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福利分房的年代,单位盖新房无非两种途径。一是自己单位有一块地,或是空地或是拆旧,都是自己单位的事情,大家都有盼头,只要分配基本公平,房子盖起来也基本上是顺利的。另一种就是单位自己没有地皮,要自己寻摸出一块住户密度不高的地区,如果能通过协商就地安置好这些住户,也可以盖房了。对于建制规格不大,却又要自己解决职工住房问题的单位来说,大多采用这第二种方法。但这种方法在执行过程中,多半曲曲折折变数不断,困难重重。比如拆迁时遇到漫天要价的钉子户了,房子盖一半又有提高价码横插一杠的了,种种不可思议的事情都会发生。我现在住的房子就是几家小单位合起来,就地安置了十几户居民,盖起来的一栋宿舍楼。可想而知,我们这里住户的情况有多复杂。 ieRBD6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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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说我们楼边上的老年家吧。我总觉得这个老年家和雍正年间的年羹尧有关。他家有三个儿子,三个儿子又各生了一个儿子,各个人高马大,好像很是孔武有力的。就是老年头已经基本不大能动了,整天坐在藤椅里,也是把一圈椅子塞得满满的,嗡嗡作响的说话吆喝。在我们这个楼的规划里,他家是在拆迁圈外的,也就是说他们没有得新房资格。搞拆迁的人没想到,这一开始不声不响的一大家子,会在新房子盖到一半的时候开始争房了。先是老太太说新起的房子遮了他家的阳光了,后又说运料的卡车震坏了他家的墙。老太太拖着一条病腿,是城里很少见的得了丝虫病,肿得又黑又亮的“象”腿,坐在建房工地的大门口,不答应给他家盖房的条件就不起来。他家里其他人五大三粗的站在老太太一旁,谁敢试图抬老太太起来,就要和谁拼命。几户同谋的住家,真真假假的拉着偏架。工程开工后进入僵局,那是一天一大的笔钱啊,参与盖房的几家单位头头脑脑谁也不敢硬来,只好答应了年家的条件。于是我们这个房子的边上就多加了一个样子怪怪的小楼。年家,以及年家聚起来的几户住在了里面,而他们原来的房子也得到了修缮重建。他们等于得了双倍的房子。可是人心什么时候能够满足呢! }6,bq`M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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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楼前的院子一开始还可以让小车进出,有享受公车接送的领导和我们同住。后来渐渐地领导们到了退休的年龄,院子里间断了往来的公车。谁也没有注意老年家是什么时候开始的扩张。他们先是房檐下搭个雨棚,后雨棚边围个塑料布,然后再撤掉坏了的旧塑料,砌一截矮墙,然后矮墙上安个窗户,然后再加扇门,房子就向外扩充了一步。这种步骤不断重复,我们的行走就越发紧逼。原本可以走小汽车的入口,现在推进一辆摩托车都要非常小心。可是好像没有人敢去跟老年头提意见。虽然他家老太太去世后,三个儿子中的两个也陆续搬出了,但就老年头一个人坐在房门口呱呱呱的大声吵吵也很让人生畏,叫人怕惹撕扯不清的麻烦。而他挣来的房子现在也成了他唯一的收入,他自己住在扩张出来的过道上,把房子都赁给了在菜市场做买卖的远亲。我们看到他家里连小小的封闭阳台上都放置了一张上下铺,辛苦了一天的菜贩们、、天一黑就躺在上面打呼噜了。冬天盖着黑的分辨不出原来颜色的被子,夏天几乎赤裸的垫着包装箱的硬纸板。 cW\Y?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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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每天在这样的院门口进出,没有一次不希望能够逃离的,但又不得不承认,有老年像门神一样的坐在那里,小偷小摸比周边都要少很多。心里有时候也很是矛盾,像他们这样一家几口都没有其他生活来源的底层人物,能用的社会资源也就是周边的这一点土地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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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再盖房子,不是政府工程就是房地产商的买卖。一旦进入拆迁红线,无论如何请你走人,绝不再干原地安置之类留有后患的傻事了。我住的周边又开始了拆迁,为的是市中心附近的形象,据说条件给的还不错,一平方米的房子可以给到近万元。但仍有不肯搬迁的人家,无非是现有房子的总面积太小,即使拿到几十万也买不起新房了,所以还在要求政府给安置等等。对于现代钉子户,拆迁办公室还是很有一套的,拆了搬走人家的房子,让留下的人住在隔壁空无四壁的“危房”里,天天高音喇叭播放着拆迁条例……那天,我实在受不了连续不断的高音喇叭噪音轰炸,跟一个电视记者朋友抱怨说,这是一个新闻景啊,你不来看看么。他说:“领导有交待,拆迁是高压线。” uNZ>o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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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年家不在拆迁红线内。我相信,如果在内,这也将会是拆迁办头疼的“高压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