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本来是不打算写一个字的,尽管我非常地难过,但是听了豆包老工的歌《天堂里的眼泪》,我还是决定写一写汉斯,我的一个荷兰语老师。
今天到家,接到讣告,汉斯去世了。尽管早有思想准备,我还是难过地浑身发冷。我受不住这份冷,所以我去冲热水澡。冲澡的时候我的鼻子塞着,我的喉头紧着,我却一滴眼泪也流不出来。
汉斯的课是有些枯燥的,因为他总是不断地强调重复着相同的知识点。我总是觉得自己聪明,所以我对不断重复的东西不耐烦。但是我得承认,我知道的东西不意味着我会用,汉斯的重复甚至是罗嗦确实帮助我习惯了一些东西就像习惯了吃饭喝水。
我刚开始去上课的时候经常逃课,这在别的老师那里没有任何问题。但是汉斯却会发邮件询问我缺课的原因。我能给他的无非两个原因,工作太忙,或者生病。汉斯总是说希望我快些忙过去或者希望我快些好起来。每每看到这样的邮件,我总是有些紧张,有些不好意思,我只好尽量不逃课。
汉斯有时候认真到让我窒息,我们又不是三岁的小孩,为什么凡事都要统一格式,连写个家庭作业都得按照他得要求一招一式地写。但是汉斯对作业改的也认真。他的认真让我不好意思不做个三岁小孩。
我住阿姆斯特丹的时候和汉斯家离的很近,我如果没有去上课,他总是把要给我的东西扔到我家的信箱里。
汉斯很高,身材匀称,不胖,看着结实健美。他在大冷的天也穿短袖衬衫,还是经常热的满头大汗,所以他总是打开教室的窗户。我总是冷的浑身发抖,所以我总趁他不注意悄悄地关上窗户。然后他再趁我不注意的时候打开窗户。每次和他搞这样的拉锯战,我都想这个家伙壮地像牛,一定得活到100岁。可是健壮的汉斯却生了脑瘤,他只活到59岁。年初他来学校跟大家告别,他胖的差一点走了形状,昔日的健美了无踪迹。他跟每一个人道别,久久不肯离开,他甚至又讲起了课。我突然意识到汉斯不仅仅是爱他的工作,他是挚爱他的工作。那个晚上,他身边有个和他年龄相当的人一直在照顾他,我以为那是他的好朋友。今天看到讣告卡片,我才意识到汉斯是个同志,那个“朋友”是他一起生活了32年的伴侣。汉斯先走一步,但是他们将会被埋在一起。
我寄过卡片给汉斯,我讨厌学校的其他老师说汉斯是没有希望的。我总是想也许会有奇迹发生,汉斯会好起来,他看起来总是那么坚强乐观。今天我知道了没有奇迹发生,汉斯已经走了。而我发现我还是很难接受死亡这个人生常态。不过我想汉斯还是幸福的,他有亲爱的伴侣送他,他会在天堂过好。
写到这里,我终于流下了眼泪。汉斯,你一路走好!
2009-11-17
[ 此贴被小白兔在11-17-2009 03:25重新编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