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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 : [转贴]生命的意义在于打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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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发表于: 2003-05-27   

[转贴]生命的意义在于打牌

·老牟·

  前不久有位十多年未曾联系的朋友突然寄来了一封电子信,他从另外一位熟人
那儿偶然得知了我的伊妹儿地址,便很快跟我取得了联系。我们不几天就有了数次
往返的通讯,其中他非常好奇地问到我现在的生活。从他的信中,可以听得出某种
期盼,以为我在美国一定会有过一些带有浪漫传奇色彩的故事,让我写信讲给他听
听。也许时下的中国人看惯了美国大片中的浪漫故事,觉得凡是踏上美国这块土地
的人,大都会有些惊天动地的历险和激动人心的艳情遭遇。看来好莱坞的电影在宣
传美国文化方面的确卓有成效,加上中国人效仿西方的劲头十几年不曾衰减,使美
国华人的生活都被罩上了一层晦深的神秘,在文化批评上这叫类型化(stere
otype),亦是说观望者个人,凭着自己头脑中固有的带有成见的模式,来妄
断一个人的曲直是非,在评判过程中将对象削足适履,使对象失去其真实性,从而
使审视对象符合观望者头脑中固有的模式。

  看到朋友提出的问题,我陷入了思考,我在琢磨如何回答这个问题。看看周围
的朋友,历历检点一下自己的日常的生活,突然发现我们这些生活在美国的中国人
过的是最缺乏浪漫色彩的生活。所以我在回信中对朋友说,我的生活实在是太缺乏
色彩、太单调了,也许正像蓬勃的经济,浪漫的生活都发生在了那变化中的中国。
如果让我用一句话来概括我与周围朋友的生活,我只能引用我曾经炮制的一句玩笑
话来描述:“生命的意义在于打牌”,打牌即是几个人一起玩的扑克游戏。

  我所居住的康乃逖格州的新港市(New Haven)周围,有一个相当规
模的中国社群,这些华人大都是在耶鲁大学工作。耶鲁大学的医学院,每年都从中
国招雇很多实验室技术人员,所给的头衔是博士后(post-doc),往往是
来自中国国内著名医院、医学院的医生和科研人员,大概总数达几百人之多,超过
所有外籍雇员的总和。这是一种两厢情愿的结合,一方面,耶鲁大学开出相对低廉
的薪水,却雇到了技术精湛的实验室员工。这些来自中国大陆的科技精英工作勤奋
,兢兢业业,成果迭出。另一方面,这些来自中国的博士后们,又把耶鲁的工作变
成了永久留驻美国的跳板,他们来美后都会迅速在一年或稍长一点的时间内申请到
绿卡,获得在美永久居留权,然后顺利跳槽,找到薪水高得多的正式工作,摘掉博
士后的帽子,从此便有可能融入美国的社会中,默默地经营起自己的小日子:即开
始过那种没有浪漫色彩的生活了。这种获取永久美国居留权的方式几乎变成了一种
成功率甚高的程序。当然,除了这样定居的中国人,新港周围还有一些是从美国拿
了学位后在耶鲁大学或在附近的公司找到工作的人。虽然职业和定居的渠道不同,
但定居后的生活方式都大同小异,均落入了其乐融融的美国中产阶级的小家庭生活
。较中国不同的是,这儿没有计划生育的限制,熬到定居后的中国人小家庭生活的
标志性事件之一,就是抓紧生第二个孩子。有了孩子,买了房子,生活就真的固定
了。我周围的中国人大都是有了这种固定工作和安顿下来的小家庭。

  小家庭式的生活是平静安详的,对于逃离了噪杂拥挤的居民楼的中国人来说,
有了自己的地盘和房子的心情则大不一样了。他现在是一个受人尊敬的纳税人,一
个人在自己的房子里可以做自己的事情,不受左邻右舍的约束。美国法律对私有财
产是绝对尊重和保护的,如果某个不速之客擅自出现在某家的财产地域上,房主开
枪击毙此人也是法律所容许的。这种安全感和自由感,也许才是所谓美国梦的真正
的内容。平时一起上班的同事们,下了班后就纷纷驾车各奔东西,然后消失在属于
自己的院落房子里。不像在中国,同一个单位工作的人,下了班后又都归返到同一
个宿舍楼里,抬头不见低头见,彼此的私生活没有绝对属于个人的空间。这一家咳
嗽一下,那一家可以听得清清楚楚。为了顾及面子,两口子吵架也不得不压低嗓门
。在美国,每个房子都有自己所属的地界,按照居住城镇的规定,每个房子在建造
时要有指定的距离,空间的大小依据房产的价值来定。房子的拥有者不但是房子的
主人,而且是房子周围土地的主人。这些土地把房子一个个独立起来,仿佛是房子
的领地,让主人对自己的空间具有绝对的占有权。新港周围有若干个小城,东面又
布兰弗镇、吉尔福德镇、麦迪逊镇,西面有西港、桔城、木桥镇、弥尔福德镇,北
面有北港、卧灵福德镇。下班后的中国人都像美国人那样,开车回到各自的镇上,
回到属于自己的领地和巢穴,经营起下班后的那部分生活。

  但对于很多过惯了群居生活的中国人来说,这种独处的生活又常常显得太寂寞
了。所以我们不时听到这样的哀叹:在美国的孩子真可怜!的确,记得我小的时候
是跟一群群孩子一起玩耍长大的。而生活在美国的这些孩子,放了学后只能待在家
里,很少有机会与其他的孩子结伴游戏,常常是可怜巴巴地与电视为友。我的童年
是在济南市的一个街道上度过的,每天孩子都有数不完的游戏活动。那时正是文革
初期,中小学经常停课闹革命,我们那些年龄小的孩子,一天到晚跟着大孩子们抓
蟋蟀,钓鱼,抽老牛,游泳、跳绳、踢毽子、拍洋画、打扑克、下棋、爬房上屋、
捉迷藏、打球,等等。这些开心的游戏和活动很多在美国都不曾见过。孩子们被囚
禁在自己的家里,除了做那点从学校带回的作业,剩下的就是打电话、上网、玩电
子游戏,或看电视。所有的活动很少涉及体力,常常使孩子们感到疲劳、厌倦。大
人们也是如此,白天工作了一天,晚上回家要做饭,照料孩子,收拾房子,整理院
子。冬天要清雪,夏天要浇地、割草,秋天要扫树叶。虽然不乏体力的劳动,但往
往缺乏人际交流的喜悦,结果久而久之,也渐渐感到了寂寞的压迫和岁月的冷漠。

  枯燥的生活久了就有了社交的欲望,打牌就渐渐成了中国人社交的最佳方式之
一。打扑克是文革中盛行的游戏。记得童年时每当到了夏天,昏暗的路灯下总是聚
集了一堆堆打扑克的人,有老人组的,青年组的,儿童组的,争争吵吵热热闹闹地
度过那一个个炎热的夏日。我那时候也喜欢看别人出牌,一有机会也会参加进去,
慢慢也学会了打牌,而且非常投入。在那学校不能念书的岁月,打牌下棋其实帮助
我锻炼了脑筋和增长了智慧。后来学校开始正规了,打牌的人少了,我也常常只是
偶尔围观看看热闹,很少具体卷入了。到了高考恢复后上了大学,时间更被视为金
钱,如饥似渴地念书,打牌已被斥为不务正业了。虽然也常常听说有些系的学生在
期末考试结束后通宵达旦地打牌过过牌瘾,我却再也没有兴趣回到被认为是玩物丧
志的游戏。上大学那会儿,打牌简直就是堕落的同义词。

  只是在美国生活多年后,打牌才被逐渐被重新视为具有正面意义的活动。新港
地区的中国人,有很多是常年的牌友。据我了解,每个周末相互聚集的牌点就有好
多个。打牌的游戏成了凝聚散居在各处的中国人的粘合剂。开始,打牌只是聚会的
副业游戏。在美国定居后,中国人会通过各种渠道认识脾气相投、年龄相仿的中国
家庭,并结成朋友。在中国,逢年过节大都是走亲戚看望父母的日子,周末或者节
假日,带上孩子看看爷爷奶奶、外公外婆,全家老老小小一起吃饭聊天是最轻松不
过的了。在美国,独家独户,有兄弟姐妹的情况很少,所以朋友间的走动就变得尤
其重要,正应了那句“在家靠父母,在外靠朋友”的老话。几个要好的朋友,过节
的时候互相到家里去做客。开始的时候,只是到了重大的节日,比如国庆节,感恩
节、圣诞节、新年等节日才有走动。后来时间长了,交往的频率也高了起来。每隔
几个星期就有一次聚会,今天在你家里,明天在我家里,礼尚往来,大家都默默地
履行做东道主的义务,没有谁故意安排,都是由大家自愿做东的。聚会是比较大型
的活动,对东道主的压力最大,该轮到举办帕悌(Party)的时候,往往要提
前几天就得开始准备。看到别人家帕悌办得丰盛,自己也不能落后。当然,做菜的
技术还在其次,主人要用细致周到的准备和丰盛的饭菜来表示对客人的一片盛情。
如果饭菜做得量不够或质量不高,主人会觉得丢了面子,在朋友面前丢面子时件很
难堪的事情。所以大家都尽可能地使自己的帕悌办出特色,让客人吃饱吃好。所以
很多开始不会做饭的女主人,参加帕悌的机会多了,每次帕悌多学多问,几个回合
下来,也慢慢熟练了烹饪的技术。

  几星期一次的帕悌与国内走亲戚聚会有同样的功效,大家除了吃饭,还在一起
聊天。一般的聚会都要进行到深夜。在自己的房子里,随便说笑热闹,不怕影响了
谁,也不怕耽误了睡觉,因为第二天是星期天,可以足足把少睡的觉补回来,因此
大家都会尽兴地玩。一般来说,打牌需要5-7人一组,如果在较大型的帕悌上,
喜欢打牌的人多,就会开第二桌,水平高的一桌,水平低的一桌。时间长了,打牌
渐渐成了帕悌的主要内容,成了聚会的重点活动。有时候,晚饭还没有吃完,就听
到了有些牌迷在一旁叫唤了,“什么时候开始工作啊!”开始工作就是开始打牌的
意思,这好像是战斗的号角,也等于是给主人和吃饭慢的人下的最后通牒:时间到
了,该收拾桌子打牌了。

  新港周围的中国人所热爱的扑克游戏是打升级,又名拖拉机,每组参加战斗的
人5-7人不等,使用两副扑克牌,另外的道具就是纸和笔,用来记录每个人的战
绩。每一轮牌,都是新的战斗同盟的重新组合,由庄家叫一到两名同伙,与另外没
有被叫到的人对垒,像保皇派和造反派的势不两立。其实游戏本身是非常简单的,
就是最古老的争上游。但是因为又有同盟,又有对手,所以在打牌中需要有集体观
念。由于每个人的成绩都是以个人为单位计算的,所以在照顾集体的的同时,每个
人又不得不考虑到个人的利益得失。在游戏中,每一轮牌的同盟和对家都是临时组
合的,而且谁跟庄家一伙需要周到的考虑,庄家的上来出手的牌势强弱至关重要,
往往决定了是否有人愿意与其结成同盟,我们把庄家的头几手牌叫做“显示实力”
之举。所以这种讲究集体精神和个人奋斗的制度,使得整个牌局处于激烈的竞争中
。打牌人的情绪也始终随着战局、战绩的跌宕起落而高兴、而沮丧。在兴奋状态中
的时间是飞快的,几个小时瞬间就过去了,参战的人却常常毫无倦意。也正是这种
精神的刺激和兴奋的情绪,使得打牌对美国华人的生活具有了心理调整的意义。

  打牌的过程又是大家交流生活和传播信息的机会。东家的孩子考上了某某大学
,西家的太太又怀孕了,张家的菜园如何丰产,李家的工作的公司又要裁员等等,
朋友间的事情,不管是好的还是坏的,大的小的,该说的不该说的,都传播开去,
既互通了情报,又丰富了信息。打牌也为孩子提供了交往的机会,楼上楼下,地下
室、游艺室,到处都是三三两两的孩子,大的找大的,小的凑小的,每人都各有所
好,各有事做。所以在很大程度上,打牌也是为孩子设计的。常常是大人打牌打到
深夜,孩子玩耍玩到深夜,谁也不说累,谁也不提回家的事,直到终于有人撑不住
了。在牌局结束的时候,常常看到栽倒在地上熟睡的孩子和眼皮臃肿的玩牌战士。

  “生命的意义在于打牌”本是句玩笑话,却的确有些真谛在里面。扑克游戏有
效地调节了人们的每周的精神生活,使由于单调而产生的烦闷在游戏的亢奋中得到
消除。在美国,工作是谋生的手段,在耶鲁的实验室的工作是没有作息制度的,一
个试验只要不结束,每时每刻都应该是工作的时间。在大公司工作的人,更是感到
工作的压力。遇到经济不好普遍裁员的情况,工作上的压力常常难以承受;加上在
美国生活,语言本身就有一种交流的障碍,很多情况下一天只有工作,没有交流。
即便有交流,也局限于工作上的流水帐,人的感情常常被封闭起来,被压抑在心灵
的深处。每个人的心情常常为单调所蹂躏,变得愈来愈麻木。只有当到了周末,来
到了牌桌上,跟同操汉语母语的朋友们围在一起嬉笑对垒的时候,单调的生活才有
了起伏,被压抑的情绪才有了发泄的渠道,一个星期聚集起来的无名怨恨,才如同
堵赛后被重新通开的管道,畅快地宣泄而去。打完牌的人的心情舒畅,就像维修过
的汽车,又可以在高速公路上驰骋3000英里了。在一个郁闷压抑的生活工作环
境中,打牌形成了一个小小的精神爆破,给平淡的生活带来了怡情的波澜,使千篇
一律的独处的生活,具有了一抹健康的节奏。在中国噪杂的生活环境中,人们往往
是靠赢得个人的私有的空闲和安静来完成身心的恢复。尤其是那些有了汽车的人们
,到了周末带上全家到远离喧嚣的郊外或山区去享受那难得的宁静,用静逸来冲淡
缓解喧闹带来的身心紊乱。在美国,人们常常挣扎在无声的郁闷中,更多的是靠这
种亢奋的游戏来平衡压抑的心情。

  从这种意义上说,打牌是居住在美国的中国人生活中最开心、最浪漫的时刻之
一。打牌是健康的,并且具有了生命的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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芸芸 离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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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发  发表于: 2003-06-08   
是呀,我好想打牌.特怀念大学时彻夜打牌的时光.可我却找不着牌友 sad.gif
lili 离线
级别: 论坛版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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板凳  发表于: 2003-06-08   
现在能打顿牌, 都属于超级享受, 凑不起人呀.
上次过牌瘾, 竟然还是今年春节回国时 过的. 和老同学吃完饭, 商量去哪娱乐, 桑拿, 不太好意思, 蹦的, 大家都觉得老胳膊老腿 怕蹦折了哪根, 最后 我说, 哥几个, 姐几个, 陪我打顿升级把, 想死我了, 去了间茶屋, 要了壶什么叶, 两盘青罗卜, 一直打到他们家属电话追缴, 我是意犹未尽, 回家躺了半天睡不着觉, (回国三个礼拜, 就这么一天晚上失眠) 思忖这个问题, 觉得可以把升级列为海龟的PRO 之一.  
后来SAS一闹, 我的海龟梦 彻底破碎, 觉得还要靠自己, 养孩子, 而且至少养两儿, 从小培养他们对升级的兴趣, 就不信我凑不齐 一桌牌局.   dry.gif  
芸芸 离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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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板  发表于: 2003-06-09   
深有同感!早就发誓要生两个,从胎教开始就让他们练80分 laugh.gi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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