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
栗子的手腕上带了碧玉的镯子。我的,也如此。多少年后,黑白的女子一样喜欢玉。
那么翠绿的颜色,一看就是上好的货。随口问了句:很贵吧?
她说:情人送的。
这么轻易的就把答案公布出来,好像不是她的风格。不过。过去这么年,谁的风格会一成不变?当年我听到一个屁字都会脸红,现在也能将中国语言调成花红柳绿的浆糊。
靠近收银台的墙壁上挂了件紫色的情趣睡衣。栗子的眼睛,像猎人一样搜索到了。她不说,我几乎要忘了。
她突然对情趣睡衣感兴趣,我吃了一惊。这是个穿情趣内衣快要冻死的季节,除非男人女人干柴烈火。
店铺里情趣内衣,多是三十以上的熟女买走,而且是良家妇女。失足妇女,根本不需要情趣,你给我一张毛爷爷,十二秒内完事姐就赚大了。折腾上一小时,连高潮都懒得装了。而良家妇女的婚姻,是多么需要拯救啊,拯救婚姻,要从床上开始。记得看《中国式离婚》,蒋雯丽穿了情趣内衣力挽狂澜,陈道明一头雾水视为神经病。当婚姻已经病入膏骨,老婆变成老妖精都无济于事了。
平常夫妻,我们已经将盒子里的东西看个溜光圆滑,还在乎那个包装吗?婚姻里的女人,有多少愿意花心思扮护士扮特务讨好可怜的老公?
近水楼台我从未得月,估计我要穿了情趣内衣,老公照例呼噜打得拐个弯,而风情万种的老板娘,也会郁闷的十分钟睡着。
女人的情趣内衣,穿给了情爱梯队里的哪个男人看?
栗子喜欢那件暗紫色的情趣内衣。薄纱轻透,前面有很高的开叉,里面配着一条覆盖面极小的丁裤,大片的芳草探出围栏,等着野火燃烧。
丁裤,是情趣的点睛之笔。她挑出那条丁裤,笑着说:这个我不要了,没法穿。
栗子犯了全天下良家妇女都犯的错。她们来买情趣内衣的时候,无一不对丁裤假装不喜欢,假装大度的送给老板娘。女人的心,海底的针,扎的多了,自然明白了。
老板娘说了一句在良家妇女面前重复很多次毫无新意的玩笑话:留着吧,当口罩用。
猴子需要竿去爬,女人需要台阶下。yes 或no,男人这傻瓜,怎么分辨得出来!
所有的东西都收入囊中。曾经的黑白时代似乎宣告结束。
栗子盯了我几秒钟,眼里闪着似曾相识的光芒,她说:你这女人,真像个洋娃娃。
那一天,我素颜,连口红都不擦。栗子却嘴唇鲜艳。记得她的黑时代也不化妆,别人化妆是锦上添花,她化妆是脸上闹鬼。但是我是前者。但是我是怪物,有时候将自己涂成蓝色眼影的妖怪,有时候素颜百分百横扫天下,即使到了细节经不起推敲的年纪。
她很少说出赞美我的话,她欣赏白时代的我,最多便是两个字:熊样!
赞美的话谁都喜欢听,别人说来是耳旁风。她说出来,我宁愿当真。
忽然,她表情严肃的说:等等!你有根白头发!
她把洋娃娃的脑袋一把摁住,在一片狂乱的黄色野草丛中,她像侦查员一样探索着蛛丝马迹,终于找到青春远去的证据。她嗖的揪下一根白头发,洋娃娃的头皮生的疼了一下。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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