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在不伦不类中成长[完]
三. “你是一切!”
. . . 五千年前,我的五立方的祖先正在昆仑山下,正在黄河源濯足,然则我是谁呢?我是谁呢?呼声落在无回音的宇宙的边陲。我---是---谁?一瞬间,所有的光都息羽回顾,蝟集在我的睫下。你不是谁!光说。你是一切!你是侏儒中的侏儒,至小中的至小。但你是一切!
---余光中
这篇文字是去年写的,一些零碎的杂想,始终没结尾。关于“诗”或“艺术”的话题是永远无法结尾的,再大的艺术家,再博学的学者也不能一锤定音。这可能正是艺术的魔力吧。
刚看到几位朋友的“胡扯”[先声明,我贴的图画全属偶然性的偷盗,不能代表本人对绘画的品位,我喜欢淡色,那幅画的色彩太硬太浓艳,只是觉得它的“角度”有点意思], 我觉得几位触及到一些很有讨论价值的话题,也很严肃,便想借题发挥,为旧贴结个尾,同时和诸位分享点滴愚见。这种话题正是我想从网上搜寻的东西,否则,我就会暗暗责怪自己不务正业,虚度青春。老塘沽不相信“时间就是金钱”的口号,因为它会把心智健全的人变为奴隶。一小时多少钱?八美金?八十?八百?
时间是什么?诗人,政客,商人,农夫,军人,医生,病人,模特,艺人,法官,犯人,厨师,巫师,教父,和尚,尼姑,妓男/女,等等等等,都会有不同的答案。
宇宙自然中有无数人类无法解开的迷,而人类为便于生存,人为地发明了许许多多的名称,千奇百怪的方法论,其中绝大多数是为统治阶级行方便。统治就是“治国”,“国”治好了,人类文明也就慢慢发展到了今天。当然,人类的发明创造是受自然规律的启发的,如太阳星辰的运转,季节的变换等。
宇宙自然当中有好多折磨人的“怪圈”,和我们的生命一样奇妙。一个人只要陷入“先有蛋,还是先有鸡”的怪圈,就很容易为之牺牲年轻澎湃的生命。为“科学”,为这为那献身的不是大有人在吗?为什么?因为这些人立志要解开宇宙之迷,为人类造福。这些人中,有的成为英雄,有的成了疯子。聪明与愚蠢之间仅一步之遥啊。
人是渺小的,也是伟大的。人是各种矛盾的综合体。
我们不能把“生命”和“生物”混淆。汉语里的“命”字包涵了生命,命运,寿命…而英文却要用Life, Fate, Destiny, Longevity等等来表达不同的”命”。老鼠就是老鼠,玉米就是玉米,人就是人。我们同样生活在“文明”的世界里,我们都有爱心,爱自然爱其他生灵,可“国际红十字会”里的成员照样不会把带毒黑蜘蛛爱得要死,联合国主席也不会博爱到养几条蛔虫来显示他的善心。
所以,我们不能简单地将人的生命和一切生物等同起来。我们在了解了一些自然科学外,更需要所谓的Common sense!
科学,宗教,政治,哲学上的极端主义的事例是遍地皆是的,这些极端思想,学术,冥想,是妨碍我们享受生命,享受自然的罪魁祸首。他们要不把自己奉为神灵,要不就把其他同类视为另类。希特勒和日本法西斯犯下了惊人的,有记载的,变态的屠杀罪行,他们将其他民族的人民当作“木头”来做“科学”实验。别忘了,希特勒并不是生下来就变态的,他也受了教育,读了不少的书。他的主张同样得到了千千万万的德国人的赞同,那就是“将犹太人赶尽杀绝!”希特勒视犹太人为生物,和当年小日本儿对中国人的蔑视一样。
古板兄提到“宇宙就是生命”是谈到点子上了。这里的“生命”也正是诗意的引深,而绝对不是生物学家或内科医生对生命的定义。
“诗意”有时是不完全“纯逻辑”的。地理学家不会同意“黄海之水天上来”的说法;天文学家也会认为“天地玄皇,宇宙洪荒”不太负责任,太笼统。
我的陋见是,诗与其它形式的艺术的功用是帮助我们辨认那些“怪圈”的陷阱。古人对宇宙已经有了足够的了解,那就是它不可解,它存在与你我的想象之中。一光年有多长?如果我们只会钻牛角尖儿,只会列方程式计算的话,那是和“诗”无关的。记得以前有“神童”能背到3.1415926…后的几百位数字。那样的记忆力对与上中学的我是何等的惊人!可现在想起来,那不是吃饱了撑的吗??我要是法官,定要拿“神童”的爸爸归案,判他虐待儿童罪!
可能现代诗被“误解”的原因之一是它总是显得做作。而人们又往往以为“诗歌”就必须延乘诗经,或李白杜甫白居易。如果我们把诗与歌连在一起的话,那么,看看中国在短短的二,三十年内音乐的变化就可以找出些答案了。那就是,新“歌”新音乐的更新体现了人们对于新“形式”的渴求。
但诗与歌还不完全一样。新“歌”里百分之九十九是情,爱,反过来倒过去地唱,好像我们永远生活在青春期的朦胧里。所谓的流行歌已不在与诗有多少瓜葛了。唱歌是表演,甜也好酸也好,反正都是在做秀,出名了赚钱了,就等于“成功”了。更糟糕的是,不懂现代诗的同胞们有时误把流行歌曲当做“诗歌”,自我陶醉一下,幻想出一个完美的图画,以为那就是诗了。
唯美不等于诗。因为今天的人类不会再被美丽,外在的美丽的谎言,所欺骗了。
从这一层面上看,现代诗的难度就大大超过了那些模仿式,“扒皮式”的诗歌所带给我们的印象。“扒皮式”即文学模仿的一种形式:偷别人的酒瓶子,注入自家造的假酒,好闻,但一喝就吐,弄不好还会中毒。
作为业余爱好者,我对现代诗的感觉是,最主要的,是作为读者,我没有被哄骗被假陶醉的感觉,这才能算是好的现代诗的一部分。自从几十年前现代诗进入无韵无形以来,主要是在西方[中国文革时期,西方的现代诗已经进入‘后现代’了],现代诗的进步主要体现在内容和节奏上。
内容体现在对传统,权威的反抗与揭露。现代诗不再是隔靴搔痒的麻醉剂了,它把浑沌的被压抑的灵魂惊醒,同时也朝旧的腐的变态的权威统治的裤裆里狠狠踢了一脚。
读一读e.e.cumings, Gertrude Stein, T.S. Eliot,James Wright,Allen Ginsberg, Walt Whitman, Emily Dickenson等等等等,我们不难发现中国从五.四到文革近多半个世纪里,现代诗与现代艺术被毫无人性地阉割了。新时代的中国人却没有新时代的“声音”,除了模仿,还是模仿。
现代诗的节奏也不再是摇头晃脑式的了,由于现代人对于艺术欣赏水平的口味不断加强,假的现代诗面临更尴尬的境地。模仿西方音乐,时尚等要比模仿西方的现代诗容易。也就是说,表象的东西好模仿,骨子里的东西非要经过一番摔打才可能。
不懂爵士乐,布鲁斯的,摹仿起西方现代音乐来肯定是四不像。
诗人里,如徐志摩之浪漫来自“剑桥”,而徐的浪漫不仅仅来自西方文学,还出自他个人的灵魂。而后人再想模仿徐志摩的话,对不起,内行一看就露馅儿了。就这么简单。
有人说,一个人的品味主宰他/她的艺术修养。我还想加上“观念”,如果人被种种观念束缚了,在接受新东西时,会自然而然地感到许多“不适”的。
* * * *
诗的功用与其他艺术是有着共通性的。书法,绘画,音乐的意义在哪里?审美又是什么?如果我们的生命和毛毛虫一般,那我们干嘛还需要“美”呢?人类的生命形式也许不是宇宙中最高级的,本人不爱看科幻,可我们绝不能上“无用论”的当,走进极端的死胡同。人类的生命之所以与一条泥鳅或是一只獾的生命不同,是因为我们不但有血有肉,我们还有思想,思想当然也会变态,但思想也产生了许多美好的东西,诗歌艺术就是其中之一。当然,如果谁非要说泥鳅也搞“原创”獾也“玩儿深沉”的话,那我即刻闭嘴。
诗歌和其他艺术一样是力图展示“无形”或看不见(invisible)的世界。设想,政府花几百亿纳税人的美元造一架最牛的天文望远镜,请问,你能看多远?多远又算远呢?但诗人不会乱花纳税人的血汗钱,一句“云鹤有奇翼,八表须臾还”不需要一分钱的航天经费!
我同意风大侠对绘画的讨论,诗画本来就是一家!上乘的艺术都需要“灵视”的启迪,即不仅仅是用肉眼去看,用嘴巴来念,还要用心去听,用灵魂去观察,用精神去对话。传统艺术里讲究临摹,模仿,如出一辙,以至失去个人的风格,性格。现代的东西不完全是好的,高的,精的,糟粕多余精华,但现代艺术是人们追求个人风格的体现,而不再是“十亿人同著一见中山装”!现代人对于模仿失去了兴趣,模仿是未成熟者的代名词。
面对凡高的画作,画家画的也是我们在大自然里随时见到的事物,太阳月亮,蓝天麦浪,陋屋崎巷,难道我们在乡下海滨还没看够吗?干嘛非要看画布上的风景呢?我们有时间干嘛不睡上一大觉呢?干嘛要重重复复地敲这些反复使用的方块字呢?答案很简单,因为我们是人!
其实,我们老祖宗很久以前就玩儿“抽象”了!抽象即无形,无形就是无限。“想”不如“悟”,悟什么?悟“道”!佛家称之“不二法门”,柏拉图称之为“概念”。无论名称如何,这抽象的“道”是古今中外艺术家共同追求的境界。但是,“达到”与否并不是最主要的 [走火入魔的大有人在] ,重要的是“过程”。以有追无,有我追无我。
“有物混成,先天地生,寂兮廖兮,独立不改,周行而不殆,可以为天下母。我不知其名,字之曰道。”
“我是谁?你是一切!”
写诗也好,玩儿诗也罢,我们不能让死的东西缚住手脚。诗歌的意义及新旧形式我已经在旧贴里讨论过了,不再啰嗦。我认为学诗写诗和学习其它艺术一样,是一个理解的过程。我们不能幻想在某一篇“大作”里找出解开宇宙之迷的答案。艺术上的追求和创造说白了就是寻找精神上的寄托,从而,我们的生命有了意义。伟大的艺术家,诗人也不过是帮助我们达到彼岸的过河石。
探讨艺术不能脱离现代生活,所以我是“两面派”,新的旧的,中餐西餐,有营养就好!
诗之雅俗也是相对的。但“诗”就是大雅,看一看读诗写诗的人数就清楚了。爱诗的人更不要不好意思承认对诗歌艺术的钟爱。毕加索晚年时曾叹道,“我要是再能像孩童一样画画就死而冥目了!”可见,“纯”比雅俗更有价值。单用大脑写出的诗是“小聪明”的诗,是“诗歌workshop”的诗,是“形而上”的文字游戏。儿童之所以纯真是因为儿童还未遭遇后天的种种“教育”和“影响”。所以,艺术便成为人类“返老还童”的媒介。
世界上有永不间断的苦难,灾难,如果我们为古人担忧,为今人担忧,而不能自拔,如果我们的想象力永远地迷失在宇宙的黑洞中而对生命失去希望,那么,我们就愧对了古今中外的诗人,艺术家了。那是与真正的智慧背道而驰了。
诗歌是教我们如何“放松”,放松了,我们才能体会到氧气的甜美,才能聆听呼吸的优美!读诗写诗和跑步锻炼一样,是为了呼吸新鲜空气,为了健康---心与智的健康。不是每个跑步的人都要去参加奥运会,写诗创作也是一样。诗歌是生命的体现,不是对生物的“解剖”。
龙尾黄昏,龙首探入晨光
龙鳞翻动历史,一鳞鳞
一页页,滚不尽的水声
胜者败败者胜高低同样是浪潮
浮亦永恒沉亦永恒
顺是永恒逆是永恒
俯泳仰泳都必须追随
大江东去,枕下终夜是江声
侧左,滔滔在左耳
侧右,滔滔在右颊
侧侧转转
挥刀不断
失眠的人头枕三峡
[摘 余光中诗]
尾声
“上帝”是动词
谈诗论画,想到艺术,可没有一部艺术作品是“万能的”,因为最终的“作品”往往成为“商品”。从几千年前人类创造的“岩画”,到今天的种种艺术形式,可见,生命和艺术是不可分的。战争,灾难,都无法阻止人类对生命中美好的追求。知识应该给人类带来真正的自由,而不是无所是从,宿命迷茫。诗歌,在最高层面上讲的话,是帮助我们理解生命中真正的意义。顺口溜,打油是锻炼嘴部肌肉。
从新诗和现代艺术中,我们可以看到,“英雄主义”过时了。今天的世界里,喊“口号”的与被“口号”赞扬的不都是英雄了。无产阶级的革命精神和好莱坞肌肉英雄已经显得幼稚和可笑了。今天的我们也不需靠英雄的余温来取暖了。
“我是谁?你是一切!”
滑稽的是,最近好莱坞又出台了新的“英雄”,或是新版的“英雄”。史泰隆,施瓦辛格式的英雄退役了,去玩儿政治了。谁还配做“英雄”呢?好了,“急不生”[Mel Gibson]再次把“上帝”他老人家重新打扮一番,扮演英雄。按某种逻辑,英雄的上帝应该能满足所有人的胃口了吧,可事实证明,“上帝”也不是万能的。“上帝”只不过又被人当做了“题裁”,激恼了犹太人,引发了不必要的仇恨。
“上帝”被当做名词,任何人都可以“以上帝的名义”往自己身上贴金,此种现象是二,三流艺术家惯用的“技巧”。
真正领会“上帝”[它不是基督教的God,也不是佛教的God,也不是伊斯兰的God]的涵义的人,应该把“上帝”当作动词,去实实在在地像“上帝”那样去生活,去待人。
“上帝”是谁?你就是上帝!
----2004 初春
附:匆匆敲定,错字漏字难免,见谅!见解狭隘处,望大家海涵,指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