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是幸福?幸福就是牙不疼。十年前我从那家名叫321的医院捂着腮帮子走出来时就有了这认识。多年来,很多当年的真理都被修正或否定,但这个结论始终成立着。
那年我生活中的一件大事就是闹智齿。这颗牙躺在牙床里横长,不肯出土。就象所有跟“智”沾边的东西一样,不发出来她就必然要发炎、要痛苦。那沿绵不断,昼夜不停的痛楚直折磨得我以头抢地,痛不欲生。一连她才算收兵,可不敢高兴,一有风吹草动她便卷土重来。饱受蹂躏之后,我决定一劳用逸地解决她,先进行了先期准备,拍X光,拔掉上鄂对应的好牙。。。最后,那一天终于到来了。
被护士安置到那张大椅子上后,我又兴奋又紧张。一会儿,医生来了,是个头发花白、身材高大的胖老头。我紧张的心情放松了一半,我信任老医生,他们即经验丰富,又没有年轻人敢想敢干的魄力,把身体交给他我放心。
一位女医生熟练地往我牙垠上扎了麻针,扎的时候挺疼,过了一阵就开始发木了。老医生用小椎子桶了桶,问我疼不疼,不疼了?好开始吧。他先用刀划开了掩埋那智齿的牙床,带着腥味的鲜血立刻灌满了嘴,一旁女医生用小管替我吸着。这时老医生下钳子了,我整个脑袋和脖子都感到了他力拔泰山的劲道,耳朵听到了金属跟牙齿咬和、磨擦的噪音。折腾有10分钟,钳子从我嘴里撤了出去。我以为大功告成,欠了欠身子想坐起来,一只大手把我安了回去,“别动!”我斜眼一瞅,见那女医生捧上一个盘子,里边放着几件小巧的亮晶晶的家伙,有钢钳、锤子、凿子等。我心里一惊:这是要干吗?开山啊?没等我回过神来,女医生已经把钢钳安置到位,操起锤子开始敲,锤声一阵紧似一阵,老医生的钳子也再度开火,随着钢钳的动作而拽动。我紧蹦着脖子的肌肉以抗衡钢钳和钳子时上时下的牵动。心里在乞求我那颗宝牙行行好跟我离了吧!不知过了多久,锤声停了,可我从老医生的咒骂声中知道,我的祷告没有生效。只听老医生喊道:“徐大夫!你来一下,她的锤子不行!”
使锤高手徐大夫过来了,那女医生也没走,大概想观摩徐大夫的锤功。这位徐大夫果然不一样,他不象女医生那样一味的紧敲,而且钢钳的位置也不是一成不变。只见他时缓时急、时轻时重。缓时如处子漫步,急时似暴风骤雨。闪展腾挪、连攫带撬,九浅一深。。。。。那锤子使得是到了火候,我的下鄂已完全停止了抵抗,可居然还没被他敲下来。耳边充斥着银珠玉盘般的打击乐,手紧紧抓着椅子扶手,己是汉透重衫。心里直想着江姐和红岩里的英雄们,比起他们我现在这点痛苦算得了什么?虽然同是上刑,我好歹还半躺在大皮椅子里,江姐不可能有这待遇。不过,他们招了就没事了,我想招都没处招啊。
老医生跟我说话了:“你这扎得太深,跟后牙又挤太紧,弄不出来。”我赶紧点头表示同意,心里大喜:弄不出来别弄了,让我回家吧。可老医生又发话了:“只能把它先劈开,弄成几块,再分别起出来,你先歇会。。。。”,“不,咱们都歇了吧。。。”我几里咕噜地想逃,人家没听,暂时散了。没两分钟就又聚拢过来,还是那徐大夫掌锤,老医生把钳。战术一改变,徐大夫这回可没那么客气了,他换了凿子,使上重锤,那是凿凿见血,锤锤钻心。可能麻药劲快过了,有些锤凿得我痛撤肺腑。谢天谢地,牙被凿碎了,徐大夫停了锤,老医生开始往外钳牙,第一块十分用劲,第二块之后,本智齿才全线崩溃。。。。。。
老医生给我缝合牙床的时候,手也有点颤抖了,但还是脸不红,气不喘,象武林高手刚打练完一套拳,不太显,我却全身酥软,气力全无了。老医生最后缝完针,打结的时候打了个滑,”Oops!” 当然他说的是:“哎呀”。他用镊子把那根线扯出了,一边喃喃地说:”唉,老了,眼神不行了。。。。“。重新再缝,我这时已是死猪不怕开水烫,一百来斤交出去的态度,即不握拳绷块,也不叫疼喊冤。以至当老医生向我祝贺,告诉我己大功告成时,我一时没反应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