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天我最常发出的叹息就是:“我要回新加坡了。”
我的发小总是和我在同一个岔点上做同样艰难的抉择。她也在纠结要不要回美国。我们俩只要一聚头,就相互叹气,一个说:“天哪!我要回新加坡了。”另一个说:“天哪,我要去美国了!”然后俩人互按对方的肩头说:“去了就不要再回来了。我以后不希望再见到你。”
我俩从出生起就绑在一块儿。都三十多年了,百转千回地,总又能在同一个地方团聚,以至于我们坚信老天肯定会在未来还会把咱俩栓一起。我愁眉苦脸地跟她说:“我已经很老了,折腾不动了,你老实在美国呆着,千万别招我过去。”她说:“这可没准。也许你又不知道什么机缘巧合非得跟我在美国相会呢?”
我对她的临别寄语就是:“都好好过日子,别折腾了,你抽空生个娃,我也猫着不动。最差的结局就是三个月后你我又在上海聚头,那样真是太悲惨了。”
她说,你个臭嘴,别到时候真是两头都掰了。大家年纪都这么大了,找对象很难的。
她经常请我及周围人等吃散伙饭。当年我离开上海的时候,她替我践行。结果她来新加坡陪读,是我给她接的风。后来她又追夫去加拿大,请我们在新加坡的无招牌海鲜吃了好贵的一顿惜别宴,不几个月又自己拎包跑回来。今年我离家出逃,她在厦门为我洗尘,再后来,俺们又在上海建立了单身女子大本营。我经常说她,你之所以到现在还在原始积累,就是因为老搬家,搬一次扔一堆东西给我。我都快成她储藏室了,我散落在各地的家里都有她送给我的,寄存的东西。
但从这点上看,我是洞穴动物,她是寄居动物。她好扔东西,一扔就以为把不快的记忆给抛在脑后,新生活就开始了。我是到一处就置办一个窝,各地尽可能地购房置地,这样我就把过去痛苦愉快的记忆全都存在我昂贵的一年也住不了几天的银行里。
我跟她说,我房子还租在这里,不退。你要是过得不快乐,就回来住。我钥匙给你留着。
她说,你千万别给我留后路。你一留后路我就想回来。你还是退了吧!
我苦笑说,我这也是给自己留条后路。万一有个啥闪失,我迅速撤退。我最近一直以打一枪换一地的姿态前行,婚姻也好,事业也好,都是以八爪鱼的形态在行进。
她说,唯一有可能成功的方法就是置死地而后生,好赖就这口,不逃了。
我说,我一直觉得人得学会两条腿走路,可惜不是牲口,否则有四条腿走会更安稳。
这世界,让我有无法预期的惴惴不安。经济形势不明朗,一片哀鸿,婚姻一片暗淡,爱情不容乐观,我每天就是叹气,重复:“天哪!我要回新加坡了!”
有多少人像我这样不知所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