把这则笑话改编了一下：洛杉矶的华人聚居区发生了一起
车祸，车上仅有两个人，却死了六个会长，五个理事长。原来这两人
中的一人拥有会长、理事长的头衔各三，另一人也不遑多让，只比前
者少一个理事长而已。
南加州地区居住了将近100万华人，人文会萃，卧虎藏龙。美国
是个民主自由的国家，宪法规定人民有集会结社的自由。居住在这里
的华人，对宪法中其他各条的遵守程度也许并不十分彻底，但对这一
条的热衷却犹胜于老美。大洛杉矶地区的华人社团，有的说有两三百
个，有的说有四五百个，甚至还有说是多达1000个以上。因为实在太
多，因此从无正式的统计数字。
社团的性质，可谓五花八门，无奇不有。以职业分，有工程师、
医生、会计师、律师、旅馆业等等，还有非常笼统的工商、科技、电
脑。以业余嗜好分，有书法、绘画、摄影等等，会写文章的人太多了
，因此有作家、写作、诗社等各种社团。休闲娱乐方面，则有棋类、
桥牌、登山、高尔夫球、歌唱、舞蹈，和许多合唱团。学术方面有孔
、孟、老庄、王阳明等学会、研究会。慈善方面有慈济、防癌……校
友会从幼稚园到大学。同乡会有县、市、省，和更大的华北、东北…
…年长者的有长青、益壮、松柏、长辈、晚晴等会。军人出身的有各
军种和三军一家的联谊会。
此外，还可以用食品分，如面食、粥会等等。动物方面，则有与
狮子毫无关系的狮子会，名名副其实，保护老虎的老虎会（当然仅限
纸上谈兵）。至于另一种与老鼠毫无关连的老鼠会，此地也有，但因
与社团性质不同，故此略去不提。
沾上一点政治气息的会也不少，所有的称谓大致上有三民主义、
海峡两岸、统一同盟、促进和平，甚至还有议会，中常会等。
洛杉矶的华人，人人都有资格加入几十甚至几百个社团。就以我
自己来说，凭着与生俱来的原始本钱——湖北省沔阳县人——可加入
的同乡会便有：沔阳县、仙桃市、湖北省、两湖、湖广、华中、长江
三峡、扬子江……更可再加一倍加入以上各种同乡“联谊会”。最后
，还可再加入一个一网打尽的华人协会。我又凭着读过的初中、高中
、和几所军事学校，以及写作、摄影、高尔夫球等爱好，想加入多少
个社团，可以用“随心所欲”四字来形容。
谈到社团的名称，则几乎在前面一定要冠以一个地区。这方面的
弹性之大，恐怕也是无出其右的了。由世界开始，到北美洲、美国、
美西、加州、南加州、洛杉矶……再小的有“小台北”、某某山谷，
和把一县分为两份，如南橙县、北橙县等。
我所说的这些社团，都是我们华人同胞圈内之事，但如在名称之
前，再冠以“中美”两字，则表示融入了“主流社会”，身价更是百
倍。
社团的人数，更令人惊奇。有号称万人以上者，有千人者，百人
者，数十人者，和少至三五人甚至一人者。只不过，人数再少，也会
号称有百余人，或至少数十人。
社团的组织，大致上都有正副会长，正副理事长，正副监事长，
正副秘书长，理、监事，候补理、监事，常务理、监事，顾问等。有
时，在某些个社团里，想不按上个头衔也难。
有些社团有相当久的历史，我来美国已将近20年，我刚来时就听
过一些社团的名字和他的会长的名字，到现在为止我从未听过或见过
哪个社团有过任何活动，但会长的名字则从未改变。有个文友曾从“
一人社团”为题写过一篇文章，说会长、理事、会员由他一人全包。
我想这就是属于那种一人社团，万年会长之类的了。
前文我说过，华人把美国有集会结社的自由运用得已臻化境，发
挥得淋漓尽致，不管是十来人，三五人，甚至一人，说成立一会就马
上成立一个会，这种实质上是自封的会长，名称则是创会会长。
华人圈内相互交换名片是最常见的事，许多朋友的现有头衔加前
有的头衔一张名片还放不下，需要正反两面印，还有些更需用折叠式
，加大一倍才够。
来美国后我一直住在美国人的居住区里，约8年前开始与华人交
往，不久之后，和一名初识的朋友交换名片，他给我的是折叠式的，
我给他的则是张只有姓名的普通名片。他看了我的名片后面带惊讶及
不解的表情，问我为何不把头衔印在名片上，当他知道我确实是并无
任何头衔之后，又以极为诚恳的语气告诉我，可以为我在他领导的几
个社团里为我安置两三个头衔。我当时因为刚与华人圈交往，情况不
熟悉，感到有点惶恐，所以婉拒了他的好意。
但是8年下来，情况变了，由于与华人朋友交往多了，情形熟悉
了，胆也壮了。现在的我，虽然名片仍维持着死硬顽固的旧风格，但
实际上，我已曾经或正拥有了不止一两个头衔。（寄自美国加州）
《联合早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