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艳遇
(1)
我叫于燕。
没错,我是个男的,虽然不幸拥有个女性化的名字。
这都是因为家中二老盼女心切的缘故。
我哥的出生已经让他们抱怨祖上无德。所以,在我还是一颗受精卵的时候,他们就取好了这个名字。
但是残酷的现实又一次无情地粉碎了他们的美梦。
据说于燕的医生老爹在看过b超结果后,曾心存侥幸地问过b超室的同事:还,还能再变化吗?
同事坚定地恭喜他:不会不会,你就放心等着抱儿子吧!
…………
天哪!!作孽呀!!~~~~~~
极度失望的老爹终于失去了控制,当场嚎啕起来。
要知道,对一个连续三代男丁旺盛的家族来说,我!——简直就是上帝的一次失误。
为了让他有机会弥补,我的父母坚持把我当成女孩教养,直到我上幼儿园,才不得不放弃了这种愚蠢的幻想。
至于后来我没有变成娘娘腔,或者没有不正常的性取向,这可以说是不幸中的大幸。
但是我胆小怕事的个性却是那个时候形成的。
每次喜欢上一个女孩,我都不敢采取行动,充其量在心里意淫一番。
所以,尽管在美梦里爱得死去活来,剧情跌宕起伏得犹如莎士比亚戏剧,女主角还是毫无知觉。
我,从来就不是女生们的梦中情人。
但我还是有过初恋的呦!!
只有幼儿园大班的那一年,才有个女生是真正和我两情相悦的。
我们一起堆积木,一起丢手绢,一起骑那种三个轮的儿童自行车……
我的初吻也是被她夺去的。
闹了三天没去幼儿园,第四天我妈打着我的屁股强行把我拖了回去。
一看到我,她就扑上来对着我的嘴亲了一口。
什么感觉我忘了。
她的名字和长相我也忘了。
但你不能因此就说我是个始乱终弃的人。就象你不能责怪一条吃屎的狗。
虽然我已经记不得她的名字和长相,有机会的话,我还是要对她说那三个字——
谢!谢!你!!
不过也许是因为爱情之花的过早开放,我有些江郎才尽了。
此后的18年中,我的感情生活一片空白、毫无建树。
象是疲于征战职业联赛的大牌球星,用尽了才华,临到世界杯时却悲壮地陨落。
这就是我乏善可陈的人生,一页作文纸就书写完毕了。
所以,为了让你能捏着鼻子看下去——还是说说别的吧,说点更有意思的。
不过,这还得从我的名字说起。
(2)
有了这样的名字,被拿来当笑料的机会就比别人多了许多。唯一值得告慰的是,通过它,我认识了冬未。
冬未是我的哥们儿,她——
(我在这里使用了女字旁,足见其性别。但她也只是“看上去”是个女的而已。)
是我的大学同班,刚入学时被委以信箱管理员的重任。
很自然地,她把我的信拿回了女生宿舍楼,敲遍全系的新生寝室,未果。
于是我的信辗转到了系辅导员(习惯称为"导员")的手上,又被导员拿到迎新大会上寻人,使我的名字在瞬间家喻户晓。
第二天,这个始作俑者跑去找我,前三句还有些道歉的诚意,第四句便成了:
“MD!没有我你能这么快出名?!赶快请我吃饭!……”
然后,一拳捣上我的肩窝。
我当时踉跄着倒退了七十公分,一半是没料到一个女生!!会突然做出梁山好汉似的举动;一半是不敢相信此“弱”女子竟会手有缚虎之力。
不过请不要被我的描述误导,以为她是个母夜叉。
相反地,她有着梁咏琪的身材和朱莉亚罗伯茨的面孔。
她的力气来源于她的柔道底子,体育特招生,得过一系列牌牌,不是吹的。
她姐在中央大街上有间酒吧,后来成了我们几个狐朋的据点。
911那天我们正好在那里。凤凰卫视突然切出世贸冒烟的画面时,大家都呆住了,起初还以为是好莱坞的新片预告。
我当时在外面接手机,才讲了一半就被冬未拽回去看新闻。一整个晚上大家都在讨论时事,激动莫名,让我想起十二棵橡树庄园烤肉会上的好战分子。
有人还预言说三次大战要爆发了……
如今几个月过去了,外面也算烽烟四起。然而我还在校园里,照样上课睡觉,夜里打扑克……日子单调而惬意。除了偶尔被损友陷害,推出去抛头露面。
比如——
今天晚上的文化节歌曲大赛。
“于——燕——”夜叉在楼下催命了。
“来了来了!”
唐僧的紧箍咒,她是不会让我安生的。
不知又是几层的仁兄吹了口哨,我前脚刚踏出楼门,就见冬未正仰着头挑衅,“有种你下来啊!”
不出所料,上面是个没种的。
她看向我时余怒未消,“2点就彩排了,你在上面裹脚吗?!”
根据我以往的经验,此刻第一要务不是抗诉,而是安抚——
“换新造型啦?美女??嘿嘿!!”
再根据我以往的经验,懂得欣赏她很“独特”的造型的生命体,通常都会有个很好的下场。
她果然脸色一转,“少来,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走了。”
如果时光倒退五十年,冬未实在不能算是个美女。
她的脸棱角过于分明,单眼皮、又有一张大嘴,前不突、后不翘的,因此我一直质疑那群尊她为系花的人的审美标准。
但有一点不可否认,冬未是很懂得、也很敢于打扮自己的。她总有本事把那些俗艳到刺眼的颜色和完全风马牛的衣饰搭配得风调雨顺、理直气壮。
但这样的前卫总是让人咋舌,以至于非不得已时,我绝不在公众场合出现在她方圆一米!!以内。
成为众人注目的焦点,向来是我最大的忌讳。
我一步三蹭,她半拖半拽,到礼堂时彩排已经开始了。
四下看了看,我问她:“秧子呢?”
“他说开场时一定到,——可能又练他那破球去了。”
(3)
秧子也是我们系的,不过专业和我不同。
他、冬未和我,就象鱼和水那样密不可分。我们有个很响亮的绰号——
中文系三贱客!!!
我不记得这个名号是何时慢慢叫响起来的了,实际上我等于是被他们无辜拖下水的。
因为,如果你在学校里随便抓一个路人乙来问,几乎没有人能叫出我的名字。
象我这样一个有着大众化的长相、大众化的成绩和行为的人,即使轮回转世一千年,也不可能成为风头人物。
即便是现在,班里还有几个女生没怎么和我说过话。
毕业论文的指导老师也还会诧异地问:“你是我的学生吗?怎么我没有印象?”……
不象那两个,三年间做下的大事足以写满一整卷!!卫生纸。
秧子是个贵族子弟。准确地说,是个没落的贵族子弟。据说他家有满清皇族的血统。
说是没落,其实他家相当富有,仍然是个现代的大宅门。
八旗子弟的劣根性在秧子的身上得以发扬光大,但是他纨绔得很高明。
除了踢球飙车看a片泡酒吧,我几乎从没见他正经八百地学习过。
但不公平就这样实打实凿地出现在你的现实生活里,他的成绩总是好的令人发指,一等奖学金三年来从无旁落。
好在秧子并不十分葛朗台,每次都倒搭个千儿八百的请大伙海吃一顿。
所以他的人缘竟然还好的很,老少咸宜、大小通吃。
其实接触久了就会知道,秧子本质上是个很随和爽快的人,并不像第一印象的那么牛b闪烁。
记得入学的第一天的晚上,秧子就掏出最新款的手机,跟他新加坡的同学大声抱怨宿舍的恶劣条件、中国落后的教育水平……
这使得哥几个相当长的时间里都和他划清界限。
我是最有慈悲心的那个,所以不久便跟他混在了一起。
我不入地狱,谁入……???
阿弥陀佛……
秧子还是个表现狂,就是那种没有了掌声包围,就会象旱季里的麦苗一样枯黄打卷的人。
这点刚好和我相反,我的人生理想是——饱食终日,无所事事。
引用用秧子语录:说好听点是乐天知命,其实就是不思进取。
(4)
所有参加演出的和为演出服务的都要从后门进入礼堂,经过乱哄哄的化妆室,就直接抵达舞台了。
由于后门是专门辟给工作人员进进出出的,所以就带上了一些特权的滋味。这使我在踏入这门槛的一刹那,内心也隐约高大起来。
礼堂里已经聚集了一拨热血青年,——所谓热血青年,就是指那些吃饱了撑的一分钱不拿甚至得倒贴还全心全意屁颠屁颠拿课外活动当神圣职业的同学们,——这会儿都在自己的工作岗位上紧张而认真地忙碌着。
一名级别为导演的热血女青年吆喝着我们做最后的彩排,看他一副特拿自己当回事的样子,仿佛操练的就是春节晚会的班底。
我也跟着豪情万丈起来,几乎就要认为自己是第二个孙楠了。
其实彩排么,无非也就是上台遛遛,哼两句配合一下音响,再找找台上的红叉叉,以免站偏了位。
可我毕竟是头一回见大场面,手脚怎么放都不自在,要不是冬未及时提醒,恐怕我就顺拐着上去了。
只见她严肃地拍拍我的胳膊,“把观众评委们当成大萝卜就可以了。来,跟我说一次:我——叫——不紧张——"
我僵硬地咧了咧嘴,"呃……我能不能……??"
不知道现在退出还来不来得及?
“不能!!否则以后别说你认识我,——我们三贱客没这样的孬种!”
她叉腰作泼妇状,让我想起豆腐西施杨二嫂,鲁迅笔下细脚伶仃的圆规……
一记铁砂掌拍过来,打断了我的冥想。
“好了,我去看秧子到了没。——自信点,我们会在道义上支持你的!”
又打我!!!我有些了解为什么她的追求者都是虎头蛇尾的了。
我转身面向墙壁,开始念念有词,希望真的开场时不会忘词才好。
后台的几个工作人员从旁边经过,对我投以怪异的眼神——
“神经病!!”
“干什么呢??真是个傻b!……”
就是之类的眼神。
排在我前面的是一个唱民歌的学妹,长得很民歌的样子。我踏着她的足迹,走上去中规中矩地唱了起来——
“我只想唱这一首老情歌,让回忆拥满心头。
当时光飞逝,已不知秋冬,这是我唯一的线索。
人说情歌总是老的好,走遍天涯海角忘不了。
我说情人却是老的好,曾经苍海桑田分不了。
…………………… ………………………………”
几句一过,我渐渐松弛下来,看看舞台边上的冬未,她正微笑着,同时抬起右手,冲我竖起中指……
我很高兴。
我知道,在冬未那里,这个手势的意思是:好!
一段结束,我准备功成身退。
可是这时,热血的女导演却快步向我走过来。
不!不是热血的女导演。这个女生比女导演瘦,头发也更长一些。
啊!是了。是下一个表演者嘛。于燕,你真是太聪明了!嘻嘻~~~~
这位学妹可也真心急,赶快把麦克风交给……!!
“啪!!”
…………
一种清脆的音效骤然响彻长空——不!应该是响彻礼堂,刚好插在两个拍子的间隙。
什么??!我……我……我被——
打了???!!
整个礼堂跟着倒抽了一口冷气,刷!~~~地陷入一片死寂。
发生!!发生什么事了??!
是我走位走错了?——这是我危急之中涌起的第一个念头。
靠!!就算走错了也不至于挨打呀?!
我惊怒交集地瞪着这个长的还不错的女生……
长的还不错??!
这当口还能注意到这个!——于燕,i服了you!!
可是,她是长的还不错嘛!而且,散发着一股浓厚的二锅头气息……??
啊!!
一声惊叫打断我的思路,——又怎么了?
我顺着后台警示者的目光仰首……
妈——妈呀!!!!
一个不明物体从天而降,我眼睁睁看着它在视野里越来越大……越来越大……!!
“咚”地一声,我陷入无边的黑暗之中,没来得及发出任何声响。
死定了……
(5)
想是我坏事做得不够多,再睁开眼时,我有幸看到了第二天的太阳,还有一个一脸紧张,生怕自己会背上过失杀人罪的肇事男生。
我想,这个菜鸟剧务八成要损失小小一笔医药费了。
然而,我没有看到那个天使——那个会打人的天使。
如果不是因为秧子的提及和脑袋真实的疼痛,我几乎以为那是我的又一个白日梦。
真好!!我得到了一个后脑勺上5针的伤口。现在还要被两个自称是我哥们儿的人恶意地嘲讽。
秧子:“燕子。这半边脸是不是感觉特幸福?”
冬未:“于燕!你都对人家干过什么呀?!——平时看你挺老实的啊!”
秧子:“就是!没发现你隐藏在人民内部这么多年。是我们的错,我们检讨。”
冬未:“我可告诉你,趁早坦白,争取宽大处理。可别逼我用刑!”
…………
我气结,站起身拔腿就走。
只能怪自己太蠢,居然认贼作友这许多年。
“哎哎哎……”,秧子赶忙见好就收地拉住我。
“你真的对她没有一点印象?”
“……·#%¥*”我黑着脸。
“不是吧!……疯了?!”
是疯了。
不是她疯了,就是我疯了。
就那么突然出现,当着满礼堂人的面……
可怜我半路夭折的舞台处女秀啊!!
“可是,她为什么打你啊??”
好问题!
是啊,她为什么打我呢??
我迅速在脑海里搜索从我记事开始起所有伤天害理的前科。
可是,记忆得出的结论是:操行一贯良好,被欺负的成分居多。
那么,她为什么打我呢??……
[ ������卡拉��2005-04-08 19:20���±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