漂亮的女孩儿
丁言
星期天的早上。我驱车前往奥彷舨(Au Bon Pain) 咖啡馆。象往常一样点了4号早餐,就是一杯咖啡加一个蓝草莓松糕,55铢。然后接了杯免费冰水,放在托盘上,转过身用后背顶开玻璃门,到外面寻找位子。
这家咖啡馆座落在曼谷素箜隈24巷,装修的极具热带情调。尤其是那临街露天平台,酱红色木条铺成海边楼梯模样的地面,周围错落有致地种植了芭蕉,棕榈和其他热带植物花草,与街道上的行人车辆隐约隔开,俨然世外桃源。最让我沉迷的是,清晨的阳光斜射过来,给红花绿叶的天然布景打上淡淡的逆光,那时隐时现、朦胧的神奇意境不知赚了我多少胶片。
四下寻觅之际,眼光一闪,只见左边角落端坐着一位十分亮丽的女孩。身子不由自主地走到距她不远的桌子,并拣了面向她的椅子坐下。
女孩约莫25岁,穿印有图案的浅色长裙,上身是白色意大利面条式细带小背心。披肩发,额头上束一条蓝色带子,是网球选手常扎的那种。鼻子眼睛嘴巴都长得恰到好处。手腕上带着一只时兴的银色长方块手表,中间嵌有黑色六角型表盘。最抢眼的恐怕是那对手镯般大的耳环,随着头部的摆动而一闪一闪,象有个无形小人在练体操吊环。她浑身散发出一种特有气质。连举杯喝咖啡的动作,都那么优美流畅。那表情,既不拒人千里,也不故作卖弄,而是一付自得其乐陶醉人生的样子。
我拿出随身携带的尼康相机,在来回走动的招待小姐的掩护下,对她拍了几张照片。她似乎没有注意到。也许是习以为常了。
我并不想上前搭讪套话。不是那种类型的人,不管是对男人还是女人。我喜欢由于某种原因不期而遇,双方有意交往,根据彼此的感觉而水到渠成。而不是一相情愿地跟着自己的感觉走。因此,遇上容貌气质不凡的陌生女孩,我实际上还有些腼腆、胆怯,更多是作为艺术品不近不远地欣赏,连直勾勾地看都不会。就这样,多少年来不知丧失了多少天赐良机,但也大致求得相安无扰的生活。
形貌出众的女孩子有个共同点,在公共场合毫无表情,目不斜视(别有企图的勾引是另一回事)。胆大点的抬头看着天,胆小点的低头盯着地。所谓冷若冰霜,旁若无人。好象周围的任何人或事都引不起她的兴趣,根本就不存在似的。
其实,她们的心里是矛盾的。希望引起注意,又怕有太多的注意。“真是够烦人的!”是常听到的感慨。但是她们烦得是那些她们不中意、却又对她们穷追不舍的男人。偏偏是理想中的心上人儿不容易找到,或是在她们精疲力竭束手就范后才姗姗来迟。
模样好的女孩常常被称作绣花枕头,徒有其表,就象美国人笼统认为金发女郎智力低下,未免有打击一大片的嫌疑。但这种现象比较普遍是实。仔细想来,不能简单怪罪她们头脑简单,不求上进。
因为有些姿色香气,盛开的花朵被蜜蜂蝴蝶团团围住,从小学、中学到大学,一刻不得消停,大好时光都缠绕在情感纠纷中,哪还有多少心思学习文化知识?最初的几分上进心,迟早要消磨夷尽。记得在大学时晚上到图书馆自习,常见几个校花被男同学三番五次地叫出去单谈。(我坦白:自己也轧过几脚。)那情景,招来多少羡慕嫉妒的眼光。
又因为漂亮的脸蛋能带来种种好处和便利。说个话儿有人听,办个事儿没困难。这使她们陶陶然,自我沉醉。时常情不自禁地以此走捷径,追求事半功倍的结果。久而久之,疏于勤奋。脸上的粉越擦越多,脑垂体的份量越来越轻。
可是,老天爷总是很公平(或者说不公平)的。拥有姣好的姿色并不一定能找到理想的归宿,相貌平平反而常常获得满意的结局。红颜薄命的说法有点咒人不死,可是看看周围,这样的例子还少吗?当年大学里的几枝校花,曾几何时,含苞怒放。毕业走出校门时,又有谁挎上意中人的胳膊?究其原因,恐怕多是挑花了眼,拿了只水晶皮鞋让众多追随者试穿,落得一一愤然离去。结果呢,倒让第二梯队候选人乘虚而入,大胆摘花。最后无可奈何委屈求全,也因此埋下日后不幸的种子。这都是当年亲眼目睹的事情。
退一步讲,满意不满意因人而异,只是程度不同而已。长相出众会造成期望的拔高。别人都这么认为,自己也骑虎难下。不达到女貌郎才、小姐配公子的最高境界,便觉得心里不平衡,心猿意马地觊觎林中的两只鸟。旁人也感到遗憾(“怎么找了这么个人”),或是幸灾乐祸(“我早就说过嘛”)。不过其貌不扬的女孩子,也未必能高攀金枝,只是她们本身没有奢求,不会挑三拣四,所以心安理得地欣赏手上的一只鸟。
诚然,随着现代社会的发展开放,一锤定音、从一而终的传统观念逐步淡薄。梅开二度、第二次握手的现象日渐增多。满足的人不一定永远满足,不幸的人也未尝注定不幸。如果大家都能用更多的爱心看待自己,看待他人,这世界或许会多一些快乐,少一些痛苦。
。。。。
一只蝴蝶落在我的咖啡托盘边,带花纹的翅膀轻盈地扇动。视线回收,瞳孔重新对焦,才发现那女孩已经离去,连盘子杯子也收走了。竟看不出她刚才曾在那儿端坐的任何痕迹。
也罢。太阳已经爬上树梢,曼谷大烤箱进入预热阶段。又是一个燥热的的周末。
2003年4月写于曼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