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跳舞我三岁。小时候我家住在部队旁边,那时部队里常常放露天电影,周围的人们就拖家带口地――自带小板凳――前去观看。早已不记得电影内容,可能那些电影也没有什么故事内容,但电影里有大段的音乐及歌曲,都是由女红军来表演的。看着看着,我就站了起来开始模仿电影里人物的手势,而后随着音乐独自舞蹈起来。音乐起我就跳,音乐停我就止,就这样跳了整场。部队的官兵们大声笑着,不停地给我鼓掌。以后,只要有放电影,他们都自觉地空出一块圆形场地做我的舞台,我也乐意表演。这样的日子一直维持到那年夏天,大姐从省城大学放假回家实习,发现我爱跳舞,就向爸妈建议把我送到她实习的单位――市少年宫学习芭蕾。凭着大姐在里面当实习音乐教师的关系,我成了市少年宫最小的芭蕾舞班成员。
那天,大姐牵着我的手走进少年宫大门,我还根本不知道芭蕾是什么。印象中教芭蕾的女教师是个严肃的中年人,背挺得很直,嘴抿成一条好看的曲线,不苟言笑。她收下我之后,就给我换上了练功服,让我跟着其他的姐姐们练基本功。可想而知,一天下来我已经走不动路了,对面严厉的老师我又不敢偷懒,第一次觉得跳舞是活受罪。当大姐下课来带我回家时,我扑到她的怀里,“哇”的一声大哭起来,再也不肯下来,让她抱着回到了家里。晚上,妈妈心疼地给我洗脚,我哽咽着说再不学芭蕾了,妈妈同意了,我瞪了大姐一眼就钻进被窝做起快乐的梦来。可是一个星期后我又拽着大姐的衣服走进了少年宫芭蕾舞班,因为我看了芭蕾舞剧电影《红色娘子军》,我心动了,原来芭蕾舞是这么美,我梦想有一天也能像电影里的娘子军一样,用脚尖说话。于是我重新开始穿上练功服,开始压腿、下腰,开始掂脚尖、练基本开位。半年后,少年宫举行文艺汇演,我们芭蕾舞班表演了舞蹈《小天鹅的梦》,当一身雪白的天鹅姐姐把我这只最小的天鹅托出来时,台下掌声一片。我看到陌生人的笑脸,也看到爸妈和大姐的笑脸,我小小的虚荣心膨胀地满满的。从此,我爱上了芭蕾舞。
上了小学以后就不能经常去少年宫学芭蕾舞了,但寒暑假我依然准时到芭蕾舞班报到,芭蕾舞俨然成为我生活的一部分。而那位抿嘴老师依然严厉,她严格地要求我们做好、做到位每一个动作,要求我们“抬头、挺胸、收腹”。芭蕾舞赋于人们美,还给人一种永远向上的精神,它使我自信、乐观地面对生活。长大后看了美国电影《出水芙蓉》,记得有一段关于跳芭蕾舞的台词:“我有个秘密,我最美,人人都爱我!”活脱脱一个跳芭蕾舞时心态的真实写照,虽然夸张了些。
由于我的爸妈不愿我从事舞蹈行业,它只能是我的业余爱好,但从我第一次翩翩起舞,舞蹈就伴随我成长,一跳就是十年。后来,爸妈调到省城工作,我也离开了家乡,告别了心爱的芭蕾舞和那位抿嘴老师。到了省城以后,舞蹈还是深深吸引着我,除了正常的学习我开始学跳民族舞、DISCO、霹雳舞。我慢慢懂得了舞蹈的内涵,用肢体语言表达内心渴望,体会那不能言语的情感:其实舞蹈就是一种生活态度。
后来,大姐和姐夫参加市里的国标舞比赛,我又迷上了这种体育舞蹈。从华丽的探戈、华尔兹到疯狂的牛仔舞、恰恰,我学得如痴如醉。如果说芭蕾让我像燕子般轻盈地飞跃,而国标舞则让我在浪尖上翻滚。跳跃的舞步,舒展的舞姿,是舞蹈带我进入一个崭新的世界。
当大街上开始流行街舞和爵士舞时,我已不可能去系统地学习了,但从这些舞蹈中我看到舞步更趋向于随意、自然,跳舞是为了让身心放松,让心情云淡风轻。我,热爱舞蹈!
去年我回到了久别的家乡,看望那里的老朋友,临走前想起小时教我芭蕾的严厉的女老师来,突然很想见见她。经多方打听才找到她住的小楼,我去了;远远地看见一位腰板挺得很直的老人,右手拿着个花洒很优雅地浇花,我想一定是她了。走上前去叫了一声“老师”就不知说什么好了,她看了看我,抿着的嘴有了笑意,说,“虽然我不知道你是谁,但看你走路挺着老直的背就知道你一定是我的学生。”这一句话拉近了我们的距离,我和她聊了起来。她告诉我她几十年如一日地练功,在舞蹈中寻求欢乐。舞蹈,给予了她另一种生命,一颗年轻的心。最后她在我面前掂起脚轻松地转了三圈,说“看,我还不错吧。”
回来的路上,我不禁问自己,舞蹈的魅力是什么?是美丽?是倾诉?还是宣泄?也许都有,但最重要的是――历经生活的磨砺,留下的那份淡定和从容。《艺术人生》春节特别节目有这么一句话:总有一种力量,让我们泪流满面。而舞蹈这种力量,却让我的心轻轻颤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