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女人的名字,如果她还活着,已经19岁了。
我几乎忘了她是哪年死的,差不多14年前,我们小学二年级的时候。
对她我没有了解,相处了一年就离开的人,我们会把他当作真正的过客,被神明带走的,一定不属于这个世界。我没有思念过。
我们不知道她的真实死因,据说是食物中毒,公园里出售的。那时的人没什么法律意识,她的家人甚至没有报案,就匆忙地把丧事办了。当班主任宣布这个消息时,她已经入土一个月。对于死,九岁的我们完全没有概念,她也没有,似乎一直在那个儿童房里睡觉,似乎不怨恨也不恐惧。
她死在自己的卧室,就像大多数死去的人一样。那时我不相信她永远回不来了,只是来不了学校,就像我得肺炎时也请了半年的假。她的死太平静,平静的比我们活着的人还真实。
一天学校请了上级领导开会,我们自带小板凳坐在操场上。春天的下午,岁月静好,相安无事。边上的朋友突然把嘴凑到我的耳边说,你看头上那朵云,像不像孙雅惠。我抬头,天上都是云,碎成一小快一小块的,有起伏的罗纹,说它像什么都可以。我不知道她指哪一块,但还是说,真像啊。一顿饭的工夫,我们班所有的人都在讨论那块云。其实当天风很大,就算我们54个人说的是同一块云,也早飘走了。换句话说,我们实在不希望她如此平淡地离开,人为的为她添些神话色彩,或许是那时用来怀念的方式。
很多年后的一个早晨,我迷迷糊糊地洗脸,母亲给我倒热水时问我,你说,死是什么。我当时实在是太困了,失去了应有的警觉,回答她,死就是什么也没有了。后来我不信这只是一个单纯的疑问,再问她,她却推说自己不记得。一年后,母亲只身离开我,去了另一个城市。这一幕随着时间,变成一道淡淡的困惑,和雅惠一样,让我开始怀疑身旁的人是否能一直真实的存在下去。
看过一部讲述二战的片子,诺曼底登陆,一个士兵在枪林弹雨中前行,一颗子弹打中头盔,他发现自己平安无事,庆幸地摘下头盔端详那个弹孔时,被另一颗子弹击中头部毙命。原来无关意愿,理解和认同,该发生的都会发生,即便妥协,也无法抵挡改变。
雅惠是和我们同一年出生的孩子,我们按部就班的成长时,不知她是不是自愿留在童年。若有灵魂,灵魂会成长么。其实在我的眼中她已经很伟大了,平静接受了不可改变的命运,这往往能挽救一个人最大限度的自由.
这是我直到上了大学才具备的成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