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梦里,是我温柔的低语,是她无尽的眼泪。
漫长的日子里,昏暗的天空,窗外那浓浓的雾,总是散不尽。
她总是过着昏睡的日子和齿间的鲜血。
那清醒的绝望与自觉的放弃环绕着她,就如同虫蚁嗜骨之痛,将那心一点点的割着,咬着,让人难有片刻安稳。只有痛、痛、还是痛。
夜的寒冷是有份量的,沉静而沉重,如同深潭冰冷,如今的她,身体是感受不到的,但心是那么冷、尽是冷、彻骨的寒冷,她那么绝望的看着我,她的主人----夜翔,眼中尽是哀求,就这样每一天、每一夜尽是哀求。
我终于禁受不住,我答应了她,让她去那,去见那个让她生、让她死、让她笑、也让她悲的人。虽然,我的心在颤抖。
繁华的都市,美丽的夜景。
她走在那幽静的街道里,看着熟悉的种种,心里的痛突然发作,那过往,那爱恋的人,似乎有些什么?摇摇头,却如何也想不起。
啊,到了,那熟悉的院门,熟悉的茉莉花香,一定是,夜好静,屋里的灯火明明灭灭,捉摸不定。她美丽的眼睛痴痴的望着那灯火,竟似呆了。
在心底,她默默的念着他的名字,一声、一声,心底竟是一阵抽搐,那甜蜜凄苦的疼痛。
长夜,她的身影徘徊在门槛外,呼吸越来越急促,步伐越来越急促。 竟,忍不住了。那多少个白天黑夜的思念、那眼泪堆积出的一声声怨怎能等?怎能待?
她伸出手,轻轻推开了院门,那白生生的手落在那院门上,在这夜里,是那么刺眼。
她轻轻的走进去,轻轻的敲敲那门。那步履竟像飘过去一样,不带一丝沙尘。
门慢慢的打开了,门外的她,长长的黑发依散着,一张苍白得没有血色的脸,却有红红的唇,更似那雪中的白莲,不留神就会轻翼而飞。门里的是一个少年,方方正正的脸,一对剑眉,星宇般的眼。他有些吃惊,问:“你找谁?”他的吃惊为了这深夜唐突的客人,更为了这客人一张让人迷惑的脸。他没想到的是,这女子竟然比他还要吃惊,她诧异:“我要找人,我要找一个人”
少年更迷惑了,他的脸上写满了不解:“找谁?你是谁”
她的脸上竟也是不解:“我找......找...........”
女子向后退去,喃喃道:“我找.........“她的眼中那么多的失落,那么多的伤悲,竟似整个世界在眼前崩塌一般。
少年喊了声:“我姓韩,我叫韩幸。”
女子的步子停住了,她看着他,突然露出了笑容,“你叫韩幸?”她的眼中竟有了些依恋,她的声音也变得轻快些:“你很像他呢。”说完又转过身,快要消失在黑夜中。少年开口又想说些什么,却又没说出口。他摇摇头,忽然发现,女子已经消失了,自己竟像做了个梦般。
墨黑的夜,她走在小巷,前面突然一片灯红酒绿,不自觉,她走了过去。是间酒吧,里面的男男女女,都带着些酒意,她有些恍惚,似乎有过这么个场景,似乎发生过什么?但却一点也想不起来。一只手伸了过来揽住她,她受惊了,像只小兽般看着身边的人,一个男子,有些醉了,嘴里含含糊糊的说:“来。陪我一起去玩。”说完便拉着她,走向那片黑暗中。她厌恶的看着这个人,却看到了他那雪白的脖颈,像是被蛊惑了般,她张开了嘴,露出了雪白的牙齿,向下咬去。
嘴边溢出的是鲜血,身下抽搐的是一个人的身体,他拼命的挣扎着,眼中尽是惊恐,却也拼不过她那突如奇来的巨力,慢慢的不动了。她放开了手,嘴边还不住的向下滴下血滴。记忆中?似乎又有些什么向她袭来。
只听一声惊呼,一个人惊恐的望着她,道:“你,你?”
啊,正是那个叫韩幸的男子,他竟跟了来。她怔在那里,还没等她开口,那韩幸已经连滚带爬的向前跑去。她张了张口,突然反应过来:“不可以让人知道啊。”她的身体飘起,向韩幸跑的方向追去。
韩幸没命的跑着,刚才觉得那女子实在奇怪,而且夜这么深了,担心她有个什么,于是就跟了出去,谁知看到这个,他心里那个悔啊,也不得多想,跑得更快了,没一会,就跑到了自家那个小院前。
终于,松了口气。刚打开院门,却见眼前一个雪白的影子,那女子竟赫然站在门口,韩幸的全身都在发着抖,口中不停的说着:“别来找我,我什么都没看到,别找我。”却见那女子笑了笑,苍白的脸竟起了某种变化,如一朵玫瑰花般开放,美极了。那韩幸却忘了求饶,怔怔了看着她。那女子说道:“我没想要对你怎么样,反正你说出去也没人相信。而且,我有事求你帮忙,也不会吃了你。”
韩幸眼睛瞪大了,“你要我帮什么忙?”
那女子痴痴的望着屋内的灯火,声音飘忽得很:“我来找一个人,他原先是住在这里的,可是现在他在哪里。”
那韩幸浑身打了个冷战,小心翼翼的问:“你找的人叫什么?”
她苦恼的皱起眉,摇摇头:“我想不起来了。”
韩幸暗中舒了口气:“能告诉我你叫什么吗?”
“我?夜翔叫我小轻。”她回答,“能让我进屋吗?外面好冷,心冷。”
桌上放了一杯热茶,她的手捧着那茶杯,脸上是无尽的欣喜:“好久没有喝过热的东西了,谢谢你。”她一笑,竟一脸的童真,让韩幸的恐俱消失殆尽。
韩幸疑惑的看着她,“你到底是什么?”东西两个字在他的咙间徘徊了一番,还是没说出来。
她眨眨眼,笑了:“应该叫做吸血鬼吧。”她笑得如此轻松,连声音都轻盈极了。
但这三个字却如同惊雷一般在韩幸的头上炸开来。“吸血鬼”这种生物,他只有在小说里才看到过,甚至于在玩笑中,他甚至会说:“吸血鬼有什么好怕的,如果是美女吸血鬼更是欢迎之至。”可眼前,真的有个吸血鬼,而且是个美女吸血鬼在面前,他却如此恐惧,他担心着:她会不会来吸他的血?虽然她看来很纯真又稚气。但这种东西可不比人,不能用人的标准来衡量啊。可看她笑得一脸纯真,他心里某个角落却在慢慢、悄悄的融化。
她的眼神忽然定在他的脸上,一些迷惑,一些记忆,她突然说:“你好像和他有些像,而且,感觉就像是我认识你一般。”
韩幸的表情一下子崩紧了,她要找的人住在这里?和我有点像?难道?不可能啊,她是个吸血鬼啊,谁知道她活了多久了,也许记忆错乱也不一定。
韩幸一抬头,却发觉她已经睡着了,月光照在她身上,却像碎了一般,落了一地的碎屑,她长发一泻而止,散在沙发上,长长的睫毛闪动着。却有滴眼泪从眼角落了下来,掉在沙发上,很快消失了。但第二滴、第三滴也连着落了下来,韩幸吃惊的看着她,听到她喊着一个名字:“韩乐。”她摇摇头,像是听错了般,却清清楚楚的听到她喊着:“韩乐。”韩幸的汗在一点点的冒出来,渐渐的,他整个人就像是从水里捞出来般。
夜,极静,小屋里,只听到一个细微呼喊声和一个粗重的呼吸声,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夜在慢慢的过去。而韩幸就这么看着她,一动也不敢动。
夏天的晨曦来得很早,渐渐的,太阳已升起,光线落在了小屋里,她一声尖叫,眼睛突然睁开,看着屋内的阳光如此惊恐。她向后缩去,连声道:“窗户,窗户,太阳,太阳,我受不了。”韩幸醒悟过来,“是啊,她吸血,她害怕阳光。”去拉窗帘的手有些犹豫,但还是拉上了。
小轻松了口气叹息着:“阳光真讨厌。”
韩幸问道:“你们都很怕阳光吗?”
“不”,小轻道,“夜翔就不怕,我成为吸血鬼的时间太短了,抵挡不了阳光的照射。”
“你当吸血鬼多久了”韩幸问道
小轻皱着眉,道:“其实我也不知道,因为有很多记忆都没有了,大概只有夜翔知道吧。”
韩幸的心底已经乱成了一团麻,一种不祥的预感向自己涌来。
小轻奇怪的望着他:“怎么了?”
韩幸如梦初醒,“没什么,我要出去一下,你在这休息吧。过会就回来。”还没等小轻回答,他已急匆匆的他已经打开门,出去了。
韩幸已经出去了很久,小轻依在那里,怔怔的,这些年来,她似乎已经习惯了发呆,时钟发出了当当的巨响,吓了她一跳,原来已经正午十二点了,她有些担心的看了看窗户,正午的阳光正厉害呢,夜翔又不在,千万不能出去呢。她觉得有些渴了呢,环顾四周却没找到杯子,她有些无聊的翻了翻桌上,却碰撒了一堆杂志,里面一些花花绿绿的广告和一些照片掉在了地上。她的眼光突然被一张照片吸引上,那照片上是韩幸,还有一对中年男女,大概是他的父母吧,父亲高高大大的,母亲如小鸟依人般依着。三人的笑灿烂。天蓝蓝的,云轻轻的,但小轻的心却听到了心碎的声音,一片一片的掉落在地上,一声声的扎得小轻生疼生疼。那些过去的记忆一下子涌现上来,那些逝去的岁月一下子像是回来了般。
小轻的眼泪掉了下来,那生生世世的携手啊,那生生世世的誓言啊。
门突然被推开,她哀哀看着门外走来的人,清泉般的透明的眼神,凝视着眼前的人,里面尽是悲伤,那生生世世的爱恋啊,那生生世世想相守的人啊。
韩幸跟在后面,想说什么却又不知怎么说,只能连声喊着:“爸,爸。”
啊,他的孩子都已经这么大了呢,这已经过去了多少年了,而自己却还是原来的样子呢,这眼前的人呢,哪怕自己当年泪湿轻衫,哭断柔肠,他也不肯看自己一眼呢。那为何,现如今又要来?
你还记得吗?还记得那时春暖花开吗?
春暖花开的午后,满天飘扬的花瓣,绿色的树林里两个相依身影。
她披散的长发,白色的衣裙,赤着脚在草地上嬉闹奔跑。他一脸闲散的笑容,追逐着她,她清脆的笑声,他温柔的呼唤,像极了这春天里开放的最美的花朵。
他是惊恐的,眼前的女子竟然还是二十年前的样子,美丽的脸庞,飘忽的身影。却已经不是自己想见的了。
她凄然笑了,夜翔是对的,眼前的他一点都不想见到自己啊,二十年如此,二十年后更是如此。不要说二十年前自己是个活生生的人,而现在?在他眼里已经是个怪物了吧。
那一池冰冷的水,一个已经不爱自己的男人,为什么要为他轻生呢?
他的记忆中似乎看到,她朝后倒向江水中,那么轻柔那么飘逸,仿佛没有重量一样,似乎连水珠都没有溅起一滴,她就那么的消失了,消失在那个寒冬,那冰冷的河水中,他不想的啊,不想她是如此消失在他面前的啊。
在那花香里,他犹然记得,她躺在他怀中,撒娇着,闭着眼睛睡着的样子。在这二十年的岁月中,每天夜里,他无数次的梦到,她最后的那一刻,如一只轻翔的蝶缓缓飘下。
她微笑了,素手纤纤,抓住了那窗帘,一把拉空。
窗外,阳光正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