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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 : 【转帖】小说:京城御医
伍胥之 离线
级别: 军区司令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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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楼  发表于: 2015-08-14   
第三十八章 大诈蛋



    顾明珠每次发病,事先总会有一些征兆,比如生气、疲惫、双腿酸痛,这次却毫无征兆,突然发病,着实把崔士英父子俩吓了一跳,两人手忙脚乱地把顾明珠在地上放平,又喊人到楼上去拿吸氧器、救心丸。

    “不用了,我来!”曾毅从箱子里拿出针具包,从中抽出一根三寸长的银针,扎在顾明珠头顶的百会穴上,轻轻捻了三下,然后站起身,去把那幅钟馗图收了起来。

    画卷刚收起来,就听“呼”的一声,顾明珠长长地喘了口气,眼珠子又活了过来,开始能够转动了,紫黑的脸色也慢慢变淡。

    曾毅慢条斯理地卷着画卷,找出红绳系好后,看着顾明珠:“现在可以说话了吗?”

    顾明珠闭着眼睛深呼吸了几次,吐出一口浊气,道:“可以。”

    “刚才是不是感觉浑身沉重,无法动弹,就好像是整个人被什么东西压住了一样?”曾毅问到。

    顾明珠点点头,“是。”

    “头脑很清楚,但身体像被人用绳子结结实实地捆在地上,不受自己的指使?”

    顾明珠又点了点头。

    “明明不难过,却控制不住要流泪,甚至你能旁观到自己在流泪?”

    顾明珠顿时脸色一变,还是点了点头。

    “扶顾主席起来吧,没事了,让她坐着休息一会,喝点水!”曾毅把画卷放在桌子上,顺势坐了下去。

    崔士英父子俩此时都有点胆颤心惊的感觉,曾毅刚才问的几句话,玄之又玄,让人听了心里直发毛。

    把顾明珠扶起来坐好,顾宪坤就急切问道:“曾理事,我母亲到底是什么病,刚才又是怎么回事,好好的为什么会突然发病?”

    曾毅呡了口茶,缓缓放下茶杯,发出轻微“噔”的一声,那边的顾明珠却立刻浑身一颤,像是被惊到了,她似乎还没从刚才的感觉中回过神来。

    “顾主席,你现在知道自己得的是什么病了吧?”曾毅双目平视,紧紧盯着顾明珠的眼睛,他不说结论,却故意去反问顾明珠。

    顾明珠就有点想躲开曾毅眼神的意思,虽然闭起了眼睛,却明显看出她的情绪有些起伏不定。

    “曾理事,你就快说说吧,这到底是什么病!”崔士英虽然坐在那里没动,但已经急得手心都出汗了。

    曾毅这才说道:“这是个邪气入侵之症,通俗的说法,就是中邪,鬼上身。”

    “啊!”

    崔士英心中大为生气,中邪?这真是荒谬!他有心想反驳几句,细一想,又找不出什么话来,事情就发生在自己的眼前,妻子好端端地坐在那儿,因为看了一眼钟馗像就犯了病,你能说出这是个什么道道来吗?

    顾宪坤则是非常惊诧,“曾理事,怎么扯到中邪上了?”

    “不是中邪,那为什么口不能言?不是中邪,又为什么身体不能动?你说!”曾毅反问。

    顾宪坤无言以对,这种问题,他又没研究过,怎么回答得上。

    曾毅看着顾宪坤,“明白了吗?刚才在流泪的,并不是顾主席!”

    这句话一说,屋子里的空气都冷了几分,正在闭目养神的顾明珠莫名打了个冷颤,人对于未知的事物,总是充满了畏惧。

    好半天,顾宪坤才回过神,问了一句,“那是谁在流泪?”

    “发病的时候,只是默然流泪,这说明对方心怀愧疚。”曾毅看着顾明珠,“刚才顾主席看画卷的时候,应该是看到了一些人和物,如果看到的那人现在已经不在世上,定是他生前做了对不住顾主席的事,现在跑来忏悔,所以哭泣不止;如果那人还在世上,就是他的祖先地下不安,知道顾主席受了委屈,又苦于无力管束后人,只好默默对顾主席流泪了。”

    顾明珠猛一下睁开了眼,神情颇为激动。

    崔士英翻了一下自己的线装古书,他反正是不信这些话的,只当没听到。

    顾宪坤则是心里一惊,暗道可不就是这么回事吗,一定是老崔家的先人,知道后人们做了对不住母亲的事,害母亲生了大病,他们地下难安,觉得对不起母亲,所以跑来哭泣。

    这一切,竟然解释得合情合理、天衣无缝!

    一想到这,顾宪坤后背的寒毛都立了起来,难道真是中了邪?

    曾毅站起身来,帮顾明珠起出那根银针,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道:“这个病无需用药!顾主席只要在对方的灵位之前,哭泣忏悔,诉说自己的委屈,再表示自己能够放下心中怨恨,愿意化解这段仇怨,对方自然不会再来找你了。”

    崔士英心里有些烦躁,他是个坚定的无神论者,碰到这种事,应该站出来狠狠地训斥对方的,可事关自己妻子的病,他只能姑且先忍着,不管好歹,这也算是一种说法。

    顾明珠突然开口问道:“曾理事,你是位中医,你确定你刚才不是在说胡话?”

    “顾主席按照我说的方法一试,就知道真假!”曾毅笑得十分坦然,显示他对自己的方法很有信心,“该说的我已经都说了,试与不试,全在顾主席自己,我先告辞了!”

    崔士英立刻抬了抬手,“宪坤,你去送送曾理事!”他已经忍好半天了,自从曾毅说出那个荒诞结论,他就不想往下听了,这哪是医生,这分明就是神棍。

    出了门,顾宪坤就问道:“曾理事,中邪的事是真的?”

    曾毅盯着顾宪坤,他真想骂对方几句,“老和尚还说是佛祖显灵,治好了暴发户的儿子,你说那是真的,还是是假?”

    顾宪坤顿时恍然大悟,“原来你刚才都是在诈我母亲?”

    曾毅有些无语,他没想到自己把顾宪坤给装了进去,道:“佛祖能用医家的手段来降服众生,那治病为什么不能借用鬼神之力呢。”

    顾宪坤面色微红,心里有些惭愧,暗道自己真是后知后觉,之前在素膳坊,曾毅拆穿明空老和尚的把戏时,自己就应该想到这是个诈局,他道:“只怕过不了多久,家母就能反应过来,这以诈治病,并不是解决问题的根本办法。”

    “顾主席商海沉浮数十载,阅历无比,我的那点小把戏她怎么会看不穿呢。”曾毅摆了摆手,“这个你不用担心了,你快去准备回乡祭祖的事吧!”

    顾宪坤刚有点明白,又有些乱了,既然知道母亲能够识破这个把戏,为什么还要准备回乡祭祖的事?

    又往前走了一截,看到了别墅区的大门,曾毅道:“好了,顾总不用送了,你快回去吧,说不定顾主席现在就要找你呢!等祭祖回来,你再来找我,我给你开个方子,给顾主席好好调理一下,这病就能好了。”

    一直把曾毅送到了别墅大门外,顾宪坤还是想不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

    等回到家里,他就看自己母亲坐在那里,神色已经恢复了正常,又是平时那副沉稳冷静的样子,他心道不好,看来母亲已经知道这是个诈局了,曾毅刚才的那番表演,可能要白费了。

    “宪坤,你去准备一下,明天我要回乡下祭祖!”顿了一下,顾明珠又道:“帮我再约一下灵觉寺的明空法师,我要为咱们崔家的祖先做一场法事。”

    顾宪坤顿时定在了那里,等回过神来,他不得不佩服曾毅的高明,原来这个中邪之说,根本就不是用来诈自己母亲的,而是诈给外人看的。

    第二天,整个崔家营的人,都让浩浩荡荡的车队给搅动了。

    十辆黑色奔驰组成的豪华车队,从崔家营直穿而过,来到了位于村子正中央的崔氏祖祠。顾明珠迈步下车,在崔士英和顾宪坤的陪伴下,进入了祖祠。

    得知消息的很多村民,就来到祖祠外面围观,崔士英是村里一等一的名人,大家都知道他娶了个很有钱的老婆,连带着崔士英的几个兄弟亲戚,也跟着发了起来。

    只是大家没想到,顾明珠进入祖祠之后,就是放声大哭。

    刚一开始,顾明珠也没想哭这么厉害,她只是想做做戏,可哭了几声之后,她想起了自己这些年心中的委屈,竟然就哭得有些止不住声了。这些年她确实憋得很苦,碍于丈夫的面子,她就算对崔家的人心里有气,也只能咽在肚子里自己承受,更无处去诉苦,现在对着崔家祖先的牌位,她终于把多年的委屈哭了出来。

    祖祠外面的人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就纷纷开始猜测。

    过了一会,村外跑回来几个人,“崔士英的老婆从省城请了几位高僧,正在他们家坟前诵经。”

    众人更是称奇,议论得更加凶猛了。

    “崔士英老婆得病的事,你们知道吗?”

    “听说很吓人,一犯病,整个人不会动,也不会说话,就是一直流眼泪。”

    “前几天有一位高人指点,说那不是病,是鬼上身。是因为崔家的这些后人不和,先人们觉得崔士英的老婆受了委屈,就上来对她哭诉。”

    众人一琢磨,可不就是这么一回事吗,高人说得真是太准了!要说顾家这些年可真没少提携崔家的人,可最后连个好都没落下,能不委屈吗。尤其是崔家老二,干的事更是缺德带冒烟,竟然只准人家门口摆一只狮子,明摆着欺负人啊。听说他儿子以前在名仕集团上班,搞大别人肚子,差点吃了官司,最后还是顾家出面摆平的。

    众人越聊,就越觉得这事靠谱。

    后来又有人说,顾明珠在得到高人指点后,当场就哭了,说因为兄弟妯娌间这么点小纠纷,就搞得先人不安,她实在是对不住崔氏先人,所以特地来向祖先忏悔认错,还要做法事。

    大家听着祖祠里的哭声,顿时激愤不平,觉得崔士杰更不是个玩意了,明明是崔家的后人做错了事,现在却人家媳妇来向祖先认错,世上哪有这个道理,这么的好媳妇,要到哪去找。

    顾明珠在祖祠痛哭一场,哭到最后浑身发软,才离开了崔家营。

    等她离开之后,崔士杰门口的石狮子下,被几个小孩子跑去拉了泡屎,石狮子运气吃不着,吃屎倒是现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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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楼  发表于: 2015-08-14   
第三十九章 光头



    顾宪坤好容易才找到曾毅的诊所,推开门,曾毅正坐在里面捧着本书看。

    “曾理事,你猜一猜,看发生了什么事?”顾宪坤笑着走了进去。

    曾毅起身为顾宪坤找来一把椅子,让他坐下,道:“看顾总这个样子,我想多半是你老宅门口的石狮子自己长腿跑回来了!”

    顾宪坤就露出钦佩的神色,道:“曾理事真是料事如神!”

    之前顾明珠病得最厉害的时候,顾宪坤曾想私下去找他二叔协商一下,看能不能换一对小点的石狮子镇在门口,结果被崔士英先给拒绝了,后来顾明珠知道这件事,更是对他痛加训斥,直到石狮子自己跑回来,顾宪坤才有点明白。

    有些底线是必须要坚持的,宁可只摆一只狮子,也不能堕了顾家的高傲和体面,轻易的让步,绝不会获得别人尊重,反而会让人觉得你好欺负,下次可能会提出更过分的要求。

    顾宪坤以前不明白,现在全明白了,那只石狮子被人摆回来的时候,连他自己都感觉胸中浊气一呼而出,整个人无比地畅快。顾明珠更是破天荒地约了人出去打麻将,自从生病后,她就从来没参与过这种娱乐活动。

    “顾主席气色好点没有?”曾毅问到。

    “在祖祠哭过一次回来后,我就感觉到她好了很多,人也不那么善怒了。”顾宪坤笑着,“曾理事治病的手段,简直是出神入化,让人叹为观止,不开方,不吃药,就让我母亲这个多年的顽疾顷刻见好。”

    曾毅笑了笑,“不过是因势利导罢了。”

    他早料会是这样,上层人物最讲的就是个体面,有时候为了争一个夜场女、或者为多喝少喝一杯酒的事,衙内们都能大打出手,他们不缺那点东西,但涉及到面子的问题,就必须要争一争的,否则今后你在圈子就抬不起头,只能沦为任人欺负的下场。

    什么是面子?面子就是我说了要摆那么大的石狮子,就必须摆那么大的,换了别的,或者不是原配的那两只,我都不会摆。你不让我摆,那我就让你自己给我摆。

    顾明珠这次不但面子争回来了,还在崔士英老家赢得一个通情达理的好名声,又加上大哭了一场,心里的郁气散去一大半,这病其实也就好了一大半。

    曾毅从书里拿出一张方子,道:“方子我已经写好了,按方抓药,一天两剂,喝完十剂,我再去复诊。”

    顾宪坤接过来,仔细收好。

    曾毅又补了一句,“方子是经典名方,出自清代名医王清任的《医林改错》,叫做‘血府逐瘀汤’,治疗顾主席的病,最为对症。”

    曾毅这句话并不是在卖弄自己的知识渊博,而是富贵人家看病,绝不是按照抓药那么简单,他们大多惜命如金,如果不弄清楚方子从哪来,能治什么病,他们一般是不会轻易服那些来历不明的药,这点曾老爷子也在手记中有提到过。

    顾宪坤这才道谢,“让曾理事费心了。”

    “有什么费心的,治病救人,是我的本职工作。”

    顾宪坤就转移了话题,“对了,曾理事这间诊所什么时候开张?”

    “快了,等我定的设备做好,就可以开张了。”

    “到时候一定要通知我,我肯定亲自到场祝贺。”顾宪坤客气了几句,就站了起来,“我先去抓药了,回头我再来叨扰你。”

    “我送送你!”

    曾毅把顾宪坤送到门口,他知道,对方所说的回头再来叨扰,应该是回头定有重谢,像顾家这种门庭,是不会把谢字时刻挂在嘴边的,但是该有的,绝会不少,他们才不会欠别人的人情。

    顾宪坤走后不久,门又被人推开了,进来一位三十岁出头的女人,穿着打扮非常时髦,带着一股子洋气,个子不高,脚下穿了一双足有十公分高跟的鞋子,“哒哒哒”的走了进来,开口问道:“你这里是要开诊所?”

    曾毅抬心里纳闷,自己的诊所还没挂牌子,怎么就有人找上门来了,难道是谁帮自己宣传的?他就热情地应道:“没错,诊所马上就要开张了,您要看大夫吗?”

    “这里谁是老板?”那女人又问。

    曾毅道:“我就是!”

    那女人上下左右打量了曾毅几遍,才道:“你店里的药材都订好了吗?”

    曾毅哑然失笑,原来是个上门推销药材的,这可真是无孔不入啊,自己的诊所还没开张,她就知道消息了。

    那女人从手包里掏出一张名片,扔在了曾毅面前的桌子上,道:“以后你这个诊所的药材,都从我这里拿吧!”

    “不好意思!”曾毅按下那张名片,“药材我已经都订好了。”

    “订好了就退!”那女人的眉毛就竖了起来,单手叉腰,趾高气扬,“你从哪家定的,就到哪家去退。他要是不肯退钱给你,就告诉我,我帮你退,他不敢不退的。”

    曾毅笑了,心说这位大姐口气挺大,难道是上面有人?他道:“抱歉,做生意,至少要讲一个起码的诚信。那些药材我都验过了,质量品相都没有问题,而且合同也签了,就算要退,我也找不到任何的理由。”

    “要什么理由?”那女人冷眼看着曾毅,从鼻孔里嗤了口气,“你这诊所要在这片开张,就必须从我这里进药材。你是想开张呢,还是想要诚信,自己掂量着办吧。”

    曾毅眉头一皱,拱了拱手,“不好意思,我的药材已经订好了,你看看别家吧!”说着,他把那张名片拿起来,又递到对方的面前。

    那女人“哼”了一声,“留着吧,过不了两天,你且得打我电话呢。”

    扔下这话,她又扭着胯,踩着高跟鞋,“哒哒哒”地走了。

    曾毅看都没看,一甩手,就把名片扔在了垃圾桶里,对于这种蛮横的人,他向来连话都不舍不得多讲一句,更别提做什么生意了。

    那女人走后,再也没有出现过。隔天曾毅定做的药柜就到了,那老板很热情,来的时候还带了两名工人,直接就帮曾毅把柜子安装好,附带还赠送了很多小零碎,比如捡药的小斗,煎药的砂锅等等。

    “曾老板,以后有什么生意,可一定要关照我!”把柜子装好,那老板笑呵呵地从手包里拿出一沓钱,“这是您付的定金,您点一点。”

    曾毅有些意外,“这是什么意思?”

    “钱已经有人付过了,就是那天和您一起在医疗器械城的那位领导。”

    曾毅这才想起,是省机关服务处的处长胡光亮,曾毅收下钱,有些皱眉,这钱可怎么退给对方啊,退给胡光亮本人,他肯定不收,收了也不能交给机关了;退给机关,那不是把胡光亮给卖了吗。

    算了,就先当时服务处给自己的跑腿费吧,以后找机会再说。

    曾毅很客气地把那位老板送走,出门就看陈龙的警车开了过来,陈龙下车之后,拉开车后座的门,从里面报下一块牌匾,上面三个大金字:生生堂。

    曾毅赶紧迎上去,“陈大哥,这匾怎么在你手里。”

    陈龙大笑着:“刚好去那边办事,路过刚好看到你的牌匾做好了,我就顺道给你捎回来了,省得你再跑一趟。我这有车,方便!”

    曾毅赶紧帮忙,又把两个写有门联的牌匾从车里抱出来,一起竖在大门口。

    “咦?柜子已经搬回来了?”陈龙有些意外,怪道:“你怎么不打声招呼,我好带人过来帮你搬,这么多柜子,你一个人怎么搬得了!”

    “做柜子的老板直接带人帮忙弄好的!”曾毅笑到,“你所里有事,哪能麻烦你。”

    “这话就见外了,别人的忙可以不帮,曾老弟的忙必须帮!”陈龙放下匾额,找了个杯子,自己给自己倒了水,“匾额现在挂吗?我立马叫人带上设备来,装修队的,都是现成的。”

    “先不挂了,等药材到了再说。”曾毅笑着坐下,“看你今天气色不错,有喜事?”

    “还不一定,还不一定!”陈龙嘿嘿笑了两声,脸上有些喜不自禁。上次池建刚倒霉之后,分局就空出个副局长的位置,和杜若吃饭的时候,杜若也曾透过一点点口风,今天分局领导找陈龙谈话了,这件事**能成。

    “我知道个地方,饭菜很不错的,晚上一起去尝尝?”陈龙看着曾毅,他今天特意跑过来,是想让曾毅再帮自己约一下杜大局长,这种关键时刻,自己绝不能掉链子,必须趁热打铁。

    曾毅明白陈龙的意思,道:“怕是陈所长要大大地破费了。”

    “应该的,应该的!”陈龙呵呵笑着,这年头,别说是当副局长,就是想当个科长,不出一笔大血怎么能行,有的人倒是想出血,可苦于找不到出血的对象。敢出血,会出血,才能提前进步。

    两人坐在那里瞎聊,门口就进了一个人,问道:“这里是诊所?”

    陈龙抬眼望了一眼,背后的肌肉立刻紧绷了起来。门口的那人一米八出头,看起来精壮有力,面带煞气,尤其是脑门上的一个大光头,亮得晃眼,头发茬子紧贴着头皮,而且隐隐泛着青光。

    跟犯罪打了一辈子交道的陈所长,最是明白,只有经常刮光头的人,脑门上才会有这层青光,而经常刮光头的人,只有两种,一是当兵的,二是蹲班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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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楼  发表于: 2015-08-14   
第四十章 手法



    曾毅眉角抬了一下,他也有点看出对方的身份了,这很可能是退伍的老兵,而且见过硝烟,身上有很浓的煞气,那双眼睛非常冷血,就跟蛇的眼睛一样,不带有一丝一毫的感情,因为职业的军人不需要感情,只需要服从命令。

    曾毅抬了抬手,示意那人进来讲话,“我这里是诊所,但还没开业,你是要看大夫?”

    “会正骨吗?”光头问到。

    曾毅仔细一看,才发现光头两边的胳膊都软软地吊在肩膀上,这光头站得太直了,脸上又不现一丝痛苦,所以曾毅一开始才没发现。“胳膊脱臼了?”曾毅不禁有些钦佩,两只胳膊都掉了,这得是多大的痛苦,这光头竟然能做到面色如常,真不是一般的忍耐力和克制力啊。

    光头点了点头,“要找最高明的正骨大夫,我这个伤不好接回去。”

    “先坐下,我看看!”曾毅拿出一张椅子,放在光头的面前。

    陈龙松了口气,自己太职业习惯了,两条胳膊都废掉的家伙,竟然把自己紧张出一身汗。

    曾毅抬起手,在大汉的两只胳膊上仔细捏了几下,然后表情就有点疑惑:“你这个伤,是被人用手法打出来的,不好弄回去啊。”

    大汉点了点头,“能看出这个,兄弟你手底下有点真货。你看着办吧,如果弄不回去,我再找别的……”

    曾毅摇了摇头,伸出双手,同时抓住光头的两条胳膊,然后直直拽到身后,“当时对方是不是先这么拉过来?”

    光头只好点着头,“是!”他这会额上就出了点细汗,掉下来的胳膊被人这么扯,疼得直钻心啊。

    “然后再这样?”曾毅把光头的两只小胳膊反转,弯曲,形成一个背手反扭的样子。

    光头额上的小细汗顿时变成了黄豆大小,咬牙点头,“没错!”

    “最后他猛一反转,然后往外扯?”曾毅作势又要去拽。

    光头急忙说道:“不对,是先往外扯的。”

    曾毅就试着往外扯了扯,“是这样吗?”

    光头摇头,“位置不对,是往身前扯……”

    “是这样吗……是这样吗……”曾毅不断地问着,然后调整着胳膊的角度,光头的后背就全湿了。

    终于,曾毅扯到了一个位置上,光头眼神一亮,急忙说道:“对了,就是这里,就是这里……”

    后面那句还没说完,就见曾毅往前一步,猛然一个大扯,再使劲一个猛推,“咔吧”一声,他放下光头的胳膊,拍了拍对方的肩膀,“好了!胳膊装回去了!”

    光头此时还没反应过来呢,愣了片刻,他才下意识地活动了一下胳膊,发现胳膊竟然提得起来了,就赶紧站起来,抱拳道:“佩服,兄弟你手底下的功夫真硬实,这伤一般人整不了的!”

    曾毅摆了摆手,“你也厉害,换一般人,早就痛得叫唤了。我看你力气大,刚才不得不故意扯错位置,引开你的注意力,不然这胳膊还真不好弄回去。”曾毅找出毛巾,擦了把汗,同时整两只胳膊,还真是个技术活加力气活,时机稍微差一点,劲道稍微小一点,这胳膊就装不回去。

    光头再次道谢,站了一会,道:“其实刚才我还有话没说完,我这胳膊真是被人用手法打掉的,那人想要让我疼上几天,现在……”

    曾毅“哦”了一声,有点明白了,光头的意思是你现在把胳膊接回去了,那人没得逞,怕是会找你的麻烦。

    “五十块,你放下钱走人吧!”曾毅把毛巾一扔,坐了下去,“你现在说这个已经晚了,我只当没听到。”

    光头没有表情的脸上,也露出一丝感激,“兄弟你是个爽快人,我也不会让你替我挨这个事的,日后他要是找你麻烦,你直管往我身上推就是了。”

    曾毅摆了摆手,“你走吧,再不走,我把你胳膊再拆下来。”

    光头掏出一张五十,有些皱巴巴的,他摊平了放在曾毅面前的桌子上,鞠了一躬,然后一抱拳,“兄弟,这份情我记下了,后会有期!”

    光头一走,陈龙开腔了,“曾老弟,那光头看起来很能打的样子,对方既然能拆他两条胳膊,要么是更能打,要么是很有权。你今天捡了个大麻烦!”

    “人已经治了!”曾毅笑着,“我开诊所只管治病救人,病人之间的纠纷,我没工夫管,他要来找麻烦,就让他来好了。”

    陈龙脸上表情没什么变化,心里却暗暗叮嘱自己,回头一定要让人多在这一片巡逻,万一有事,自己也好有个照应。

    下午的时候,曾毅给杜若打了个电话,杜若前几天喊着腰不得劲,其实不要紧,就是坐久了,不过曾毅在给方南国配置膏药的时候,也帮杜若搞了两贴。

    “那晚上我们聚一聚,就在你说的地方,正好我把膏药拿回去,哈哈,我这老腰可算是得救了。”杜若在电话里很痛快,曾毅把陈龙订好的地方一说,他就答应了。

    “我还约了陈所长。”曾毅说到。

    杜若一听就明白了,多半是陈龙托曾毅打的这个电话,不过他也没拒绝,“人多了热闹,那咱们晚上见。”

    得知杜若答应,陈龙很高兴,跑回派出所收拾了一番,把自己给杜若精心准备的礼品带上,然后载着曾毅直奔订好的地方。

    到了地方后没多久,杜若打来电话,“你们先吃,我可能晚来一会,市里有个紧急任务。”

    曾毅把杜若的电话里的意思一讲,陈龙立刻表示:“杜局作为一局之长,管着全市上千万人的安全,肯定是非常繁忙的,市委书记和市长要有个什么活动,他这个局长的,都要亲自去做安全保卫工作,可以理解,可以理解!”话是这么说,不过他心里还是有点小小失望。

    “杜局说了,让我们不必等他,自己先吃!”

    “好,那咱们先垫点,等杜局来了,再开一桌新的!”换了是陈龙,肯定是坐在这里死等了,既然约好的,等不到杜若,他是不敢先动筷子的,可现在有曾毅,总不能让曾毅饿着肚子等吧。

    两人就点了几个菜,先吃着,但没有喝酒,准备等着杜若来了一起喝。

    水足饭饱,又等了两个小时,杜若的电话才过来,一个劲抱歉:“曾老弟,实在不好意思,等久了吧,我马上到你说的地方了。”

    撂下电话不到五分钟,杜若就风风火火走了进来,道:“实在对不住,晚上临时来了一位上级领导,我陪市里的几位重要领导前去机场迎接。爽约了,我先自罚三杯。”

    陈龙立刻拦住,他哪敢让杜若罚酒,“杜局长办的是公事,公事要紧!这喝酒什么时候不能喝啊。”

    曾毅也笑着,“杜大哥,你就不要折煞我了,否则我以后都不敢找你喝酒了。”

    杜若也就是做做样子,听曾毅这么一说,他也就借坡下驴,道:“那就先记下,等下次喝酒,我一并还上。”

    陈龙赶紧请杜若上座,“杜局一晚上车马劳顿,辛苦了,您快请坐,我这就让他们上菜。”

    “菜就不吃了!”杜若摆摆手,“我马上就要走,上级领导在荣城的安全保卫工作,还等我去亲自安排。我就是顺道过来,把药拿上。”

    曾毅一听,“咳,早知道你这么忙,我就亲自跑一趟,给你送过去得了。”

    “这怎么行,我哪能和方书记一个待遇!”杜若开了句玩笑,道:“我真得走了,曾老弟,这次对不住了,下次我请,一定要让你喝好。”

    “行,只好是杜大哥的酒,我一定舍命相陪!”曾毅从包里拿出膏药,“这里是三贴,一贴管三天,三贴用完,保证你的腰得得劲劲的。”

    “哈哈,曾老弟的水平,我当然相信!”杜若把药膏收进手包,就告辞下楼。

    到了饭店外面,杜若道:“曾老弟,我顺道,要不要把你捎回去?”

    陈龙立刻上前表示,“杜局这么忙,这点事就交给我去做吧,我保证把曾专家安全送到家。”

    “要说保健局也真是差劲,你的工作这么重要,没有一辆车怎么能行?”杜若发了句牢骚,“这样吧,我来帮你解决一辆。”

    “不用了,有车也是在路上堵着呢!”曾毅笑到。

    “这事你就不用管了,交给我就行,我保证让你不堵车。”说完,杜若摇了摇手,钻进自己的荣城市局一号车走了。

    望着消失的车尾灯,陈龙重重叹了口气,他有点郁闷,没想到杜若来去匆匆,他准备好的东西一直揣在兜里,却没找到送出去的机会,也没从杜若嘴里打听到什么实质性的消息。

    “陈大哥,叹什么气,马上就要高升的人了!”曾毅笑到。

    “咳……,没准的事呢!”陈龙摇头。

    “我看是十拿九稳了,杜局今天能来,不就给你一颗定心瓦吗!”

    陈龙一琢磨,心里的希望又升起来了,可不就是嘛,杜大局长怎会不明白今晚这顿饭的意思,他能来,本身就是个信号啊。

    “曾老弟,走,杜局长忙,我来陪你喝!”陈龙一把拽住曾毅的胳膊,“今天一定不醉不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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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楼  发表于: 2015-08-14   

第四十一章 狗皮



    接下来的两天,药材商陆陆续续把定好的药材送了过来,曾毅开始慢慢收拾诊所。

    这天刚吃过午饭,保健局局长郭鹏辉跑了过来,他推开诊所的门,开口笑道:“曾顾问的这个诊所很不错嘛,很有特色。”

    曾毅没想到郭鹏辉会来,有点意外,赶紧道:“郭局长,快请坐!你可是贵客啊!”

    “千万别把我当什么客人,咱们现在都是筹备组的成员,是同事!同事之间互相走动,不需要这么多的客套。”郭鹏辉哈哈笑着,“诊所什么时候开张?到时候我一定代表局里过来表示祝贺。”

    曾毅给郭鹏辉倒了杯水:“快了,就这两天。”

    “曾专家要是在中医院、省人院搞个专家门诊,都完全没有问题,那里人流量大,能更好地服务患者嘛。”郭鹏辉仔细看了看诊所的布局,点头道:“不过开诊所也好,自在、清闲,能够把更多的时间,投入到专家组的工作中去。”

    曾毅笑了笑,“我当初也是这么考虑的。”

    “这么考虑是对的,任何工作,它都有个主次之分。”郭鹏辉讲了两句官话后,从自己的包里掏出一个文件夹,“这是最近筹备组工作的进展情况,我整理成了报告,拿来给曾顾问过目,这个工作也很重要,请曾顾问多指点,多把关。”

    曾毅不知道郭鹏辉这是什么意思,他觉得自己的那个顾问其实就是个虚职,急忙说道:“郭局长这不是笑话我吗,中医我还懂一些,可这个保健基地的筹备我哪懂啊,这方面你和局里的几位领导是内行,你们商量着办就是了,我就不掺和了。”

    “谁也不是天生什么都会,保健基地咱们以前也没有搞过,现在也是摸着石头过河,正因为如此,我们才更需要群策群力,一起把关。曾顾问这样一推三不管,可不是该有的工作态度啊。”郭鹏辉嘴上的意思有些嗔怪,脸上却是笑呵呵的,他一把翻开文件夹,道:“我向曾顾问汇报一下吧,最近咱们筹备组的头等大事,是确定保健基地的选址。通过初步的筛选,目前有十个备选方案,都在这上面列好了。”

    郭鹏辉把文件推到曾毅面前,“曾理事过过目,要是你有什么补充的,或者是更好的选址建议,我一并添加进去,然后咱们就可以着手去实地考察了。”

    曾毅扫了一眼,发现上面的十个地方他都没有听过,但看位置,都是在一些著名风景区的旁边,比较符合环境优美的第一条件,估计接下来的考察,就是去实地旅游一番吧。

    “我看没有什么问题,都是环境优美、交通便利的好地方,符合选址的要求。”曾毅没打算掺和这个事,就说了两句场面话,“我对南江不熟,也找不出更好的备选方案了。”

    “不急,不急!”郭鹏辉笑着,“曾顾问要是有了更好的备选方案,随时都可以添加进来。”

    整个筹备事宜中,以选址最为重要,其中所能获得的利益也最大,这里指的不仅仅是经济利益,更多的还是政治利益。

    在官场上,最容易受到提拔的,就是领导身边的人,原因并不全是任人唯亲,而是跟现有的伯乐制度有很大的关系。现实中一个领导就是能力再强,也不可能对下面的每一个干部都做到全面了解,那么在用人的时候,谁经常活跃于领导的视线内,又有些能力,那么他的机会就比常人多,很容易就会被提拔重用。

    可以想象,保健基地建在什么地方,它给当地带来的政治利益,必定要远远大于经济利益。平时下面的人想见领导一面,比登天还难,但要是把保健基地争取过来的话,那么在领导生病的时候,作为当地的东道主,必定是要前去看望慰问的,理由正大光明,一来二去的,跟领导的关系就建立了起来。

    所以,这个保健基地的选址,必定是多方争夺的稀缺资源。保健局只要稍稍放点风出去,门槛就会被人踩破,为了争取基地落户自己的地盘,各地开出的条件,也肯定是一个比一个优惠,而作为筹备组的负责人,能够从中获取的利益之大,可想而知。

    曾毅丝毫都不插手,反倒让郭鹏辉有些摸不准了,不知道曾毅是不明白其中的关键呢,还是在假装客气。

    郭鹏辉给曾毅仔细介绍着十个备选方案的优劣,一边观察曾毅的神色,让他失望的是,曾毅对于十个备选方案的态度似乎都一样,没有表现出很坚定的赞同,也没有表现出很强烈的反对。

    介绍完毕,郭鹏辉就不好再赖在曾毅这里不走了,虽然没有探听到曾毅对于选址的态度,但他的目的还是达到了,他今天专门过来一趟,汇报是虚的,实的是为了表现出对曾毅这个筹备组顾问意见的尊重。

    自从想明白冯玉琴把曾毅塞进筹备组的意图后,郭鹏辉就打定了主意,一定要往曾毅这里多跑多问,弄清楚曾毅的意思,就等于是摸准了冯厅长的脉,只有自己时刻和领导的意见保持一致,才能够获得领导的器重。

    郭鹏辉这个正处级的保健局常务副局长,已经当了好多年了,他做梦都想把自己的级别往上提一提,但厅里和他同样情况的老正处,还有十几个,如果没有实权领导的赏识,想要晋升,比登天还难。

    “那我就不打扰曾顾问了!”郭鹏辉笑着站起来,“回头有了新的进展,我再来向曾顾问汇报。”

    “郭局长你这是在批评我工作不用心啊,哪有一个大局长,来向我这个闲人汇报的,今后我一定改正态度,多往局里跑。”曾毅有些不好意思了,郭鹏辉的架子放得实在是太低了,低得让他都有些难堪。

    “这不是特殊情况吗,你这边诊所要开张,忙不过来嘛!”郭鹏辉站在那里,双手捧着啤酒肚,“这样吧,我从局里派两个人过来,帮着曾顾问一起拾掇。”

    “不用了,其实也没什么要收拾的!”曾毅赶紧推辞。

    “应该的,曾顾问有什么需要,就尽管向局里提,只要能解决的,局里都会解决。”郭鹏辉一直说要走,可嘴上客套的话说个没完,走了半天,也没走了。

    此时有四五个干部模样的人,推门走了进来,为首一人穿着白短袖,黑西裤,身前啤酒肚大的惊人,那条细细的鳄鱼皮带,差点就勒不住他的裤子。

    “这里谁是负责人啊?”那人负手站在原地,一副领导的派头。

    曾毅答道:“我是。”

    那人斜瞥了一眼曾毅,“我们是卫生局的,来检查诊所的情况。”

    郭鹏辉看对方这样子,像是来者不善,他给曾毅使了个眼色,然后站在一旁,他倒想看看,是谁吃了豹子胆,敢查曾毅的诊所,这帮不长眼的家伙,也不去打听打听清楚,方书记保健医生的诊所,那是随随便便就能查的吗。

    啤酒肚一点头,他身后一个瘦高个就走上前来,拿出一张工作证,“我们是区卫生局医政科的,把你的证件手续都拿出来。”

    曾毅走到一边,拉开抽屉,把那天汪主任送来的证件全拿了出来,道:“都在这呢!”

    瘦高个拿起来一看,发现执业证、医师证、药剂师证、许可证,是证证齐全,当时眉头一皱,放下那些证件和手续,来到药柜跟前,“你这里的药材,都是真药材吗?”

    “货真价实,我亲自验过的!”曾毅答到。

    “你验过的?”瘦高个立刻提高了声调,“谁知道你怎么验的,你说是真的,那就是真的吗?”

    “你们也可以验!”曾毅抬了抬手,示意对方随意检验。

    瘦高个拉开药柜,抓起一把黄白颜色的药材,“这个……这个药材,我看就不像是真的!这都黄的发了白,我看已经过了水,怕是没有药效了吧!”

    曾毅一皱眉,这瘦高个连药材的名字都叫不上,开口就说是假药,看来这些人是故意来找碴的,他就想起了前两天那个推销药材的女人,心说难道他们是一伙的?

    瘦高子扔下药材,又看到药柜旁边的那几贴膏药,他捏着鼻子举起来,“这是狗皮药膏吧!谁允许你私自配的?这里面都是什么成分,有没有毒副作用?还有,这狗皮从哪弄来的,上面有没有狂犬病菌?你这简直是胡作非为,要是贴出了问题,谁来负责!”

    曾毅上前夺过药膏,这是给方南国配的,还没来得及送去呢。他看着那瘦高子,心说你要是知道这药给谁用的,看你还敢不敢说这样的话。

    啤酒肚神态悠闲地站在一旁,他对自己这个手下冲锋陷阵的表现,还算满意,对于这些屁民,就是不能客气,就是要吓唬。

    “这药材是真是假,好像你说了也不算吧!”郭鹏辉冷冷地看着那瘦高个,“这似乎是药监局该管的事情吧!”

    啤酒肚很不爽地看着郭鹏辉,他最讨厌这种什么都懂一点的人,不好糊弄,他一抬手,让瘦高子闪开一边,这回自己亲自出马,拿起曾毅那堆证件随便一翻,他就道:“证件不合规矩,扣了!”

    说完,他还瞪了瞪郭鹏辉,这回看你还有什么话说,证件总是归我们卫生局管吧。

    “发证的是你们,说不合规矩的还是你们,这规矩的浮动尺度,未免也太大了吧!”曾毅瞥着那啤酒肚,“哪里不合规矩,麻烦你说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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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楼  发表于: 2015-08-14   

第四十二章 规矩



    “你还敢问规矩!”瘦高个眼神厉狠,指着曾毅的鼻子道:“告诉你,我们科长的话就是规矩,说你不合规矩,肯定就不合规矩!再敢啰嗦,罚款加倍!”

    “一个小小的科长,竟有如此大的官威!”郭鹏辉冷笑一声,“我看就是你们市局的局长张强,也不见得有这么大的威风吧!”

    卫生局的几个人都愣了片刻,他们仔细打量着郭鹏辉,心想这是个什么人物,竟然敢对张局长直呼姓名,而且说话的口气还挺大,因为一时摸不清深浅,他们也不敢有所行动。

    “跟你们说了多少次,要文明执法!”

    啤酒肚科长到底是经验老道一些,一句话就转了回来,他在自己的啤酒肚上抹了一把,道:“问规矩是吧?好,我就给你们讲讲规矩。”

    说着,他拿起曾毅的医师执业证,“看到没?这个证书,是三年前颁发的,按照省卫生厅的规定,开设私人中医诊所,必须至少有从业五年的经验,这才三年,明显是不符合规矩的!”啤酒肚能当上科长,还是有两把刷子的,对于政策法规,他并不是全然没有了解,平时就靠这个来罚款创收呢。

    瘦高个看着曾毅,“听到没?这是省卫生厅的规定,你要是不服,到省卫生厅告去!”

    “跟这种法盲啰嗦什么,直接扣证,再狠狠地追罚,罚到他一句屁话都不敢讲!”

    郭鹏辉气得脸色发青,卫生厅倒是有这个五年期限的规定,但那适用的是一般的从业医师,如果能达到主任医师这个级别,就不再受这个五年期限的限制。曾毅是专家组的专家,又兼了中医药学会的理事,单论医师级别的话,早就在主任医师之上了,开办一个小小诊所,哪还需要什么医师证。

    他看出来了,对方今天就是来找碴的,你就算各项条件都符合规定,他也能给你找出其它的毛病来,今天找不出,明天也找得出。对付这种人,讲什么道理都没用,最有用的,就是让他们的上级领导来出面,保证他们服服帖帖的!

    郭鹏辉拿出手机,气极道:“好,我现在就给你们局长打个电话,看他是不是也这样讲!”

    “打嘛,我就站在这里,等着你把这个电话打完!”

    啤酒肚一点都不慌张,他从兜里掏出烟盒,磕出一支点燃,然后不丁不八地站在那里吞云吐雾,拿眼斜瞥着郭鹏辉,道:“告诉你,今天你就是把电话打到国务院,这证我们还是照扣不误!”

    在荣城,认识局长的人那可多了去,但局长认不认识你,可就难说了,远的不说,我就认识局长,可局长知道我是哪根葱吗,啤酒肚压根没把郭鹏辉放眼里,老子按规定办事,怕你个**!

    郭鹏辉就拨了荣城市卫生局局长张强的电话,片刻之后,那边传来了关机的提示声音,再拨一遍,还是如此。

    卫生局的人就笑了起来,“打不通?是不是把号码记错了,要不要我们给你提供一下张局长的号码。”

    啤酒肚也懒得废话了,果然让自己猜中了,这就是只纸老虎,他一挥手,道:“先扣证!再开处罚通知书!”

    张局长的名字,早都在卫生局的网站上公示了,只要访问过网站的人,就知道卫生局局长姓甚名谁。局长的电话号码也公示了,可你听说谁打通过?这年头,哪个局长没有好几部电话,你以为随便找个号码,就能找到局长,真是笑话,你能找到局长的秘书,就算混得不错了,老子把科长让给你当。

    瘦高个从自己的包里拿出一份处罚通知书:吊销执照,罚款三万。上面的章子都是事先盖好的,明显是有备而来。

    “限你四十八小时内,到局里解释问题,接受处罚,否则我们将移交给法院处理,届时后果自负!”

    瘦高个把处罚通知书往桌上一拍,然后把曾毅的证件全部收走,“这些证件,我们要全部重新审核!”

    郭鹏辉此时恨死了张强,平时喝酒吃饭,他妈的哪次都少不了你,可关键时刻,你却给老子掉链子。眼看曾毅的证件就要被收走,郭鹏辉急眼了,今天真要是让这帮人当着自己的面把曾毅的证给扣了,那自己这个局长,还有什么脸来当。

    “站住!你们……你们知道我是谁吗!”

    气昏了头,郭鹏辉竟然说出这么一句没水平的话,他把手伸进兜里,准备拿出自己的工作证,虽说自己是管不到这帮人,但吓唬吓唬他们,还是足够了。

    曾毅一伸手,拦住了郭鹏辉,他觉得这事自己可以解决,没必要欠郭鹏辉这个人情,再说了,万一郭鹏辉亮出身份,人家照样不买账,传了出去,让郭鹏辉这个局长以后还怎么在医疗卫生界混。

    啤酒肚还真站住了,可等了半天,没见郭鹏辉有啥动静,不禁有些发火,“狗日的东西,我忍你好半天了,再敢啰里八嗦,别怪老子不客气!”

    “科长消消气,何必跟这种人一般见识呢!”瘦高个劝着啤酒肚,同时一脸嘲讽地看着郭鹏辉,“咱们可不知道你是谁,张局长知道就行了呗,有什么委屈,你找张局长去说嘛。”

    啤酒肚狠狠地瞪了一眼郭鹏辉,扬长而去。

    郭鹏辉怒火攻心,差点背过气去,“你……你们……”他在卫生厅混了这么多年,还从没受到这种屈辱呢,竟然被几个小科员冷嘲热讽,外带威胁。

    “小子,记住了,四十八个小时,超过四十八小时,后果自负!”瘦高子临走,还不忘警告一下曾毅。

    曾毅冷冷看着对方,“回去转告你那个科长一声,今天你们怎么把我证扣走的,过不了两天,还得怎么给我送回来!”

    “我呸!真他妈的一对精神病,赶紧回家吃药去吧!”目的已经达到,瘦高个也懒得搭理曾毅,他把证件抱好,出门追啤酒肚科长去了。

    “无法无天,简直是无法无天!我一定要把这件事,反映给他们的局长!”

    郭鹏辉兀自气得胸腔起伏,他以前就听说过这些基层卫生局的人,会专门到一些新开业的诊所和医疗机构去挑刺,借此收取罚款,但没想到会严重到这个地步。曾毅的诊所还没开张呢,就被罚款三万,多问一句,还要罚款加倍,真是肆无忌惮到了极点!

    “消消气,消消气,犯不着为这个生气的,那证过两天总归是要还回来的!”曾毅劝着郭鹏辉。

    郭鹏辉骂了半天,才算消了一点点气,他道:“曾顾问,今天的事我实在是惭愧,竟然让你的执照都被人收走了。”

    “郭局长已经尽力了!你也知道的,这帮基层干部肆意妄为惯了,是没有什么道理可讲的。”

    “惭愧啊,惭愧!”郭鹏辉叹着气,出了这档子事,他也是没脸再呆在这里了,起身告辞道:“曾顾问,你放心好了,你的证件,我肯定是要帮你拿回来的。”

    曾毅笑道:“我还能信不过郭局长吗!不过郭局长要务缠身,我怎么好意思让你为我这点小事操心呢,这样吧,我先去试着解决,真解决不了的话,我再找你帮忙。”

    郭鹏辉看曾毅这么说,也不好再坚持,道:“那就先这么办吧!”出了门,他钻进自己的车子,看车子的方向,不像是回卫生厅,倒像是找那个张强的麻烦去了。

    傍晚的时候,那个推销药材的女人又来了,她今天换了一双鞋,不过还是那么高的跟,和上次一样“哒哒哒”地走了进来。

    “怎么样?想好没有,药材退还是不退?”

    那女人很自然地给自己找了个坐的地方,就像是进了自家的门一样。

    瘦高个进门就挑药材的问题,当时曾毅就怀疑今天的事可能跟这女人有关系,现在终于是可以确定了,他道:“没想到你在卫生局的关系还挺过硬。”

    “那是当然!”女人翘起个腿,一副趾高气扬的样子:“这么跟你说吧,整个天府区的中药材供应,只有我一家在做。”

    “佩服,佩服!”曾毅的脸上,竟然还带着一丝笑意。

    “废话少说,早干嘛去了!”女人拿出一份合同扔在桌上,道:“不过现在也不晚,只要你把这份供货合同签了,我保证你的诊所能顺利开张,但卫生局的罚款,你还是得交的,我只负责把你的证拿回来。”

    曾毅看也没看合同,突然脸色一寒,道:“不劳你费心了,我的诊所是一定能按时开张的,这份合同我没有兴趣签,卫生局的罚款,我也不会去交的。”

    女人的眼神,就像是在看着一头怪物,看了许久之后,她突然站了起来,一把扯回合同,无比嚣张地说道:“小子,等你后悔的时候,可别怪姐姐我没有给你机会。今天我就把话撂在这儿,你这诊所要是能开起来,我跟你姓。”

    曾毅一抬手:“门在那边,慢走,不送!”

    “不识抬举的东西!”

    女人哼了一声,跟上次一样,扭着胯“哒哒哒”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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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楼  发表于: 2015-08-14   

第四十三章 审视



    发生了今天的这件事,曾毅开始重新审视自己对于权力的态度。

    以前曾毅对于权力的态度,一直是非常看淡的,对于权力者,他从不趋炎附势,但也不拒之千里,就是用看待普通患者的态度,去对待一切。所以,在冯厅长提拔曾毅进入专家组的时候,他没有表现出特别的感激,遇到陈所长这样钻营投机的小干部,他也没有表现出不屑或者是鄙视。

    不管你有权无权,权大或是权小,当病魔找上你的时候,绝不会因为这些,就特地网开一面。这是曾毅以前的看法,但眼下的实情是,你没有权,非但诊所开不起来,甚至连药材,你都不能使用自己想要用的。

    曾毅第一次感受到权力所衍生出的这种威力,那位卫生局的科长,随便找个理由,就可以扣证罚款,所凭借的,正是他手中掌握的医政监督大权。

    如果曾毅没有丝毫权力,也没有一个强大的关系网,那么面对今天这种情况,结局就只有两个:第一,交完罚款,关门认栽;第二交了罚款,使用别人指定的药材,继续经营诊所,然后迎接各色衙门以后不定时的各种检查。

    历史上的三大名医,皆死于权力者之手,文挚被齐闵王用铁锅烹杀;扁鹊死于秦太医的陷害刺杀;华佗和曹操的故事,更是人人皆知。

    现在社会已经有了很大的进步,作为医生,你不用再时刻担心身家性命的安全,但权力也伴随着社会的进步,更加无孔不入地渗透到了每一处角落,形成一张庞大的网。在这张网中,如果你不能站在更高的一个等级上,就只能被那些比自己高等级的权力者支配控制。

    之前曾毅并没有把自己在筹备组的顾问差事当作一回事,而现在,他开始正视这个头衔所蕴含的权力。

    曾毅并没有把一个卫生局的小科长放在眼里,想要解决今天这个问题,其实他只要打一个电话,杜若或者唐浩然都能很轻易就把扣走的证拿回来。

    可曾毅不想这么做,对付一个小小的科长,你都要动用省委大秘这样的关系才能摆平,这也就说明了你这个人本事不行、能力不足。这样的人,不管在哪里,都是会被人看低的,在官场上,更没有人愿意和窝囊废打交道。

    另外,这人情就像是存款单,你存的越多,存期越长,将来获得的红利就越大,相反,你取一次,上面的钱就会少一些。因为这么一点点小事情,你就去麻烦人家,一次两次还行,次数多了,这存款单上的钱就见了底,等以后你想办大事的时候,就是把存款单刷上一百次,怕是也取不出半毛钱来。

    曾毅没混过官场,但对于人情世故,他还是非常了解的。

    今天他之所以让卫生局的人把证扣走,并不是阻止不了,而是不想阻止。这帮基层的干部,因为天高皇帝远的缘故,一向都是比较蛮横的,在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几乎就是土皇帝,眼里没有几个能让他们害怕的人,你必须要把自己最强大的、恰恰是他们最畏惧的一面展示出来,他们才能对你敬畏有加,甚至是反过来巴结。

    就像陈龙,他要不是亲眼见到曾毅和杜若以及唐浩然的关系,又怎么会对一个诊所的大夫亲如兄弟呢。

    曾毅明天要陪着冯玉琴,到市里的几个区卫生局视察,检查和督导各区的干部保健工作。这个是早就安排好的,冯玉琴的秘书已经打电话确认过好几次,所以他就放任对方拿走了自己的证件。

    可以想象,当明天曾毅和冯玉琴,以及卫生厅一众领导出现在对方的眼前时,将造成多大的震撼力,那个小科长,怕是会当场吓个半死,他绝不会想到,自己竟然把领导的执照给扣了。回头不用曾毅吭一声,他就会屁颠屁颠把证件送回来,还要赔礼道歉。

    看看天色不早,曾毅起身把门一锁,准备去吃饭。

    陈龙的警车此时准时出现,“曾老弟,晚上我安排好了,今天咱们吃鱼,我还从家里带了两瓶好酒。”

    “老是这么蹭吃蹭喝,我都有些不好意思了。”曾毅笑着,“今晚我请!”

    “客气个啥,谁让你把诊所开在了我的一亩三分地内呢。我这个做哥哥的,要是不把你照顾好,传出去还不被人笑话死!”

    “那也不能总让你请吧,轮也该轮到我一次了!”

    “你看你,不就是一顿饭嘛!”陈龙看曾毅客气,就赶紧岔开了话题,“我听下面的人讲,今天卫生局有人到诊所来过了,没起什么幺蛾子吧!”

    “你该不会是在我门口装了摄像头吧!”曾毅抬起头,作势扫描了一番,笑道:“就一个小科长,带人过来扣了我的证,也不是什么大事,明天我就让他再给我还回来。”

    “反了天!”陈龙立时大怒,叉着腰蹦起来:“是哪个王八蛋吃了熊心豹子胆,连曾老弟的证都敢扣,我看他是活腻味了。这事你就交给我,我给你搞定!”

    曾毅摆了摆手,“不用,不用,一点小事,我自己搞得定!”

    陈龙也不着急吃饭了,他狠狠地甩上车门,道:“谁他妈的敢为难你曾老弟,那就是跟我陈龙过不去!你就说是谁吧,看我不打断了他的狗腿!”

    “好几个呢,领头的长了个啤酒肚……”

    陈龙立刻就知道是谁了,是区卫生局医政科的科长过三亮,他对这小子再熟悉不过了,那可不是个好货,桶大的肚子,里面全装的是坏水。

    “原来是这个狗东西,我早就想收拾他了!”陈龙拿出手机,道:“我现在就办了他!”

    说完,他把电话打回所里,“马上给我带上人,带上设备,去把狗日的过三亮弄回来,要抓现形,该怎么办你知道的,今天这事你要是办砸了,老子就让你去看大门!”

    作为地头蛇,陈龙对于自己一亩三分地里的事,是再熟悉不过了,他知道那个过三亮有个习惯,每隔两天,这家伙就要到花溪湾浴场去洗个澡。花溪湾是个什么地方,要是过三亮敢说他自己只是去泡个澡那么简单,那陈龙都敢把自己的脑袋摘下去赌。今天扣了证,眼看的罚款就要到手,这小子今天肯定又奔花溪湾去了,不用猜,陈龙都知道。

    安排完这件事,陈龙过去拉开车后座的门,“曾老弟,别因为这只苍蝇,坏了咱们吃饭的兴致,咱们去吃饭。我向你保证,今天饭局结束之前,我就让这孙子乖乖地把证给你送回来!”

    曾毅原本是没想麻烦陈龙的,但陈龙已经出手了,他也不好阻止,你要是硬拦着,还会让陈龙的心里有想法,也显得自己不近人情。

    “那就先说定了,今晚这顿我请!”曾毅笑呵呵钻进了车内。

    花溪湾,豪华包房内。舒适的按摩床上,过三亮正伏在一具雪白的**上,进行着剧烈的运动。

    “啊……嗯啊……用力……啊……”伴随着女人的娇声**,过三亮一阵猛攻,然后打了两个冷颤,终于缴械投降,他趴在女人的身体上,呼呼喘着粗气。

    “人家都要被你干死了……”

    女人这话听起来像是嗔怪,却让过三亮心里十分地得意,他抓了一把女人的胸部,色色地笑道:“哥哥我今天猛不猛,吃饱没,要不要再来一次。”

    “不要,人家真的要被你弄死了……”

    过三亮更为得意,哈哈大笑,在女人的屁股上猛拍了一把,发出“啪”的声音,“小骚……”

    货字还没说出口,包间的大门发出更大的一声“啪”,五大三粗的警察冲了进来,二话不说,拿起相机“嘁哩喀喳”就给过三亮来了个多角度特拍。

    过三亮愣了十几秒,才反应过来,他光着屁股大声喝问:“谁允许你们这么干的,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识相的,赶紧删掉照片,然后从这里给我滚出去,否则老子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警察根本就没搭理他,照完相,还拿出个塑料袋,用镊子夹起地上的安全套,小心放进去,然后封好口,里面可是过科长的累累战果。

    过三亮顿时冒出冷汗,看这样子,明显是有备而来,没听说今天要搞什么突然检查啊,“你们是哪个派出所的,我认识你们的所长!”这话就不像之前那么霸气了,声音里带着颤音,明显是底气不足。

    “过科长!”警察搞完取证工作,才冷眼看着过三亮,“你是准备就这样被我们带走呢,然后主动配合?”说完,他亮出了手铐,大有你再多一句嘴,我就把你光屁股铐走的意思。

    过三亮心里一沉,对方既然知道自己的名字和职位,显然就是冲着自己来的,他一脑门亮晶晶的冷汗,想不到自己得罪了哪位大人物,**被抓现形,这是要置自己于死地啊。

    过三亮想打电话求救来着,可谁会穿着衣服进澡堂啊,他的衣服手机,此刻全都锁在楼下的柜子里呢。

    思虑再三,过三亮还是接受了这个现实,道:“我配合,我配合!”

    他又不是傻子,对方既然肯让自己配合,那就是还留了余地,可以再商量,自己这时候充硬汉没一点用,真要是被人光屁股从这里带走,那绝对是死得不能再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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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楼  发表于: 2015-08-14   

第四十四章 悔过书



    过三亮只裹了一张浴袍,就被警察给带走了,肚子那里像是藏了一颗巨大的肉丸,形象无比狼狈。

    到了二马路派出所门口,过三亮就叫了起来:“我认识你们陈所长,我们关系很好的,麻烦你们叫陈所长过来。”

    警察们齐齐看着过三亮,目光中充满了嘲讽,蠢猪,你还不知道吧,就是陈大所长叫我们过去拿人的。

    “别他娘的啰嗦!”警察一脚踹在过三亮的屁股上,将他踢下车子,顺便在白色的浴袍上,留下一只黑脚印,“你就是认识马局长,那也晚了!”

    过三亮心中暗惊,竟然连天府区公安分局马金有的面子都不管用,自己到底得罪了哪路大神啊!他这一路上,已经在心里仔细琢磨了好多遍,却没有任何的头绪,想来想去,他甚至都以为问题出在了自己今晚点的那个88号洗澡小妹身上,听人说她跟一位**地头蛇打得火热,难道自己今天是中了别人的套?

    “转什么眼珠子,等着我们请你进去吗?”警察抬起手,照着过三亮的脑后勺就是一巴掌。这些基层派出所的警察,平时都是横惯了的,别说你只是区卫生局的科长,就是局长,只要犯在手里,那也绝对是一视同仁,该怎么收拾,就怎么收拾。

    过三亮低着头往里走,自己的把柄,眼下已经被人家实实在在地捏到手里了,只能是走一步看一步了。

    进了讯问室,警察拿出一叠纸,一支笔,放在过三亮的面前,道:“写吧,把自己干过的所有坏事,都给我老老实实地写在上面。”

    过三亮怎么可能不清楚这里面的门道,自己真要是写了这东西,那绝对是完蛋了,等于是把自己的小命交到了对方手里,以后对方想怎么玩,就能怎么玩,自己只能束手待毙。

    “我真的认识你们陈所长,我们还一起喝过酒的。”过三亮进了局子,人也就老实了,语气里带着恳求,没办法,人在屋檐下,不能不低头啊。

    “不写是吧?”那警察冷冷瞥了过来,“没关系,我这就通知你们局长过来领人。”

    “别……别啊!”过三亮一个哆嗦,从椅子里站了起来,局里盯着自己屁股下面这个位子的人多了去,只要自己的丑事被他们知道,保证能踩得自己连渣都不剩下一丁点,“警察同志,不,警察大哥,你行行好,就别通知我们局长了。”

    警察往对面桌子上一坐,拿出手表看了看时间,道:“我很忙,就给你一个小时的时间,要是你写的东西不能让我满意,我保证你的下场,会比你们局长来接人还要惨。”

    “警察大哥,我能不能问一下,我到底得罪哪位了?”过三亮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

    “过三亮,睁开你的狗眼看清楚,这是你能问话的地方吗!”警察一拍桌子,怒喝道:“再他妈的多一句废话,老子就让你后悔自己长了一张嘴!”

    得罪谁了?你狗日的就是得罪我们陈大所长了,警察心里想着,这事是陈大所长交代下来的,你小子还想侥幸过关,门都没有,要是让你过关了,老子就得去守大门。陈大所长眼看就要升副局长了,这时候我要是不好好表现,那空出来的所长位置,就等于是拱手让给别人的了,想要表现的人可多了去。

    过三亮张着嘴,他还想多求两句好话,可看到那警察冰冷的眼神,他就知道自己今天是在劫难逃了,只好闷头坐在那里,想着自己到底要交代什么问题。要是被纪检委叫去喝茶,你还能死扛着不招,可眼下自己连个死扛的机会都没有,**的证据已经被对方捏在了手中,负隅顽抗,下场只会更加悲惨。

    警察也不理过三亮,点了一根烟,靠在椅背上吞云吐雾。

    过了大概有十分钟的样子,过三亮咬了咬牙,鼓足勇气拿起笔,准备交代一些自己精挑细选过的罪恶。没办法,形势比人强,自己不交代的话,今天肯定是熬不过去。派出所抓自己过来,并没有立刻移交给卫生局,看来不一定就要置自己于死地,多半就给自己一个教训。

    过三亮想明白这一点,心里又涌起一线希望。

    “老实写,别给老子耍滑头,否则明天就让你从这里,直接搬到看守所去!”警察弹了弹烟灰,他看过三亮的眼神,就像是看着一只死猪,而且是死到不能再死的那种。

    一个小时后,过三亮看着自己写满的两大页纸,心里一阵阵绞痛,这还是精心挑选过的,但要是被别人拿去闹事,也足够判自己十年刑的。

    “写好了吗?”警察问到。

    “写……好了……”过三亮的嘴抖了两下。

    警察就拿起过三亮交代的悔过书,粗粗扫了一遍,抬手就在过三亮的脑袋上狠抽一下,“看不出,你小子都坏到骨头渣渣里去了,全都交代清楚了?”

    “清楚了,清楚了!”过三亮盯着那份悔过书,他有些后悔,有一种要将它抢过来撕碎的冲动,“毫无保留,都交代了!”

    卫生局的权力,当然比不上公安局这样的暴力机关,但手里却掌管着医疗机构、以及从业人员的执业资质审核鉴定,靠着这个,过三亮没少捞黑钱,顺便也潜规则一些女护士、卫校女学生,坏事真的没少干。

    “把自己名字签上,按个手印!”警察就把印泥扔在过三亮面前,他看了,这份悔过书还可以,陈大所长应该能够满意,自己今天这个功劳,是实打实地拿下了。

    过三亮脸上的肌肉使劲抽搐了几下,终于提起勇气,在两张悔过书上,按下了自己的手印。

    警察拿过来,折起来收好,然后不耐烦地摆了摆手,“好了,你可以走了!”

    过三亮有些不敢相信,这就完了?

    “还他妈的愣着干什么!”警察再次暴喝:“等着老子去看守所给你定个铺位?”

    过三亮一哆嗦,哪还敢废话,赶紧往外溜,趁着对方没反悔,自己先出了派出所再说。

    一口气跑到派出所门口,看没人再追出来,过三亮才松了口气,他拦了辆车,又奔花溪湾浴场去了,他得拿回自己的衣服和手机,然后找人想办法,看能不能把悔过书之类的东西,再从派出所里弄出来。

    下了车,过三亮连车钱都拿不出,他道:“你在门口等着,我的衣服和钱包都在里面,我拿了就出来给你钱。”

    “那不行,谁知道你什么时候才出来!”司机不肯让过三亮走,“我就指望多趴活赚份子钱呢,在这里闲等你两小时,我今天晚上就算是白干了!”

    “我付你十倍的车钱!”过三亮怒目而视,老子一个堂堂的科长,还能差了你这十几块的车钱?

    “不行,万一你进去不出来了,别说十倍,这十几块钱我都收不到!”司机看过三亮穿着浴袍进这种地方,还真怕他是从哪家精神病院跑出来的。

    过三亮一咬牙,从手上褪下一只金戒指,“戒指押给你,这总行了吧!”说完,他匆匆跑进洗浴城。

    等换好衣服出来,司机和车都没影了,过三亮气得直骂娘,自己今天晚上的运气,还真是逊到家了。

    不过眼下他已经顾不上那只金戒指了,前途和小命更要紧一些,他拿起电话,就打给了陈龙,想先从这里探探口风,看自己到底是哪里得罪了哪位大人物,结果连续打了好几次,陈龙的电话始终处于无法接通的状态。

    过三亮的心就沉到了谷底,他心里有些慌乱,不知道是陈龙故意不接自己电话,还是忙得没有工夫接自己的电话。

    他擦了把脸上的汗,接着打电话,他找了好几个人,都是平时一起跟陈龙喝过酒的酒场朋友,结果他们把电话打到陈龙那边,倒是被接起来了,可陈龙在电话里“嗯嗯哈哈”的,什么话也没讲。

    虽然是大热天,可过三亮却感到骨子里一阵寒凉,站在那里打了好几个冷颤,不怕对方当面锣对面鼓地向自己发难,就怕眼下这种情况,自己的身上绑了个定时炸弹,而遥控器却握在对方手里,你要日日夜夜担惊受怕,说不定什么时候这炸弹就爆炸了,可就怕到死,自己都不知道握着遥控器的谁。

    他把电话簿翻了一遍,又打到另外一个派出所所长那里,婉转表示了一下自己的意思,恳求对方帮忙联系一下陈龙。

    那所长跟过三亮喝过几次酒,有点交情,不好拒绝,就把电话打到了陈龙这里,笑道:“老陈啊,现在全世界的人都知道你要高升了。这不,刚才卫生局的科长过三亮,把电话都打到我这里了,非要跟你见个面,说是要请你喝酒。”

    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想当然就以为是这件事。

    “别人不知道,你还不知道吗,什么高升,那都是没影的事!”陈龙应付了一声,道:“我在李氏鱼府,你让他过来吧。”

    “老陈你这人就是这样,太低调了,这都铁板钉钉的事了,还能错得了。”那所长笑了两声,“行,我一定把你的指示传达到。”

    过三亮得到消息后,就急急忙忙赶往李氏鱼府,到了地方,他问清楚陈龙定的包间,就找了过去,站在包间门口把自己的气喘匀乎了一些,才抬手敲了了敲,然后推门进去,脸上堆成灿烂的笑容,“老陈,这一次,你無論如何都要拉兄弟一把啊!”

    过三亮心里还存了点侥幸,这称呼喊着老陈,带着一股子亲热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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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楼  发表于: 2015-08-14   

第四十五章 荒唐



    陈龙理都没理过三亮,坐在那里慢条斯理地剔着鱼刺,心说我跟你有这么熟吗。

    过三亮就有点尴尬了,坐又不敢过去坐,站着那里手不是手,脚不是脚的。

    看陈龙像是要吐鱼刺了,过三亮赶紧抓起桌上的骨碟,稳稳地端到陈龙面前,标准的服务员动作,甚至比服务员还恭谨,“陈……陈哥,你就发发慈悲,给兄弟我指条路吧。”他嘴里的老陈,瞬间就变成了陈哥。

    陈龙“噗”的一声,吐出根鱼刺,道:“过科长,这话是从哪说起啊,你不是过来找我喝酒的吗!”

    过三亮哭丧着个脸,道:“陈哥,你就别开我玩笑了,兄弟我今天不知道得罪什么人了,被整惨了,看在往日的情分上,你可一定要救我这一回啊。大恩大德,我过三亮没齿不忘,今后你让我这么着,我就怎么着。”

    陈龙顿时翻脸,将筷子拍在桌上,喝道:“过三亮!你被谁整了?难道你去**,还是有人绑着你去的?”

    过三亮一哆嗦,“我……”

    陈龙拿出那份悔过书,抓在手中抖了抖,眼中带着杀气,“难道这上面的事情,也是有人逼着你去干的!”

    过三亮的汗就下来了,双手不停地擦着脑门上流下来的汗,“不,这是……这是……”他就是长了一百张嘴,也不能把黑的说成白的。

    “你再看看你自己的样子!”陈龙“啪”的一声,将一沓照片拍在桌上,右手食指狠狠地敲着桌面,厉声道:“肮脏!丑恶!无耻!”

    过三亮的双腿已经抑制不住地颤抖了起来,照片上的明明就是他自己,他却像是看到了一副世界末日的景象。

    “你觉得自己冤枉,还觉得自己被人整了?好嘛,那看在往日的交情上,明天我帮你立个案,我一定会把这件事情查个水落石出,还你个清白!”

    “别……别!”

    过三亮自己做过什么,他心里最清楚,这事还用得着再去查吗,他都已经在悔过书上签了字,拿到法庭,直接就能当证据,只要立案,那等待他的下场,就是牢底坐穿。

    想明白这一点,过三亮猛然冲上前,一把抓住陈龙的胳膊,苦苦哀求道:“陈哥,陈所长,我求求你,这件事就不要再查了吧!你说怎么办,我全都依你的,只要别把这事捅出去。”

    陈龙冷眼看着过三亮那凄凄惶惶的样子,心说你小子活该,什么人不好惹,偏偏要去惹曾毅。那是你能惹得起的吗?池建刚多么嚣张霸道,还不是转眼之间就成了阶下囚,你一个小小医政科的科长,在人家曾专家的眼里,连个屁都算不上。

    陈龙这也是有些恼火,他混了这么多年的所长,现在好容易才通过曾毅的线,搭上了杜若的关系,眼看有了提拔的希望,过三亮却给自己捅出这么大的一个篓子,这惹恼了曾毅,那自己的副局长岂不是要泡汤。

    所以陈龙打定主意,这回一定要狠狠地收拾过三亮,一定要让曾毅满意,更不能让杜老板对自己的办事能力和忠心有所怀疑。

    “陈所长,你一定要救我这一回啊!”过三亮像一只癞皮狗,死死地缠着陈龙,只差没跪下来哀求了。

    陈龙厌恶地摆了摆手,“我还要陪一位尊贵的领导喝酒,没有工夫处理你这件事。你先回去吧!”

    过三亮哪里肯走,“陈所长,只要你给我指条路,我感激不尽。不管是去磕头,还是去赔罪,我全都认,你就拉我这一把吧。”

    陈龙怒火顿起,一拍桌子:“不是说了让你回去吗!是你的事重要,还是领导的事重要!”

    包间的门此时被人推开,曾毅拿着手机走了进来,“不好意思,让陈大哥久等了。”

    陈龙立刻站起来,换上笑容,“哪里哪里,领导的事重要,等多久都是应该的。”

    “唐秘书的电话。”曾毅解释了一句,完了就看到了站在那里的过三亮,他只当没认出来,道:“来了新朋友,这位是……”

    “一个无关紧要的人,我正要打发他走呢!”陈龙赶紧侧着身子,笑着道:“曾老弟,你快坐,咱们接着刚才的喝。”

    过三亮惊骇万分,这不就是今天被自己扣了证的那位诊所老板吗。他不知道曾毅是什么来历,但很清楚陈龙平时的派头,在这几个街区内,陈龙就是土霸王,完全是横着走的,什么时候见他对人这么客气过啊,竟然还客客气气把对方让到了上首的位子,就是马金有来了,也不见得陈龙就有这么恭敬,而且是发自内心的恭敬。

    这一刻,过三亮就有点明白自己得罪谁了。

    看着曾毅就要从身前通过,过三亮突然做出个让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事,他“噗通”一声,跪倒在地,然后拽着曾毅的大腿痛哭流涕,“曾大夫,曾领导,我错了,我有眼不识泰山,今天冲撞了您,我给你磕头赔罪,求您高抬贵手,就饶了我这一遭吧。我那都是受了坏人的挑唆,并不是想故意冒犯您,您大人有大量,就放过我吧……”

    曾毅当时就傻了,这是哪一出啊。

    不光是他,就是陈龙,也有些傻眼,整人的事他干过不少,那些被整的人,虽然都很惊慌,都很害怕,但像过三亮这样怂的,他还是头一回见。

    陈龙心里都替过三亮害臊,**的好歹也是一科长,算是个小小的领导,竟然连当众下跪磕头的事都做得出来,简直无耻下作之极。陈龙扪心自问,虽然自己在领导面前,也是卑躬屈膝的,但也绝对做不到这种程度。

    人才啊,陈龙不得不在心里有点佩服。

    曾毅短暂的愣神之后,反应了过来,他在过三亮肩膀上点了一下,就摆脱了对方的死缠烂打,道:“你这是干什么!有什么话站起来说。”

    “曾领导要是不原谅我,我就跪着不起来了!”过三亮还发了狠,我就这么无耻了。

    陈龙郁闷了,他本来想狠狠地收拾一番过三亮,在曾毅面前表表忠心的,现在没他什么事了,他就是再收拾,也收拾不到这种程度啊,最下作的事都让过三亮给做了,哪还用得着他出手。

    “过三亮,你给我站起来,像什么样子!”陈龙暴喝。

    过三亮打定了主意,就是不起来,为了前途,为了打动对方,他今天把最狠的招数都用出来了。

    曾毅看着眼前这荒唐的一幕,不禁哭笑不得,官场上的丑事,他以前听说不少,但眼前的事还是超出了他所能想象的极限。他不知道陈龙到底用了什么手段,竟然把过三亮折腾到这地步。

    他真有点冤枉陈龙了,陈龙都还没来得及上手段呢,实在过三亮这家伙太软头骨了。

    “过三亮,我数到三,你要是再不起来,可别怪我公事公办!”

    听到陈龙这句话,过三亮犹豫再三,最后还是站了起来,他还是很怕陈龙公事公办的,他站在那里抹了把眼泪,道:“曾领导,请您给我一次改正的机会,我保证今后全听的,你说让我往东,我绝不敢朝西……”

    陈龙都有些听不下去了,老子表忠心的时候,这些话也说不出口啊,他看着曾毅,“曾老弟,你看……”

    曾毅实在是对过三亮无语了,他皱着眉点了点头,示意差不多就行了。

    陈龙得到信号,就扭过头道:“过三亮,曾专家是个心善的人,看在你今天这么诚恳认错的份上,就饶你这一回,要是换了我,你现在做什么都没用。”

    过三亮一副感激涕零的样子,“谢谢曾专家,您就是我的再生父母……”

    “走吧,走吧!”曾毅实在是听不下去了,胃里都一阵阵翻腾。

    “您放心,那些证件,我明天一准给您送过去……”

    陈龙此时轻轻咳了一声。

    过三亮一激灵,立刻改口,“不,我现在就去给您取,马上就送过来!”说完,慌里慌张就要走。

    “过科长,曾专家大人大量,不跟你计较了,你就准备这样走了?”陈龙斜斜瞥着。

    “我糊涂,我糊涂!”过三亮立刻把服务员叫来,“去把你们饭店最好的酒,给我拿三瓶来,全开了,再拿三个碗来。”

    一会工夫,服务员拿来三瓶高度数的五粮液,一斤装的瓶子,全部打开了。

    过三亮把酒全倒到三个碗里,刚好一碗能装下一瓶的量,看着眼前的三碗酒,他咬了咬牙,端起碗来,“曾领导,我给您赔罪了,诚意全在酒里头。”

    说完,仰着脖子,就把这碗酒一口气干了,等三碗酒下肚,过三亮脑门上的汗珠子就出来,他红着眼看着曾毅:“曾领导,您看小过我的诚意够不够?您要是觉得不够,我再来。”

    陈龙看着过三亮,他知道过三亮的量,平时要是匀乎着喝,这小子也能喝个两斤多,但今天这么猛喝,估计够他难受的,他就问着曾毅:“曾老弟,你看……”

    “诚意还行!”曾毅点了点头。

    陈龙就摆了摆手,“走吧!”

    过三亮听到陈龙这句大赦的话,就赶紧拱手告辞,等出了饭店,他拦了辆车,直奔医院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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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楼  发表于: 2015-08-14   

第四十六章 唱红脸



    第二天早上,曾毅刚起床,就听楼下有人敲门,下去一看,还是那个推销药材的女人,背后跟着卫生局的那个瘦高个。

    曾毅昨天听陈龙讲了,这个女人叫做梁草,以前是市药材公司的职工,后来跟过三亮勾搭在一起,做了姘头,就出来自己单干,开了一家药材公司,凭借过三亮手里的权力,这两年药材卖的风生水起。

    曾毅打开门,“过三亮让你们来的?”他以为是过三亮叫这两人过来赔礼道歉的呢。

    “呦喝~,胆子不小,我们科长的名字是你能够叫的吗!”

    瘦高子顿时瞪起大眼,要是过三亮在跟前的话,他一准跳出来表忠心了,但现在听了,也就是瞪眼吓唬吓唬曾毅。这家伙叫梁催,是梁草的弟弟,也是靠着过三亮的关系,才混进来卫生局,“怎么样,昨天我们检查之后,有没有想出什么整改的措施?”

    这家伙狐假虎威,拉过一把椅子大咧咧坐下,像看着已经掉入了牢笼的猎物似的,看着曾毅。

    曾毅就知道这两人不是过三亮派来的,也对,那么丢人的事,过三亮肯定是不会讲给第三人知道的。

    看曾毅没说话,梁催鼻孔里嗤了口气,“就你这种法盲,我看也你想不出什么整改措施来,这不,我亲自上门,把整改措施给你送过来了。真是的,为了你们这些个人,我们这些国家干部把心都给操碎了。”

    这话说的,好像他自己是一个“执法为公暖民心,人民群众无小事”的好公仆。

    曾毅心里乐了,明明是无利不起早,却讲的自己跟雷锋似的,这个瘦高个,还真是一人才呐,他道:“那整改措施呢?”

    梁催一指梁草:“这位良草医药材公司的梁总,梁总那里的药材价格公道、品质上等,你只要订她那里的药材,问题不就解决了嘛。你好,我好,大家都好,我这么跑前跑后的,还不是为了让老百姓都能用上放心药、良心药吗?当然,这也是为了解决你的问题,让你早日开张。”

    说完,梁催坐在那里,等着曾毅来感激和恭维自己。

    曾毅摇头,这真是一个活宝,把丢人现眼,当作一件光荣的事来夸耀,还要给自己脸上贴金,这卫生局的医政科,还真是物以类聚啊。

    梁草做的医药材的生意,真要是把曾毅的诊所关了门,她的药材卖给谁去。昨天过三亮过来唱黑脸,今天她就来唱红脸,一唱一和,这都是以前用惯了的套路。

    曾毅懒得理会这一对活宝,他拿出自己的行医箱,开始收拾东西,他一会还要赶往卫生厅,陪同冯玉琴下去视察,“你们先回去吧,我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办,这事回头再说。”

    梁催当时就恼了,我一个国家干部,放下国家大事不管,专程过来给你送上解决问题的灵丹妙方,你竟然敢不领情,还说自己有更重要的事要办,你一个平头老百姓,难道比我的事还会更重要吗。

    他一跺脚,从椅子里跳起来,“我看你是敬酒不吃吃罚酒!好,我现在正式通知你,我要检查你这家诊所的卫生情况。”

    看到曾毅手里的针具包,他就道:“你的这些针,有没有消过毒?我看你这里怕是连酒精都没有吧!”他又指着那些药柜,“还有,你这里有没有做防虫防鼠的措施,这些药材放在这里,虫蚀鼠咬,还怎么入病人的口!再看看你这屋子里,苍蝇蚊子乱飞,跳蚤蟑螂满地爬,我看你不是治病的,你这里根本就是传染病菌的源头!”

    梁草单手叉腰,嘴角上翘,一副嚣张的表情,道:“跟他废什么话,罚!罚死他,罚得他倾家荡产!”

    看曾毅要把针具包放入行医箱,梁催伸手过来抢夺,“妈的,这都是证据,你还敢藏匿证据!”

    “拿开你的手!”曾毅眉头一皱,伸手抓住梁草的手腕,一拉,再一推,那家伙就仰天摔倒在地。

    梁草一看自己弟弟吃了亏,急眼了,“小王八蛋,你还敢殴打国家干部、执法人员,我看你是不想活了!”说着,她张牙舞爪奔曾毅来了,使出了泼妇抓脸的绝招。

    眼看就要抓到曾毅,梁草的头发被人从后面一把扯住,整个人顿时成了个倒仰的姿势,还没反应过来呢,“啪”,一个大嘴巴就糊在了她脸上。

    “你这个泼妇!贱货!你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敢对曾领导无礼!”

    过三亮一脸煞气地出现,他一把推开梁草。梁草踉踉跄跄退了好几步,差点没摔倒,脚下的高跟不偏不斜,正好踩了地上梁催的手上,疼得那小子一蹦三尺高,嗷嗷直叫。

    过三亮昨晚到医院洗了个胃,吐得头晕眼花,就迷迷糊糊睡着了,等睁开眼,天已经大亮,他暗道一声不好,自己忘了把证件给送回去了。

    匆匆忙忙赶回局里,他拿了昨天扣的证件,就奔曾毅的诊所来了。谁知一到门口,就看到了这一幕,过三亮浑身上下的寒毛,立时都惊得竖了起来,上前二话不说,就给了梁草一个耳光。

    梁草反应过来,破口大骂:“过三亮,**的是不是疯了,敢打我!我跟你拼了!”

    过三亮一瞪眼,指着梁草的鼻子:“你动一下试试!”

    梁草看过三亮怒火冲天的样子,立时噤若寒蝉,她平时作威作福,靠的就是过三亮手里的那一点点权力,刚才是急眼了,嘴里的话才脱口而出,事实上她哪敢对过三亮动手,得罪过三亮,她的好日子就到头了,甚至连他弟弟都要跟着倒霉。

    过三亮镇住自己的姘头,一转头,脸上的怒气瞬间消失,继而换上了一副卑躬屈膝的样子,上前几步,关切道:“曾领导,您没事吧?小过有罪啊,来晚了让您受惊了。”

    梁草姐弟俩的下巴集体摔个粉碎,他们惊诧地看着曾毅,这个诊所的大夫,顶多就二十出头吧,过三亮竟然自称小过,我的妈呀,这是个什么情况!过三亮也就是他们局长跟前,才自称小过吧,不过那局长的岁数可明显比过三亮大。

    过三亮看曾毅没有搭理自己,顿时有些胆颤心惊,能不惊吗,他写的悔过书,可还捏在陈龙的手里呢,对方动一动手指头,就能让自己粉身碎骨。

    梁催站在一旁,嘴里还在哼哼,过三亮上前就是一巴掌,“别嚎了!还不赶紧向曾领导道歉!谁允许你来这里的,你的眼里,还有没有组织,有没有纪律,回头我一定撤你的职!”说完,他指着自己的姘头:“还有你,欺行霸市、胡作非为,彻头彻尾的无德商人,我一定会向有关部门举报!”

    梁草姐弟俩被训懵了,他们不知道过三亮今天到底吃错了什么药,但好在他们不傻,看得出曾毅的来头很大,是自己惹不起的人物,所以赶紧上前,给曾毅道歉。

    梁催心里挺委屈,我堂堂一个国家干部,被打了,竟然还要向对方道歉,这天底下还有讲理的地方吗。这小子的逻辑,就是国家干部怎么欺负屁民,那都是应该的,反过来的话,那就是大逆不道的事。

    曾毅看着眼前这场闹剧,心里竟然很平静,一点想法都没有,昨天过三亮给他的感触太强烈了,相比之下,今天这个根本算不上什么。

    “都怪我驭下不严,才出了这种混账东西,我向曾领导道歉,回头我一定吸取教训,加强学习,严加管束。”过三亮小心翼翼地捧出证件,“这是曾领导的证件,我给您送回来了!”

    “我现在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去处理!”曾毅收拾好东西,就随手合上了行医箱,准备出门。

    “曾领导,您放心,回头我一定狠狠收拾他们!”

    过三亮作着保证,心里恨不得将梁草姐弟俩千刀万剐,为了能让曾领导把证件收回去,老子昨晚又是下跪,又是三斤白酒,容易吗,小命差点就交代在医院的手术台上。可就一打盹的工夫,你们俩又把曾领导得罪了,这是要老子的命啊。

    曾毅看都没看他一眼,提着箱子就往外走,过三亮满头冒汗地跟在后面,不住说着好话,又使出了死缠烂打的招数。

    刚到路边,卫生厅的车子就来了。车子停稳之后,就见郭鹏辉的司机很麻利从驾驶位上跳下来,然后从车后面小跑着绕了过来,拉开车后座的门,就恭恭敬敬地站在那里,笑道:“曾专家,郭局长让我来接您了。”

    “辛苦了!”

    “不辛苦,这都是应该做的。您是不知道,刚才为了能来接您,其他的司机都跟我急眼了呢!”这司机很会说话,他不说自己,却一句话就把曾毅捧高了很多。

    曾毅笑呵呵地抬腿,心说这位司机师傅可真厉害,这拍出来的马屁与众不同啊。

    “曾领导,我……”过三亮此时又小声说道。

    曾毅冷眼一瞥,“我要去给领导看病,你也跟着去?”

    过三亮一听领导两字,脚步就往回缩了缩,像个受惊的小媳妇,嗫嚅道:“领导的事情重要,我就不去了,那我在这等您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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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楼  发表于: 2015-08-14   

第四十七章 最高标准



    到了卫生厅,原本是定好下去视察的,可冯玉琴听说保健基地的选址已经有了方案出来,就临时决定开会,视察的安排自然后延。

    下面的人就赶紧去安排会场,顺便通知各区卫生分局,今天的视察取消了。在这方面,领导拥有绝对的自主权,下面所有人的行动,只能是根据领导的决定随时进行变动,不然难道你还要出来质疑领导的诚信问题吗,怎么你说了要来,为什么又不来?

    曾毅听到这个安排,心里叹了口气,这次竟然还多亏了陈龙,不然自己要拿回诊所的证件,怕是要多费几番波折了。

    会议室里,郭鹏辉把备选的方案一一向冯玉琴介绍,并着重讲了这些地方分别入选的理由。

    冯玉琴坐在那里听取汇报,脸上毫无表情,甚至连个颔首或者皱眉的动作都没有,这让郭鹏辉的心里很没有底,难道说这十个备选方案,冯厅长都不满意?

    “以上就是综合了所有筹备组成员意见后,形成的初步选址方案。”郭鹏辉介绍完毕,拿起自己面前的大茶杯,喝了几口,润着嗓子,然后等待冯玉琴的发言。

    冯玉琴看了看坐在最远处的曾毅,道:“曾毅,这些方案之前你都研究过了吗?”

    曾毅点了点头,“郭局长已经跟我沟通过了!”

    “那你就说说自己的意见,你比较倾向哪一个方案?”冯玉琴轻轻扣上了茶杯。

    郭鹏辉心里暗道自己果然没有猜错,冯厅长对曾毅可不是一般的信任啊,满屋子的人不问,偏偏问曾毅,还好自己提前跑了一趟,不然今天曾毅一开口“不知道,我也是刚知道有这么个方案”,那自己不就被动了么,老话说得一点没错,小心驶得万年船啊。

    要是换作以前,曾毅肯定会客气一番,说自己不懂行,没有意见,甚至是完全同意其他成员的意见,但这两天过三亮的事,让曾毅明白了,权力这种东西,你该抓的时候就得抓,你不抓,那权力就落到了过三亮这种人的手里去了,反过来受害的还是你。

    身为筹备组的成员,你就是再作高姿态,别人也会视你为分权夺权的对手,这点并不以你的意志为转移。而且,既然是筹备组的成员,就应该拿出一种负责人的态度来,不能事事敷衍。

    曾毅清了一下嗓子,作为筹备组的成员,他头一次很郑重地发表了自己的看法,道:“这十个地方都很好,全都是风景优美、气候宜人的好地方,从养生学的角度讲,在这些地方居住,对人的身心健康,有着很好的促进作用。这十个地方,除了地理位置不同外,方方面面的条件都差不多,不管选择哪一个地方,我觉得都是可以的。但是……”

    会议室里的人,本来都很漫不经心,一听到“但是”,才齐刷刷地看向了曾毅,大家心里很惊讶,一个无官无权的专家成员,竟然也说了“但是”。

    曾毅停顿了一下,其他人若有若无的视线,让他有些不舒服,他调整了一下情绪,接着说道:“我觉得,风景优美、气候宜人这些条件,不应该是保健基地选址的唯一标准,如果仅以这个做为标准,我想南江省符合条件的地方,远远不止这十处,或许有二十处、三十处,甚至是上百处。”

    这话倒是没错,南江省是个旅游大省,其中绝大部分景区都是自然风光景区,要找风景优美的地方,何止百处,万处都找得出来。

    冯玉琴脸上不动声色,心里却是有点意外,她想着曾毅应该会提上一个两个地方,或者是一个都不提,但没想到曾毅会推翻所有的备选方案,这和她之前所认识的曾毅,有点差别,她道:“那按照你的想法,保健基地的选址应该以什么为标准。”

    “以我们建立保健基地的目的为最高标准。”曾毅既然讲开了,也就毫无保留,“目的不同,我们保健基地的建设方案就不同,它所需要的条件,也就跟着不同。举个例子,如果只是以配合治疗、术后恢复为主,那么这个基地的规模就不需要有多大,而且不能远离大型医院,而且交通要便利,它的选址范围,必将局限于荣城的周边;如果是以照顾离退休老干部的生活为主,那么这个基地就要以适宜生活为主,建设方案尽量以休闲安逸的生活小区为基调,周边的生活配套设施要跟得上,要有人气,建设基地的同时,还必须要建设一座甲等以上的医院。”

    冯玉琴的眼神就亮了一下,她之所以要建这个保健基地,是有原因的,除了上次会议所讲的那些表面原因外,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这也是让历届南江省委都比较尴尬的一个问题。

    南江省山水俱佳,气候宜人,在全国来讲,都是一个非常适宜居住的好地方。正因此如此,历届南江省委,都极力邀请很多退下来的国家领导人前来南江定局,安度晚年,可让人遗憾的是,这些领导人都是在短暂居住一段时间后,就离开了南江。

    和下面地方官员争取保健基地的原因一样,冯玉琴做这个基地,本身也是有政治因素在内的,南江省委,同样也非常需要那些来自于中央的领导的支持。

    做官做到了一个层次后,想要再往上爬升,政绩、个人能力所占的考量比例,就会大大降低,谁能争取到更多大佬的支持,谁就有更大的机会从各方诸侯中杀出重围,从而进入中枢,位于权力金字塔的顶端。

    历届南江省委,对于不能留住老领导的问题,都进行过反思,有的认为是软件制约,有的认为是硬件不足,但在软硬件上都投入了巨大人力物力后,这个情况依然没有改观。

    这次由冯玉琴主导建设一个全新的保健基地,南江省委给予了高度的重视,但并没有在软硬件方面,提出具体的标准和要求,就是希望冯玉琴能够借着这次的机会,去积极探索,大胆改革,找到问题的症结所在,并一举攻克这个难题。

    只要能够解决问题,改变现状,要钱还是要人,南江省委都是全力支持。

    冯玉琴把曾毅安排到筹备小组,器重和报恩,只是一个很小很小的原因,冯玉琴更多的想法,是从通过曾毅这个专家的角度,去发现和寻找问题的症结所在,这也是之前历届南江省委都忽视了的一个环节。

    今天曾毅的发言,虽然只有短短几句,却让冯玉琴有一种刮目相看的感觉,之前曾毅在她的眼中,就是一个医术还不错的专家,但他能从建设基地的目的来考虑问题,就让冯玉琴觉得他很不一般了,至少在座的这些成员中,就没有人能看到这个高度。

    “曾毅说得很有道理,我认为我们在考虑问题的时候,还存在着很大的局限性。建设保健基地,是一个整体性的事情,不能单单只从一个方面考虑,或者是单独地去解决一个问题,然后再去解决另外一个问题,我们要有一个全盘性的考虑。”

    冯玉琴的这几句话,简明扼要说出了曾毅的看法,又把问题上升到一个提纲挈领的新高度。

    郭鹏辉立刻发言:“我同意冯厅长的意见,我们必须要有一个全局性的认识,不能够一叶障目,不见泰山。”

    其他人纷纷附和,一致表示赞同。

    冯玉琴沉着脸,她对这些人很不满意,曾毅不提,你们就只考虑选址的问题,现在一提,就各个都全面了,看来要解决留住老领导的问题,指望这些人是不行的。

    “既然大家都认同,那就重新做方案吧,先针对各种不同的考虑,作出全盘的方案,然后优中选优!”冯玉琴站起身,“散会!曾毅你跟我来一趟。”

    郭鹏辉眼羡地看着曾毅进了冯玉琴的办公室,心说这还不是一般地受宠啊,曾毅怎么说,冯厅长就怎么来,看来以后自己还要勤跑动,提前把曾毅这个冷灶烧热乎了。

    他能想到的,其他人就算以前没想到,现在开完这个会,也都想到了,大家都存了和郭鹏辉一样的想法,准备去烧烧冷灶。曾毅的那个冷灶,已经算不上是个冷灶了。

    “随便坐,到我这里不用拘束!”冯玉琴客气招呼了两句,坐到自己的办公桌后。

    没外人的时候,曾毅还是称呼冯玉琴为阿姨,“是不是我刚才的发言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你讲的很好!”冯玉琴露出笑意,“我想了解一下,你对于保健基地的看法,都是从哪里来的?”

    曾毅笑了笑,“以前上学的时候,我四处游历,给人治病的时候,见过一些不同的保健基地。”

    冯玉琴心中欣慰,看来自己让曾毅进入筹备组,还真是没有挑错人,自己现在就需要这么一个人,能够综合比较,发现问题,“以后希望你把自己的精力,多多地放在筹备组这边来。”冯玉琴意味深长地望了曾毅一眼。

    曾毅稍稍迟疑了一下,就明白了冯玉琴的意思,冯玉琴是对自己这段时间把精力都放在诊所上有些不满了,一个是诊所,一个是保健基地,主次轻重,还是要分清楚的。

    曾毅就有些不好意思了,冯玉琴把自己定为筹备组的成员,而自己的表现,实在有负冯玉琴的器重,他诚恳道:“冯阿姨,我以前闲散惯了,身上有很多不足的地方,还要您多多指点批评。今后我会把精力,都集中在筹备组的事情上。”

    冯玉琴微笑颔首,她最欣赏曾毅这一点,悟性其高,而且格局气度也高人一等,可惜先学了医,否则走从政的路子,也很不错的。

    “我还有个会要主持,你就自己先忙去吧!”冯玉琴笑着摆了摆手,她并不指望一下就能把曾毅扭转过来,专家和干部,差别还是很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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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楼  发表于: 2015-08-14   

第四十八章 能屈能伸



    出了冯玉琴的办公室,郭鹏辉已经在等着了,“曾顾问,我们还准备了一个小会,主题是领会一下冯厅长的指示精神,确定筹备组接下来的工作思路。”

    会议室里还是刚才的那些人,只是少了冯玉琴一个。

    在政府机关里,跑腿出力、出谋划策的事,都是由下面的人去做,领导只需保留最后的拍板决策权即可。这次保健基地的筹备,陈高峰只是名义上的组长,不过问任何事情,冯玉琴是实际的主导者,但她不可能事事躬亲,她所要做的事情,就是在大家拟好的诸多方案中,选择一个出来就行。

    之前做好的方案被全盘推翻,筹备组所有成员的心里都有些惶恐,压力很大。这些老机关心里一个比一个清楚,曾毅的意见不过是表面的理由,真正的原因,是冯玉琴对这些方案也不满意,否则就是有十个曾毅,也绝对拽不回来一个冯玉琴。

    会议一直开到中午吃饭才结束,大家无法知道冯玉琴心里真正的想法,只能先按照她的指示,去做几个全盘的筹划。

    郭鹏辉留曾毅在厅里吃过午饭,把他送到楼下,“曾顾问,目前筹备工作的情况很不乐观,上级又催得很紧,希望你以后能够多抽出点时间,多和其他的成员沟通,让我们的筹备工作,尽快取得突破。”

    “今后我争取每天都能过来一趟。”曾毅说到。

    郭鹏辉心里吃了一惊,以前曾毅可是能推就推啊,不过他脸上却是一副惊喜的表情,“那就太好了,办公室我都给你准备好了呢。”

    曾毅笑了笑,拱手告辞:“郭局长您忙吧,就不用送了!”

    “我让司机送你!”郭鹏辉一招手,他的司机就把车子开了过来。

    回到诊所门口,一下车,曾毅讶异地发现,过三亮竟然没走,正笔直地站在诊所门口。

    此时太阳很毒,刺眼的光线毫无遮拦地照射下来,过三亮就站在门口的太阳地里,被晒得脸颊发红,嘴唇干涩,头发打湿了贴在脑门上,汗珠子顺着发丝往下滚,身上的衣服也是干一块,湿一块的。

    曾毅有些意外,没想到过三亮还是个能屈能伸的主,昨天能当着陈龙的面跪倒求饶,今天又能顶着太阳苦熬,为了保住自己手里的那一点点的权力,他竟然上不封顶、下无底线地穷尽一切能事,曾毅此刻都不得不佩服权力有着如此大的魔力。

    看到曾毅回来,过三亮抹了一把脸上的汗,挤出个笑容:“曾领导,您回来了。”

    曾毅没理他,提着箱子走了进去。

    过三亮后面跟上,“曾领导,我知道错了。”

    “我知道了,你可以走了!”曾毅放下箱子,拿出杯子找水去了。

    过三亮面色惶恐,“曾领导,我真的知道错了,我不该执法犯法,以权压人,我保证以后再也不这样了。我知道,在你们这些大人物的眼里,我这样的小科长,连只蚂蚁都算不上,您就高抬贵手,饶了我这一回,给我一次改正的机会吧。”

    曾毅坐在那里喝着水,不置可否。

    “早上来你这里捣乱的那个家伙,已经被我停职了,那个良草公司的老总,我保证以后她再也不会出现在区里任何一家诊所的门口。”过三亮为了保住自己,确实已经是下了血本,为了摆平他的那个姘头,他花费了不小的代价,“小过我真的错了,今后曾领导您就看我的行动吧,我要是再敢胡作非为,你就让我粉身碎骨。”

    “哦,你把证件放下,先回去吧!”曾毅摆了摆手,打发过三亮走人。

    过三亮如蒙大赦,赶紧把那些证件拿出来,恭恭敬敬地放在曾毅面前,然后鞠了个躬,转身走了。曾毅这话不明不白,没说原谅,也没说不原谅,就是要看过三亮今后表现的意思了。过三亮心里也明白,要是自己以后敢再为非作歹,犯在了曾毅手里,那捏在陈龙手里的把柄,就会立刻成为一把要命的追魂索。

    曾毅现在想着的是自己诊所的问题,冯玉琴今天的意思,是要让自己把精力都放在保健基地的筹备上,那这个诊所,只能是暂时搁置了。看着写有“生生堂”三个字的招牌,曾毅有些不情愿,他对这三个的感情很深。

    正在琢磨诊所的去留,手机响了,是一个让曾毅很意外的人打来的,顾明珠的丈夫崔士英。

    “曾大夫,下午有空吗?”崔士英很客气地问着。

    “有空!”曾毅笑着,“是不是给顾主席复诊的事?”

    崔士英那边爽朗笑着,“她的病我看已经好了,我找你不是这件事,是别的事。”

    曾毅有些意外,“您说。”

    “下午我要和市里几个有名的古玩大家搞个鉴赏会,我觉得你的那个行医箱很有意思,你有空的话,就过来一趟,说不定有人能说出它的来历呢。”

    曾毅一听是这件事,就道:“好,您说一下地点,我一会就过去。”

    “悠然居,你过来之后,报我的名字就可以。”崔士英叮嘱了两句,挂了电话。

    悠然居位于荣城市郊的青龙山下,名字取自于“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中的悠然二字,是一处非常休闲的喝茶之所,

    曾毅到了地方,就看到一座复古式的大宅门,走进去之后,里面雕廊画栋,水榭廊台,曲径通幽,犹如一座园林。

    服务员看他进来,便上前问道:“先生喝茶还是找人?”

    “找崔士英先生,我们约好的!”

    “您是曾先生吧!”服务员一听,立刻伸手在前带路,“崔先生已经吩咐过了,我这就带您过去。”

    曾毅一路走过,也不禁啧啧称奇,这悠然居的布置真的挺独特,一张张茶座,隐约在树荫蔓藤之下、花丛绿树之间,旁边又有小桥流水,确实有一种悠然的感觉,各个茶座之间,又相隔很远,不用担心自己这边的谈话,会被别人听到。

    跟着服务员左右穿梭,最后走进一座有着浓郁江南风格的楼宇之内,又穿过大厅,就看到了楼后面有着清澈的小溪水流过。

    溪水边摆了两张茶座,几个中年男人正凑在一起,打着麻将,磕着瓜子。

    “曾大夫,你来了!”崔士英看到曾毅,就放下手里的麻将,“不打了,人差不多到齐了。”

    大家今天也不是为了赢这点麻将钱来的,其他几人立刻推到麻将,站了起来,对着那服务员咋呼道:“快去,把你们老板叫过来。”

    “走,里面坐!”崔士英在前面领路,大家又回到楼内,进了二楼的一间包厢。

    包间很大,一面是落地窗,正对着外面的小溪流,光线非常充足,屋内按照会客厅的需要,摆了十几张中式复古的座椅,座椅与座椅之间,摆了高脚小桌,上面是精致细滑的瓷器茶杯。

    “今天有新来的,我给你们介绍一下吧。”崔士英把曾毅介绍给大家。

    曾毅和众人一一握手认识,矮胖的那个姓徐,嘴上有短须的姓陈,这两位都是荣城有名的大企业家,古玩收藏只是他们的业余爱好。另外一位穿着圆口布鞋,胸前挂着个老花镜的,是专门做古董生意的,姓董,叫董洪峰。

    董洪峰比较健谈,别人都坐下了,他没坐下,而是捧着个茶杯来到曾毅跟前,看着曾毅脚下的行医箱,“曾大夫,你平时行医也用这个箱子吗?”

    曾毅点了点头,笑道:“只要出诊,我都会背着这个箱子。”

    董洪峰立刻咂了两下舌,“曾大夫可不是一般的大手笔,我看这个箱子,得有几百年的历史了,换作是我,如果得到这么一件有年头的古物,我一定会摆在家里,仔细把赏。”

    “我这是习惯了,以前我爷爷就是背着这箱子行医的,从小耳熏目染,我觉得如果不背着这个箱子,就不像是个大夫,甚至都开不出药方来。”

    “哈哈,曾大夫真是个有趣的人!”董洪峰笑了笑,端着茶杯又坐了回去,“我说你们几个,全都不如人家曾大夫痛快。有什么好东西,就别藏着掖着了,赶紧拿出来让大家都见识见识吧。”

    “又不急这一会半会的,等等老左,他马上就来了。”

    正说着呢,包间的门被人推开了,“不好意思,让几个老朋友久等了,抱歉,抱歉!”

    “我说老左,你现在的谱可是越来越大了,老朋友来你这里半天了,你都舍不得露面,难道是怕我们几个白吃白喝?”董洪峰打趣着。

    姓左的中年人,就是悠然居的老板了,他抱了抱拳,道:“实在是对不住,最近身体不舒服,有恙在身。”说着,他还是皱着眉头,脸上有着一丝淡淡愁容。

    “巧了,今天我们正好请了一位大夫来!”董洪峰看着曾毅,“曾大夫,你受累,帮老左瞧瞧,看这个吝啬鬼是不是在装病。”

    崔士英他淡淡笑着:“有曾大夫出手,说不定连老左的吝啬病,都能一起治好。”

    老左这才注意到屋里有个年轻人,他拱了拱手,算是打过招呼了,但并没有把那几位的话放在心上,以为这帮老朋友是在开自己的玩笑呢。

    曾毅同样也是拱了拱手,顺便观察了一下老左的气色,发现他面容惨淡,带有很重的倦容,但却看不出有什么明显的病症。

    曾毅略微一想,就明白了,这是严重失眠啊,他道:“左老板这个病挺熬人的,说病不是病,但比生病了还痛苦。”

    老左眼睛一亮,就坐在了曾毅旁边,道:“曾大夫,那就请你仔细帮我瞧瞧吧,你不知道,这段时间我都快痛苦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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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楼  发表于: 2015-08-14   

第四十九章 医者意也



    其他几人就停下了玩笑话,这才相信老左是真的生病了,但不知道这个生病了还要痛苦的病是什么病。

    曾毅帮老左号了号脉,又看了一下舌苔,心里就有些纳闷,老左的身体并没有什么问题。失眠无非是由身体和情绪两种因素引起,身体方面,就是气、血、淤、痰等因素,但老左的脉象,既没有表现出阴虚火旺,也没有痰热内扰的迹象;如果说是情绪引起的,也不像,心肝脾三经主管人的情志和神思,但这三经的情况,并不能导致这么严重的失眠。

    相反,老左严重的失眠,引起了易怒易燥的情绪,反而让这三经有些亢奋。

    “最近生活起居方面,和以前是不是有什么不同,比如换了个床,家里新添置了家具、盆栽?”曾毅问到。

    排除身体和情绪的原因外,那就是环境了,有极少数的人,对环境相当敏感,只要环境稍微有一点点变动,就会无法睡眠,现实中我们经常能见到一些人,换了张床,就辗转难眠。

    老左摇头,“一丁点的变化都没有。”

    曾毅细一想,就问道:“左老板是不是最近出了一趟很远的门,出国了吧?”

    老左顿时脸露惊讶,“这个你也能号出来?我上个月去了趟美国。”

    曾毅笑了起来,他对老左的失眠原因,有些了然了,道:“你这个病,用西医的话讲,叫做生物钟紊乱,是因为调整不过时差,所以导致了失眠。”

    不光是老左,屋内其他几个人也觉得曾毅这个说法有问题,失眠不就是生物钟紊乱吗,为什么还要专门再强调一下呢。

    “那这个要怎么来调整呢?”老左皱眉。这生物钟又不是摆钟,跑乱了还能手动校正,除非是正常作息,否则很难调整过来,可眼下的问题,是自己根本就无法睡着。

    “简单!我给你说个方子,吃上三剂,就好了。”曾毅想了一下,道:“百合30克,紫苏叶9克,水煎服。”

    老左凝神想着这个方子,他也学过几天中医,对中医药有些了解,百合主要是用来养阴润肺的,也有镇定安神的作用,用来治疗失眠,似乎是对症的;但紫苏叶是解表散寒的药,是用来治疗感冒风寒的,这个似乎有点不对症。

    “这个方子有什么说法?”老左问到。

    “医者,意也。百合花朝开暮合,紫苏叶朝仰暮垂,这二物最具昼夜升降之气,用来调理左老板的昼夜失序之症,最为对症,你先服上三剂,就知效果。”曾毅笑着,有人确实对时差非常敏感,但像眼前这位左老板,敏感到一个月难以睡眠,还是比较罕见的。

    老左“哦”了一声,中医确实是有“医者意也”的说法,只是从来就没见有人这么开过方,仅凭某个药材的特性,就推断它能治疗某方面的病,并没有什么科学依据。

    “行了,方子也开了,老左你就抓紧时间找人去抓药吧!”董洪峰是个坐不住的性子,他又吵吵道:“赶紧的,大家都把自己的好东西拿出来吧。”

    在场的人笑了笑,这才拿着各自今天带来要鉴赏的东西,摆放在了屋里的一张长条八仙桌上。曾毅是个外行,他把自己的行医箱抱过去,然后就坐了回来,没准备掺和到鉴定中去。

    和曾毅同样是外行的,还有那两个荣城的企业家,矮胖的徐老板,拿来的是一件观音雕像,个头不大,大概20公分许的样子,他有自知之明,放下东西,也坐了回来,陪着曾毅喝茶,他今天的目的,就是要让专家帮自己鉴定一下东西的真假。

    倒是哪个嘴上带短须的陈老板,就站在了八仙桌边,手里拿着个放大镜,仔细打量观察着别人的东西。

    现场的专业人士,其实就三人,崔士英因为所研究专业的问题,是个鉴赏的大家;董洪峰就是做这古玩生意的,眼力更是不凡;相比较而言,悠然居的左老板只能算是半个专家,但在书法方面,左老板却是有着很深的造诣,不比崔士英和董洪峰差。

    董洪峰的眼睛很毒,一眼就看中徐老板的那件雕像,上手一摸,他发现竟是乌木雕刻而成。乌木也就是大家所说的阴沉木,是木材沉积于古河床之下,经过成千上百年后形成的化石,价值不凡,所以古人也讲了,“宁要乌木一方,不要珠宝一箱。”

    “老徐,你这东西是从哪里淘换来的。眼光不错嘛,光这材料,就值十几二十万了!”董洪峰仔细观察了一下雕像的风格,道:“看刀工和造型,应该明朝的物件,老徐,你捡到宝乐。”

    徐老板就呵呵地笑着,一脸开心,现在满市场都是假古董,他这个外行能淘换到一件真货,真得挺满足,至少没有交学费啊。

    董洪峰又看了看曾毅的箱子,道:“黄花梨做的,材质不凡,雕工也简约大气,是个古物,这个箱子很不错,只是为什么要雕成花苞呢?”董洪峰摇了摇头,有些不解,花最美好的时刻,是在绽放之后,很少见人雕刻花苞的。

    “花在这里!”曾毅上前按下花苞,打开箱子,然后把箱子翻转过来。

    “咦?”董洪峰的眼睛立刻亮了,原来箱子打开之后,箱面上的花苞往外伸展了一些,造型变成了一个花朵,没想到这箱子竟然还内有机关,当年制作它的工匠,肯定花费了不少奇思妙想。

    “有点意思,有点意思!”

    董洪峰欣喜地抱着箱子看了两遍,又发现了花朵的不同之处,看造型,应该是朵梅花,但梅花只有五瓣,这里却雕成了六瓣,也不知道是不是雕错了。

    崔士英上次见过这个箱子,当时只顾着自己夫人的病情,也有没细看,就没有发现这个地方,此时他也是上来仔细观察,过了一会,道:“我现在也有些嫉妒了,曾大夫竟然每天都抱着这么一个宝箱,到处给人看病。”

    董洪峰捶胸顿足,“早知道这样,我就让人去抢了他。”

    曾毅笑了笑,“我就是觉得出门带着它比较方便。”

    董洪峰眼珠子转了两下,过来商量道:“曾大夫,我很喜欢你这个箱子,不知道有没有割爱的可能?”

    曾毅摇了摇头,“这话就不用讲了,这箱子是我家祖传的,祖辈都用这个箱子行医。”

    董洪峰一听,只得作罢,上前再看别的物件,就有些兴趣寥寥,心思全在曾毅的那只箱子上,他是个职业古玩收藏家,遇到好东西,就想收入囊中,然后摆到家里慢慢欣赏。

    大家带来的东西很快鉴赏完毕,有真有假。嘴上带短须的陈老板,他带来的两件东西,都被鉴定为假的,看样子有些不服气,跟崔士英几人争辩了几句,最后不得不认栽,坐在那里气呼呼地喝着茶。

    “行了,老陈,别生气了。”董洪峰劝着,“谁都有走眼的时候,我当年也是交了很多的学费。”

    “是,不用太放在心上,以后再慢慢淘弄!”矮胖的徐老板也劝了一句。

    陈老板更不爽了,这话要是别人说,他还能接受,可跟自己同样是外行的徐胖子都能买到真货,自己水平比他强,怎么就买了假货呢。想到这里,陈老板更是不爽,他站起身来,“我这里还有一件东西,几位再帮忙给瞧瞧。”

    说着,他走到一旁,从一个小型保险柜里,拿出一副卷好的书轴。

    “老陈你真是的,有好东西就早点拿出来嘛!”董洪峰是个行家,一看纸张泛黄的程度和书轴的质地,就知道这东西不俗,他赶紧走过去,把八仙桌一收拾,空出好大一块地方,道:“来,放在这里,让我仔细看看。”语气中已经有些迫不及待的意思了。

    陈老板捧着书轴过去,小心解开,然后慢慢铺陈,最后把书卷打开,平摊在了桌面。

    “是董其昌的字!”董洪峰一下就认了出来,这可还是他的老本家,老祖宗呢,他脸露欣喜,仔细观察着书法风格,又检查了后面的落款和铃印,道:“没错,是董其昌的字,属于是他早期的作品了,此时他的风格还未彻底形成,其间很多字,仍有模仿多位名家的痕迹。”

    曾毅不怎么会鉴定书法,但董其昌他还是知道的,那是明朝后期的一代书法大家,笔风清风飘拂,微云卷舒,颇得天然之趣,对后世书法影响还是比较大的。

    董其昌的书法并不是一开始就好,相反,他早年的字很难看。十七岁时,董其昌去参加会考,本来应该是第一名的,但主考官嫌他写字太难看了,就把第一名给了董其昌的侄子。这让董其昌大受其辱,回来后他发愤图强,研究和临摹了很多书法大家的字,最后自称一体。

    崔士英和老左也上前仔细鉴定一番,最后都颔首道:“应该是董其昌的真迹,看风格,确实是他早期的作品,其间确实能看到一些其他名家风格的眉眼。”

    这句话的意思,就是说董其昌这幅作品,风格还未臻于大成,仍受了其他名家的影响。

    “老陈,这幅字很不错,董其昌的作品,可是太为难得了!”董洪峰又是一副恋恋不舍状,趴在字卷上不肯起放手。

    老陈嘴角上翘,露出得意神色,他看着这边还没发表意见的曾毅和徐胖子,“你们两位也帮忙瞧瞧吧。”

    徐胖子连连摆手,“我自己的字都是狗爬叉,哪懂这个,就不献丑了。”

    曾毅平时也喜欢写字,听到这话,他就走了过去,站在字卷前看了片刻,眉头皱了起来,他问旁边的董洪峰,“董老板,这字真是董其昌早期的作品?”

    董洪峰一竖眼,“你这是什么意思!别人的字,我或许能看错,董其昌跟我是本家,他的字,我是绝不会看错的。”

    曾毅就摇了摇头,“你要是这么说的话,那这幅字就是假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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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楼  发表于: 2015-08-14   

第五十章 玄医望气



    屋里的人就有些奇怪,这是什么逻辑?就连一直坐在那里喝茶的徐胖子,也走过去看了两眼,想知道这幅字到底有何秘密。

    只有陈老板的脸色有些不自然,嘴巴张了一下,但没有说话。

    崔士英问道:“曾大夫,能说说原因吗,也让我们几个都长长见识,到底这幅字假在了哪里?”崔士英很纳闷,凭他自己多年的书法鉴定经验,这幅字绝对是真的。

    “说出来几位可能有些难以接受,不过事实如此!”曾毅指着那幅字,“我不懂什么书法,我是从医术的角度来观察的。根据我的观察,写这幅字的人,当时中气已绝,写完这幅字,七天之内必亡,药石无救。而董其昌是出了名的高寿书法名家,如果这是他的早期作品,就有些违背医家常理了。”

    古人云:书文字画,皆有中气行于其间,故能从中看出书家的穷通寿夭。笔风圆转流利,其人必定圆滑世故,比如弃赵投元的大书法家赵孟頫;笔风雄浑沉厚,其人必定忠义不屈,比如颜真卿。

    看书法除了要看字体字形,也要看字的筋骨正气。

    老左是个酷爱书法的人,他相信字是有精神在内的,听到曾毅的话,就又上前仔细观察了一遍,最后摇头道:“看不准,这幅字还真的有点看不准啊。”

    说完,他坐回位子里,喝了一口茶,道:“我在清代的一本古书《鸥陂渔话》中曾经看到一个故事,说的是清初大书法家、大医家傅青主。有一次傅青主喝醉了,写了一幅狂草后,就去睡了,第二天起来之后再看,突然怅然,称自己的命不会长久。儿子问他原因,他说从字中看出自己中气已绝,命将不久。傅青主的儿子这才承认,说这幅字并不是父亲你写的,是你昨晚睡了之后,我临摹的。傅青主更加悲伤,说既是如此,怕是你的命也不会长久了。事后不久,傅青主的儿子就去世了,对傅青主的打击非常大。”

    放下茶杯,老左叹道:“没想到曾大夫和傅青主一样,都是观气的高手,可惜这幅字的真假,还不好说啊。”

    董洪峰此时看着陈老板,道:“老陈,这幅字既然是你淘换来的,你能不能讲一下来历?”

    陈老板脸色有些失落,摆了摆手,没好气道:“就是淘换来的,有什么可讲的。”

    老左眉头微蹙,这可不是陈老板该有的表现啊,平时真假有争议的时候,他一定会吹胡子瞪眼,拼命维护自己的看法,怎么今天有些兴致不足的样子呢。

    对照前后一细琢磨,老左突然明白了,狗日的,这姓陈的一定是早就知道这幅字是假的,他今天带来的东西又被大家鉴定为是假的,他扫了面子,就拿出这幅字,想故意想考究大家的眼力,可惜的是,骗过了所有的专家,却让做大夫的曾毅给一眼识破了。

    古玩这行里,假九真一,想混出名气非常不容易,所以越是有名气的大家,就越是爱惜自己的名声,像今天这样,三位高手能为两位外行免费鉴定东西,本身已经非常难得了,没想到的是竟然还有人故意下绊子,要让你栽个跟头。

    老左心里很生气,把茶杯磕在桌上,姓陈的你也太损了吧,自己眼力不够买了假货,还能怪到大家的头上吗,又没人拿刀架在你脖子上逼着你买那些家伙。

    崔士英是个学者,想不到老陈的弯弯肠子,他看着曾毅,道:“曾大夫,你这个理由听起来确实有些道理,但从字画鉴定的角度讲,是很难站得住脚的。你判断这幅字是假,还有没有别的原因?”

    曾毅摇了摇头,笑道:“我早都说了,我不懂书法,就是从医术的角度谈两句看法。”

    曾毅嘴上谦虚,却没有说自己的看法也可能不对,这显示他对自己的判断很有自信,“几位都是收藏界的大家,可以把这幅字拿到圈子里去打听一下,说不定这幅字还有另外一幅呢。”

    别人鉴定书法,看的是风格,曾毅鉴定书法,看的字的气骨,就像是我们平时认人,看的是一个人的长相身高,而曾毅却凭的是脉,他记住了一个人的脉,就认出了这个人。

    字可以伪装,但风骨却很难伪装,曾毅以前也见过董其昌的字,他敢认定,这幅字并不是真迹,而是高手临摹的。既然是临摹的,想必就会有原件存在,只要到圈子里问一问,说不定就能查到是否还有人收藏了这么一幅字,届时真假自明。

    陈老板听到这话,拿着茶杯的手就抖了一下,脸上惶惶一闪而过,他挤出个笑容,道:“大家对这幅字,还有别的看法吗?”

    崔士英摇了摇头,道:“目前是我、老左、老董,我们三位认定是真迹;曾大夫独辟蹊径,从医学的角度认为这是假的,看来真假的意见不怎么统一,陈老板再找别的人帮忙鉴定一下把。”

    崔士英笑着,他这话是给曾毅留了个面子,并没有直接说曾毅看错了。

    陈老板站起来,“既然大家再无别的意见,那我就讲一讲这幅字的来历吧!”

    董洪峰鼻子都气歪了,“老陈,你也太能拿捏了,早点讲多好,非得大家鉴定完了你才讲,你这是在考究我老董的眼力啊。”

    “提前讲出来,那就没什么意思了!”崔士英笑着,“老陈,你讲吧,也让我们长长见识。”

    “这幅字,确实是临摹的!”老陈笑着,嘴角的肌肉抽搐了一下,他也是没办法,真要是让这几位去圈里打听,那自己今天就丢人丢大了,怕是以后在古玩界,都没人敢跟自己打交道了。这幅字,他不光知道是假的,还知道真的那一幅在哪里,是谁造的这个假。

    “临摹的?”

    董洪峰反应非常激烈,他拿出放大镜,立刻又伏在字卷上鉴定了起来,难道是有什么地方自己没有注意到?不可能啊,我怎么会看错呢,这明明就是自己本家老祖宗的真迹啊。

    崔士英也是大感意外,他一脸不解地走过去,再一次观察着字卷,能够同时让三位鉴赏大家齐齐走眼,这幅字不简单啊。

    “三位今天没看出其中玄妙,其实一点也不冤,如果我说出这幅字是谁临摹的,你们就明白了。”陈老板脸上稍稍露出一丝得意,“这幅字是何长治老先生的手笔,我因为跟他有一点交情,他将这幅字转赠给了我,真迹目前就在他长子的手里保存。”

    “啊~,原来是这样啊!”

    崔士英频频颔首,一副“情理之中,意料之外”的表情。何长治是当代书法大家,最擅长的就是董其昌的书法,完全可以达到以假乱真的程度,如果这幅字是他老人家所书,那自己没有认出来,也不算什么丢人的事,以前有不少比自己更厉害的人,也栽了何长治的手里。

    董洪峰手里拿着放大镜,一脸奇怪的表情,“没想到啊,没想到,不可思议!”

    陈老板又是一副怅然的口气,“这幅字也算是何老先生的绝笔,写完这幅字后三天,何老就离开人世了。”

    老左盯着陈老板,果然让我猜中了,你这老东西今天没安好心,要不是今天有曾大夫在,怕是明天整个圈里都要知道我们三个齐齐走眼的事了。

    想到这,老左不禁骇然,原来书里关于傅青主的记载都是真的,这世上还真的有人能够通过望气,就判断出书法的真伪,甚至可以断人生死寿夭。

    曾毅在老左心中的地位,立时拔高很多,之前老左还没有把曾毅给自己开的那个药方当回事,现在却不敢有丝毫的怀疑了,这曾毅虽然看起来年轻,但已经是可以媲美医学大家的一代圣手了。

    崔士英看着那副字,有些唏嘘,“何老先生的离世,多半也跟这幅字有关系,能够做到如此以假乱真的程度,他一定是倾注了极大的心血,以至于心神耗费,生命透支。”

    董洪峰也是有些怅然若失,“老陈,这幅字你好好收着吧,它的价值,就是比起董其昌真迹,也是只高不低了。”

    说完,他坐到自己的位子上,愣了片刻,感慨道:“今天我老董算是开了眼界,看到如此神似真迹的字,又领教了曾大夫神乎其神的绝技,不枉此行,不枉此行啊。今天的茶钱,我请了!”

    老左立时竖起眉毛,“今天都记我的账上,算是我付给曾大夫的诊金!”

    “我呸!这话你也说得出口!”董洪峰吹胡子瞪眼,“既然是曾大夫的诊金,那就是曾大夫请客了,你说得那么慷慨干什么,我算是看透你了,你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吝啬鬼,慷他人之慨!”

    老左平时被几位老朋友这么说习惯了,他也不生气,道:“你管是谁请客,最后是我付钱不就对了吗。”

    曾毅笑着,“几位都是前辈,今天这顿茶于情于理,都应该是我请!”

    崔士英摆了摆手,“这么客气做什么,你就是天天来这里喝,也喝不穷老左的。难得他慷慨一次,今天就让他付吧,不然我们这些人心里都不平衡,哈哈。”

    几人坐在那里闲聊着,陈老板明显就受了冷落,大家都不是什么傻子,事后一琢磨,也就明白了他的心思,这种人不值得深交。

    走的时候,老左拿出一张卡片,交到曾毅手里,“曾大夫,这是我们悠然居的钻石卡,以后有空了就来我这里喝茶,一切消费,我都给你打二折!”

    董洪峰就指着老左,“我天天来喝,也没见你给我打二折!”

    “你要是会治失眠,我也立刻给你二折!”老左瞪起眼。

    崔士英已经习惯了这两人吵吵闹闹,他过去拽住曾毅,道:“前几天治好内子的病,一直还没来得及感谢呢,晚上我已经安排好了,略备薄酒一杯,聊表感激之意,请曾大夫务必要赏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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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楼  发表于: 2015-08-14   

第五十一章 过气衙内



    清江大饭店是名仕集团旗下的一家五星级饭店,也是荣城最早的五星级饭店之一,在荣城的名气很大,尤其是这里的南江菜,绝对是整个荣城首屈一指的,今晚的饭局便安排在这里。

    崔士英的车子刚到饭店门口,服务生就看到了,一路小跑过来,拉开了车门,“崔先生好!”

    曾毅和崔士英刚下了车子,饭店里面又跑出来一个人,隔着老远,就热情笑道:“崔先生,您来了,我一直都在楼下候着呢。”

    “华山,你怎么到这里来了?”崔士英问到,他对于自己夫人公司的事一向是不闻不顾,所以不知道哪天得罪了曾毅的人就是华山。

    “顾总让我到这里悔过来了!”看到曾毅,华山不得不强颜欢笑,“曾先生,曾理事,上次的事,实在是对不住。”

    因为上次那件事,华山这个好端端的名仕集团行政副总裁,被下放到清江饭店来做大堂经理。用顾明珠的话讲,你喜欢以貌取人,那就去做大堂经理,我要让你看见每一个人都给我笑,什么时候不再以貌取人了,你再回来。

    曾毅对华山没什么好感,看都没看他一眼,跟着崔士英就迈步走了进去。

    华山呵呵笑着,抢在前面带路,“崔先生,一切都安排好了,我亲自检查了好几遍,绝对万无一失。”

    崔士英微微颔首,笑道:“辛苦你了,你忙吧,我陪曾大夫上去就行了。顾总他们来了之后,让他们直接过来就行。”

    “是,是!”华山笑得灿烂,他很想跟上去向崔士英诉诉苦,看能不能给自己换个别的工作,但崔士英没给他机会,他只得悻悻作罢。

    往前再走两步,饭店的总经理,以及各部门的经理全都跑了出来,他们知道崔士英今晚要过来,所以一直都在候着呢,现在得到消息,全都在第一时间出现了。

    “崔先生好!”、“崔先生好!”

    大厅里的声音响成一片。

    崔士英点头致意,把曾毅介绍给众人:“给大家介绍一下,这位是曾先生。”

    大家又齐齐喊着“曾先生好”,同时心里不住揣摩曾毅的来历,听说今晚是顾家的家宴,届时顾家的成员都会有出席,大家心里很惊讶,这些年,别说是顾家的人集体出面,就能让能顾明珠三人出面的酒宴,也是不多啊。

    众人一直把崔士英送进电梯,除留下餐饮部的经理跟随陪同外,其余的人都又回去忙自己的工作。

    吃饭的地方叫做锦绣厅,位于清江饭店的顶层,整个包间占据将近两百平方大小,用金碧辉煌的屏风隔成了几个区域,会客区、休憩区、品茶区,以及一张超大的,足以容纳二十人用餐的旋转餐桌。

    房间靠外的两面墙,都被做成了落地窗户,餐饮部经理跑过去拉开窗户,立刻就能欣赏到荣城的夜景,站到窗边,一种俯视众生的感觉,油然而生。

    曾毅并不是第一次见识到名仕集团的财力,心中的惊讶已经不如第一次那么强烈,他笑着道:“崔先生太客气了,在这种地方吃饭,我怕我筷子都举不起来啊!”

    “先坐下,喝杯茶吧!”崔士英招呼曾毅坐下,他听曾毅嘴上是这么说的,但观察对方的举止神态,又是自然大方,并不像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

    两人坐下后,穿着旗袍的漂亮服务员就走了进来,专心致志地泡着茶。

    崔士英以前对医术没什么兴趣,但今天见识了曾毅望气识字的手段后,心里非常好奇,坐在那里,向曾毅问了不少关于中医的事情。

    过了不到二十分钟,顾宪坤来了,身后还跟着一位身穿阿玛尼,大概二十四五岁的青年男子。

    “姑父!”阿玛尼叫了一声,就大咧咧坐在了沙发上,斜躺在那里,没有一丝正形。

    曾毅一听这个称呼,就知道这位阿玛尼是谁了,顾明珠还有个弟弟,叫做顾明夫,现在是南江省的一位副省长,这个阿玛尼,应该就是顾明夫的儿子了。

    “顾迪,先别着急坐,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曾毅,省委方书记的保健医生。”顾宪坤把顾迪从沙发上拽起,“曾理事,这位是我表弟,顾迪,他平时就这个样子,你不要介意。”

    曾毅笑了笑,看得出,顾迪就是个标准的**,纨绔衙内,“你好,今天认识了,以后大家就都是朋友!”

    顾迪原本没把曾毅放在眼里,听说是方南国的保健医生,这才站起来,一脸疑惑,不冷不热地打了个招呼:“像曾大夫这么年轻的保健医生,我还是头一次见呢。”

    “碰巧治好了领导的几个小毛病,保健局的领导信任,就把我安排进了专家组,其实运气的成分居大。”曾毅笑着客气。

    顾迪的眼角就抬了一下,不敢有所轻视了,作为**,他岂能不清楚,领导身边怎么又会缺医生呢,就算再小的毛病,也绝不会轮到让一个小年轻医生来治的。曾毅这几句话听起来像是在自谦,但里面包含的东西却多了,他一定是救过某位大领导的命,唔,说不定就是方南国。

    “曾大夫可没说实话啊!谦虚,太谦虚了!”顾迪笑了起来,拍了拍曾毅肩膀,“回头留个联系方式。你说的对,认识了,以后大家就是朋友,下次我们一块去喝酒。”

    顾迪这个衙内,当的很憋屈,有时候走出去,甚至还不如顾宪坤风光呢。他的爷爷顾铮,以前也是南江省的一把手,可那都是老黄历了,现在南江省是方南国的天下,他这个衙内刚刚长成,就已经过了气,没赶上好时候。而且这种过了气的衙内,尤其遭人忌讳,一举一动,在有心人的眼中,都有可能被理解为具有某种意图,一句话说错,就可能成为别人敲打的对象。

    顾迪被敲打过几次后,就老实了。

    “曾理事,听说省里要建一个新的保健基地?”顾宪坤坐下之后,就开口问到。

    曾毅点了点头,“是有这么回事。”

    顾宪坤就笑了起来,“我们名仕集团旗下,也有很专业的建设公司,从设计到建设,都有着很高的资质,不知道我们有没有希望参与到这个基地项目中来。”

    曾毅心说这些商人的消息就是灵通,道:“具体的事我不清楚,到时候应该会举行招标吧,顾总的条件符合,就可以去参与竞标。”

    顾宪坤笑了起来,“说句不怕曾理事笑话的话,其实招标就是个过场,谁能中,谁不能中,功夫全都使在暗处。我知道曾理事是保健基地筹备组的成员,同等条件下,还请多多关照我们名仕,我们不求一定中标,只求一个公平公正。”

    曾毅笑着,“筹备组的成员很多,我只是个顾问,怕是很难做主的。不过顾总请放心,招标一定会按照公平公正的原则进行。”

    顾迪从嘴里吐出了个茶叶渣渣,问顾宪坤:“一个保健基地,我看也没有多大利润吧!”

    顾宪坤笑而不语,顾迪显然是不清楚这个保健基地的意义所在,规模大小倒是其次,顾宪坤看重这个项目,是因为它的政治意义不凡,这个项目,是个非常好的跳板;第二是这个保健基地的建设资金非常充足,不会发生拖账欠账的事情。

    现在各地都在大搞建设,不少地方政府搞了很多的形象工程,看起来光鲜漂亮,但都是在举债建设,一旦资金链发生断裂,倒霉的就是承建商了。

    “今天是感谢曾大夫的酒宴,你那些生意上的事,还是放到以后再谈吧!”崔士英发了火,他最讨厌听的,就是生意经。

    顾宪坤便转移了话题,问道:“你今天在悠然居有没有淘到好东西?”他今天也只是探一探曾毅的口风,毕竟保健基地的规划还没有确定,能否成行,还都是空中楼阁,还不到下血本的时候呢。

    说起悠然居,崔士英来了兴趣,把曾毅今天望气识字的事讲了一遍,听得顾宪坤诧异不已。

    顾迪更是目瞪口呆,“姑父,你没开玩笑吧,这都能行?”

    崔士英一黑脸,“你这是什么话,要知道世间的学问多了去,能人异士能是数不胜数,你没听过,并不代表事物不合理,有空的话,你还是多读几本书,别整天出去招蜂引蝶。”

    顾迪对崔士英的话不以为然,他向曾毅竖起根大拇指,“曾大夫,你太牛了!”

    顾宪坤一脸神往,“早知道有这事,下午就该去亲眼见识一下。曾理事每次都能给我一些惊奇,上次素食坊是一桩,治病是一桩,今天又是一桩,真不知道你身上有多少神秘的东西。”

    “术业有专攻,这些都是医家小技,不足挂齿!”曾毅笑着客气。

    “这还是小技?”顾迪不爽,“要是我有这个能力,就去淘上几件古董字画,也不至于每天都为银子发愁。”

    顾迪想钱都想疯了,南江省的这些衙内,哪个没有自己的小生意,唯独他没有,顾明夫一直明令禁止他跟着别人去经商。所以顾迪现在只是在名仕集团担任个不大不小的空闲职位,每月拿到手的钱,刚够他花而已,手紧的时候,还得找表哥顾宪坤去借,大多还是有借无还,搞得他很没有面子。

    “曾大夫,都说医生能治百病,不知道这贫病能不能治?”顾迪问着,他这话其实也就是在开个玩笑,“要不你给我开个方子吧,我这都穷得不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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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4楼  发表于: 2015-08-14   

第五十二章 贫病



    “顾先生真会开玩笑!”

    曾毅笑了起来,心说这个顾迪也不简单呐,在大智慧方面,他可能不如顾宪坤,可在一些小智慧上,他却比顾宪坤厉害多了,单这一句话,顾宪坤就绝对说不出来,听起来,好像是在开玩笑,其实一下把关系拉近了,而且丝毫不着痕迹,医生治病,本来就是天经地义的嘛。这一点顾宪坤就不如顾迪,他的彬彬有礼,反而让人觉得有些难以接近。衙内各有不同,但都有着自己的生存智慧。

    “难道这贫不算是一种病?”顾迪有些讶异。

    曾毅笑着点头,“算!贫能够使人不舒服,所以应该算是一种病吧。只是我水平不济,开不出这个药方来。”

    “不着急,等你想到了,就告诉我!”

    崔士英此时有些恨铁不成钢,道:“你看看你,整天都是这些荒腔走板的调调,哪有找医生治贫的?你少去外面招蜂引蝶,钱就够花了!”

    “姑父,我那可不是招蜂引蝶,都是很平常的应酬。”

    顾迪最头疼的,就是被崔士英训话,他认为崔士英就是个学者,根本不懂得衙内圈里的规则。别人都穿阿玛尼,你穿个耐克,不用开口,别人自然就把你排挤了;别人开兰博基尼,你开个日本车,都不好意思过去停车,到时候肉也是别人的,妞也是别人的,自己这衙内当着还有什么滋味。

    崔士英对顾迪的态度很不满,又训了两句,让他注意自己平时的行为,不要给家里的长辈丢脸。

    正说着,包间外传来餐饮经理亲切的声音:“顾主席,您好!”

    顾明珠迈步走了进来,看到曾毅,笑呵呵道:“曾大夫,实在是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

    “没有,没有,我也是刚到的!”

    顾明珠的身后,还跟着一名珠光宝气的妇人,四十多岁的样子,保养得非常好。顾明珠介绍道:“这位是我弟妹,华淑谨女士。”

    “华夫人,你好,认识你非常荣幸!”曾毅打了个招呼,他想这位大概就是顾迪的母亲,顾明夫的妻子了吧。

    华淑谨只看了曾毅一眼,点了一下头,就算打过招呼了,走过去跟崔士英讲话。

    曾毅看对方很冷漠,心说自己可没得罪过这个副省长的夫人啊,他一琢磨,想到楼下的华山跟眼前这位华夫人一个姓,不禁有些明白了,原来自己是得罪人家的亲戚了啊。

    曾毅真没猜错,华山是华淑谨的一个远房堂兄,以前是某国有企业的负责人,后来因中饱私囊、玩弄女下属被人举报,开除了公职,之后被华淑谨安排在了名仕集团,做一些辅助性的行政工作。这几天华山被贬值,没少到华淑谨那里诉苦,顺便也说了几句曾毅的坏话。

    今天这个酒宴,华淑谨听说是答谢曾毅的,就不怎么愿意来,但又不敢薄顾明珠的面子,是硬着头皮来的。

    “人到齐了,大家入座吧!”顾明珠抬了抬手,示意曾毅先坐,今天酒宴的主题是答谢,主角当然就是曾毅了。

    在国内,吃饭坐什么位子,可是个很讲究的事,不知道有多少人就因为争位子的事,而老死不相往来,甚至反目成仇。其实这也是一种官场文化、等级文化,官场上的人,争来争去,所为不也正是一个位子吗。

    曾毅明白其中的道道,就谦让道:“顾主席先请!崔先生先请!”

    一旁餐饮部的经理,此时拿出对讲机,小声通知厨房准备上菜。

    顾明珠又客气了一次,看曾毅态度坚决,她也就不再坚持,毕竟在场的人都比曾毅年长。

    “今天没有外人,大家就随便坐吧!”说完,顾明珠自己第一个入席,坐了一个不上不下的位置。

    大家看顾明珠这么坐了,就顺着她的左手边,崔士英、华淑谨、顾宪坤、顾迪一溜坐了下去。

    曾毅跟过去,准备“敬陪末座”的,谁知顾明珠一抬左手,道:“曾大夫,来,你坐我这边吧!”

    “我就坐在这里吧!”曾毅笑着,“我们几个年轻人挺投缘的,正想多聊几句呢!”

    顾明珠听曾毅拿出这个理由,也不好反对,给餐饮部经理使了个眼色,对方心领神会,过去站在了曾毅身边,心说一定要把顾主席的客人伺候好。

    酒菜上齐,顾明珠举起酒杯,“今天第一杯酒,我敬曾大夫,感谢曾大夫妙手回春、用药入神,治好了折磨我许久的病痛。”

    曾毅举起杯子,道:“这中间其实有很多人都出了力的,比如中医药学会的汪主任,我一人可不敢贪天之功啊。这杯酒,就为顾主席以及在座诸位的健康吧!”

    顾明珠微微颔首,心道曾毅这个大夫虽然年轻,却是难得的不浮不躁,这个时候,竟然还能想起那个汪主任,他要是不讲的话,甚至自己都差点忘了呢,这个人很不错,有情有义,性情中人,现在像他这样的年轻人,可是不多啊。她举着杯子,道:“那就大家一起满饮此杯吧,就为了我们的健康!”

    现场除了曾毅外,真的是没有外人,所以开场酒一喝,大家就随意了,顾迪更是频频邀曾毅碰杯。

    酒喝到一半,曾毅突然停了下来,坐在那里,竖起耳朵听着什么。

    顾迪看他神色怪异,就问道:“曾大夫,怎么不动筷子了?”

    曾毅眉角一抬,笑道:“没事,我好像听到一阵歌声,很熟悉!”

    “歌声?我怎么没听到!”顾迪回头就问餐饮部的经理,“你听到歌声了吗?”

    餐饮部经理笑道:“店里有人办生日酒、结婚酒的时候,会请歌手助兴,这歌声可能是从楼下传来的吧!”

    顾迪一听,当即嚷道:“坐在这里干吃饭有什么意思,你去把歌手叫来,让他们唱两首。”说着,他看了看顾明珠的脸色,看对方没有明确反对,这才又道:“快去,快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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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楼  发表于: 2015-08-14   

第五十三章 我请



    叶清菡抱着一个啤酒箱大的音箱从包间里走出来,就碰到了餐饮部的经理,“你们俩跟我来一趟,有客人要点歌。”

    叶清菡一愣,这经理平时牛得不行,今天怎么客人点歌,他亲自跑了过来呢。

    “好,我们马上过去,是哪个房间?”叶清菡的同伴,是个和她岁数相仿的女孩,手里拿着话筒。

    经理很不耐烦,“问那么多干什么,跟着我就行了!”

    三人进了电梯,看经理按下顶楼的号码,叶清菡和她的同伴都有些意外,她们在这里唱歌也有一段时间了,但从没进入过顶层,据说能来顶层吃饭的人,非富即贵,都不是一般人,难怪这经理如此殷勤地亲自下来呢。

    叶清菡并不是学音乐的,只是非常喜欢音乐,她是学校里声乐团的成员,前段时间她母亲病了,同在声乐团的师姐,知道她母亲每天住院都需要一笔不小的费用,就带她过来一起唱歌。五星级的酒店,客人素质一般都高,很少发生什么被骚扰的事,她俩专门在一些生日宴、结婚宴上唱贺喜的歌曲,一晚上忙下来,除掉交给酒店的份子钱外,每人大概能分两三百块。

    生意还算不错,可惜后来遇到了池康凯那个家伙,叶清菡才不得不躲到夜市去唱歌。这几天她听说池康凯倒霉了,才又和师姐一起出来。

    在门上敲了两下,等了一会,餐饮部经理才推开包间的门,脸上立刻换上灿烂无比的笑容:“歌手我请来了!”说完,朝叶清菡招了招手,“你俩进来,今晚一定把最好的实力拿出来。”

    叶清菡把手里的音箱放下,起身抹了一下额头上的细汗,就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我刚才听着歌声,就觉得有点熟悉,没想到果然是你。”

    “是你?”叶清菡也认出了曾毅,脸上出现一丝意外的惊喜。

    “你们认识?”顾迪问到,心里幻念顿时破灭,他也觉得叶清菡真是清纯无比呢。

    “认识,我们是朋友!”曾毅笑到。

    “既然是朋友,那就一起坐吧!”顾迪也不提唱歌的事了。

    餐饮部的经理吓了一跳,没想到这个小歌手还和今晚顾主席的客人认识,要是她把自己私底下收份子钱的事讲出来,自己岂不是完了,他立时换上笑颜:“顾大少邀请,两位就不要客气了,快坐,快坐!”

    叶清菡此时又恢复了上次的样子,冷冷瞪了曾毅一眼,“谁跟你是朋友!”说完扭头去问其他人:“几位想听什么歌!”

    曾毅就呵呵笑了起来,心说这丫头还真记仇,不就因为上次没让你请客吗,至于嘛。

    叶清菡的师姐顿时捏了把汗,她已经认出来了,眼前就坐的,正是名仕集团董事局的主席顾明珠,这可是清江大酒店的幕后大老板啊,她就伸手偷偷拽了叶清菡一把。

    顾明珠都是脸上带笑,心说这个事有点意思,道:“你随便唱一支吧。”

    叶清菡接好话筒,站在那里想了片刻,唱了一首辛晓琪的《承诺》,原本低沉婉转的歌曲,在叶清菡那独有的清澈嗓音演绎下,又有另一种别样的味道。

    一曲唱完,众人竟然都有些出神,静静地坐在那里,似乎还沉浸于歌声之中。

    曾毅鼓了两下掌,由衷赞道:“你唱得真不错!”

    崔士英平时难得夸人,此时也夸道:“好歌声!黄莺出谷,声动梁尘,比那么哼哼哈哈的歌星,我看不知道强了多少倍。”

    顾宪坤掏出现金支票,在上面签了个八千八百八十八,站起来走到叶清菡面前,笑道:“你很厉害,能让我父亲夸奖一句,真是很不容易的!”

    叶清菡没有接那支票,她看了看饭桌,又咬了咬嘴唇,道:“不用了,今天这桌的酒水,算我请的!”

    曾毅笑着摇头,心说这丫头还真是一根筋,要是不让她请,怕是她一辈子都会记恨自己吧。

    “今天是顾主席请客摆酒,用得着你来出钱吗。顾总给你,你就收着!”餐饮部经理立刻劝到。

    叶清菡弯下腰,抱起自己的音箱径自走了。

    “她这个人性子傲,又很要强,要是有什么不对的地方,请大家不要放在心上!”曾毅帮忙解释了几句

    “这个小姑娘歌唱得不错,人也挺有个性!”顾明珠笑着,“曾大夫的朋友,真的是很有意思。”

    快散席的时候,顾明夫来了,进来后爽朗笑道:“哪位是曾大夫?”

    曾毅赶紧站了起来,他知道这位就是南江省主管工业的副省长顾明夫了,道:“顾省长,您好!”

    “坐,坐嘛!”顾明夫抬了抬手,和蔼笑道:“实在是抱歉,手上有个会一直开不完,来晚了!”

    曾毅赶紧道:“不敢当,不敢当,顾省长要为全省民生经济操劳,辛苦了!”

    顾明夫笑呵呵从桌上端起一杯酒,道:“曾大夫的工作也不轻松嘛,方书记是咱们南江省这艘经济航母的舵手,只有保证他的健康,才能保证我们这艘航母稳健向前!这次也非常感谢你治好了我姐姐的病!”

    曾毅拿起酒杯,“这些都是我应该做的,不值一提的!”

    顾明夫举起酒杯,浅尝辄止,曾毅却是把酒杯里的酒一口喝了。

    “曾大夫好酒量,今天一定要多喝点!”顾明夫招呼一句,就坐到了顾明珠的身边,低声说着什么。

    曾毅看也差不多了,就起身告辞,顾宪坤把他送到了楼下。临走,他从兜里掏出两张卡,“曾理事,这次母亲能够得以痊愈,全亏你妙手而为,宪坤心里非常感激,这是一点小小的心意,请你务必收下。”

    曾毅一看,发现一张是清江大饭店的贵宾卡,另外一张是银行卡,就道:“贵宾卡我收下了,银行卡你拿回去吧。”

    顾宪坤坚持:“收下吧,没有别的意思,就是诊金。”

    “举手之劳而已,何需这么客气!”曾毅笑着,他心里有所警惕,是因为饭前顾宪坤提起了保健基地的事。可以想象,以顾宪坤一向出手大方的派头,这卡里必定不是个小数目,曾毅并不缺钱,他不想因为收下这点钱,而觉得欠了别人什么,拿人的手软啊,“如果你真要付诊金,那就按照我诊所的标准来。”

    曾毅突然发现自己的那个诊所竟还有个妙用,真要是按着标准来,总共也就百十块钱,顾宪坤是怎么都拿不出手的。

    “曾理事不要多想,真的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感激!”

    “顾总一定要给的话,那就帮我捐出去吧!”曾毅笑着摆了摆手,迈步下了台阶,他随手就提一个价值百万的古董箱子出来晃荡,能缺那点钱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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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6楼  发表于: 2015-08-14   

第五十四章 公子哥



    锦绣厅,此时就剩下顾明珠姐弟两个。

    顾明夫坐在那里,脸色郁郁,南江省的省长于光辉,年龄到点了,再有两个月就要退居二线,凡是有实力冲击省长大位的,最近都开始四处走动,活动关系,而顾明夫只能当个看客。

    顾明夫最早是做企业的,他将一家年产值只有百万出头的小厂,做到了每年利税十亿的大型国企,因为成绩斐然,他被提拔为南江省主管工业的副省长,这几年在主管领域内,顾明夫的成绩也是有目共睹的,按说绝对有实力去竞争这个省长之位的。

    可因为他父亲顾铮曾经担任过南江省委书记,就绝了他在南江进一步爬升的可能。江山永固、世袭大位,这是让很多人都顾忌的字眼。

    “下个月,我去京城拜见任夫人,你跟我一块去吧!”顾明珠道。

    任夫人是任副总理的夫人,和顾明珠有些交情,两人是校友的关系。

    顾明夫就点了点头,他今天过来的主要目的,就是和姐姐商量自己的政治前途,继续呆在南江,绝对是永无出头之日,必须要想办法调到别的地方去。可像他这种级别的位子,那都是一个萝卜一个坑,每个坑都有很多双眼睛在盯着,想要调动,谈何容易啊。

    曾毅在楼下跟顾宪坤告辞,准备拦车回家,就看到了站在路边的叶清菡,以及她的那个师姐,于是笑呵呵走了上去:“要回家了?”

    叶清菡看了看曾毅,道:“没想到在哪都能看到你,夜市小摊有你,这种高档的饭店也有你。”

    “没办法,职业决定的!”曾毅笑着。

    “拿公款吃喝,有什么好得意的!”叶清菡瞪了一眼,她不是体制中人,上次见一帮警察为曾毅出头,这次又见顾明珠陪着曾毅吃饭,就以为曾毅大概是个很有实权的官员,却不知道这天底下哪有这么年轻的实权官员。

    曾毅也不辩驳,笑道:“这里的菜虽然精致,不过不怎么能吃饱,两位还没宵夜吧,要不一起?”

    叶清菡就有些迟疑,另外一个女孩倒是忙不迭地点头,道:“好啊,好啊,唱了一晚上歌,正有点口渴呢,我们去喝啤酒吧。”说完,在叶清菡的腰上捅了两下。

    “我请!”叶清菡盯着曾毅的眼睛,在确认着。

    “好。”曾毅无奈了,举手投降,“你请,你请!”他觉得叶清菡的这个性子有点可爱,在现在这个物质社会,已经很难得了。

    三人拦了个车,去了距离最近的夜市,点了扎啤,还有一些烤肉,曾毅又叫了一份炒面。跟那么大人物吃饭,吃的根本就不是饭,而是吃罪,处处拘束,想笑不敢笑,想吃菜不敢转桌子,对方不管说不说话,你都得时刻支着耳朵在那里应着,以防答不上来。

    “那个清江饭店的经理,知道我们跟你认识,说以后不收我们的份子钱了。”叶清菡的师姐叫做孙睿,此时她非常高兴,如果不收份子钱的话,那么每晚的收入,能比以前多两三倍。

    “你们为什么不去专业的音乐经纪公司试试,说不定可以出唱片的!”曾毅问到。

    “我又不想走这条路,等毕业找到工作,就不用晚上出来唱歌了。”叶清菡拿手托着下巴,叹气道:“每次唱完歌,看别人把钱拿在手里甩,那副高高在上的表情,我就觉得有低人一等的感觉,心里不舒服!”

    孙睿也道:“音乐圈多没趣,全是乌七八糟的肮脏事!我的理想,是以后找个好老公,然后自己做个全职太太!”

    曾毅倒觉得有点可惜了,叶清菡的嗓音不是一般出色,他道:“那你们白天上课,晚上出来唱歌,不觉得辛苦吗?是因为缺钱,还是体验生活。”

    “大哥,要不是生活所迫,哪个愿意出来唱歌!一晚上唱十几首,嗓子都冒烟了!”孙睿指着自己,“我父母都下岗了,每天也是晚上出去摆摊赚点零花钱,还要被城管敲诈,我不想他们那么辛苦,所以能自食其力最好了。至于清菡,她情况也差不多,她父亲很早就工伤去世了,跟母亲相依为命,她母亲最近又……”

    “说那些不开心的干什么!”叶清菡打断了孙睿的话,道:“我觉得现在挺好!”

    曾毅没想到这两个小姑娘天真笑容的背后,还有这么多故事,道:“我挺佩服你俩的,来,我敬你们俩一杯!”

    放下杯子,曾毅又道:“以后真要是遇着有什么难处,也不要死扛,如果你们拿我当朋友的话,就向我开口。”

    “听你这大包大揽的口气,就知道是个有钱的公子哥!”孙睿眼睛亮晶晶地看着曾毅,“不过你很不错,跟别的公子哥不同,如果你身边还有你这样的,记得介绍给我,那我的全职太太就有希望了。”

    曾毅笑着,“我可不是什么公子哥!”

    “你是**分子!”叶清菡补了一句。

    曾毅呵呵笑着,对于这些误会,他一向不辩驳,他信奉的是“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这世上有很多事,很多人,是需要时间去沉淀的。所以上次在夜市上,他也没有对一面之缘的叶清菡有太多的好感,直到今天看叶清菡把顾宪坤给的钱充了酒帐,他才觉得叶清菡有些了不起,因为这个决定,是在她本人极度需要的钱的前提做出的。

    至于曾毅本人,他的钱虽然不是很多,但比起一般人,他有个优势,就是从不发愁钱的来处,他要是想赚钱的话,动动手指就有了,想要多少,都会有惜命的人送上。所以不管在什么人面前,他都有一种超然的态度,比起公子哥,还有公子哥的气质。

    三人在夜市上喝了一会,看时间不早,曾毅就拦了辆车,把叶清菡两人送走了,回头自己又拦一辆车,回诊所去了。

    诊所黑着灯,曾毅拿出钥匙,准备开门,结果一推,却发现门是开着的。

    “难道遭贼了?”曾毅大吃一惊,赶紧进去,伸手就去摸灯的开关。

    此时突然一股劲风直冲面门而来,曾毅的感觉非常敏锐,他侧身躲开,然后一拳砸在了黑影的胸前,黑影闷哼一声之后,夺门而出。

    曾毅也没有去追,赶紧打开灯,在屋子里看了看,发现什么也没有丢,不禁心里有些纳闷了,这也不像是贼啊,而且对方显然是练过的,自己一拳竟然没把对方打倒。

    前后琢磨了一下,曾毅还是想不出会是什么人,总不能是那个董洪峰看上了自己的箱子,真的派人来抢的吧,应该不会,下午在场的人很多,自己的箱子被抢,谁都逃不脱嫌疑的。

    想来想去毫无头绪,曾毅就给陈龙打了个电话。

    大半夜的把陈龙吓得够呛,他立刻带着人就赶了过来,技术一番检查,最后道:“对方是个高手,一点痕迹都没留下,门锁也没有被撬过的痕迹。”

    曾毅只好作罢,“那就算了,辛苦各位了。”

    陈龙仍然心有余悸,道:“我明天找人过来,给你换个更好的锁!”

    “不用了!”曾毅摆了摆手,刚才他的那一拳,可不是简简单单的一拳,他相信不管是谁,过两天肯定还会再过来找自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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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7楼  发表于: 2015-08-14   

第五十五章 重要



    第二天早上,诊所遭贼的事,杜若也知道了,他亲自打来电话,得知没有损失,这才放了心,然后问曾毅有没有空。

    “上午要去卫生厅,开会!”曾毅被冯玉琴提醒后,也不敢把自己的差事不当回事了,“下午我没事!”

    “那开完会,我叫人去接你。”杜若在电话里笑着,“你可从没到我这里检查过工作,这可不行啊。”

    曾毅大笑,“杜大哥就别开玩笑了,我哪敢检查你的工作。既然杜大哥提出批评了,那我今天就改,下午我过去,认个门。”

    “好,那我就在局里恭候大驾!”杜若笑了笑,挂了电话。

    曾毅上午到卫生厅上班,让很多人惊讶不已,心道这位无职无衔的顾问,看来是准备要抓权了。

    郭鹏辉亲自把曾毅领到准备好的一间办公室,道:“曾顾问,你看看,如果还需要什么东西,我立刻让人去准备。”

    曾毅看了一下,办公室很宽敞,光线很好,办公的设备也非常齐全,便道:“很好,这已经很好了。”

    “曾顾问可千万不要客气。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只有办公的环境舒服了,才能更好地把精力投入到工作中去。”郭鹏辉笑呵呵道。

    “真的很好了,如果有什么需要,我再向办公室的人提!”

    郭鹏辉这才笑道:“曾顾问满意就好,那我就不打搅你工作了,我就在隔壁办公,有什么事,你喊一声。”

    轻轻拉住办公室的门,郭鹏辉叹了口气,以后筹备组说话最有力度的,除了冯玉琴,怕是就要属这位曾顾问了。

    平时大家都在骂“砖家叫兽”,砖家叫兽的走火,也从侧面说明了一个问题:学识一旦傍上了权力,或者权力找上了学识,两者结合,威力是非常大的。

    一条高速公路,所有人都说线路存在问题,但只要专家认可,就照修不误;一座大坝,大家都说弊大于利,存在安全隐患,但只要专家论证安全,就会修建。反之,如果专家说不行,你就得全部推倒重来。

    在这个越来越讲究科学的社会,大家比不上一个专家,不做什么事,都必须寻找一件科学的外衣,这种制度下,非常考验一名学者的良知与社会责任感。如果专家们具有良知,那么他的知识就会造福社会;而如果专家为虎作伥,那么知识所产生的危害,甚至还要远远超过权力所能制造出的危害。

    眼前这个保健基地的建设,冯玉琴显然非常信任曾毅,曾毅的意见,很大程度可以左右是冯玉琴决断,这其实也是一种变相的权力。

    郭鹏辉有些无奈,按照惯例,他这个筹备组的三把手,应该才是实际操作权力最大的,而现在,竟然要让位给排名最后一位的顾问,情何以堪啊!

    一上午,曾毅把自己的一些想法,先写了下来,形成书面文字,又拿去和几位在家的筹备组成员商讨,互相沟通,交流意见。

    等吃过午饭,曾毅准备去找杜若,下了楼,就见杜若的车子停在楼下。

    “曾专家,您好!”杜若的司机麻利从车上跳了下来,“杜局让我来接您的,车子都给您打凉了!”说完,拉开了车后座的门。

    “杜局真是客气,都说不用来接。”曾毅笑着过去,“辛苦刘师傅了,大热天还让你跑一趟!”

    “都是应该的,应该的!”

    杜若的司机姓刘,他以前没跟曾毅聊过,但没想到曾毅还能知道他的姓,心里顿时一阵清爽凉意,赶紧合上车门,钻进了驾驶位,天太热,车里刚打出的冷气,一会工夫就能跑光。

    到了公安局,杜若站在楼下等着呢,看到曾毅,他伸出大手:“曾老弟,你可是第一回到我这里来。”

    曾毅笑着开玩笑,“我不是怕打搅到杜大哥的工作吗!要是影响了荣城八百万人的生命财产安全,我可担待不起啊。”

    “哈哈,不说这些有的没的了,走,到我办公室里坐着,我最近搞了点好茶叶!”杜若拍了拍曾毅肩膀,在前面带路。

    公安局大楼里的不少人都被惊动了,能让杜局亲自下楼迎接,还如此亲热,这个年轻人是什么来头啊。要知道杜若是市委常委,兼政法委书记,手里又握着荣城第一大的暴力机关公安局,是个绝对的实权人物,平时就是那些不拿实权的市委常委过来,杜若也不一定会亲自下楼啊。

    曾毅看了看杜若的办公室,大气简单,肃穆庄严,没有追求奢华,也没有摆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办公桌上,摆着两面鲜艳的国旗、党旗,墙上挂了一幅字“执政为公”。

    “曾老弟,随便坐,到了我这里,不用客气的!”

    曾毅找了张沙发坐下,一个大局长的办公室竟如此简单,从中多少也能看出一些杜若的品行,他应该是个雷厉风行、胸有抱负的人,而且在仕途上他应该还有再进一步的打算,所以他非常注意细节,不给别人抓把柄的机会。

    杜若的秘书很快送进一壶新沏的茶,给两人都倒了一杯。

    “尝尝,看我这茶味道如何?”

    曾毅拿起茶杯,先嗅了嗅茶香,再看了看里面茶叶的形状,最后轻轻呡了一口,茶水在舌尖百转千回,最后一口饮下,道:“扬子江心水,蒙山顶上茶。这是顶级的蒙顶黄芽啊!”

    杜若就笑了起来,“曾老弟还是位品茶的行家啊。这茶是老领导给的,我喝起来觉得味道很正,至于是什么来历,我这个粗人可讲不出来。”

    “茶这个东西,只要自己喝起来喜欢就行了!”曾毅笑着,同时在心里猜测杜若今天叫自己过来到底是什么意思,总不会就为了诊所遭窃的事吧。

    “曾老弟在卫生厅那边身兼重任,最近一定很忙吧!”杜若关切问到。

    曾毅心里笑了,想着杜若可能也是为了保健基地的事找自己来的,就笑道:“我就是帮忙出谋划策,哪里敢称什么重任,你这个公安局长,才是重任呢。”

    杜若一愣,省委新建保健基地的内情始末,唐浩然这个省委大秘最是清楚,他曾经给自己提过,说曾毅只要做好这件事,将来必定前途无限,可看曾毅这漫不经心的样子,显然是不知道这个事情的重要性啊。

    想到这里,杜若就道:“你那个事情怎么能不重要呢!等基地建好了,省里的重要领导可以去休养身体,中央来了老领导,也可以去住嘛。”

    曾毅脑中顿时一闪念,他那天随口一提,冯玉琴就推翻了筹备组的所有方案,这件事曾毅也是有些想不明白,似乎自己的意见,还不至于如此重要吧。现在杜若这么一点,他就有点明白了,原来南江省建立这个保健基地,也是有政治需要的啊,重要的不是怎么去建,而是要有老领导来住。

    “杜大哥提醒得对。领导身边无小事,我对自己工作的重要性,有些认识不足啊!”曾毅拿起茶杯,遥敬杜若。

    杜若满脸笑容,心说曾毅真是个聪明人,一点就透,这次是唐浩然疏忽了,不然自己也没有这个点拨的机会。杜若从唐浩然那里都打听清楚,冯玉琴这次安排曾毅负责保健基地的筹备,是有意要让曾毅以后负责基地的保健工作,那可是个很容易接近领导、并取得领导信任的好位置,自己现在提前把冷灶烧足,以后曾毅只要在领导跟前那么一提,甚至是把自己往领导跟前一领,那自己的前途可就无忧了。

    杜若现在对曾毅的医术,也是非常佩服,曾毅给的膏药,他只贴了一贴,腰上的所有毛病全都消失了,有这样高明的医术,何愁领导不看重?

    “正因为你的工作非常重要,我给你准备了一件东西。”说着,杜若起身走到办公桌上,拿起一个牛皮纸档案袋,递到了曾毅手里:“你看看,可还满意?”

    曾毅疑惑地打开,发现里面是一把车钥匙,还有跟车子相关的证件,警车带警牌,而且号码还在五十之内。曾毅就把袋子还给杜若,摆手笑道:“杜大哥,心意我领了,东西我就不收了!”

    “你放心用就是了。那车子平时也是闲着的,你拿去用,也是为了更好地工作嘛!”杜若笑着,“我这个做老大哥的,也没有什么别的地方,能支持到你的工作了!”

    “真不能收!”曾毅笑着推辞,“我知道杜大哥是照顾我,可我这个做弟弟的,也不能让老哥哥违反纪律啊!”

    杜若又劝了两句,看曾毅坚决不收,只得作罢,自己把人情做到做足,也就行了。不过曾毅不收车子的理由,让他很舒心,小心方能驶得万年船!平时有不少的富豪,提着钱到自己这里,想买一块警车牌子,自己一块都没批。为什么不批?不是因为自己不敢,而是因为这些人眼中只有他们自己的方便排场,全然没有考虑我这个局长为此要承担的责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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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8楼  发表于: 2015-08-14   

第五十六章 穿心疵



    杜若的提醒,对曾毅的帮助很大,只要明白了省里建设保健基地的目的,工作就有了方向。

    在这一方面,曾毅比别人有优势,在曾老爷子留下的医案笔记中,有大量关于中央老首长、开国元老的生活习惯、生活场景的描写,这些都是别人所接触不到的东西。虽然时过境迁,虽然绝大多数的老领导都已经去世了,但有些东西还是可以借鉴的,高层领导们的一些喜好和作风,并不会随着时间迁移而改变。而且,笔记中还有很多是关于老首长儿女的医案,这些人,目前已经有一部分,成为了老领导。

    此时曾毅已经在思考,自己是不是把爷爷书里的东西总结一下,然后拿出个方案。尤其是医案中记载到的这些人,只要他们能够来南江,自己就一定争取要把他留下来。

    他这么想,也是有原因的。

    争取一位老领导到南江来,得利的不仅仅是省里的官员,南江的老百姓也可以从中获得实实在在的好处。只要让老领导在南江住得开心,住得高兴,把南江当成了自己的家,不光领导们前途无忧,可以想象,今后的大项目、大优惠政策,也一定会优先落户南江,极大地刺激南江的经济发展。

    南江是个西部省份,人口众多、地理位置极端重要,可经济却很不发达,手里掌握着很多的矿产能源,却无权自己开发,只能出卖给经济发达的省份,别人吃肉,自己喝汤,老百姓也只能是靠外出打工维持生计。

    导致这个怪现象的其中一个重要原因,就是因为话语权和分配资源的权力,掌握在了级别更高的人的手里。

    在京城一些部委的办公室门口,常常能见到省长们站在那里排队等候,省长们倒是想办好事,奈何朝中无人啊。各地纷纷设立“驻京办”,很大一方面的原因,就是因为这个,蛋糕就那么大,会哭的孩子才有奶吃,不“跑部”,又怎能“钱进”。

    现在建立保健基地,也差不多是基于这个目的,只是手段有所不同罢了。

    这么一想,曾毅突然发现,原来这个保健基地,也并不完全是一件无趣的事情。

    古人曾经讲过,“上医医国,其次疾人”,又把那些善于治理民生经济的官员,称之为“医国圣手”,这些话都是有一定道理的,自己手里的这一点点权力,虽然是不能医国,但如果发挥得当,用到实处,也能给很多人带来好处。

    杜若没有把车子送出去,晚上一定要请曾毅吃饭,地点还是好地方,维纳斯。

    两人一起走进维纳斯,曾毅碰到一个老熟人,顾迪。其实也不算熟,因为昨天才刚认识的,不过顾迪这个人是自来熟,见过一面,就已经是很熟了。

    顾迪笑哈哈地走过来,夸张地打着招呼:“曾大夫,杜局长,真是巧啊!两位也来吃饭,那一起吧,位子我都订好了。”

    “顾少太客气了!”杜若笑着,“你在哪个房间,我一会过去敬酒。”他不大愿意和这些衙内混在一起,那都是些整天惹是生非的主,不好伺候。

    “巴黎厅。”顾迪说着,就一把攀住曾毅的肩膀,没有家里长辈在场,他彻底没了正形,“曾大夫,我一会介绍几个朋友给你认识。”

    “好啊!”曾毅也没有拒绝,“顾总的朋友,我一定是要认识的。”

    三人一起进了电梯,到了八楼,顾迪就要拽两人出去,“走,先到我那边喝几杯去。”

    杜若就摸着肚子,道:“两位先过去吧,我肚子有点不舒服,得先方便一下。”说完,他给曾毅使了眼色,意思是一会在订好的包间碰头,自己就不过去凑热闹了。

    曾毅只好跟着顾迪去了巴黎厅,一推开门,就看里面已经坐了七八个人,有男有女,正坐在那里抽着雪茄,品着红酒。

    “顾迪,你小子怎么每次都来得最晚!”一位穿着一身白色衣服的青年男子问到。

    “我每天要到公司点卯,早走一分钟都不行!”顾迪诉了两句苦,道:“我给大家介绍一下,这位是我朋友,曾毅。曾毅可是位神医,以后你们谁要是有了病,直接找他就行。”

    众人顿时骂道:“**才有病呢。”

    顾迪不以为意,给曾毅一一介绍了一遍,那位穿白色衣服的,叫袁文杰,是常务副省长袁公平的公子;那位带着金丝眼镜的,叫做吕康伟,是主管城建的副省长吕立忠的公子;……

    曾毅听完之后,不禁哑然,敢情这里竟然坐了一屋子副省长家的衙内。以前听人说衙内也是分圈子的,一般来讲,副省长的公子是一个圈,省委常委的公子,又是一个圈,今天一见,果然如此。

    他笑着拱了拱手,“今天能够认识几位,实在是非常荣幸!”

    几位都坐在那里没动,一个医生,实在提不起他们结交的兴趣,而且曾毅这不卑不亢的态度,也让他们不爽,平时就是那些官员见了他们,也都是点头哈腰,极尽谄媚,你一个小小医生,戳在那里,装得倒挺像根葱。

    袁文杰吐了一口雪茄,道:“顾少,你现在混得可以啊,什么人都能认识!”他这话充满了讽刺,大概是说顾迪太没有品了,什么乱七八糟的人都拉到这里给大家介绍。

    其他人听出了里面的味道,但不敢像袁文杰那样说,就转移话题,道:“顾少,今天又是你最晚,老规矩,你买单!”

    曾毅被晾在了那里,他看出来了,顾迪在这群衙内里,地位可是不高,别人都没怎么把他放在眼里。而那个袁文杰,明显是这群衙内的头,看来这衙内腰杆硬不硬,还是得看自己老子的官位够不够高,袁文杰是常务副省长的公子,按说是省委常委公子圈里的人物,他现在屈就混在一群副省长公子里头,地位自然就高出一截,顾明夫这个副省长,是众所周知的没前途,连带着顾迪也被人看低啊。

    顾迪脸色有些忿然,太不把老子当回事了,他道:“曾毅是我朋友,你们看不起他,就是看不起我!”

    袁文杰笑着直起身子,心中鄙视不已,你说得没错,老子就是看不起你。他瞥了一眼曾毅,道:“曾大夫是吧,我这两天正好有些不舒服,你是顾少的朋友,能帮我瞧一下吗?”

    “没问题,不过这诊金有点贵!”

    曾毅脸上笑眯眯,心里已经非常反感,我是什么人跟你有半毛钱的关系吗?顾迪认识什么人又碍你什么事?今天第一次见面,你不愿意认识我也就算了,何苦当这么多人的面来贬低我?

    “说的是人话吗?袁少那么大的生意,还能差了你那点诊金,能让你看病,已经是给你面子了!”

    “就是,你也不打听一下,荣城鼎鼎有名的飞龙建设集团,就是袁少的产业。”

    袁文杰摆了摆手,道:“说这个干什么,我的那点小家当,比起顾少的名仕集团,不值一提啊!”

    顾迪脸都黑了,这是**裸地打脸啊,谁都知道,名仕集团那是自己姑姑的产业,跟自己这个顾少,可没有半点的关系。

    “只要袁少付得出诊金,那我就帮你看一看吧!”曾毅还是那副笑眯眯的神态。

    袁文杰气坏了,妈的,你小子一句一个诊金,真当老子是顾迪那种穷货啊,别说是诊金,老子医院都搞得起来,他当即怒哼一声,“看吧!”

    曾毅走过去,大大方方坐在了袁文杰对面,道:“请伸左手出来!”

    袁文杰放下红酒杯,把左手伸了过去,心说等会你一张嘴,看老子怎么羞辱你。

    曾毅搭了三根手指上去,慢慢品味了起来,说实话,袁文杰还真没什么大毛病,就是被酒色掏空了身子,有点虚罢了,不过曾毅的脸色却是越来越凝重,像是遇到了极大难事一般。

    到了最后,凝重到顾迪都有些站不住了,他小声问到:“曾大夫,到底什么毛病啊?”

    能有个屁毛病,老子这身体老子还不了解吗,袁文杰心里是这么想,但看曾毅神色严峻,也不禁有些心虚。

    “袁少的背后,长了一颗穿心疵啊!”曾毅收回手,道了一句,然后用无比惋惜的口吻,又重重地叹息一声。

    “穿心疵?”袁文杰有些愣了,本以为对方会讲自己得了什么什么病,自己也好挑刺,但怎么搞出这么一个名词来,那是什么玩意啊。

    曾毅就在自己心脏的位置上敲了敲,道:“长在背后,绿豆大小,正对着心口的位置。”

    这一下袁文杰更懵了,长在背后自己也看不到,谁知道有没有什么穿心疵。

    “唉……”曾毅叹着气,站起身来,出神地望着天花板,一边摇头顿足,一边嘴里连续念叨了好几遍“穿心疵啊,穿心疵,唉……”。

    “曾大夫,到底穿心疵是个什么病啊!”

    顾迪嘴上很关切,心里却巴不得袁文杰病了呢,他平时没少被袁文杰欺负,明明知道自己缺钱,却每次都找各种借口让自己买单,还专门点贵的,妈的,明显就是想看你顾老子的笑话。

    袁文杰带有一个女伴,长得很妖媚的,此时她说了一句,“袁少,要不我帮你看看吧?”

    旁边几位衙内看曾毅的神情不像是在开玩笑,不由也信了几分,一起劝道:“还是看看吧!”

    袁文杰想了想,心里也是没底,医生的话,不能全信,但绝对不能不信,万一自己真有什么病没发现呢。他站起来,指着曾毅的鼻子,“要是没有你说的什么穿心疵,你完了!”

    曾毅笑着,不置可否,他的目的,就是要让这位公子哥,当众脱衣。

    袁文杰脱掉外套,又恨恨地扯开领带,把衬衣的扣子解开几个,那位妖媚的女郎就上前拽开领口,探着脑袋往里面去看。这一看之下,女郎就伸手捂住了自己的樱桃小嘴,眼中全是骇然,袁文杰的背后,正对着心口的位置,果然长了一颗黑色的小痣,自己跟袁文杰上了好几次床,竟然都不知道!

    “看清楚了没有,到底有没有!”袁文杰气急败坏地问到。

    女郎这才慌张地点了点头,道:“有……有,真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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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9楼  发表于: 2015-08-14   

第五十七章 义气



    包间内的这些衙内,此时都有些傻了,尤其是袁文杰,他怎么都不明白,这种长在背上的东西,连自己都不清楚,对方又是怎么知道的。再看曾毅那凝重沉峻的表情,袁文杰心中不由一丝恐慌,难道自己的这个病很严重?

    顾迪走上前,在袁文杰的背后瞄了一眼,道:“曾大夫,这个什么穿心疵,不就是一颗痣吗,长在哪里不是长?”

    别人不知道,顾迪最清楚,自己姑妈的病,就是让曾毅装神弄鬼给治好的。所以看到那个所谓的穿心疵,不过是一颗痣,他就明白过来了,肯定是曾毅对袁文杰不爽,想给袁文杰一点教训。只是这装神弄鬼的事,总有一天会被拆穿的,今天人又是自己带来的,顾迪不想因为这个得罪了袁文杰,他想大事化小,给曾毅找个台阶下。

    袁文杰有点回过神了,是啊,这痣在身上什么地方都能长,长在背心窝又有什么关系呢,我大腿上还有一颗痣,难道腿还能因此瘸了吗?

    想到这,袁文杰心中大怒,他知道自己是被人给忽悠了,当即指着顾迪的鼻子,道:“顾迪,你小子故意消遣我是吧,这是什么狗屁的神医!”说完,他阴测测看着曾毅,“小子,你够胆,连你袁老子都敢忽悠,今天这事你要是不说清楚,我保证你绝对从这里躺着出去!”

    其他衙内也纷纷帮腔:“狗日的,你活腻味了是吧,还站在那里干什么,赶紧过来给袁少磕头赔罪!”

    有人更是直接把矛头对准顾迪:“顾少,今天这事你做得可就不厚道了,一会要是动起了手,你最好站远点,免得兄弟我拳脚无眼!”

    顾迪鼻子气歪了,瞪着眼道:“妈的,你们知道个屁,就在那乱吠!曾大夫是方书记的保健医生,能专门跑来忽悠你们?”这就是顾迪给曾毅找的台阶了,只要亮出这身份,至少几位衙内都得掂量一下动手的后果。

    曾毅站在那里,脸上丝毫没有表情,心里却微微有些叹息,他今天出手,多少也有帮顾迪出头的意思,谁知道顾迪这小子太没有胆了,根本就不敢招惹袁文杰,熊成这样,也难怪别人都联起手欺负他。

    袁文杰先是一愣,随即骂道:“顾迪,你小子弱智是吧,方书记能用他当保健医生,这种事你也信?”袁文杰又不是没见过保健医生,哪有这么年轻的。

    “曾大夫,你把工作证拿出来,给他们瞧瞧!”顾迪看着那群衙内,“你们几个,都把眼睛给我睁大了,仔细看着!”

    曾毅冷笑了一声,就凭几个衙内,也想检查自己的工作证,还不配!

    他大咧咧地坐下,翘起个二郎腿,对顾迪道:“你不是请我来喝酒的吗,人来半天了,酒在哪呢?”

    顾迪傻眼了,不知道曾毅这是发什么神经,他以为曾毅会借坡下驴,趁机掏出工作证,然后走人呢,谁知道曾毅还把喝酒的事当了真,坐着不走了。

    “够胆!有种!在你袁老子面前,也敢摆谱!”袁文杰伸出根大拇指,对身后的娇媚女郎道:“去,给这位曾神医,好好地倒一杯酒,他能喝到酒的机会,怕是不多了!”

    顾迪暗道惨了,他很清楚袁文杰的脾气,他越是夸你,就会把你整得越惨,他偷偷地曾毅打眼色,可惜曾毅只当看不见。顾迪心里着急不已,早知如此,自己就不带曾毅过来了,一会真要是动手了,说不得自己要豁出去,跟袁文杰干上一架了,人是自己带来的,就这么被整了,以后还有谁敢跟自己混。

    他不想得罪袁文杰,但也不怕跟对方干架,衙内打架,都是常有的事,不管吃亏还是占便宜,事后也没人会跑去向家长哭诉的,那是幼儿园小孩才做的事。

    “你就别管我以后还能不能喝到酒,还是先操心你自己的死活吧!”曾毅举起红酒杯,气定神闲地在那里晃着醒酒,眼角的余光怜悯似地看着袁文杰,“不信的话,叫人按住你背后的穿心疵,然后深吸一口气,我看你能撑几秒!”

    看曾毅镇定自若的样子,似乎很有把握,准备发飙的袁文杰,一时也有些摸不准了,他坐在那里眼珠子转来转去,有些拿不定主意。

    顾迪看明白眼前的形势,咬牙撂下狠话:“曾大夫是我带来的人,谁敢威胁他,就是威胁我顾迪,真要闹翻了脸,别怪我顾迪不给几位面子。”这里也只有袁文杰威胁曾毅了,顾迪这相当于是叫板了。

    曾毅心里这才舒坦一些,顾迪是有些怂,不过好在有点义气,不算没救。他摆了摆手,道:“这么大火气干什么,大家一起坐下喝杯酒多好!”

    袁文杰紧紧盯着曾毅,想看出什么破绽,可曾毅坐在那里专心致志地品着酒,脸上不见一丝慌乱。

    过了良久,袁文杰放弃了,他不敢拿自己的小命冒险,对方不过就是个小医生,而自己前途光明,衙内的日子还没过够呢。

    他瞥了一眼自己的女伴,那女郎立刻心领神会,过去看准位置,伸出手指按在了袁文杰的穿心疵上。

    “你没吃饭啊,使点劲!”袁文杰很不爽,这点力气,跟痒痒挠似的。

    女郎只得吸口气,又加了很大的力气,用手指关节,顶在了袁文杰的背心位置。

    袁文杰定了定神,开始吸气,结果一口气刚进胸腔,心脏就像被割了一刀似的,一股钻心剧痛,疼得袁文杰身子猛往前一趴,躲开了女郎的手,然后他脸色煞白,捧着心窝坐在那里半天说不出话来,脸上冷汗直流。

    “不错,撑了三秒。”曾毅放下酒杯,笑吟吟地看着袁文杰,“还不算病入膏肓,能救!”

    袁文杰此时哪还有怀疑,事实就在眼前,一个从没见过自己的人,开口就能道出自己背后长有穿心疵,而且这钻心的剧痛,自己更是体验得真真切切,那还有假!

    过了足有三分钟,袁文杰才喘过气来,他拿出纸巾,擦了擦脸上的冷汗,这股剧痛,他辈子都不想再体验了,这哪是一般人能受得了的,就刚才那一下,自己都感觉灵魂出窍,小命丢了一半。

    “还愣在这里干什么!”袁文杰竖眉瞪着自己的女伴,“去找卫胖子,让他把我存在酒窖的82年拉菲,拿两瓶出来,我要请曾大夫好好喝几杯!”

    “不必了,下次吧!”曾毅把眼前酒杯里的酒一饮而尽,站起身来,“我在隔壁还约了人,不好让客人久等的。袁大少的这个病,你也不用太放在心上,这是个隐形病,一时半会发作不了的,等下次有空了,我再给你细细地讲一讲。”

    说完,就要走人。

    袁文杰气坏了,你小子还趁机摆上谱了,这一时半会发作不了,不是更要命吗,相当于老子随身携带个炸弹,说不定什么时候一启爆,我的小命就稀里糊涂交代了。他是个惜命如金的人,当下赶紧站起来,一把拽住曾毅的胳膊,热情道:“曾大夫,我跟顾少,那都是从小玩到大的光腚兄弟。你是顾少的朋友,那就是我袁少的朋友,现在看着朋友有病不治,有点不好吧!顾少,你说是不是啊!”

    顾迪心道我说个屁,谁小时候不光腚啊,照你这么说的话,那老子跟谁都是光腚兄弟了。呸,顾老子跟你很熟吗,平时挤兑我的时候,你怎么不说这话。

    此时顾迪心中一阵舒畅,袁文杰啊袁文杰,你也有今日呐。这小子蔫坏,心里偷着乐,脸上却装出一副为难样,道:“曾大夫没有瞎说,这个我可以作证,他还约了市局的杜大局长,刚才我们就是一起上来的。杜局也说自己不舒服,大概也是想请曾大夫给瞧瞧吧!”

    杜若是说自己肚子不舒服,到了这里,就变成了不舒服,肚子直接给省略了,这小子拿眼看着袁文杰,那意思是说,你的病要看,杜大局长的病就不要看了吗,要论先来后到,人家杜局可还在你前面呢,先给谁看,我也很难办啊!

    袁文杰一滞,就顺势攀住曾毅的肩膀,笑道:“我也很久没跟杜大局长见过面了,都不是什么外人,走,一起过去,我正好跟杜局喝几杯。”

    说完,他扭头对自己的女伴道:“一会把酒直接送到杜局的包间!”

    杜若坐在包间,一边吞云吐雾,一边等着曾毅,听到包间外面有了动静,他心说曾毅回来了,准备起身迎一下。结果门一开,呼啦啦进来好几位衙内,杜若的头顿时就大了,自己就是想躲一个清静,没想到曾毅倒把狼都给自己招来了。

    袁文杰开口就道:“杜局,听说你不舒服,我们几个知道后,都有些坐不住,过来看看你!”

    杜若不愧是老油条,脸色都没变一下,就打着哈哈道:“是啊,最近天太热,肚子不怎么得劲。你看看,就因为这么点小事,还把你们给惊动了,早知道我就不告诉顾少了。”

    “这不是有曾大夫在吗,请他给你瞧瞧!”袁文杰说到。

    “我请曾大夫来,就是这个意思嘛!”杜若说起话来,滴水不漏,他一抬手,“来,大家都坐,一起喝两杯!”

    袁文杰是个很小心眼的人,直到此时,他才疑虑尽消,心说你不就一个大夫吗,真要是敢在老子面前摆谱,等治好了病,看老子怎么收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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