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几年前的一次旅行，时间是深秋。
真没想到还有这么慢的火车，从济南到烟台，火车咣当咣当地走了一夜。记得傍晚的时候上车，找自己的座位坐下，一路走走停停，沿途火车上报着一些陌生的站名。每到一站，便有许多的人上来下去，只是下的人少，上的人多，车厢的过道里渐渐站满了人，开始拥挤不堪。
好像是约好了一样，坐这趟车的大多是农民模样，或者是民工，男人穿皱巴巴的衣服，头发刺棱着；女人也大多不讲究，有的拖儿带女，孩子哭闹，便当众撩起衣服来给孩子喂奶。车厢里开始弥漫着人体上发酵过的酸溜溜的汗味，孩子们随地撒下的潮湿的尿液，还有人偷偷地脱鞋、抽烟，各种味道混杂着，几乎能让人窒息。但这些人还安静，大多木讷着脸，随着火车一路摇晃。
在这样的环境里不敢睡觉，上来下去的人，怕弄丢了自己的行李。其实也睡不着，一路努力支撑着自己的眼皮。最难熬的时间是凌晨两三点钟的时候，人迷迷糊糊，大脑里一片空白，对车厢的气味也麻木了，看看对面坐着的汉子，一张疲倦的脸耷拉着，那神情，该是自己的一面镜子。
车又停，有人通报：“莱阳到了，莱阳到了”！零点后，火车上不再报站。这时候有人上来，洪亮着嗓子吆喝：“莱阳梨，莱阳梨，又甜又脆…..”卖梨的是二十多岁的小伙子，边吆喝边托着放梨的托盘向前挤。我这一夜的煎熬，胸腔里早就像揣着团火，这时的梨真像久旱的甘霖。我叫住他。梨是洗好的，用方便袋装好，一袋5块钱。我拿一张50的给他，小伙子接了钱，对我说：“没零钱找你，回来给。”我点头。看那表情很诚恳，然后继续吆喝着挤过去。
车开始行走。梨子吃到一半，思维也开始清醒了，这时候突然担心起那个小伙子，会不会不再回来了啊？有点后悔，不应该这么信任他。这样想着，不由站起来向车厢的另一端张望。坐在对面的汉子一路上没说话，大概看出了我的心思，这会儿对我说：“估计不会回来了吧，他们是莱阳的，应该车开之前就下去了。”周围有人附和，开始指责小伙子不道德。是啊，我开始懊恼，刚刚清爽的胸腔里，又充满了不快。
车继续前行。车厢里又是持续的沉默，不知道过了多久，突然看到那小伙子从人群里挤过来，远远地向我招手。那一刻几乎是一个惊喜，小伙子把该找的零钱塞给我，对我说：“看你着急了吧？梨子刚卖完。”接着补充一句：“放心吧，我知道坐这趟车的人挣钱都不容易。”
那一刻我可能有点失措，只是连声道谢，好像那钱不应该是我的，是意外的获取。今天想起来，也对，尽管至今没有真正到过一次梨乡，但我要谢谢这个依旧淳朴的梨乡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