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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 : [原创]我是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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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发表于: 2004-10-10   

[原创]我是好人

我是好人

(一)
老宋醒了过来。
  他不认识这个地方,不知道自己怎么会躺在这么一间屋子里。这里啥都是白的,白床,白枕头,白墙,白色的床头柜。连床头柜边上的痰盂都是白色的。所有白色的东西上面都用红漆写着字,墙上写的是数字,被子上写的红字因为墨水渗进了棉布纤维里,变成了一团模糊不清的图案。
  老宋使劲往自己的脚尖看,发现白色的被子上有一团凌乱的黑毛球。本来看见这一片白的红的就已经让他隐约觉得有点害怕,再看到那团不知道是什么的黑忽忽毛茸茸的东西,他吓得大叫起来。可不知道为什么他使了好大的劲,从嗓子眼里发出来的却是一阵呼噜呼噜含混不清的声音。他这动静一出来,更不好了,那个黑球一下子跳了起来,直冲着他蹦了过来。走到快靠近他的鼻子尖的时候他才发现原来这是个人的脑袋。
  这下他才把心重新放回了肚子里。这不是老婆嘛。他张口想骂,可更想知道这儿是什么地方。
  老婆抱着他,满脸眼泪鼻涕地哭,哭着哭着又笑了。
  “干啥呢?哭啥呢?”老宋最烦老婆哭。本来他就有点迷糊,一看老婆这样更六神无主了。
  老婆用巴掌在脸上抹了一把,长吐了口气,说:“你到底是醒过来了!”
  老宋实在不明白自己醒过来有什么稀奇的,值得她这么激动。她这么一激动,还真让老宋有些不好意思,说:“啊,醒了,睡得不错,一觉到天亮。”
  一听这句话,老婆忙凑上前来,问:“你刚说啥?一觉到天亮?”
  老宋茫然地看了看窗外,太阳是斜的,不是早上就是下午。起床一般不就在早上么?
  老婆好象明白了什么,接着就放声又哭了起来:“我的妈呀,他真糊涂了啊!”
  接着她一下子扑到老宋身上,崩豆似地向老宋发问:“你知道我是谁?你家住哪儿?你家几口人?你今年多大了?”
  这一长串的问话象个大锅盖,一下子把老宋闷在了锅里。在锅里炖了半天,老宋觉得自己的脑子象一锅熬烂了的小米粥,他觉得好多东西碎成了一锅小碎米粒儿,老婆的问话就象锅底的一把火,火越大,锅里的东西翻滚的越厉害……。
  熬了半天,老宋揭开锅盖,探出头来,只回答出一个问题:“你是我老婆!”
  老婆又问:“那你是谁?”
  “宋天明我是。”
  “别的呢?你还记得啥?”
  老宋觉得要是她这把火再这么点下去,自己的脑子就快被熬干了。他真的回答不了老婆的其他那些问题。
  老婆一看他这样了,一拍巴掌,说:“行了,这就行了。你知道你睡了多久了?一个月!他们说你成植物人了,我就知道你能醒过来。从前你老说我唠叨。这回要不是我成天在你耳朵边上唠叨,你可就真成了咱家花盆里的仙人掌啦!行了,醒过来就行了。我就知道我没跟错人,你啥都记不得了还能记得我是你老婆,还能记得你爹妈一生下你来就给你起的大名!这就得了。不记得就不记得吧,反正你也没啥值得记一辈子的……。”
  老婆的大嗓门没能压住老宋心里的小嘀咕:我是宋天明,可宋天明又是什么人?

  老宋一醒过来就跟老婆说不爱在这个惨白惨白的屋子里呆着。老婆去和医生商量,医生说:他能恢复到这样就算不错了,剩下的,得回家继续康复。”老婆问大夫:“咋样做才能让他把以前的事情都想起来?”大夫说:“刺激,还得继续刺激。”
  老婆把大夫开的这个药方装在心里,收拾收拾就带着老宋回家了。
  老宋从一上出租车起就把头探出车外四下张望,象个从大山沟里头一回进城的农民。可是他的脸上没有好奇,只是一片迷惑。他不光觉得这个城市是陌生的,连这个世界他都觉得新奇。可这种新奇不同于孩子的,老宋看着眼前的一切,心里明白,他和这个陌生的世界曾经有过某种千丝万屡的联系,但这些联系不知道为什么,也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喀嚓一下象是被一把剪子齐刷刷地剪断了。问题在于,他不知道该怎么把这些线头一根根地接起来。
  很快就到家了。走进家门,老宋象个客人,坐在沙发上就半天不起来。尽管老婆在路上跟他说过无数回,说这是他自己的家,可老宋在这个屋子里还是感到了一种只有第一次登门的客人才会有的拘谨。
  坐了一会,老宋突然想起一个非常重要的问题。他问老婆:“我说,咱俩……咱俩有孩子么?”老婆说:“废话,咱俩结婚都20年了能没孩子?!”说着翻出了一本像册拿给老宋看。不看还好,一看老宋更糊涂了。这本像册上有那么多的人老宋都不认识,光是介绍各种人物老婆就花了半天时间。可老宋除了老婆之外,还是想不起其他的人跟他有什么关系。
  晚上睡觉的时候,老婆搂着老宋,轻声地问:“你说,你啥啥都想不起来了,咋就只记得我一个人哩?”
  老宋说:“我也不知道。你就知足吧。我倒是还知道我自己叫啥,可除了这个,我连我自己是个啥人我都不知道!”

接下来有半年多时间光景,老宋的老婆严格按照医生的吩咐不停地刺激老宋。她带着老宋到处转悠,净找那些他们以前常去的地方,比如菜市场、晨练的广场、所有亲戚朋友家,甚至他俩第一次相亲的公园。可是不管到哪儿,老宋都是刘姥姥第一次进大观园时的表现,既胆怯又新奇。好几次去亲戚家,老宋还在人家屋子里四处踅摸,不是踢倒了热水壶就是碰疼了自己的腿。更让老婆难为情的是第一次带着老宋回娘家,老宋坐了半天蹦出一句话来没把她气死。他目不转睛地盯着正在包饺子的丈母娘看了半天,问:“你俩长得怎么象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呢?”
不长时间老婆就觉得这个办法不行了。亲戚朋友见老宋连发小血亲都不认了,觉得无趣,再去人家就爱搭不理忙自己的去了;成天在外头转悠,就是车钱日积月累也受不了,更别说体力不支了。让老宋一个人出门,老婆更不放心:他要是找不着回家的路咋办?
剩下的就只有一个办法:就在这不到20个平方的单元房里刺激他吧。
老宋的儿子上技校,平时周末回家。原先老宋和儿子话就不多,现在儿子见他连自己都认不出来了,更乐得少了个管自己的人,回到家也不多呆,宁肯下楼上街角的网吧聊天去也不帮老妈一把手。这一下,这个世界上就剩老婆一个人跟老宋说话了。可是有多少话经不住不停地说呢?实在没话说了,老婆就给老宋念报纸。念着念着老婆又觉得不对头了——报纸上说的都是新闻,是新鲜事儿,和老宋的过去,没一点关系。
走投无路了,老婆突然想起来一个东西。这东西老宋以前老是藏着掖着的,以前连她都没看过。现在老宋肯定不记得这个东西了,拿出来给他念念,没准还真能管用。说干就干,老婆找来一把螺丝刀,费了半天劲撬开了书桌上唯一一个带锁的抽屉,从里头找到了一本塑料皮的日记本。本子的第一页上还盖着工会的公章,这是老宋当年“先进工作者”的奖品。老婆拿本子的手有点哆嗦:这里头,记的可是老宋上辈子连自己都瞒着的心里话啊!

不知道过了多久,老宋的老婆从那个小本子上抬起了头。她走到沙发跟前,发现老宋又睡着了。
老宋蜷缩着躺在沙发上,天色发暗一打眼他就象一堆没叠的被子堆在那里。老婆轻手轻脚地走了过去,端了张小凳子坐在老宋跟前。在老宋左侧太阳穴的位置上凹进去一个大坑,大夫动手术的时候在老宋身上找了个遍,实在找不到一块合适的骨头移植到这里,所以老宋头颅上的这个伤口就象墙上被砸开的一个大洞,又胡乱地用报纸给糊上了,好象只要轻轻一捅,就又会裂开。
老婆用一根手指头轻轻地抚摩着这个只用一层薄薄的头皮覆盖着的破洞,心里琢磨:这缺掉的一小块脑袋,原来能装这么多的东西啊!想着想着,她的泪就下来了。
老宋的日记是从他下岗那天开始写的。老婆知道,要不是实在憋的难受又不知该跟谁说说,凭老宋这个粗人,他绝想不出这么个办法来。老宋的日记一天都不缺,一直记到他受伤的那天。想起那天的事情老婆心里一哆嗦,眼前又是老宋满是鲜血的脑袋。一直到进手术室之前,她才使了全身的劲把老宋的手指头掰开,把那个装着3万块钱的包从他的手心里抠出来。老宋眼看着她把这个包交到出纳手里,才头一歪昏死过去的。事后听公安局的人说,把老宋打坏的那帮人盯上老宋不是一天两天了。他们摸清楚了老宋陪出纳去银行取款的规律,所以那天下手才那么准。要不是老宋死不松手,他们本来没打算下毒手。其实公安局的人不说她也明白,老宋早晚得有这么一天。当初他回家说找到押款员这么份工作的时候她就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可当时只图工资高没舍得放弃。“钱后面跟着一个小鬼。”老婆在老宋出事后就对这句老话深信不疑,现在更是后悔不迭。
这不是老宋下岗之后的第一份工作。不看日记不知道,平时回到家乐乐呵呵的老宋其实心里揣的是一大堆的窝囊。老婆只知道到了日子老宋按时把500块钱交到她手里,这会儿才知道,就为了这每个月的500块钱,老宋三年多里换过十多个工作,干的时间最长的是在市第四人民医院当门卫的半年。
老宋翻了个身醒了,见老婆手里攥着个小本子冲着他直抹眼泪,又烦了:“你咋又哭?我想不起来你以前是不是也这样了。别哭啦!”
他问老婆手里拿的是啥,老婆说:“你躺着,听我念给你听,看你能想起点啥来。”
老婆开始一字不落地把日记念给老宋听,一边念,一边偷着抹眼泪。
听着听着老宋不耐烦了,说:“这都是些啥玩意儿!这‘我’‘我’的是谁?你说这人咋这么倒霉?”
老婆泪眼婆娑地说:“这人就是你,这都是你写的日记。”
老宋一把夺过小本子,刷刷地翻了几页,不知道是问老婆还是问自己:“这就是我?”
老婆这时候有点后悔念这些了。就这些窝心费劲的事,平日里想忘都忘不了,好容易他现在清净了,何苦让他想起这些不如意呢?
可老宋不这么想。回家的这些日子他觉得自己每天都呆在一团浓雾里,周围的一切都影影绰绰的。虽说每天吃喝照旧,可是想不起从前,就让他觉得自己和这个世界没啥关系了。人活着不能和这个世界失去联系啊,每天从鼻孔眼里吸进来呼出去的不光是氧气和二氧化碳哩,还该有点“人气”,和人得有点来往。没了“人气”就没了标尺,就成了个在世间游荡的孤魂。
他坚持让老婆每天给他念几段日记。在和别人来往之前他得先和以前的自己来往。这之前老宋从老婆嘴里大概知道了自己的身世,但他明白自己已经和过去一刀两断了——好不容易点灯熬油上完了夜大拿到了文凭,但现在他却总是提笔忘字;以前车工钳工样样拿得起放得下的手艺已经彻底被废掉了——他的手时常不听使唤,连筷子都不能使了,吃饭只能用勺子往嘴里扒拉。
那么还剩下什么可以去回想留恋呢?
老宋听着老婆说着自己的过去,不,准确的说是他自己记录下的过去三年里每一天发生的事。有时候他觉得老婆象个丢了家门钥匙的人,随说砸门破锁也能进得了屋,却不知为什么会心里发慌,非要满世界找到钥匙才能安下心来——明着说我就是个倒霉蛋子窝囊废得了,又何必这么一页一页揭开呢?
正当他每天上课一般听着老婆念日记开始不耐烦的时候,老婆念到了半年前的一篇。那篇日记写得最长,所以老婆的那堂课也拖堂了。就在他躺在沙发上听着听着就要盹过去的那一刹那,他听到老婆念出了一个名字——韩长贵。
等老婆口干舌燥念完整篇日记,一抬眼见老宋躺在那儿俩眼发直,脸憋得通红,嘴唇紧闭,下颌一鼓一鼓一看就是在咬牙。老宋的这副模样可把老婆下坏了,她象摇醒一个梦魇中的孩子一样,提心吊胆连声唤老宋的名字。
老宋慢慢从沙发上坐了起来,眼珠子不打转地死盯着一个地方,仿佛透过一条细细的管道他看到了什么。
就这么一动不动坐了好半天,老宋在脑子里嘁里喀嚓完成了他失去记忆后的第一张拼图。这张拼图一旦拼出之后就再也不可能被拆散。老宋又飞快地浏览了一遍,发现这张记忆的拼图的最下角缺了一小块,就一小块。
必须完成它。
老宋一把抓住老婆的胳膊,老婆哎哟一声没等回过神来,就听老宋咬着牙说:“快,走,去四院,找老范!”

(二)


你们别拍我。
真的,我没啥好说的。
我刚下班呢。夜班,昨天又是一宿。这回我陪的是个年轻人,才20多岁,肺癌晚期了。估计没啥希望了。等送走了他,我还得忙着再找下家。
宋天明啊,我当然认识。在这个世界上我敢说他爸他妈他老婆儿子加在一起也没我了解他。我俩从小学到插队就没分开过。你们见过他吧,发现没?我俩现在都越长越象啦。
我说你们把那摄像机关喽。我这人天不怕地不怕,我就怕照相。……那我不管,我可不管你们回去怎么交差。你们要爱听我就唠叨几句,要觉得没用就赶紧走人,我这儿还困着呢。昨天晚上那叫一个折腾……。对,关机器,要不我就睡觉去。

这话从哪儿说起呢?要从小学说起,那今天这一个白天就得全搭进去。咱就近说吧,你们想听哪段?
他的经历啊,唉……。他老婆没跟你们唠过?也是,嘴是唠叨了点,可人是个好人啊。那可是个好媳妇,老宋啥都倒霉,这辈子就是娶了个好媳妇……。哦不说这个了。
老宋的经历可太坎坷啦……。我还真不知道从哪儿说起。你就拿下岗来说,当初他结婚的时候我们哥们几个可眼红了。在咱市里,他在的那家厂可是数得着的大企业。他爸退休的时候他顶替进了厂,又在厂里找了个媳妇。有啥好眼红的?你打听打听去,当年红火的时候他们厂的效益,哈,好得那叫没法说,想要货都得凭条子才能把车开进厂。收入就更别说了,再加上他两口子都在一个厂里,那双份效益工资拿的,嘿!
谁能想得到今天呢?前段时间不是有句挺时髦的话么,怎么说的来着?哦对了,说“鸡蛋不能都装在一个篮子里”。老宋就更想不到会落到今天这样啦。他和他老婆,那就是一个筐里的俩鸡蛋,筐一落地,他俩可就全砸啦!这两口子啊,绝对不能呆在一个单位里,一倒全倒……。哦,行,我简短点。
一开始的时候是老宋先在四院找到活儿的。他在这儿当上了门卫,打听着住院病房里有人要找陪护,这才把我介绍来的。我来了没多久他就走了。可不是他自己想走的。要不怎么说他倒霉呢,值夜班的时候听见外面马路上吆喝抓小偷,不关他的事情,他也要插把手,跟着人家去追小偷。小偷没抓着,可让人发现他不在岗,就给开啦。
我喝口水。
我就知道你们是冲这个事儿来的。昨天他来找过我。我跟你说,一提昨天的事儿到现在我心里都不是滋味儿。昨天啊,他老婆陪着他来的。前段时间他来过我这儿,可那会儿他还没想起我来呢。昨天好点儿了,知道我是谁了。可你们猜怎么着,我俩小时侯的事情他还是全想不起来!都四十多年的交情了,他全想不起来了啦!你们说,除了娶妻生子养老送终这样的大事,人这辈子最该记住的是啥?是老哥们儿啊!他全忘啦!啊好,我不激动,对不起对不起。
他来我这儿翻来覆去就问一句话:“我是不是个好人?”你说,我能说啥?我把那天的事情原原本本地跟他又说了一遍。他哭着走的。
那天我也是晚上在这儿陪病人。是个老头。你说日子过得多快,不想不知道,现在扳着指头一算,那老头走了都半年多了……。好,不打岔。我下了班刚出病房,就发现老宋在过道里等着我。他来找我是为了找工作。我不是跟住院病房的人熟么,他让我帮着打听有没有人要请陪护。说实在的,我真不想让他也干这个活。这是癌症病房,能从这儿活着出去的没几个。到最后人没了,碰上亲人不在身边的,你还得帮着人家穿寿衣。老宋那人心肠软,不象我,虽说是帮着人家晚上呆在医院里照顾病人,可毕竟那是别人家的人,生离死别那是别人的事儿,我帮人家收拾完后事之后该吃就吃该睡就睡去。可是要让老宋干这个,他非得陪着人家哭几场。老宋这人啊,唉……。
我正劝他再到别的地方找找看还有什么合适的活,说着话我俩往外走,走到门诊部门口的时候,就见有几个人架着一个血乎淋啦的人冲进来了,一边跑一边吆喝着问急诊室怎么走。过道里的人都忙不迭地往两边闪,我也拉着老宋想往边上躲,可老宋他就是不挪窝!人冲到他跟前了,他甩开我的手,说这儿他熟,他带他们去急诊室,说着说着就跟着那帮人往急诊室跑。我一看急了,医院的事啊,复杂着呢,我这几年听的见的多了去了!
等我跑到急诊室的时候,发现就老宋一个人傻站在那儿。我也糊涂了,这受伤的不是让三四个人架着进来的吗?我再仔细一看,幸好,老宋手里攥着一沓钱。他也有点发懵,说本来就想给人指条道的,不知道什么时候那帮人就不见了,就只见一个人往他手里塞了点东西,他低头一看是一摞钱,再抬头的时候那几个人就跟大变活人似的一下子就都不见啦。我一听就急了,我说赶紧走,把钱留给大夫咱赶紧走。还没等我把话说完,那边大夫就喊家属。我拉都拉不住,老宋顺着喊声就跟着了魔似的一溜烟地跑过去啦。
我一看不行,得盯着他,我就也跟过去了。医生正在给受伤的那家伙包扎着呢。我过去把老宋拉到一边,我说咱走吧,没咱的事儿了。老宋这回还算听话,转身跟我往外走。刚没走两步就听后面吵吵起来了。那家伙头上缠满了纱布,就露出一只眼睛来,还使劲地挣着往外走,医生拉也拉不住,索性不管了。老宋一看又回去扶他。那家伙是个大块头,嘴上缠着纱布只听他呜噜呜噜地不知道说的是啥。老宋凑着耳朵听了半天才跟我说:“他说要回家。”我说那就让他一个人走,咱不管,医生都没说啥呢咱管什么。半路上要出啥事谁担待得起啊你们说是吧。说着说着那个大块头可就走出急诊室啦。医生估计一看钱够了也就不拦着了,就只见老宋搀着个伤员往医院外头走,边走他还边问那家伙家住哪儿。你说说,天底下还有比他更爱管闲事的人么?!
我了解老宋,他这个人要不把事情干完了再晚他都不睡觉,就知道我说啥都没用了。他走到医院外头要拦出租车,我知道他身上从来不带钱,就塞给他10块钱打车,完后我记得我还特意嘱咐了他一句,让他把人送到大门口就赶紧回家,无论如何别进人家家的门,要不然准有麻烦。老宋抓过钱啥也没说就走了。
后来发生了啥我就不知道了。可我心里一直不塌实,因为从那天起老宋再也没来找我说工作的事儿。果不其然,过了几天市刑警大队来人找我了,说有人控告老宋,说他把人打成了重伤。他们来跟我核实老宋那天的活动地点和时间。我一五一十地把那天我看见的事情告诉了警察,他们什么也没说就走了。晚上我去老宋家想问个究竟,进门一看,老宋喝得烂醉,看见我来了,就象小时侯让人欺负了的时候一样,嚎啕大哭,揪着我的衣裳领子,红着眼珠子问我:“你说,我是不是个好人?!”
我能说啥?
你说你们拍这些有啥意思?说不清楚啦。没人能说清楚,你们也做不到。谁也帮不了老宋。可你说,他咋什么事情都记不得了,单单想起这么件窝囊事呢?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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