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与诗人郭龙相识缘于一次回雁诗社换届筹备会后的聚会,大约是二年前,那天诗人郭密林挂来电话,说诗社换届筹备会开完,大家在“西湖公园”茶馆聚会,要我过去认识一下衡阳的诗人。我兴冲冲来到西湖公园的湖旁茶馆,郭密林把易龙云老师、诗人吕宗林和诗人邝厚勤等介绍给我认识,我们便沏茶寒暄,直到饭局快开始时,一位老者入席坐到我身边,一身朴素着装,那顶鸭舌帽给人以深沉与艺术感,此时,郭密林便跟我介绍,这就是衡阳的名诗人郭龙。因为初次与前辈们相识,且因我是诗歌爱好者,当时很少发表意见,有一种孤言寡语感。
此后的一次大学诗歌之夜朗诵会,可能考虑我熟知演讲口才,因此郭密林便请我过去当评委,那天的诗歌朗诵会很成功,我们的诗情都被学生们钟爱缪斯所点燃,诗人李震东朗诵了自己的诗歌,轮到评委郭龙讲话时,他除了对学生朗诵给予了极大评价外,并在主席台上慷慨朗诵了艾青的诗歌,他神情专注,朗诵起来一板一眼,时不时还用了态势语言,完全沉湎在艾青的诗歌里,如痴如醉般,他的朗诵结束,博得了全场雷鸣般的掌声……
虽然与郭龙有过几次交道,但都是匆匆而过一般,我们并没有交流和沟通,我甚至在想,郭龙并不一定认识我。今年正月初五,书家邓清石邀请了他的书道之友和我们这群诗友新年欢聚。当我来到酒楼的台阶上,正好遇见郭龙,我们握手问候。上到二楼便又遇易龙云老师,我恭祝易老新年祝福后,便随前来接我们的旷野道人一起来到餐桌旁。诗书同源,诗人与书家相聚更多的是抒发新年感慨。酒席完后,正好有一群老乡也在等候我过去,我便提出告辞,不想郭龙说他也有事要走,由于同路,我便主动提出要送郭龙老师,他也没有推辞,我们一同走出酒楼,郭老说那我们去等挤公交车,我节中坐公交太挤,便提出打的,郭龙跟我客气了好久,最终还是从命了。坐上的士,郭龙如同打开了话闸,除了谈他的写诗感受,也谈现代诗歌发展,更多的是谈到作为诗人须有坦荡的胸襟,话语中,郭龙对当前诗人盲目恭维不敢真言有些微词,这让我感到意外,貌似质朴和厚道的他还有清纯、傲骨的一面,这令我佩服。分手时,郭老一再说要与我好好谈谈,并说送一本他的诗集给我……
正月初十,易龙云老师约好我们几位诗友到他家小聚,在易老家我与衡阳几位诗人吕宗林、杨超群和谭石山春节相聚,其乐融融。快到开饭时,郭龙来了,他的言语中丝毫不演饰对家人怨言,同时也表达对易龙云老师的敬重和祝福。那天,吕宗林酒兴很高,害得我也跟着多喝了不少酒。饭后兴致很高的吕宗林提出去喝歌,我们都应允了,到了一家歌厅,大家唱歌时,郭龙把我拉到大厅,亲手把他的诗集《野葡萄的风》送到我手上,当时一种暖意涌上我心头,满是感动,一位鼎鼎有名的诗人还惦记着把他的精神食粮让我来分享,说实话我还真想多听他谈诗歌和他的创作,难奈的是,易老师见我没进去,一个个电话催我进包厢。我总感到到欠了郭老的什么,但郭龙并不介意,还一个劲地劝我早点进去。我一直把这位诗歌老人送出大门,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我有些触动,其实郭龙是写诗之人,而他的漂泊人生和他的坦荡品格就是一首诗,这诗里含有他的田园婉约、刚正傲骨还有他对诗歌不懈地追求……
翻开这本凝聚着郭龙诗情的《野葡萄的风》,说它是诗集倒不如说它承载着一种厚重的文化,说它是诗歌倒不如说展示着他出众诗才和对诗歌苦苦的冥想。这本诗集出版于1992年,由中国著名诗歌评论家谢冕教授作序,冯至教授写《后记》,这在当时可谓极一时之盛。而追溯郭龙的诗,其实早上世纪七十年代,他的诗歌手抄本就在民间广泛抄传,后来被谢冕教授发现便给出了极高的评价——“北有顾城, 南有郭龙”,然而,在中国的诗歌史上,特别是朦胧诗焦距上,没有不知道顾城的,但有不知道郭龙的。散文家刘潇在他的文中写道:“熟悉当代文学史的人都知道,对于上世纪八十年代前后中国朦胧诗的横空出世乃至轰动整个文坛,谢冕功不可没。正是他的大力推崇,一大批朦胧诗人迅速崛起,成为新诗发展的里程碑式的人物。在现今大学文科的教科书上,涉及那一时段的诗派及诗人,都不可避免地要提到朦胧诗,提到顾城,但压根儿找不到郭龙的名字。虽然他们都面临同样的机遇,却有着截然不同的命运。为其扼腕的不仅有我们这些郭龙身边的朋友,还有对郭龙有着知遇之恩的谢冕教授,以及徐迟、冯至、卞之琳和同是衡阳人的洛夫等前辈诗人。”
谈到郭龙与国际闻名的诗人洛夫的关系,据我身边的不少诗人说,洛夫每次来回衡省亲都忘不了与郭龙切磋诗歌。洛夫有一年回乡探亲时拜访他,身高体胖的洛夫艰难地爬上郭龙居住的七楼后,“望着高高在上且并不结实的阁楼,直摇头;所以,郭龙干脆这个阁楼命名为‘难攀楼’”。
早几年,郭龙面临家庭重荷、生活潦倒,便直向媒体倒苦水,结果当地的媒体竞相报道,人们对这位可敬的老人伸出了援助之手,在众多文人对其不解的时候,我们看到的却是郭龙敢于讲真话,不虚伪的一面。
莫奇在评价郭龙时说:“如果说柳永的‘淹留’处在市井在青楼,那么郭龙的情感归属则在新世纪永远的田园。他的澄澈来自绿荫掩映的溪涧,他的奇诡来自鬼斧神工的山崖,他的空灵来自旷野神秘的一缕清风、一片云、一柱袅袅飘向碧落的炊烟……只要还在做着自己喜欢做的事情,只要还在写作创造,那么他的灵魂就将是欣悦的自在的,并且高贵。我想,这就是我的朋友郭龙吧。如今,这样的人是越来越少了。”
诗人吕宗林对郭龙的诗如是说:“郭龙的诗创造带给我们的是意外的惊喜和无穷的向往,如天边飘忽的云,如云中蕴涵的雨,如山岭峡谷中的风,如风中传来的阵阵暗香,值得耐心等待和细细回味。”
“千古万代人,消磨数声里”。诗歌是文学中的精华,诗人是社会的财富。郭龙在诗人和名家眼里是卓有才气的诗人,而在我眼里,他是刚直不阿、敢于诤言的诗人。我们期望一生吟诗的郭老有更多的华章诗篇陶醉我们启迪苍生……
爸爸买回来的糖
作者:郭龙
眼空飘落了十二次丹枫的猩红
我的爸爸从来没有买过糖
他只是忙着为他的小牛犊割草
他哪有时间顾及我?
朝雾里,无底的深谷吞没了他的影
暮霭中,坎坷的小路又把他送回来
爸爸就像一个缥缈的幽灵
人家说我爸爸是“黑鬼”,望着他嶙峋的瘦影
我也委实有些害怕,如果他不是我的爸爸
有时候他也从山野,带回来几粒表莓
几枝翠葡萄
但他总是默默地把它放在桌上……
如今我懂事了,远离了那块地方
生活里已不缺少甜
我的爸爸呀欲为我买回来了糖
爸爸的糖啊,是什么滋味?
我含着泪水
迟迟不敢放到颤抖的唇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