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不离婚 （三十九） (2013-03-08 06:32:22)
姚红的声音并不高，却让所有人脸上的表情都僵硬了。陆帆脸色刷的变了，说你说谁玩弄谁？姚红推推眼镜，轻蔑地哼了声低声道还用得着说？自己做了什么自己心里清楚。陆帆怒火中烧，腾地站起来说你把话说清楚。
方佳的几个研究生同学不知就里，面面相觑。陆方二人的大学同学都知道陆帆和杨晓曾经好过，纷纷出言劝解。方佳怎么也想不到姚红选择这个时候突然挑衅，错愕地望着她，不敢置信。但就这么几秒，方佳就冷静下来。今天是她和陆帆一生最重要的日子，她绝不容许这场新婚婚宴变成一场闹剧。方佳拉住陆帆，然后走到姚红面前说我们出去，我有两句话想跟你说，挽着姚红的胳膊出了走出饭店。
出了饭店，方佳松开手平静道：“姚红，我真的想不到你会这样。就算你和杨晓情同姐妹，陆帆行事有所欠缺。好歹你我也同学同寝室了四年，我从没得罪过你。请你来是看在大家同学的份上尊重你，你不愿意尽可以不来，没人强迫。你选择我们一生最重要结婚的日子当着大家的面拆我们的台，故意让我们脸面丢光你就高兴了吗？”
姚红本来也无心破坏方佳的婚礼，后悔刚才一时的冲动，歉意说：“对不起方佳，我真的不是有意的，也不是针对你。我听不得陆帆的花言巧语，一时控制不住。他对杨晓太无情无义！”
方佳敏感道：“是杨晓对你这么说的？”
姚红说：“跟杨晓没关系，是我这么说的。我昨天给杨晓打了个电话告诉她你们结婚的事。杨晓说她已经知道了。我们讲起学校里的事，说着说着杨晓就哭了，我也陪着她哭。杨晓真太可怜了，她一直爱陆帆。方佳，你当初就不该打赌让陆帆去追杨晓，害得她这几年都没快乐过！”说到这，姚红动了情，眼眶红了。
方佳怎么也无法相信杨晓和陆帆分手这么多年，谈了好几个男朋友的同时依然对陆帆有感情。她冷然道：“喔，是吗？那她还真是一个痴情女子！不错，打赌的事我的确有错，但她和陆帆分手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怪她过去自己早恋交友不慎。杨晓如果象你说的那么爱陆帆，为什么不试图与陆帆和好，反倒分手一个月不到就又找了男朋友？她要真那么痴情，大学里也不会起码谈了三四个男朋友！陆帆无情无义？你最好想清楚再说话！”
姚红道：“你根本不知道杨晓有多爱陆帆！陆帆心胸狭隘听信谗言不能原谅她的过去，两人怎么可能和好？陆帆羞辱她她都忍着，自己背地里哭。杨晓那么快找男朋友就是为了让陆帆早点忘记她，好让两个人都得到解脱。她后来跟其它男孩子在一起的时候，感情从来没有真正投入过，就是因为她没忘记陆帆。这些你又知道吗？”
姚红的神情不象是说谎，联想到去年暑假成都的同学聚会杨晓注视陆帆的眼光，方佳一时出了神。刘颖见方佳好久不回出来找她。姚红看了刘颖一眼转身离去。刘颖见方佳一脸肃穆，搂住她的肩说怎么了。方佳勉强一笑说没什么。
一场晚宴被姚红搅和得兴致全无。大家虽然试图使气氛热闹起来，但心里都存了阴影，只有卖力地大笑，频频地向方佳和陆帆敬酒。方佳浅尝即止，陆帆却一杯杯大口干着，不多时便有些醉了。方佳怕陆帆喝得太多，便暗示刘颖。最后宴席草草结束。
回到宾馆陆帆先去洗漱。他洗完澡出来，方佳正要去洗，陆帆道姚红在外面跟你都说了些什么？方佳看了他一眼，陆帆的目光深遂。方佳心里一动，淡然道还能说什么？她是杨晓的好朋友，当然对你有看法。
方佳的话表面平实，其实暗有玄机。这句话固然可以解释成姚红是杨晓的好朋友，她对你有看法是因为你跟杨晓分了手。同时也可推理为姚红作为杨晓的好朋友，因为杨晓对你有看法，所以她对你也有看法。如果陆帆联想到第二种解释，对杨晓必定心存芥蒂。潜意识里，方佳宁可陆帆联想到第二种解释。
方佳虽然大气，但捍卫自己婚姻是每一个女人的天性。姚红的话让方佳不得不多了一份谨慎，毕竟陆帆和杨晓还在同一个大单位，天天都可能碰面，而自己很快就要出国。方佳洗着澡，脑子却一直萦绕着这事，直到擦干身子，才决定象抹掉身体上水珠一样从脑子里抹去这个令人不安的念头。她特意在身上喷了点香水，在镜子前端详了足足有一分钟那镜中女孩美丽无瑕曼妙的侗体。从今夜起她就不再是女孩了，这个保存二十三年多的身体完完全全地交给外面那个令她担忧的爱人。
方佳披上睡衣，略微紧张而期待地从浴室出来。陆帆背朝里躺在床中间一动不动，居然已经轻扯着鼾声。方佳大失所望，这可不是她所期待温存缠绵的新婚之夜。她微微皱眉推了他一下说你不给我留点位置啊？陆帆迷迷糊糊嘴里嘟噜一下，挪出点空间。方佳掀开被子躺下，随手关了床头灯。
黑暗里她睁着眼望着天花板，心里失望已极。这本是她一生中最重要的一天，虽不隆重却不失温馨，一切都按她的计划进行，却在本不紧要的夜宴上被姚红所破坏。陆帆喝这么多酒倒头早睡也与姚红搅局坏了心情有关。一切皆有缘由，当初不过一时意气用事不想今天得到报应，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啊。她轻轻地叹口气。陆帆转个身，抱住了她口齿不清地道：“方佳，今晚是我们新婚之夜吗？”
方佳不满道：“你也知道啊？”脑子里依旧想着和姚红的对话。
陆帆道：“你为什么还穿着衣服？”手隔着方佳薄薄的睡衣攀上她的乳房，不安分地搓揉着。
方佳惊讶地侧头看去，月光下陆帆依然闭着眼，嘴角却咧着坏坏的笑。方佳明白了，这个坏家伙，居然装睡逗我。她想佯作生气反逗逗他，却是满腔的柔情无处可诉，反倒翻身压在他身上将唇迎了上去。
这个迷人的春夜，月色是那样的羞涩与宁静，也许应该有一片云，蒙上月的眼睛，不让她看见满屋的春色。

永不离婚 （四十） (2013-03-14 20:26:10)


  两人一直到下半夜才相拥而睡，中午起来出门，逛了半天街，然后去方佳姑姑家吃了晚餐。晚上九点多回到宾馆。陆帆食髓知味，一进屋就迫不及待地抱住方佳一阵狂吻，要求亲热，方佳说不行，身上粘乎乎的要先洗个澡。陆帆立即兴奋道我们一起洗。方佳端起架子撒娇道那你得求我。陆帆立即夸张地哀求好老婆，求求你。方佳看他一脸猴急地样子，亲昵拧拧他耳朵道流氓！陆帆飞快地脱了衣裳，恬着脸嘿嘿笑道职业的。
又是一个激情缠绵之夜。本来半夜里两人就说好睡了。或是一人无法入睡或是一人先醒来，忍不住亲吻抚摸对方充满青春张力的身体，挑动起对方情欲，然后又是一番激情。到了下半夜，眼见分离在即，索性卿卿我我絮叨个没完，几乎一夜未眠。
陆帆订的是下午三点多的航班。两人将近中午才起床，收拾好行李匆匆吃了午饭。方佳要送陆帆去机场。陆帆不同意，坚持她回宿舍好好补睡一觉。陆帆上车时，方佳眼眶红红拉着他的手不放。陆帆心里不舍表面坚强，安慰道我晚上给你电话。
除却六四的几天，陆帆一直认为方佳是理智大于情感，且信念坚定倔强之人。毕业后两地的分生更加强了他的看法。这三天耳鬓厮磨朝夕相处，他才再度感受到她冷静倔强的外表下溶浆般炙热的情感和柔软的心房。她如水的柔情和小女儿般的依恋使他领会到自己在方佳心目之重，极大地增强了他的自信。去机场的路上，他望着窗外的车水马龙，脑海里却萦绕着方佳红红眷恋的双眸。有个声音呼唤他跳下车跑回学校去紧紧地抱住她，然而理智促使他最终只是坐着一动不动。倘若方佳不出国，他肯定会立即辞职到北京复习考研，然而方佳却很快就要出国了。他内心涌起微微的遗憾，转念想起前一段时间对感情的摇摆，又充满了愧疚。
方佳的祖母解放前夕去了台湾，一纸台属证明避免了缴纳学校培养费。她的护照办理相当顺利，签证一次通过，计划学期一结束先回长沙，然后到成都住三个星期，八月中旬由陆帆送她到北京再直飞美国。她一切计划好了，这才告诉父母已扯结婚证的事。父母固然生气她的任性，但生米煮成熟饭却也无可奈何，只能说你将来可别后悔。方佳当然说不会后悔。两老商议了一夜，第二天打电话让她叫陆帆一家人都到长沙补办婚礼。方佳向来以为结婚是两个人之间的事，婚礼只是给外人看的形式而已，重要的是感情。然而父母却觉得唯一的女儿就这样无声无息地嫁了心有不甘，更何况两家家长迄今连面都没见过，坚持要她和陆帆商量补办婚礼。
方佳只好和陆帆电话里商量补办婚礼的事。陆帆嫌长沙气候炎热，说不如到成都举办，而且两人在成都的同学更多。倘若陆帆以没假期为理由，方佳没准就顺水推舟，但陆帆的理由竟然是天气太热。方佳不高兴了，说我在长沙生活了二十几年都没嫌热，让你来几天你就受不了。爸妈就我一个女儿，嫁到你们家里，来一趟你都不愿意。嫌热，嫌热你怎么不去找柳芳？柳芳是沈阳人，陆帆大学班上的同学。陆帆嘻皮笑脸说找了，人家不要我，呵呵。方佳讨厌他正经事上扯淡，叭的把电话给挂了。
不多久陆帆电话打来中气十足道报告老婆，老爸老妈及他们的儿子问什么时候到长沙报到？方佳听他洪亮的声音，可以想象得出他一本正经立正的姿势，噗的笑了，一笑气就消了。最后商定了日子，婚礼结束后方佳再和他们一起去成都。
陆帆的假期不多，父母提前三天到长沙，陆帆赶在婚礼的前两天抵达。星期天的婚礼席开六桌，一半是方佳的初中和高中的同学。没见过陆帆的同学都好奇娶到方佳的究竟是何方神圣。陈浩带着女朋友也来了。陈浩的女朋友苏湘五官精致娇小玲珑，小鸟般依着陈浩。苏湘一见方佳便夸张地惊呼道好漂亮的新娘子，拉着方佳的双手从头到脚打量着。
方佳本来没打算邀请陈浩，倒是陆帆主动提出邀请他。方佳想如果坚持不请反倒显得自己没有忘却旧情，便同意了。她两年没和陈浩联系，不知道他换了女朋友。苏湘上下打量夸张的表情让方佳感觉自己成了橱柜里的展览品，不免有些别扭。苏湘打量了好一会儿道：“难怪陈浩追不到你。”
方佳不知道她从哪儿听来的陈浩追自己的谣言，尴尬地瞥了陈浩一眼。
陈浩歉意一笑，拉开苏湘说：“人家客人多着呢，你别缠着人家。”然后用力地握住陆帆的手，眼里闪着熠熠的光芒，“陆帆，恭喜你。你娶到世上最好的女孩，好好珍惜。”
苏湘在一旁立即变了脸色，不屑地翻起白眼。陆帆看在眼里，依然沿用大学时对陈浩的称呼笑道：“陈主席你说笑了。要真说世上最好的女孩肯定应该是嫂子了。”
苏湘转嗔为喜道：“哟，小陆你可真会说话，难怪能追到我们这么漂亮的湘妹子。不象有些人，平时一口一句子曰诗云，人前人后台上台下大道理滔滔不绝，在女朋友面前却一句好听的话都挤不出来。”
婚礼结束回到家，方佳坐在镜前卸妆，陆帆在一旁看着和她闲聊。陆帆道：“陈浩这个大才子怎么看上这么个女孩？长得虽然不难看，人怎么这么俗气？”
方佳在婚礼上已从李欣的嘴里得知苏湘是某位市领导的女儿，据说只读过中专。方佳听了后对陈浩有种难以言语的失望，他怎么会看上苏湘？就因为她是市领导的女儿？方佳平静道：“仅仅是不难看吗？人家可是世上最好的女孩。”
陆帆得意裂嘴笑道：“我口才还是不错吧？你看她本来脸拉得比马还长，一下就笑得跟朵花似的。”
方佳挖苦道：“那当然。人家都说了。。。”她学苏湘娇滴滴的腔调，“小陆你可真会说话，否则你怎么追到这么漂亮的湘妹子？小陆她也叫得出？肉麻！”
陆帆道：“其实我也不明白我怎么追到你的，你能不能告诉我？”
方佳干干脆脆道：“我们谁都没追谁，缘分到了自然就走到了一起。”她话虽如此，心里却没嘴上说得那么干脆。她一直有个小小的遗憾甚至轻怨，总觉得自己主动得多了些。方佳准备好等陆帆否认，再加以反驳。
不料陆帆心思此刻已飘移到酒席时的情景，若有所思道：“你注意到陈浩没有，喝了不少酒。”
方佳不仅留意到陈浩喝了不少酒，而且无意间还发现他注视自己的时侯目光里流露出的痛苦。她不愿意说出来，说出来除了徒增夫妻间的隔阂外毫无意义。陈浩已经是她感情经历的过去式，她现在是陆帆的妻子。方佳面无表情道：“没有。”
陆帆犹豫一下，还是试探道：“我怎么觉得他好像对你挺有感情似的？我到现在都不明白你们当初怎么就没成呢？其实你们俩蛮合适的。”他说完故意嘿嘿地笑，以显示自己不过是开玩笑而已。

永不离婚 （四十一） (2013-03-18 15:38:46)
方佳没有兴趣再继续这个惹人不快的话题，便道：“你这么关心他，不如替我去问问。了解清楚了再把我让给他，体现你的高风亮节。”
陆帆从她身后抱住她，下额落在她秀气的肩窝，看着镜子里的两人，孩子般地赌气道：“除非我死翘翘了，否则你休想改嫁陈浩！”
方佳反手摩挲他的脸，在他脸上一吻，笑言：“除非我死了，否则你也别想娶杨晓。”
陆帆嘿嘿笑道：“我们一言为定。”
方佳在成都和大学同学聚会了两次。方佳暗自观察杨晓。杨晓两次都带着蔡斌。两人有说有笑卿卿我我，宛若一对热恋中的恋人。倘若不是认识姚红这么多年了解她的个性，方佳简直疑心姚红那天是否说的是真话。方佳通常不愿在认识的人面前和陆帆有亲密的举动，这两次聚会时却特意在似乎不经意间的细微之处显现出和陆帆夫妻间的恩爱。
陆帆没几天的假期，只有下班后才有时间陪方佳。方佳把每天的活动都安排得井井有条，早上送陆帆上班后直接到附近的浣花溪公园锻炼一个小时，然后回家阅读英文小说同时练习听力。中午睡一小时午觉，再去图书馆或者书店读读书，快到晚饭时间回家帮陆帆父母做晚饭。江碧华感叹道如果陆帆有你一半有计划就好了，说不定你们一起考上研究生再一起出去留学。
沉浸在新婚中方佳再度忽略了爱人的种种缺点，替陆帆辩解道这也不完全怪陆帆，谁也没想到当年的政策发生变化。陆帆人比我聪明，我比陆帆有规划，我们正好互补。明明觉得方佳的话有水分，但见媳妇心里这么看重儿子，作为一个母亲，江碧华心里非常受用，谦虚道他那里比得上你聪明。你那是大智慧，他不过嘴甜心眼不坏，有些小聪明罢了。
三个星期过得象是飞。两人原本商定陆帆送她到北京。方佳北京飞美国的飞机是第二天傍晚的航班，两人也只能多呆一天而已，方佳还要见北京的同学，而成都北京来回机票抵陆帆一个多月收入，最终商定陆帆请了两天假陪方佳，只送到成都双流机场。
机场送别，陆帆父母在旁，方佳压抑着自己别离的伤感强作欢颜。陆帆却毫无顾忌，安检口紧紧地抱着她，象要把她融为自己身体的一部分。方佳任由他抱了好久，在他耳边轻轻道好了，大家都看着呢。陆帆才勉强放开。方佳拉着江碧华的手道妈，我走了以后就麻烦你们好好督促陆帆，让他抓紧点学习英语。

方佳的学校在美国北部的一座大学城。她订好机票后先联系了系里秘书，秘书帮她联系了学校的中国学生学者联谊会。到机场接她的是物理系的博士生赵昌顺。赵昌顺本来不想去接，硬被会长罗辉软硬兼施拉了差。罗辉电话里语重心长道：“老赵，你也快三十了，让你接的两个人里面有一个是女的，听说长得相当漂亮。我这可是给你一个近水楼台的机会。别人我还不说呢。”
赵昌顺怀疑道：“你看过照片？”
罗辉哪有机会看到照片，拉一个差算一个，当下拍胸脯道：“我骗你干吗？不漂亮到时你找我！我负责。”人都接了，反正找也没用。
赵昌顺先接了一个上海来的男生。等方佳从出口出来时，赵昌顺但觉得眼前一亮，霎时间整个候机厅都流光溢彩起来。原本惦念着实验报告和那男生聊得不耐烦的他立即背也挺直，宛若见到久别的亲人，春风满面地迎了过去，不容分说亲切地握住了方佳柔润的手，热情替她背随身行李包，方佳委婉而坚定地拒绝了。
到取行李处赵昌顺坚持要帮方佳拿两大件行李，方佳不好再推辞。赵昌顺的ToyotaCorolla后备箱不大，好不容易塞下三件行李。赵昌顺让方佳前面坐了，让那男生抱着一件大行李坐在后面。一路上赵昌顺吹嘘着自己学业如何了得品行如何高尚，又打探着方佳的背景，从哪一届哪个学校毕业直到有没有男朋友。
刘薇比方佳早一个多月去美，出去前特意嘱咐方佳千万不要透露自己已婚的身份。刘薇的师姐本科毕业就到美国留学，告诉她很多留学的经历，刘薇一一转授给方佳。刘薇的师姐说绝大多数中国男生一听说女生已结婚，帮忙的热情就大减。美国不象中国公交系统发达，新生没有车连日常的购物都成问题。
方佳没想到才一见面赵昌顺就这么赤裸裸地盘问，微笑着四两拨千斤道联谊会连婚姻状况也要了解啊。赵昌顺尴尬打个哈哈说随便问问，坐后座那男生噗笑出来。赵昌顺心里骂他不识抬举，只恨方佳在旁，否则立马把他赶下车去。赵昌顺把二人接到自己租的房子，他有心和方佳多套近乎，却是老板实验报告催得急，只好再三歉意地对方佳说有事先到学校去一趟，马上回来。临到出门也没和那男生说过一句话，把他视为比空气还透明。

永不离婚 （四十二） (2013-03-21 08:54:34)
赵昌顺离开后方佳和那男生闲聊。那男生高高瘦瘦文文净净，自我介绍是上海人叫杨刚，比方佳高一年级刚硕士毕业。他们在客厅里正聊着，叶小月从楼上下来。叶小月白净的瓜子脸，给人灵秀的感觉。三人聊了一阵后，方佳问她怎么能给国内打电话。叶小月爽快地说你可以用我们的电话，不过国际长途很贵，大约一块二一分钟。方佳道我可以先付钱。
方佳看着表先给父母讲了两分钟，然后又打给陆帆。陆帆在家里等电话正等得心急。方佳大致讲了旅途经过，顺带悄悄讲了赵昌顺对她献殷勤的事。陆帆立即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你离他远点。”
方佳娇呢道：“那你当初帮我拿行李算什么呢？”
陆帆道：“那怎么能比？我那是被迫当雷锋。我警告你啊，你可真得警惕点啊！”
方佳笑道：“我知道。不过你要是真担心呢就好好学英语，争取早点出来。”
陆帆道：“我正在学呢，不过想着你，看不进去。”
方佳心里甜甜的，说：“好了，电话费很贵就不跟你说了，好好学习吧，Love You。”
陆帆放下电话后微感失望，看时间电话讲了不过五分钟，感觉还有好多的话没说。他忽然觉有些沮丧。仅仅是两天前，两人还同床共寝缠绵缱绻。现在不仅物理上的距离相隔万里，比过去远了几倍，更多了国与国之间的间隔，连电话费也贵了十倍，再次见面还不知什么时候。
方佳刚走的几天，巨大的反差使得陆帆寂寞难当，干什么都提不起劲。好在单位年轻人多，下班后一起消遣打牌或者运动，没多久陆帆便恢复到结婚前的状态。
方佳走后不久，杨晓终于接受了蔡斌将近两年的追求。蔡斌常常带杨晓到宿舍。陆帆对杨晓一直心怀内疚，杨晓个人问题有了着落，他一方面衷心地为杨晓高兴，另一方面看到两人亲密举动时却有种难言苦涩的滋味。
一天陆帆单独在食堂吃饭，杨晓打了饭在他对面坐下问方佳在美国过得怎么样？陆帆说还好吧，就是学习比较紧张。杨晓道：“方佳聪明能干，她一定应付得了。”
陆帆说：“希望如此。”
杨晓略微踌躇，毅然道：“陆帆，对不起。”
陆帆诧异道：“你做错什么了，犯得着说对不起？”
杨晓道：“我前天收到姚红一封信。她过了好几个月了才提起你们在北京发生的那件事。我没想到她会在你们婚礼上说那些话。真对不起，不是我让她这么说的。你为什么回来后从不跟我提这件事？”
陆帆淡然一笑道：“提这事干啥？其实也怪不了姚红。老实说，你有这么好的朋友，我为你高兴。而且算是我自己罪有应得吧。”
杨晓道：“谢谢你的宽容。你现在真的变了很多。”她垂下眼睫，内心有些黯然。倘若陆帆当年能有现在一半的宽容，也许今天完全可能是另一种结局。
陆帆道：“当初本来就是我的错。该说声对不起的是我。”
杨晓瞥他一眼，沉默半响说：“你现在天天晚上都这么玩，将来去美国怎么办？你应该多花点时间学习英语少打点牌。方佳虽然能干，但毕竟是个女孩子，一个人在海外肯定盼着你早点出去和她一起读书。”
陆帆不料杨晓说出这样关切的话，感动道：“我晓得。”
杨晓真诚道：“我希望你能和方佳白头到老。”
陆帆道：“蔡斌人不错，如果你们最终成了，希望你和蔡斌也能白头偕老。”
杨晓黯然道：“但愿吧。”
即便没有杨晓的提醒，陆帆也清楚自己目前的处境。他向方佳信誓旦旦好好学习英语，出国后和她一起奋斗。学习热情延续了一两个星期不到就所剩无几。他从内心深处讨厌英语。练听力比安眠药还有效，听着听着就昏昏入睡。方佳几乎每打一次电话回来必然问到 TOFEL准备得怎么样？模拟考得了多少分，就如同考研前一样。陆帆本有一肚子情意绵绵思念的话给方佳的一番话弄得兴味索然。他甚至开始害怕接方佳的电话。
单位里原本只有几个朋友知道陆帆的妻子去了美国。虽然他叮嘱朋友不要外传，然而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没多久领导就知道了，主动私下关切地问他是不是打算出去。陆帆自然说不太可能，签证不容易签，而且他也不想出去。领导好意告诉他，在这个带军工性质的单位，如果打算出国最好提前辞职，否则可能连因私护照都拿不到。
就在陆帆郁闷的同时，方佳的寂寞与烦闷外更多了份迷失。方佳到美国那天见叶小月和赵昌顺住在一栋楼房，好奇地问男女混住一套房方便吗？叶小月说在美国这种混居现象非常普遍。学校的宿舍比较贵，外面合租便宜不少，又问方佳是否找了住处。方佳说还没有。叶小月高兴道要不我们一起到外面去找？她的居住合同月底就到期，不想再续下去。杨刚一旁插嘴道他也要找房子。叶小月高兴道好啊，三室的房不少，可以一起去看看。
每年暑假有一批学生毕业搬走，离开学还有几天，空房不少。不到中午三人就找一套三房二卫的独立房，一个月只要六百。由叶小月代表三人签了一年合约，一个星期后即可入住。杨刚要了带单独卫生间的主卧，付二百四，其余叶方平分。赵昌顺从实验室回来知道这事脸立即拉了下来。叶小月提议等待的这个星期方佳住她屋，杨刚住客厅睡沙发，交一点房租水电。
如果这屋檐下没有方佳叶小月两个美女，或者杨刚长得比自己还丑，赵昌顺看在分担房租的份上也就答应了。偏偏这杨刚无论气质长相和专业都比自己强一大截，害得赵昌顺写实验报告时还一心两用，琢磨着怎么早点把杨刚赶出去。他不同意让杨刚住客厅，生硬地说客厅住人不方便。叶小月只好帮赵刚另找了一个地方暂住。
那晚叶小月告诉方佳不少学校里中国留学生的八卦故事，问方佳有没男朋友。方佳喜欢叶小月的直爽，不想骗她，便笑笑道有。叶小月说：“我猜你就有，这么漂亮的女孩不可能没有。”
方佳微笑着反问道:“那你呢？”

永不离婚 （四十三） (2013-03-25 08:36:52)
叶小月说：“国内有，出国后就分了。很多女的先出来的后来都和国内的男朋友分了手，甚至结了婚的也一样离婚。”
方佳想起和陆帆永不离婚的誓约，说：“我们不可能分的，我们发过誓。”
叶小月说：“别说得这么肯定。想当初我刚出来时也和你想得一样，最后还是分了。”
方佳饶有兴趣地问：“为什么？”
叶小月叹口气道：“他不想出来，而且他的英文也不太好。就是出来上学也是问题。还不如在这里直接找一个。你觉得杨刚人怎么样？”
方佳不愿意和男生同住一个屋檐下，但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当着杨刚的面又不好直说，听叶小月一问有点明白了，微笑道：“我没有留意。”
叶小月第一眼见到杨刚就心里一跳，所以当杨刚提出愿意一起找房时她立即就同意了。方佳的回答令叶小月非常满意，她和杨刚一起来都没留意，说明她对杨刚没那感觉，将来三人住一起方佳不会对自己构成威胁。叶小月把赵昌顺追自己不成背地里讲自己坏话的事告诉方佳，提醒方佳千万不要因为赵昌顺表现出来的热情而上当。
赵昌顺对方佳很殷勤，第二天早上主动提出带方佳买菜，方佳拉上叶小月。方佳和叶小月傍晚从学校回来，赵昌顺炒好了两个菜，邀请方佳一起晚餐。叶小月说哟，难得见你免费请客，还这么积极，什么时候这么大方？把赵昌顺气个半死。方佳委婉道我还没饿，谢谢了。一直熬到搬家，方佳才松了口气。她厌恶赵昌顺的殷勤，但也不愿意冷面以对，无论赵昌顺出于什么目的，毕竟给了她实质上帮助。
开学前两天方佳见到了导师Jason。Jason是个五十多数的白人老牌教授。Jason让她第一个学期暂时不用作research，多修几门课，同时担任一门Jason讲授本科课程的TA。方佳选了五门课。方佳来时带了三千美金，一半是陆帆父母给的。五门课的课本即便是旧书加起来也将近两百，方佳考虑到陆帆将来读书申请奖学金不易，舍不得花这笔钱，试图到图书馆借，只借到两本，不得已买了三本旧书。
系里给方佳分配了办公室。方佳从系秘书那儿领了钥匙找到办公室，刚要开门门却自己开了。开门的是一个带着黑框眼镜，二十七八模样衣着整洁文质彬彬的亚洲人。那人看见方佳手里的钥匙用微笑着用中文说：“你是新来的吧？”
方佳说：“是，系里给我分了间办公室。”
那人道：“我叫常恩，欢迎。”
这间办公室有三张办公桌，常恩说指着一张空桌说这是你的。另外一张属于一个老美。方佳礼貌道：“我刚到，很多不太懂，以后请多指教。”
常恩温和道：“大家都是中国人，有事尽管说，别客气。”点点头出去了。
常恩干净儒雅的形象和不卑不亢的态度立即引起方佳的好感。方佳待他走后清洁属于自己的办公桌时，脑子里忽然浮现谦谦君子温润如玉这句成语。方佳回去后和叶小月提起常恩。叶小月说我知道这个人，为人不错，喜欢他的女生蛮多的，据说还有读本科的美国女孩。
方佳喜欢办公室的安静，白天下课了就留在办公室学习。星期五的下午五点过了常恩到办公室看见她正在做作业，打了个招呼问周末有没有人带她买菜。方佳心里也没谱，不知道赵昌顺还会不会主动要求带她们买菜，便老实告诉他。常恩给她留下电话号码，说平时有两个人搭我的车买菜，我的车小坐不下五个人。这样吧，如果你的室友找不到人，你给我电话，好在不太远，我带你们多走一趟就是。
从那一天起，每个周末常恩都特意多跑一趟带他们一屋三人去买菜。一次两次就罢了，每周都如此方佳她们心里过意不去，买完菜后就留常恩吃饭。常恩一般都客气地推辞。叶小月不时半开玩笑半当真地说常恩这人真不错，方佳，你要是和男朋友吹了就找常恩算了。方佳告诫她别乱说，以免别人听到了引起误会。
十一国庆节的周末，中国学生学者联谊会在学生活动中心组织舞会。叶小月硬拉上方佳和杨刚，刚到场边不久，常恩就走了过来。四人稍聊一会，音乐响起，常恩邀请方佳。两人翩翩起舞。常恩赞道：“你跳得很好。”

    方佳道：“你也常跳吧。”
常恩道：“我跳得不多，偶尔跳跳，一般旁边看得多。”
方佳微微一笑不语。从常恩娴熟的舞姿看得出他绝对是舞场高手，不可能仅是偶尔跳跳。方佳和陆帆好后只偶尔去舞会。方佳曾听杨晓对姚红说过陆帆不喜欢她跟其它男生跳舞。方佳虽然喜欢跳舞，但还算不上真正的舞迷，更不愿惹陆帆不快，即便陆帆从未明确对她表示过这种不快。本科的最后一年，只有和陆帆一起时才会出现在舞会。读研后，陆帆在外地，她心知自己感到孤独，而舞会难免会有异性的诱惑，不愿节外生枝，舞会去得更少，通常是被刘薇强行拉去，即便如此，最多一个月一次。她给自己立下一个原则，绝不和舞会上认识的男生保持舞会外的往来。
这一夜方佳成了舞会中最抢手的女生。常恩中间又和她跳了一曲恰恰。两人的动作是如此完美和谐，简直就是天衣无缝。许多人都围了上来观赏临摹。一曲结束后四面响起了掌声。方佳跳时太过投入，这时才发现周围人围了一圈。她有些难为情，常恩邀请她再跳一曲时，借口太累退出了人群，在旁边休息。赵昌顺在她旁边坐了下来，跟她搭腔，并邀请她跳再下一曲。方佳看见常恩望向自己，担心常恩再邀请她便答应了。

永不离婚 （四十四） (2013-03-30 06:38:35)
下一曲是快四，赵昌顺带得很快。方佳进大学后不久就知道一些男生存心不良，试图利用快步舞曲将女孩转晕了好占便宜，只可惜方佳不是柔弱的人。一曲下来，赵昌顺早已晕头转向，方佳依然面不改色。方佳心里鄙视就凭你就想占便宜？连我们家陆帆也赢不了我呢。想到六四后的那个夏天在陆帆家里和陆帆完全无间歇地拼舞看谁先累倒，三个小时后两人都大汗淋漓，陆帆先瘫倒在沙发上认输。方佳心里突然暖暖的，起了给陆帆打电话的强烈念头。她跟叶小月道别说要先回去。常恩刚好过来听见了说我送你，我的车就停在外面。
方佳说不用了，也不等他回答便轻快如小鹿连走带跑回到家，往陆帆家打电话，江碧华接的电话。方佳道：“妈，国庆快乐。”
江碧华道：“喔，小佳啊，你还好吗？你们那儿也庆国庆吗？”
方佳给江碧华聊了几句，见江碧华还没有把电话给陆帆的意思，忍不住道：“陆帆呢，还没起床吗？”
江碧华道：“小凡和单位同事到银厂沟去玩去了，后天才回来。”
挂了电话，寂寞象一片淡淡的阴云无声地飘进方佳的心怀。如果陆帆现在在她身旁她一定要拉着他到舞池尽情地跳一晚上。不，就在家里跳，她双臂环住他的颈项贴着他的脸，在柔缓的音乐中慢慢地跳，就象出国前在成都的那样。陆帆把她搂得紧紧的说他喜欢紧贴着她的胸，别的男子可以和她跳舞，但这世上却只有他一人才能紧贴着她的胸。
方佳拿出和陆帆的影集，一页页翻看。这个时而阳光灿烂，时而沮丧颓废大男孩让她心里充满了柔情。翻到最后一页两人像馆里拍的彩色半身合影，方佳轻轻地对着照片里的陆帆说你知道我有多想你吗，傻瓜。
繁重的功课让方佳没有太多的空余时间去体会思念的苦涩。学期过半时，她发现第一学期选修五门课是一种错误，虽然她英文底子不错，毕竟是外国人，需要一段熟练适应过程。到了学期末，无数的project等着去完成，而且中间还夹杂着许多小考。常恩主动帮她找了些考古题，好强的方佳开始打算不看，后来忍不住还是看了。第一学期她五门全A，轰动了系里。
圣诞期间学校放假，屋外积雪盈尺。这栋老屋的暖气系统陈旧，暖气供应不足，屋里透凉。空闲的时间骤然多起来，一开收音机便是节日的铃声和音乐。叶小月和杨刚往来学校成双成对，叶小月虽然也经常叫她一起去学校，但她不愿成电灯泡，总找借口推辞。寝室的寒冷与外面的节日气氛让她倍感孤单。她渴望陆帆能在她身边，给她一个坚强温暖的胸膛让她依靠。
常恩时不时给她打电话随意闲聊。方佳初始觉得有个人品才智俱佳的同系师兄聊聊天打发时间挺不错，直到连续三天常恩没来电话，而办公室也没遇见，她心神不宁警觉自己在期待常恩的电话时，她警惧了，离开自己的爱人仅仅四个月，怎么可以期待另一个人的声音？她责备自己不应该有这种期待。当电话铃响起时，她直觉是常恩的电话没有接。叶小月接了转给她。电话那端传来常恩欢快的声音：“方佳，明天是圣诞夜，我们系的中国人要办个party，你也来吧。”
方佳说：“我可以叫上叶小月和杨刚吗？”如果常恩的答案是NO，她就不参加。
常恩道：“应该没问题，你们带上两个菜。大家potluck。”
第二天傍晚，方佳三人带了三个菜到常恩他们借的学校活动室，里面大大小小已有十几个中国人。有人搬来了音响和电视，让大家唱卡拉OK。六点半开饭时已经聚集了二十多人。常恩拿了饭菜后在方佳边上坐下。方佳随口问他做的什么菜。常恩说清蒸鱼。
方佳略微遗憾道：“还没轮到我已经被拿完了。”
常恩道：“你要新年有空我请你，包你吃个够。”
方佳笑道：“叶小月好像安排了活动，到时再约吧。”
常恩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失望，说：“行，以后有的是机会。”
晚餐后大家有的打牌有的唱卡拉OK 。常恩唱了首齐秦的花祭，他的声音洪亮而富有感染力，一曲之后大家纷纷鼓掌。常恩回过头，目光正好和方佳明亮的目光相接。方佳赞许的微笑使常恩心神一荡。常恩招手道：“方佳你来唱一首。”
上天赋予了方佳许多天赋，唯一欠缺的就是歌喉。不是她的声音不够动听，而是她一唱歌十有八九要走调。方佳笑着委婉而坚定地推辞。等着唱歌的人多，很快就把话筒从常恩手里接过。为了避免常恩再叫她唱，方佳转到牌桌前看六人打三副牌的拖拉机。一个当妈的牌友为了照顾孩子退了下来让方佳顶上。方佳在去太白山的旅途中跟陆帆学的打拖拉机。她的记忆力极佳又精于计算，打过两三次掌握到基本技巧后就青出于蓝，和陆帆联手常胜无敌。方佳还没打两把，常恩就走过来站在方佳后面看。方佳有些不自在让他接手。常恩坚持不肯。于是有人提议打七人的找朋友。常恩搬了张凳子在方佳右边坐下。
大家都是聪明人，没打几手就发现常恩只要有选择，总是选择和方佳一边。有的人便开起玩笑说：“常恩，不能重色轻友啊。”
常恩面不改色道：“你没看方佳牌打得好，我搭顺风车呢。”
这时有人来照相，让大家靠近一点。方佳感觉一只手轻轻地搭在她左肩上。她微微一怔，一侧首，只见常恩的脸红彤彤地望着摄影者，紧张地微喘着气。而他的另一只手搭在坐另一边的一个男生肩上。

不离婚 （四十五） (2013-04-01 05:16:34)
方佳表面不动声色，内心却波涛汹涌。她怎么也想不到平日含蓄内敛的常恩当着大家的面做出如此举动。虽然他的另一只手搭在另一个男生肩膀，搭肩似乎仅仅是一种友好的姿态，但方佳依然感到非常不舒服甚至气恼。除了所爱的人，她不喜欢在舞会以外的场合和异性有任何肢体接触。
刚拍完照叶小月过来说她和杨刚要先回去。方佳说等一下，我这一把打完我也要走。大家正打得起劲，纷纷劝她别走，常恩也劝道我待会儿送你回去。叶小月按住她的双肩笑道你有护花使者了，我先走了，竟不顾方佳反对，和杨刚径行离去。
一把牌只打到一半，方佳不愿让大家失望只好留下。牌局将近十二点过了才结束，方佳常恩和几个勤快的留在最后打扫完卫生，帮助把卡拉OK设备搬回家才离开。常恩住处离方佳住处相距近一个Mile。常恩说太晚了，我送你走回去。
方佳说你可以开车吗？这么晚了走路怕不安全。其实她担心走在路上常恩会有类似的亲密举动。如果开车，不仅路上时间短而且前排座椅中间有间隔。方佳的脸色似乎不是很高兴，这让常恩心里有了忌讳。两人各怀心思，一路上没有讲话。车到了方佳住处，方佳说了声谢谢打开门要下车，常恩叫了声方佳。方佳回过头。面对着方佳明亮的眼睛，常恩迟疑片刻，说：“Merry Christmas。”
方佳微微一笑说：“Merry Christmas to you too。”关上车门，轻快地走到大门，掏钥匙打开门，头也不回地走了进去。常恩不舍地望着她的背影消失在门后，直到卧室灯亮了好一会才离去。
方佳倒了杯凉水一口气喝了，然后仰面倒在床上，脑海里浮现那个手搭在她肩上的情景。她已经没有了事发时的恼怒，反倒若有所失，常恩涨红的脸在她眼前浮动。不知过了多久，电话铃响了。方佳接起电话，电话里传来常恩的声音：“方佳。”
方佳嗯了声。
常恩道：“你休息了吗？”
方佳说：“还没有。”
常恩在电话那端停顿了有几秒，说：“做我的女朋友吧。”
方佳最担心的事发生了。她用了几秒钟的时间稳定了下自己的情绪，决定快刀斩乱麻，说：“我已经结婚了。我丈夫在国内工作。”
常恩那边静默了好久道：“我听说你只有男朋友。”
方佳道：“不，我结婚了。他是我大学同学。”
常恩半天没有讲话，道：“那好吧，对不起，打搅你了，晚安。”
方佳道晚安，挂了电话。她轻轻呼出一口气，象卸下一份重担。我伤害了他吗？她心里泛过一丝愧疚，仿佛自己过去利用了他。早知如此就不该听刘薇的话，宁可自己走路去买菜也不隐瞒自己结过婚。
她机械地洗漱了，蜷缩在被窝里望着屋顶，想起了远方的爱人，寂寞悄然如寒冷一般侵入。和陆帆通话愿望强烈越来越强烈，她猛然翻身坐起来，一看钟已经一点半，直接把电话拨到陆帆的办公室，接电话的人吼了一嗓子陆帆，不一会电话那端响起那个熟悉的声音：“喂。我是陆帆。”
方佳忽然间是如此渴望他紧拥的怀抱，渴望鸳鸯交颈的缠绵。她莫名的软弱，泪水湿润眼眶：“陆帆，你赶快到美国来吧！”
陆帆吓了一跳，说：“你怎么这么晚了还没睡？发生了什么事？”
方佳道：“没发生什么事，就是想你。”
陆帆松了口气，看看表说：“你们那儿该是半夜一点半了吧？”
方佳嗯了声道：“今天是圣诞夜，睡得晚。我要你赶紧来美国，我不想一个人在这里！”
陆帆道：“我现在说话不方便，晚上你再打过来。我在家里等。圣诞快乐！”
第二天一早方佳电话打过去。她已从昨晚的情绪中调整过来，语调恢复如常。陆帆彻底松了口气道：“你下午电话吓我一跳，弄得我一个下午都没心思工作，连晚饭都吃得没胃口。”
方佳心里闪过一丝甜蜜，撒娇道：“就是要你没心思工作！就我一个人在这天寒地冻的地方孤零零地想你，不公平！”
陆帆同样胸膛涌起一丝暖意，赶紧道：“我也寂寞也想你啊。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们组前一阵开发的产品得了部里科技进步三等奖。得奖人名单里有我，听说单位可能要发五百块奖金，够我们打三四十分钟电话。”
方佳噗笑了，说：“你好意思说。每次都是我给你打，你什么时候给我打过？”
陆帆嘿嘿笑道：“你那边打便宜嘛，过几天我给你换成美金夹信里寄去。”
方佳道：“算了，你有这个心就够了。你还是留着和你的朋友花天酒地去吧。”
陆帆表白道：“我现在专心工作哪有时间？最近在搞一个大项目的子课题，老加班。好在课题很有意思，加点班也值。要是明年拿个什么一等或二等奖，两三千块奖金都说不定！”
他电话里兴奋不已，方佳却心一沉：“那你还有时间学英文吗？”
陆帆心里一咯噔，心想怎么又提到英语：“我查外文资料时顺带就学了不少。我在我们室里英文算不错了，主任经常让我查英文文献。。。”
方佳想起昨晚的事，坚定道：“陆帆，你辞职吧。 ”

永不离婚 （四十六） (2013-04-03 06:03:26)
陆帆道：“现在啊？”
方佳斩钉截铁道：“对，就现在！”
陆帆为难道：“现在单位正忙，辞职恐怕不太好吧。而且我TOEFL和GRE都没考，也不能申请学校，等考过了再辞职不迟。”
考研已经给了方佳一个教训，只有她眼皮底下陆帆才可能认真学英文。方佳道：“你出来探亲，到这里来学。在美国多一个人吃饭也就多几十块美金，我的奖学金够用。你在单位上班根本没那个学习环境也没那个时间学英语。”
陆帆迟疑道：“你让我考虑考虑，和爸妈商量商量。”
陆帆的考虑考虑通常就是拖，最后把事拖得消失于无形。方佳决定不给于是他拖的余地，现在就得说定。她深知陆帆吃软不吃硬的个性，改换策略道：“陆帆，你觉得夫妻本是同林鸟还是患难与共？”
陆帆说：“当然是患难与共。”心想人人都把美国当天堂，到美国共患难，岂不让人笑话？
方佳道：“那我在这里这么寂寞你却不来陪我？你答应过我的到美国来，我真的不想再等了！你跟本不知道我有多想你，算我求你！”
陆帆招架不住方佳的软硬兼施，心软了道：“好，我明天就去辞职。”
他一时心软同意立即辞职，挂了电话又悔不该答应得这么匆忙。方佳出国前他许诺好好学英文尽早考托福和GRE好出去留学，然而这段时间工作上的忙碌使得他无心备考。陆帆习惯了现在的生活工作方式，钱虽然不多干的活却特别有意义。最近工作越来越得心应手，领导也青眼有加，不出国似乎前途也充满光明。况且在成都生活二十几年，父母朋友都在此地，除却夜深人静时刻不免涌现对方佳的思念，平时真难得有时间感受去寂寞。他可以理解方佳一人远在海外的孤寂，愿意短期过去陪伴，但要以辞职为代价，他真的舍不得。
陆帆纠结着和父母商量。陆潇说除非你不想去美国打算离婚，否则年轻夫妻老这么分开也不是个办法，时间长了如果外面有诱惑，很容易出问题。早辞总比晚辞好，趁着年轻早点读书，更容易适应外面的世界。江碧华也赞同陆潇的看法，说方佳一个人在国外的确寂寞，你呢在这里又没有时间学外语。在外面有那个环境加上方佳监督，你学得更快些。
既然全家都站在方佳一边，陆帆咬了牙铁下心。第二天到单位找到领导谈辞职的事，悲情说不辞职老婆就要离婚，并许诺一个星期内把手里的活做个详细总结以便移交。领导一直对他相当关照，遗憾但也理解，叮嘱他最好不要透露去美国的事。陆帆答应了，对外宣称到父母朋友在深圳的一家公司去工作。他把户口迁回父母居住所在地，申请了护照。方佳同时快件给他寄来办签证所需材料。陆帆到领馆签证，签证的是一个白人老太太。老太看着材料，问他有无平时两人一起的照片。陆帆说有在家里。老太从窗口递出一张纸条，补充材料那一栏打了个勾。陆帆刚回到家里方佳的电话就来了。方佳听了陆帆的描述，埋怨他怎么准备得这么不充分，连夫妻俩的照片都不带几张。陆帆道你又没告诉我要带照片。方佳道：“你辞职这么久了，怎么不到领馆去看看问问了解些情况啊？”
陆帆知道方佳签证前曾多次去过大使馆去了解签证的情况，他就去领了两张表略呆了一会而已。他不肯认错，没好气道：“我怎么想得到她会用这样的理由拒签。”
方佳道：“领事有可能是怀疑我们假结婚啊？你只要稍微打听一下就知道合影是一定要带的，而且最好带上不同时期拍的。”
陆帆排了几个小时队没签过，心里正气不顺，又被方佳一通指责，火气爆发，骂道：“谁他妈为了出国假结婚啊，出国了不起啊！”
方佳压着火道：“你别对我发气，是不是了不起不是我说了算，对我们来说也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能签证出来我们才能在一起。”
陆帆发了火又立即后悔，悻悻道：“我明天再去一趟就是，把所有的照片都带去。反正她是个女的，就算让她多看我老婆几眼也占不了什么便宜。”
方佳不禁气结，这么大的人了，还这么孩子气。
第二天，陆帆带了一摞照片和两人通讯的信件。不料签证官换了人，这次面谈的看起来象是亚裔女子。她看了上次领事签证的记录，瞟了一眼厚厚的照片和信件，面无表情地问陆帆现在在哪儿工作。陆帆老实道我辞职了，现在没工作。那签证官道我不认为你去美国后会回来。你们中国人去了美国都不回去。陆帆道我肯定会回来，我父母都在这里。签证官也不理他，把划有移民倾向的拒签条推出窗外，径自离去。
陆帆整个傻眼，懵懵懂懂地走出领馆。人们纷纷围上来询问结果。陆帆从震惊中缓过神来，满怀激愤地讲诉亚裔签证官的无理和傲慢。同情的眼光虽然不起任何实质性作用，却让他的愤怒得以发泄。有人附和道那女人最坏了，听说以前是台湾人，交她手里的申请十个有九个过不了。众人一起诅咒那领事，陆帆稍微心里平衡了些。回到家里，父母一看陆帆垂头丧气的表情就明白又没签过，还没说两句，电话铃响了。大家面面相觑，铃响了几声陆帆慢慢过去接了电话，刚喂了一声，电话那端便响起方佳急迫的声音：“你签得怎么样？”
陆帆没好气道：“没过。”
方佳失望道：“这次是什么理由？还有什么材料没准备齐吗？”
陆帆道：“是倒好了。拒签的理由是移民倾向。”
方佳心一沉，她明白一旦以移民倾向拒签意味着什么，下次签证难上加难。她问：“领事怎么说的？”
陆帆道：“那个变态丑八怪，她就说我有移民倾向，根本不听我的解释，人都不理就走了。”
方佳极力使自己的声音显得平稳，道：“你不要骂人，骂人又不能解决问题。你把过程重复一遍，我们好好分析一下。”
陆帆火又上来了，叫道：“有什么好分析的？她妈的她屁都没放一个就直截了当的把我给拒了！今天签证十个有九个死在那个变态狂手里。。。”
方佳耐着性子听他骂骂咧咧发泄一通后道：“你说完了吗？”
陆帆道：“没有。”
方佳道：“好，你接着说。”低头看看表，十分钟过去了。
陆帆停顿了片刻道：“方佳，我们离婚吧。”

永不离婚 （四十七） (2013-04-04 18:50:27)
方佳头脑翁一声一阵眩晕，只听电话那头江碧华斥责陆帆的声音：“你胡说什么！”
江碧华抢过电话道：“小佳，别听陆帆胡说八道。他今天被那个领事气晕了头。你别把他的混帐话放在心里。”
方佳道：“妈，你放心，我不会放在心里。你让陆帆接电话。”
江碧华把电话交给陆帆。方佳竭力用平稳的声音道：“陆帆，你记得你在长江岸边说过的话吗？你说方佳，我爱你，一生一世。你还说我们结婚后就永不离婚。领完结婚证出来时你也信誓旦旦地说我们永不离婚。我们结婚到现在不到一年，就是签证这么一点挫折，你就提出离婚。这就是你所谓一生一世的爱，这就是你口口声声的永不离婚？”
方佳说的这里声音哽咽了。陆帆眼睛也潮湿了，好久，说：“我只是不想拖累你。I am sorry。”
方佳道：“我不拍你拖累，也不用你说Sorry。只愿你在面临挫折时能象个真正的男子汉勇敢去面对而不是退缩！”
那一夜方佳几乎无法入睡。她怎么也没想到陆帆竟然说出离婚两个字，这和长江边的那个阳光灿烂激情奔放的陆帆是同一个人吗？陆帆的话不仅让她失望更刺痛了她。她最珍惜的婚姻在陆帆心目中到底有多少分量？而自己在陆帆的心中又有多少分量？
第二天早晨叶小月见方佳的黑眼圈，问起缘由。方佳把陆帆签证失败的事告诉她，没有提离婚的事。叶小月道：“要是陆帆还签不出来你准备怎么办？”
方佳疲倦道：“我也不知道，也许就拿个硕士学位就回国。”
叶小月道：“你硕士在国内就读了两年，差一点就毕业。现在到美国来只读个硕士就回去岂不是很亏？”
方佳苦笑道：“总不能老这么分居，就当是出国增长点见识。”
叶小月道：“其实还有一条路，就看你愿不愿意了。很多女的先出来的最后都离了婚。他签不出来你提出离婚很自然，这样的例子多了去了，不会有人对你说三道四，而且学校里就没几个人知道你结过婚。”
方佳坦然道：“想当然想过，也就仅仅是想一下而已。除非他做了对不起我的事，否则我是绝对不会提出离婚。我们结婚前就有个约定，永不离婚。”
叶小月莞尔道：“永不离婚？哪个人结婚的时候想过离婚？到时候要离还不是离了？常恩还等着你离呢。”
方佳道：“我告诉过他那是不可能的事。”
那晚她告诉常恩她已经结婚之后，常恩一连几天没和她联系。方佳解脱之余有些失落。她不愿意因此而丧失一个朋友，更不愿意关系搞僵，毕竟大家都在一间办公室，低头不见抬头见。她尤其不希望常恩误解她以前避而不谈结过婚是有意欺骗利用。她以为常恩不再理她，谁知新年一大早常恩打来电话说你离婚吧，我不在意你结过婚。方佳只好以她和丈夫感情深厚，绝不可能离婚而回绝。
叶小月怜惜道：“常恩好可怜啊，好多女孩都喜欢他，他不喜欢。他喜欢的偏偏又结了婚。”
方佳有点厌倦她三天两头把常恩和自己扯到一起，便道：“你这么可怜他不如你嫁给他吧。你未嫁，他未娶，正好合适。”
叶小月半真半假道：“我也想啊，可惜人家不追我。哎，这话你可别告诉杨刚啊。”
自从那天和方佳通电话后，陆帆每天上午到领事馆外面蹲点。有人从里面签完出来就围上去打探情况。如是过了一个多星期，他了解到一个信息，领馆有规定，上次拒签你的领事下一次去签必须回避。但是签证官要问是否有新的补充材料。陆帆的一个高中同学自己开了一间公司，公司只有三个人。陆帆找到他，在公司挂了个名，然后把所有可预期的签证官问题都练习了几遍，自问自答。一切就绪，陆帆谁也不告诉，带齐了材料一大早去了领馆。
那个亚裔女签证官仍在负责签证。陆帆看她一路拒签了七八个申请人，心里又开始惴惴不安，要是又碰上她而且那条信息不准确怎么办？有过被拒签经历的申请人被安排在最后，将近中午，申请人大都离去。陆帆的名字被叫到，又是那个亚裔女人。陆帆心凉了一半，暗叫完了，硬着头皮走到窗口嗨了一声。女签证官低头看了他的材料，抬头看了他一眼，说了句另一个领事会来处理你的签证便离开窗口。陆帆松了口气，不一会过来一个三十来岁白人男签证官，他打过招呼问了两个简单问题后低头翻看材料，提笔唰唰写起来。
前两次拒签时领事就是一路刷刷写材料，陆帆刚欣喜的心又沉了下来，道：“Sir，have you ever been divorced before?（先生，你离过婚吗？）”
签证官抬起头皱眉不解地看着他用中文说：“你说什么？”
陆帆重复了一遍，然后继续用英文道：“If you reject my visa application again, I guess my marriage will end soon. I am wondering how it feels being divorced. I just wish I would not think about her for the rest of my life. （如果你拒签，我想我的婚姻就此结束。我想知道离婚的感觉是怎样。我希望我不会余生想念着她）”
签证官脸上闪出一个动人的笑容，道：“I am not signing a divorce paper. You are going to see  your wife。（我不在签离婚纸，你将见到你的妻子）”
陆帆愣了，幸福海浪般地涌满了胸膛，连声Thank You。签完证出了领事馆，陆帆迫不及跑到邮局拨响方佳的号码。方佳正睡得迷糊，摸到床头的电话喂了声。
陆帆叫道：“方佳！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方佳心里一个激灵，立即联想到签证，睡意瞬间消失，腾地坐了起来：“什么好消息？”
陆帆道：“我找到了一个工作。”
方佳失望地喔了声。
陆帆道：“不过那个工作不用我去上班，当然也领不到钱。呵呵。”
因为国内打国际长途贵，陆帆从没给方佳打过一次电话。从陆帆快乐的语气里方佳几乎可以肯定陆帆拿到了签证。方佳压抑着激动和快乐，装作困倦道：“就这个啊？我困了，没别的我就挂了。”
陆帆急忙叫道：“别别，我还没说完！”
方佳用随意地口吻道：“不就是签到证吗？就一个陪老婆的工作，得着这么激动？”
陆帆惊讶道：“你怎么知道？”
从陆帆的语气里方佳证实了自己猜测。方佳开心地笑了，说：“我是你老婆啊，你那点小把戏我能不知道？”
陆帆想起领馆的一幕，得意道：“其实我还有小把戏呢，你肯定猜不到。到美国后再告诉你。”
陆帆挂了电话走出邮电局。阳光透过灰白天幕泼洒在他的身上。他站了站，望着街上穿梭的人流，男男女女，一个个行走得那么匆忙而脸色又是那么的肃穆。他突然有一个冲动想张开双臂开心地大喊我要去美国了，我老婆在那里等着我！然而却只是裂嘴笑了笑，带着灿烂的笑容没入了人流，脚步如跳动着青春节奏的音符。
这一刻，这世上有两个人在地球的两端同时幸福而快乐着。

永不离婚 （四十八） (2013-04-06 08:45:34)
陆帆一从飞机通道出来就看见方佳恬静而微含笑意的脸。他快乐地小跑过去想给她一个拥抱，却见方佳身边站着年轻的亚裔男子。方佳拉了他的手臂跟那男子介绍说这是我先生陆帆，这是常恩。陆帆热情地和他握手说你好。常恩彬彬有礼地微笑道：“我们大家都很好奇方佳的先生到底什么模样。我比较幸运，第一个知道。”
方佳微微皱了皱眉，没说什么。常恩把两人送到方佳住处便告辞。方佳关上门似笑非笑地望着陆帆。陆帆也笑着望着她。两人相视片刻，陆帆张开手臂，方佳投身入怀紧紧抱住他道：“想我吗？”
陆帆道：“想死了。”把她也抱得紧紧的。
方佳仰起头道：“怎么想？”
陆帆道：“天天想夜夜想，脑袋里想心里想，还有，”他在方佳耳边低声说出四个字。
方佳佯嗔地噘嘴呸一声：“流氓。”
陆帆一脸无辜：“已经九个月没当流氓了，想一下都不可以吗？”
方佳道：“就不许你想！我十一点还有课，你先去洗个澡。”
陆帆洗完出来方佳在桌边看书。陆帆弯腰从后面抱住她，下巴抵在她肩上嗅着她的气息，一脸陶醉道：“真香。”
方佳回头吻了他道：“我得走了，你乖乖在家休息，别出去乱走。”
陆帆装乖道：“我会很听话的，妈咪。”
方佳呸他：“你从哪儿学来的这些？越活越小了。”
陆帆哈哈笑道：“是你更成熟，一天到晚想管我，可以当我妈了。”
方佳下课回来，陆帆正和杨刚聊得起劲，叶小月在洗菜。杨刚见方佳进来道：“老陆正跟我说呢，我们一屋四个人，正好凑一桌打拖拉机。”
方佳眉头一扬：“老陆？”
陆帆道：“我叫他老杨他叫我老陆。”
方佳笑道：“你们可别叫我老方。我可不愿意老。”
杨刚道：“女士还是往小里叫好听些，就叫小方小叶。”
叶小月道：“今天是陆帆头一天到美国，我们一起聚个餐吧，就算是给他接风。”
杨刚立即赞同并贡献一个釀豆腐。叶小月贡献个炒青菜和糖醋排骨。方佳道那我们就做个西红柿炒虾仁和鱼香茄子。陆帆带了点紫菜，做了一个紫菜蛋花汤并打开了一包麻辣牛肉干。
四人一起动手，很快就把菜汤做好。陆帆望着一桌菜意犹未尽道：“要是有酒就更好了。”
方佳道：“这一年你是不是喝了不少酒？”
陆帆嘿嘿笑道：“就一点啤酒。”
方佳看看他微隆的腹部，道：“小心别长啤酒肚。”
叶小月笑着对陆帆道：“你现在到美国可有人管着你了。陆帆你跟方佳是六八年生的吧？”
陆帆道：“方佳十月我六月。”
叶小月说：“我六七年二月的。都比我小，得叫我姐呢。你们这么年轻结婚都一年了，我连男朋友还不知道在哪儿，真羡慕你们！”说完有意无意地瞥了杨刚一眼。
杨刚避开她目光，神色有些尴尬。
方佳听叶小月讲过，杨刚在国内有个女朋友，在国内读研一。叶小月或明或暗地向杨刚表示过好感，杨刚总是没什么反应。方佳听了叶小月的话不好说什么。陆帆亲热地搂着方佳肩膀说：“其实没结婚或者没男朋友未必是件坏事。就象方佳，结婚太早，找了一颗小树，失去了浩瀚的森林。是不是方佳？”
方佳白他一眼，推开他的手。
叶小月道：“哎，你还别说。学校里喜欢方佳的优秀男生多的去了，要其他女生早变心了。方佳可是痴心不改一心一意等你。”
方佳有点厌烦她多嘴，道：“你瞎说什么啊？”
陆帆认真道：“我相信小叶的话。小叶你跟我说说，有谁追方佳。我明天拿把菜刀到他家去拜访拜访。”
方佳夹起一只虾塞在陆帆嘴里道：“吃只虾总可以堵住你的嘴了吧！”
叶小月被陆帆的话吓一跳，说：“你不会真这么狠吧？从外表看还真看不出来呢！”
方佳道：“你别听他咋唬。大学时别人追我。他一碗泼油扯面就把我出卖了。给人跑腿送信也就罢了，还唯恐我不跟那人好。”
饭后方佳和陆帆回到房间。方佳把叶小月和杨刚的关系大致给陆帆讲了，提醒他以后说话谨慎些。陆帆皱眉道：“叶小月这不是成了第三者了吗？这不太好吧？”
方佳笑道：“你以为在美国大家脑筋都跟你一样旧？物理系有个男的在这边找了一个。夫人F2刚下飞机脚才落地他就提出离婚。女方只好赶紧找个语言学校保留身份。男的只肯帮女方出一个学期学费，以后就撒手不管了。”
陆帆惊讶道：“有这种事？那男的不是东西。如果另找了，早给老婆讲啊。人家肯定不会丢了工作出来。”
方佳道：“别那么想当然，现在人人都想出国。出国除了给你一个契机学新东西，同时也给你一个机会看见人生百态。”
陆帆正色道：“这种百态我宁可不见为好。”
方佳娇昵道：“你是个川耗子嘛。缩在你的天府之国，头都不想伸出来。”习惯性地拧拧他的耳朵。总算又能拧到爱人的耳朵了，这种感觉真好。

永不离婚 （四十九） (2013-04-08 17:02:16)
两人说笑一阵，方佳看看表说：“我下午三点还有课，你稍微睡一会儿。倒时差尽量别睡太久。”
陆帆抱住她道：“逃一次课吧。”手攀上了她的胸部抚摸着，感受那久违的弹性和结实。
陆帆渴望的神色使方佳有些犹豫。她也同样渴望温存，但她深知陆帆的性格，你松一尺，他就要松一丈。这两三年没有自己的监督他懒散惯了，自己必须给他树立个认真学习的榜样。方佳握住了他抚摸胸部的手贴着自己脸，委婉而毅然道：“这堂课很重要，错过了不好补。反正你已经来了，还用在乎这一时半会儿？晚上好吗？我下了课就立即回来。”
方佳几乎每天上下午都有上课或者作为TA答疑。她让陆帆白天在家里准备TOFEL，晚上陪他一起到学校图书馆学习。两三个星期后新鲜感过去，陆帆开始厌倦美国乡下这样简单重复的生活，抱怨白天一个人在家没有人交流憋着难受。方佳想给陆帆一个惊喜，让陆帆练习听力的同时多一点娱乐，托常恩帮忙买了台二十寸的Emerson电视，趁两人上图书馆后，悄悄地放在房间门口。两人晚上回家看见门口崭新的电视箱子，陆帆奇怪道哪儿来的电视。方佳道没人看见我们抱回家，正好我们需要一台。陆帆道是不是送错了？方佳道管他呢，你不拿我拿，弯腰就要抬。陆帆一把拉住她胳膊诧异望着她。方佳嫣然含笑。陆帆明白了，笑道你玩我哈。方佳笑吟吟道不玩你我玩别人啊。
方佳给陆帆办理了学校图书馆出入证，使陆帆可以单独去图书馆。陆帆逐渐认识了些中国留学生，被介绍的时候通常被冠以方佳先生的头衔。陆帆觉得别扭，方佳劝慰道我比你先到一年，你要是先来，别人还会称我为陆帆的夫人呢。
一天陆帆在图书馆阅读新到的人民日报，一个三十出头模样的中国男子走了过来说你看完了给我看看，在他旁边坐下来翻看旧报。陆帆看完了递给他。那人接过报纸道你是新来的吧？哪个系？陆帆道我老婆在读书，我是F2。那人喔一声来了精神，报也不读和他攀谈起来。他姓李名辉，一般人都叫他老李。老李三十出头，和陆帆一样F2出来。老李出来已经两年多，拿了六四绿卡，平时给一家pizza店送pizza，至今没上学。陆帆问他怎么不读书，老李无可奈何道我老婆来时有奖学金，我本来也打算边打工边读个自费，谁知她跟老板不合，奖学金没了，还得靠我打工供她读书。你呢？未来有什么计划？
陆帆说正准备考TOFEL和GRE，将来可能读个自费。自费master读下来交外州学费得要两万多，哪掏得起，你有没有什么打工的门路？老李说你一没绿卡二没有劳动许可又不会开车，找工比较难。一般只有中餐馆敢雇用。这个鸟不拉屎的大学城附近就两家中餐馆，大家早就抢破头，哪轮得到你？要去最好去 Boston或者纽约这样的大城市，机会多得多。唉，我们这种F2出来的男的，谁都看不起。想当初老子当初在单位还是一个小科长，手下十几号人，七八条枪。现在成他妈的破pizza店一个送货员了。
老李现在虽然有了绿卡，这绿卡却是因六四得来的，没什么好骄傲，依然延续着当初F2身份的自卑，平时不太与上学的留学生打交道。他窝了一肚子牢骚无处发泄，找到一个与他过去身份相同且形象不错的男人，立刻引为知己，几乎天天上午到图书馆找陆帆瞎聊，偶尔还送他一个没能按时送货而被客人拒绝接收的批萨。陆帆刚出国，什么都以一比十的黑市价把美金物价转换成人民币。他现在一分钱不挣，一反国内时的大手大脚，节俭到以至吝啬的地步。每得到一个售价七八元的免费批萨会跟捡到金子似地兴奋好一阵。

方佳知道陆帆自尊心强，他嘴里虽然不说，方佳感觉得出他对F2身份的忌讳。陆帆除了杨刚，和其他人都不愿太接触。方佳起初担心陆帆感到无聊，觉得陆帆找到一个谈得来的人挺好。渐渐地她感觉不妙，开始反对陆帆和老李的交往。她不仅担心聊天浪费时间影响陆帆考托福，更担心的是老李这种不求上进的态度会潜移默化陆帆的进取心。事实上陆帆已经受到影响，越来越不专心学习，动辄把免费批萨或打工挂在嘴上念叨着。方佳劝过陆帆多次首先专心考试，其它的以后再说。陆帆辩解自己并未分心，听烦了反倒怪方佳越来越势力看不起老李。老李虽然是F2，好歹还能打工赚钱，自己纯粹是吃白食，理论上岂不更该被鄙视？

两人开始起了一些小争执。方佳比陆帆有涵养明事理，眼见争执势头不好时会先住嘴，避免让事态发展失控，然而争执过后内心深处不免对陆帆失望。这么大的人了，还不明白做事的Priority（优先）。方佳清楚很多人不看好她和陆帆的婚姻，以她不服输的个性，特别期望陆帆努力做出点成绩，让大家看看她方佳的先生绝不是徒有外表的平庸之辈。

陆帆托福成绩出来，刚过研究生院的最低录取分数线550。信是方佳拆的，她本预期陆帆至少能上570，甚至怀着上600的期望。她失望透顶，沉着脸一言不发地把信递给陆帆。陆帆没留意她的脸色，打开一看，欢呼雀跃道：“方佳，我上了550！”

永不离婚 （五十） (2013-04-10 04:38:24)
方佳冷冷道：“550是很好的成绩吗？”
陆帆这才发现方佳脸色不佳，收敛了笑容悻悻道：“那要看对谁了？对你这样的天才当然算差，对我这种差学生算不错了。”转脸看着成绩单，又忍不住挂上了笑容。他考完后生怕自己没过550，方佳面前没法交代，一直提心吊胆，现在总算松了口气。
陆帆的笑容让方佳更加不满。方佳道：“这就算不错？我们结婚前我就提醒你好好准备托福。你准备了整整一年就考了550？” 她自己当初突击了两个多月就考了六百二十，就算陆帆不喜欢英语基础不如自己，在她看来经过一年的准备再怎么差也不应只有550。
陆帆辩解道：“一年里我有大半年都在上班。”
方佳厌倦了他总找借口，反驳道：“那你从前准备考研呢？没准备英语？何况从你到美国时算起，到考试有三个多月，整天学的只有一样，英语。我这么忙，为了保证你能安心学习，天天都是我辛辛苦苦做饭。叫你少跟老李聊天你不听，说不影响学习，结果怎么样？我都不知道你怎么能考出这样的分数。你对得起我吗？”杨刚和叶小月不在家使她无形中少了份无忌，她恨铁不成钢，越说越恼火，声音不知不觉中提高了几度。
陆帆的脸色变了，死死地盯着她。方佳从来没有见过陆帆用这样咄咄逼人凶狠的眼神看着自己，不由有点害怕，下意识地双手环抱在胸前。陆帆恶声恶气道：“好，我对不起你！我他妈天生是个废物不争气的东西，这下你满意了吗？”
方佳盯着他，渐渐地泪水涌入眼眶。她不愿和陆帆吵架，更不愿在他面前掉眼泪，转身出了房间到厨房准备做晚饭。陆帆气头过去，渐渐起了悔意。他走进厨房，方佳正在洗豆芽。他喵了一眼灶台，电饭煲的灯已经亮了，微波炉还在解冻。陆帆放不下面子直接认错，便道：“要我做什么。”
方佳不理他。陆帆想走，脚却似钉在地上无法移动。他站在方佳身后，好久，从后面环抱住她的腰。方佳依然摘着豆芽。陆帆低声道：“我错了。”
方佳道：“你怎么会错？错的是我。”
陆帆道：“不错，你有错，错在你嫁了个废物。我呢，错得更大，不该成为废物。Sorry，别生气了。”
这时门外传来说话声，方佳知道叶小月和杨刚回来了。方佳挣扎道：“你放开我！”
陆帆反倒抱得更紧：“你不生气了我才放手。”
方佳不愿让外人看见她和陆帆吵架，便道：“好了，我不生气了。你快放开！”陆帆才放手。微波炉叮一声响。方佳道：“你把豆芽摘了，我去切肉。”陆帆突然一把搂住她，在她脸颊上一吻。
杨刚和叶小月刚好进来，叶小月叫道：“哟，这么亲热。没听见我们回来吗？”
方佳羞恼地推开陆帆。陆帆嬉皮笑脸道：“我这是教老杨怎么谈恋爱。”
叶小月道：“他还用得着你教？人家初中就谈了。是不，杨刚？”
杨刚本来还笑嘻嘻的，听到这话立即变了脸色：“你瞎扯什么？”怒气冲冲回到自己房间。杨刚的突然震怒让陆帆和方佳都怔住了。叶小月耸耸肩，不在意地一笑。
方佳陆帆晚上在床上谈起申请入学的事，谈着谈着谈起中午的吵架。陆帆道：“这是我到美国来后我们第一次吵架吧？”
方佳道：“是你跟我吵。你那么凶，谁敢跟你吵？”
陆帆很无辜道：“我凶吗？我怎么没觉得。”
方佳道：“你没看见你看我气势汹汹的眼神，象要把人吃了一样。再跟你吵，你动手打人怎么办？我打得赢你吗？”
方佳冷静的话语让陆帆羞愧难当，他抱紧了她道：“我怎么可能打你？我从来没打过女孩，也绝不可能和女孩打架。”
方佳道：“我已经不是女孩了，是你的妻子。多少人外面看起来斯斯文文，谈恋爱时甜言蜜语，结婚后就变了样，外面不顺心了就找着借口回家拿妻子出气。”
陆帆着急道：“我跟他们不一样。”
方佳道：“是吗？至少今天没看出。”
陆帆赌咒道：“我绝对不会动手打你。要是打了你，出门让车一头撞死！”
方佳道：“你也别说那么狠。就算你一怒之下打了我，我也不希望你去死。”
陆帆心里一喜，亲吻她的脸道：“还是我老婆心眼好，就算我动手你会原谅我的是不是？”
方佳道：“我还没说完呢。如果你动手打了我，我不会给你第二次机会。”
陆帆笑容凝固了，警惕道：“你什么意思？”
方佳不愿意从嘴里吐出离婚两个字，沉默好久，想起他凶恶的眼光，决定还是要让他清楚动手打人的严重性，说：“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我希望永远不会有那一天。”
陆帆明白她的意思。方佳的话使他如坠冰窟。在方佳心目中我竟成了如此凶恶之人？她把我看成什么了？自己本来工作已经如鱼得水不想出国，就是因为她坚持夫妻要在一起才为了她辞了职，受尽签证官的刁难远离父母出来，仅仅因为考得不如她预期产生了一点分歧，一时情绪失控之下吼了一句就被她视为凶恶之人，让她甚至想到离婚？他一直觉得方佳深爱自己并为之而自豪，这自以为的深爱竟然如此脆弱，仅仅是一次动手就会离婚。他突然心很痛且委屈。
方佳半天不见他动静，侧过头，却见黑暗中陆帆仰面躺着，怔怔地盯着天花板。方佳抚摸着他的脸说：“我相信你不会动手打我。好了，别想了。”
陆帆痛苦道：“方佳，我要是动手打了你。哪只手打了，我就把那只手剁下来。”
方佳不料陆帆竟然如此敏感，不禁也感动了，抱住了他的头说：“傻瓜，我只是说说，你就当真。”

永不离婚 （五十一） (2013-04-11 18:21:27)

那一天起两人心里都存了戒心。陆帆主动把平时做饭的责任承担起一半。他试图使自己专心备战GRE，为了避免老李找他聊天，改躲到图书馆三楼的一个僻静处学习。然而时常没由来的看着看着书就出了神。方佳对他的责备他没放在心里，因为他清楚自己的确用心不够，她责备得有道理。然而那番打人的对话却象搬不去的巨石沉甸地压在他的心头。
陆帆自认为方佳放弃了国内快乐的生活，他爱她甚至可以为了她去死。他敢肯定自己无论如何都绝对不可能动手伤害方佳，她为什么要提出一次动手便不可饶恕的警告？只能说明在她眼里他成了凶恶暴力之人，这深深地刺伤了他骨子里骄傲的自尊。陆帆相信方佳也不会动手打自己，但方佳即便一时生气打了他十次甚至一百次他也可以原谅她，绝不会因此而提出离婚。然而方佳竟然不会因为一次动手原谅他，这巨大的反差同时让他极度沮丧。她不再是过去的方佳了，过去他考得更差，甚至撒了谎方佳也没生这么大的气。美国让人变得现实而感情淡薄。陆帆以前几乎每一两天都要黏着方佳亲热，即便方佳疲劳或没心情，他兴头上依然会恬着脸要求，让方佳嫌太过频繁。那天以后，他骤然变了个人，突然对性丧失了兴趣。
方佳察觉到陆帆的变化。她原以为他只是一时钻牛角尖，过几天就会淡忘，谁知一周过去陆帆依旧如故。她向陆帆解释了几次她并不是真的觉得陆帆会动手打人，同时理性地分析只要动了一次手，就绝对会有第二第三次，她预警的本意不过是为了避免发生那样的事。陆帆只是听着，没什么表示。方佳甚至床上采取了主动，陆帆表现得兴趣缺缺，匆匆敷衍了事，过程中毫无由衷的兴奋和情感交流。方佳倦了，感觉陆帆根本没有诚意敞开心扉，而她自己开始跟导师做研究，越来越忙，繁忙中心情不免烦躁，愈发觉得陆帆不体谅她。不努力学习也就罢了，这么大的人了还跟一个孩子似的赌气不懂事。她也赌气懒得跟陆帆交流。一天到晚除了回去吃饭睡觉，家也不想回了。陆帆开始由着性子难受赌气，等到看到方佳真正烦恼之后又想起方佳过去的好来，怀疑甚至自责自己反应过度。他真心希望方佳快乐，几次想对她说好了，让我们忘记这件事吧，然而方佳板着的面孔让他的话憋在嗓子眼，始终说不出口，而心情一天坏过一天。冷战时间一长，两人都麻木了。
GRE的成绩出来，陆帆考了一千八百多。秋季的入学申请已经错过，只能申请春季。春季入学一般不提供奖学金，即便提供，陆帆估摸凭自己的本科和TOFEL、GRE成绩，能录取已是侥幸，拿奖学金根本无望，要上学首先要操心的是学费。
陆帆在图书馆找到老李探询有什么门路可以打工挣钱。老李和pizza店老板最近不对路，又和老婆因钱的事吵了架，烦躁得想走得远远的，便说他有一个朋友在Boston，问陆帆愿不愿意一起去Boston找中餐馆打工。陆帆想想离春季开学还有几乎半年，可挣不少钱，立即答应了。
晚饭时他很随意似地跟方佳提起打算去Boston打工。方佳有些错愕，半天没有说话。她不反对陆帆打工，有点事做总比一天到晚在家闲着也是闲着要好，何况还能挣点学费。但Boston离这相距四五个小时车程，两人没有车也不会开。在一起已经缺乏交流，分开两地岂不更加生分？
方佳迟疑了半响说：“在家也可以好好练习一下英语。重考一遍TOFEL、GRE，看能不能下次考高一些好争取到奖学金。要不再把以前学过的捡一捡，免得一上学手忙脚乱。”
陆帆道：“我不想再考了。我第一学期可以少选几门课。反正多了我也应付不过来。”
方佳看他似乎心意已定，沉默半响道：“你们打算什么时候走？”

陆帆道：“老李说越快越好，趁有些学校还没放暑假，学生没去打工，机会多一些。后天就走。”

方佳想不到陆帆说走就走，事先完全没一点没露口风。既然他存心不跟自己商量就和老李说定，事到如今再说什么又有何用？
第二天晚上方佳从实验室回来，见桌边放着鼓鼓的行李包。方佳道：“你和老李说好时间了？”
陆帆道：“明天早上七点半他来接我。”
方佳道：“你身上带了多少钱？”
陆帆道：“一百。”
方佳从身上拿出一叠二十元的美钞说：“这么点钱一开始怎么够用？我今天到银行取了点钱。你多带一点，拿三百吧。开那么远的车，老李开车，油钱总得你出。”
陆帆想了想接过钱数了五张，把剩余的还给她说：“我就拿一百。我是去挣钱，不是去花钱。”方佳默默地在床边坐下，随手把剩下的钱塞在枕头下面。
陆帆先去洗了澡。方佳洗了出来他已经睡了。方佳却无法入睡。她躺在床上怔怔地望着窗外，月光透过枝叶在窗帘上留下斑驳的影子。方佳只觉伤痛如同这黑暗充满了每一个角落般充满了她整个肺腑，泪水悄然地从她眼角一串串地流出。这段时间的冷战让她以为她的心已冷了，她今天已经做好陆帆走的心理准备，这时却突然止不住的伤悲。她曾经全心全意地爱着躺在她身后背朝着她的这个人，但这人却变得越来越陌生和冷漠。当年那个散漫却充满阳光，在长江边上大喊方佳我爱你一生一世，抱着她快乐地飞旋的大男孩难道就永远只能在记忆里出现了吗？

永不离婚 （五十二） (2013-04-12 17:23:08)
第二天陆帆七点起来时方佳还在睡。陆帆不愿吵醒她，悄悄地爬起，蹑手蹑脚去洗漱了，喝了杯牛奶当早餐，看看表七点二十。他回到床边坐下，望着依然沉睡的方佳。方佳的眼睑有些浮肿，依稀还沾着泪迹。陆帆这段时间心情不好，睡眠很浅，一些细微的动静就会使他醒来。方佳无声的抽泣把他从浅睡中唤醒。他沉默着没有出声，因为他不知道说些什么。冷战已使得他丧失了说俏皮话逗方佳开心的心情和能力。他一直等到方佳睡着后才入睡，那时几乎已经三点。陆帆怔怔地端详着她将近六七分钟，写了一张纸条拖着箱子出了门。
方佳从昏睡中突然惊醒。她回过头，床的另一边空荡荡，而陆帆的箱子已经消失，桌上的钟指向八点。她跑到窗前撩开窗帘，街上寂静无人。方佳怎么也想不到陆帆竟会不辞而别，胸口一阵刺痛，低头看见桌上的字条，上面写着：小佳，你睡得正香，不想吵醒你就直接走了。我知道我做得不够好让你失望，对不起。无论你做出的任何决定我都愿意接受。只要你开心，我别无它求。帆。
方佳头脑一阵眩晕。这几句话犹如一记重锤，比他的不辞而别打击得更沉重。他不辞而别就是为了留这张字条？这算是决裂的通告吗？她跌坐在椅子上柔肠寸断，泪水夺眶而出。直到快上课她才匆匆洗漱离开家门，连早餐也没吃。她浑浑噩噩坐在教室里上课，没有听进去一句老师讲的话，中午到学生中心买了个汉堡包当午餐，然后去机房调试程序。她坐在电脑前望着屏幕上的一行行程序只是发呆，三点回到办公室准备给本科生答疑。
常恩四点到办公室取笔记本，看见方佳脸色苍白，关切地问她是不是生病了。方佳勉强一笑道：“没什么，只是有点头晕。”
常恩道：“你回去休息吧，我送你回去。”
方佳说：“不用，我可以走回去，习惯了。”
常恩道：“我也要回去，顺道而已。”
方佳不好再推辞，收拾了东西和常恩到停车场，一上车便疲惫地闭上眼。常恩发动车打开音响，一段方佳似曾相识的音乐响起，方佳微一皱眉，突然记起是那首叫《现代爱情故事》歌曲的配乐。不到一年前的那个夏天，陆帆带她和朋友一起到单位唱卡拉OK时陆帆唱过。那时两人新婚燕尔，陆帆为了逗乐，特意既唱女声又唱男声，他尖着嗓子歇斯底里地模仿女声逗得方佳笑得几乎喘不过气。方佳听不太懂粤语，歌词也只看过一遍，印象不算太深刻。但这一时刻，她似乎领悟了每一句歌词。
别离没有对错　要走也解释不多

现代说永远　已经很傻

随着那一宵去　火花以已消逝

不可能付出一生　那么多



情尽时就要放过　我怎会想穿心窝

若是厌弃了　再不蹉跎

如共你分开　应有机会再爱一个

不可能付出一生　空虚过



你我情如路半经过

深知道再爱痛苦必多

愿你可轻轻松松放低我

剩了些开心的追忆送走我

皆因了解之后认清楚

离别时笑笑　明辰剩我一个

潇洒里也会　记起当初



若你的心中孤单再找我

若你的心窝中空虚再找我

不必痛苦当忆起我

方佳沉浸在歌声里，想起当时的快乐脑海里浮想陆帆留言里的那句“你做出的任何决定我都愿意接受，只要你开心，我别无它求”，只觉肝肠寸断，肺腑犹如被掏空般地疼痛。

常恩边开着车，说最近看你好像不怎么开心，是不是老板找你茬了？半天不见方佳回答，侧头一看，方佳闭着眼满脸泪水。常恩一愣，不再说话，把车开路边的停车场僻静处熄了火，温和道：“要哭就大声哭，你这样闷在心里哭对身体不好。”

他体贴的话语如同拉开方佳宣泄的闸门，方佳解开安全带，伏在前面车台放声痛哭。常恩兄长般心痛地轻拍着她的背。好久，方佳终于止住了哭声，擦了泪说谢谢你，送我回去吧。常恩发动车说我带你去一个地方，就当是散散心。方佳道去哪儿？常恩道你去了就知道，把车开到离学校不太远的一条小河边停下。他熄了火，望着广阔的草甸说，我心情不好时候一个人常到这里来坐坐。

小河仅有三四十米宽。清澈的河水蜿蜒穿过这一大片绿草地。斜阳西下，给这宽广静谧的绿地添了一份金灿。方佳下了车，扬起头，闭上眼深深地吸了口带着青草气息的空气。金色的阳光顺着方佳窈窕挺拔，凸凹有致的身躯洒下，勾勒出女性最完美的曲线。常恩望着眼前天使般美丽的方佳，忽然震撼和感动得喘不过气来。造物主是何等的伟大，让美丽与智慧如此完美地结合在一个人身上。这一刹那，他愿意为她放弃整个世界。

永不离婚 （五十三） (2013-04-16 17:50:18)
常恩送方佳回家时天已几乎全黑。三个小时的谈笑犹如流水般轻快地流走。他们聊学校的种种以及各自过去快乐或愚蠢的旧事。常恩才惊异地发现聪明如方佳也有孩子般的天真。而方佳才知道睿智平和话语不多的常恩幽默风趣妙语连珠。方佳渐渐的一时间有意无意地忘却了陆帆给她带来的烦恼和伤痛。

车在方佳屋前停下，方佳嫣然一笑道谢谢你，解开安全带抬手去拉开车门。常恩突然握住她短袖下裸露的胳膊，触手处润滑微凉。方佳回过头，明澈的双眸望着他。常恩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感，一把将她揽入怀中。

常恩动作突然，方佳措手不及，本能地抬手抵在胸前。等她反应过来，一种复杂难以言状的情感和迷茫使她没有反抗，静静地任由常恩抱着一动不动。常恩喃喃道：“方佳，我爱你。从第一眼见到你时我就喜欢上你。我不在乎你是否结过婚。你离婚吧，嫁给我。”
方佳没有回答，却感到莫名的感动，迷茫中眼前恍惚出陆帆冷漠的眼神。

车窗边人影闪动。方佳霍然一惊，推开常恩。那人竟然贴近窗口看了进来。方佳看清是杨刚，不由打了个寒战。杨刚惊讶得嘴半张着。方佳飞快地背过脸去。杨刚醒悟过来，快步走开。常恩没看清那人的脸，从身影上猜出是杨刚。他心里闪过一丝窃喜，握着她的双肩，凝视着她坚定道：“方佳，你离婚吧，嫁给我！”

杨刚的出现犹如在方佳头上泼了盆冷水，她骤然清醒过来，心乱如麻道别说了，拨开他的手臂，拉开车门向家跑去。常恩叫着方佳追出来。方佳快速地打开大门反手锁上，常恩拍打着门叫道：“方佳，开门，你听我说。”
方佳道：“你走吧，让我静一静。”任凭常恩的叫唤也不开门。常恩无可奈何，三步一回头地离开。方佳把自己关在卧屋，紧张得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如果陆帆知道了怎么办？杨刚和陆帆关系这么好。他肯定会告诉陆帆。无论如何都不能让陆帆知道！
不知过了多久，听见钥匙开大门声，方佳打开卧室门。杨刚走了进来，冷淡地瞥了她一眼，径直向自己房间走去。方佳闪身挡在他前面。两人僵持了片刻，杨刚冷漠道：“我要休息了，请你让一让。”
方佳道：“老杨，这件事请你不要告诉陆帆，不要告诉任何人，也不要告诉叶小月。”
杨刚嗤一声冷笑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方佳道：“老杨，陆帆今天早上去了Boston。他临走连个招呼都不打，就留下一张纸条。你知道我有多难受吗？”
前天陆帆特意找杨刚告诉他去Boston打工的事，也略提了些和方佳因考试和入学事产生的争执，请他在方佳需要时帮个忙，叶小月在方佳不开心的时候陪陪她说说话。杨刚慨然承应，让他放心。不料陆帆离去当天就竟然发生这样的事。杨刚鄙夷道：“你难受？所以陆帆走了一天不到你就跟姓常的那个小人混在一起？”

方佳反击道：“我也是人，我也有软弱的时候。你不也一样吗？你和叶小月在一起时有没有想过你在国内的女朋友？”
杨刚变了脸色道：“我和你不一样！我没有结婚，我还有选择的权力。你放心，我不会给陆帆讲，不过希望你从此以后好自为之！”绕过方佳进了房间，大力呯地一声关上门。
方佳浑身一颤，仿佛那门直接砸在她脸上。杨刚的好自为之四个字如针一样深深地刺痛方佳。她试图反击，望着紧闭的门却全身乏力。她望着那扇门，好久，失神地回到房间，僵硬地落在椅子上。常恩抱住她的镜头和陆帆静静凝视着她的眼神在脑子里交替闪过。她心里止不住的痛。我怎么啦？为什么没有拒绝他的拥抱？她活到现在，同样意志全无的事只发生过一次，就是六四后和陆帆重逢的一刻。那一次结局是快乐的，而这一次却是如此的羞耻。我怎么会丧失所有的理智和准则，迷失到这种地步？
这时电话铃响了。她接起电话喂一声。电话那边道：“是我，陆帆。我已经到了Boston。”
方佳泪水默默地流下来，神经质道：“你是个混蛋。”
陆帆在电话那端迟疑了片刻，道：“不是我不想跟你道别。你晚上没睡好，早上九点还有课，所以走的时候没叫醒你。”
方佳叫道：“所以你就不声不响走了？你好伟大，怕影响我早上上课？你就这样走了我就能好好上课吗？你偷偷地走了就是为了留那张纸条吧？你真是个大好人，我做任何的决定你都愿意接受，只要我开心。你什么意思？我开心？自从你到美国后你做过几件事让我开心？我今天一天流的泪比我有记忆以来流的泪总和还多，这就是你要我的开心？”她越说越激愤，而声音越来越高亢，几近歇斯底里。倘若不是他留下那张令她锥心的字条，她怎么可能今天意志全无？
陆帆那边久久无声。好久，陆帆暗哑道：“我借的别人的电话卡打的长途，就不多说了。方佳，信不信由你，要是我死能让你快乐，我可以去死。晚安。”说完挂了电话。
方佳哑然冷笑，死都愿意却连努力学习都做不到？虚伪！她刚放下电话，电话又响了。她拿起来，以为还是陆帆，却是常恩。
常恩急切道：“方佳，你还好吧？”
方佳嗯了声，思维还恍惚着陆帆那句“要是我死能让你快乐，我可以去死”。我可以为他去死吗？方佳模糊地自问，如果需要我当然会，而且绝不象他那样虚伪。
常恩道：“其实让杨刚看见也没什么，没什么好担心的。你不要怪我有小人之心。也许杨刚看见了对我们来说反倒是件好事。你和陆帆更容易离婚。方佳，他不配你。”

永不离婚 （五十四） (2013-04-23 19:07:56)
“他不配你”犹如“好自为之”四个字一样刺痛了方佳。方佳从恍惚中惊醒，情绪激动道：“他不配，你配吗？是，他学习没你好也没有你能干。但他至少是个正人君子，不屑做第三者，也从未背叛过所爱的人。”
常恩着急道：“你误会了，我不是这个意思。”
方佳紧逼道：“那你是什么意思？”
常恩一时无言以对，他刚想说我意思是你们两个不合适，方佳已开口道：“请你以后不要用我们两个字来形容我和你，我跟你没有任何关系！”啪的挂了电话。

方佳自己可以说陆帆的不是，但无法容忍别人，尤其是对她有企图的人说陆帆的不是。从认识的第一天起，方佳就对常恩有相当的好感，又感激他以前的帮助。这好感在方佳最软弱最痛苦的时候上升到令平日理智的她几乎迷失的地步。常恩的一句外人听来似乎符合事实的话，却霎时间让方佳对他的好感荡然无存。

陆帆下午就到了Boston。一路上老李满腹牢骚，一边又羡慕着陆帆。陆帆不愿提最近和方佳之间的不快以换取老李的心理平衡。他满脑子尽是想象方佳起来看见他纸条的情形，心不在焉地劝慰老李看开点。老李说着说着叹道：“唉，我他妈总算明白了，什么叫贫贱夫妻百事哀。顾我无衣搜荩箧，泥他沽酒拔金钗。咱可没有元稹那福气，现在是扳着指头算什么时候离婚啊。”

离婚两个字让陆帆心里一跳，他留那张字条时就悲观地想过离婚二字，但内心深处又不敢承认。他疑惑道：“既然要离婚，你怎么还这么卖命给她挣学费？值得吗？”


老李点了烟，深吸了一口道：“值不值得，谁知道？仔细想想也不怪她。世上哪个女人不想嫁个好老公好依靠？谁叫咱无能呢？淮南为橘，淮北为枳。咱老婆现在或许比不上你老婆漂亮，想当年年轻的时候也算是班花一朵。咱相貌平平，学习也不拔尖个头也不高，一米七不到半残废一个，人家凭啥答应当咱媳妇？除了咱追得紧，不就看咱当年敢拼能闯？没想到到了这他妈美国，英文不够好干啥都不成，反倒成了她的拖累。她丢掉奖学金，说来咱也有责任。天天吵，能不影响学习吗？咱这么挣钱帮她读书，就算是对她过去的一种补偿，将来离婚就当咱是补偿她跟我这几年的青春吧。”

陆帆被老李的肺腑之言打动了，这个平时外表及穿着看起来有点邋遢萎靡的男人内心居然这么宽厚。他由衷道：“老李，好人有好报。我看你将来一定能有一番成就。”

老李嘿嘿笑道：“借你吉言，真那样就好啦。其实呢人这一生就这么回事，想开点怎么不是过？是不是？”

陆帆品味着老李的话，精神振奋了些。

到了Boston，老李找到以前打工时结识的朋友老蔡。老李以前跟陆帆提过这个朋友。老蔡当年也是F2出来，还没出来老婆就跟别人好了，他只好到Boston一个语言学校挂个名，现在也是边打黑工边上学。老蔡不愿意让别人知道他结过婚，以免再找对象时选择面窄了一多半。老李特别叮嘱陆帆见面时一定要装着不知道老蔡结过婚。

老蔡在Boston的南面租了套带地下室的三房的独立屋，自己租一间，其余两间分租给两个学生。地下室简单的装修过，隔成两间，外加一个厕所。一间已经住了人，另外一间空着，老李和陆帆住了进去。水电气全包，一个月四百，一人二百。

陆帆带了二百，路上吃饭加油花了将近三十。老李说你给我一百五，其余的我先替你垫上，等你打工挣了钱再还我。屋里只有一张床垫，陆帆坚持让给老李，说自己年轻，地上铺了个单子就成。老李说地下室潮湿，老这样可不成。他去找老蔡。老蔡说这几天先凑合着，我帮你留意一下这附近哪儿扔床垫，有了帮你捡一个。老李从老蔡那里拿了一叠中文报纸，翻到中餐馆广告页，挨家挨户地打电话，看是否聘请waiter。一路电话下来，有五六家还有职位。陆帆十分兴奋，催老李赶紧动身去看看。老李沉着道你先别着急，看餐馆的位置，你没车，我们尽量找一家餐馆。如果不成，你就得找家离地铁站近点的，搭地铁去上班。说完找老蔡借了张Boston的地图。

两人当天去了三家餐馆。第一家位于中国城，一听两人不会讲粤语立即就拒绝。到第二家时已经六点半。店里灯光昏暗，冷冷清清，只有一桌两个客人。老板娘面无表情地问两人有无企台的经验。老李还没开口，陆帆便老老实实道没有。老板娘道我们只找熟练的企台。

出了餐馆，老李埋怨陆帆太老实，说一定要说自己干过。就算是只干了一天就被炒掉也好，至少这一天里学到点东西，大不了反复几次就懂了。陆帆道你干过的，你刚才怎么不说啊？老李道你没看那是晚饭时间，客人就那么两个，能挣多少小费？陆帆道你还观察得很仔细啊。老李道不是我观察得仔细，这是最基本的，你干两天什么都明白了。

永不离婚 （五十五） (2013-04-27 09:01:28)
第三家等赶去时已经招了企台。饥肠辘辘的两人在旁边的一家超市买了牛奶和面包和方便面，回到家里凑合着将就了一餐。老李跟老婆打了几分钟电话，然后把电话卡扔给陆帆让他跟方佳道个平安，自己到楼上找老蔡聊天。
陆帆通完电话，初找工的兴奋荡然无存，心沉得跟铅压似的。他随便洗了个澡，打开箱子取出被单，一叠绿色的纸币从被单中散落，低头一看尽是二十元的美钞。陆帆不由呆了。他清楚地记得他卷被单时的情景，里面不可能有钱。方佳给他三百他只拿了一百，一定是方佳晚上趁他洗澡时把剩下的钱悄悄地塞进去。他拿着钱呆呆地坐着。老李洗完进来看他手里攥着一把钱奇道：“你不是没钱了吗？哪来的钱？”
陆帆木然道：“我老婆塞被单里的，我根本不知道。”
老李拍拍他的肩道：“你老婆不错。在我认识的这帮男F2里，你算是最有运气的了。你看那老蔡，不过三十出头，看起来跟四十五六岁人似的，沧桑全都写在脸上。”
陆帆苦笑没回答，抽出三张给老李。老李找他十元，安慰道：“兄弟，睡吧，别想太多。明天接着再找工作。”
陆帆前一天睡眠不足，坐了一天的车身体十分疲惫大脑却异常清晰。方佳的话在他脑海里萦绕不散。他自以为那张纸条写得理智且得体，是为方佳着想，不料却惹来她这么强烈的反应。以前陆帆生气语气大声时方佳常冷静地说有理不在声高，今天她却完全失常了。她那句我今天一天流的泪比我长大以来流的泪总和还多无情地撕扯着陆帆的心。结婚不过一年，满怀兴奋来美国还不到半年，感情就已经破碎到这种地步，下面会是什么？真的只有离婚吗？自己将成为第二个老蔡？想到这，郁闷得象关进铁笼不能动弹的狮子，想要发泄却无处着力。
方佳第二天早上起来时眼睑依然有些浮肿。她下了第一节课去机房，不料常恩站在机房外，一见她就迎了上去。方佳心里一沉。她不愿意这时与常恩碰面，但她心里明白，只要两人还在一个办公室，碰面是无法避免。
常恩一反平时的儒雅整洁，胡子拉碴没刮干净，眼里泛着血丝，显得不同寻常的疲惫，显然一夜没睡好。方佳的心不由软了，有点后悔昨晚的言辞太过激烈。常恩嘶哑着嗓子道：“方佳，昨晚我电话里说错了话，请你原谅。”
方佳道：“没什么，都过去了。我昨晚电话里态度也不好，也请你原谅。我们就当昨天什么都没发生吧。”
常恩眉头一跳说：“什么都没发生？”
方佳点点头。常恩双手握着方佳的肩膀。方佳用手拨开，退后一步道：“你不要这样。我是结了婚的人。”
常恩气急败坏道：“我求你别这个态度好吗？我就说错了一句话，已经向你认错。你如果嫌我不够诚恳，我还可以再向你道歉。”
方佳心再度软了软，还是硬着心肠道：“常恩，谢谢你一直以来对我的关心和帮助，我一直很感激。我很抱歉昨天我一时情绪失控让你产生了误解，该道歉的是我。我和我先生之间虽然有些分歧，但最终都是可以化解的。我们恋爱结婚五六年，感情非常深。倘若我不爱他，我不可能会那么伤心。我们不会仅仅因为一点分歧而离婚，永远不可能！”
方佳的内心远非她说出的话那么坚定。事实上她对未来比昨天的此刻还更不能确定。昨晚的事在她心理上投下了一个阴影。陆帆眼里容不得沙子，如果杨刚告诉陆帆他看见的一切，陆帆能否接受她的解释，会有什么样的反应，她甚至不敢深想。不过无论如何，只要陆帆不主动提出离婚，她也不会主动提出离婚。方佳她不愿给常恩一个虚无的幻想而耽误他，宁可先把话讲清楚，以免以后再生波折。
方佳的话犹如当头一棒，常恩顿时懵了。他以为他已经掳获了方佳的感情，只是一句话不小心伤了方佳的自尊。象方佳这样优秀且骨子里骄傲的女孩，也许不愿意承认自己没眼光找错丈夫。只要他诚恳地道了歉方佳就会原谅他，却不料方佳的回答完全击碎了他的幻想。
常恩失魂落魄的模样让方佳于心不忍。方佳放柔语气道常恩，你其实各方面都很优秀，很多女孩都喜欢你。我相信你一定能找到更好更适合你的女孩。常恩怔怔望着她一言不发，仿佛没听见她说什么。方佳还想劝慰几句，看见有认识的中国人走过来，不好再说什么，转身进了机房。她在电脑前坐下，直到登陆系统脑子里还是常恩刚才可怜的模样。她在心底叹口气，坚定地摇了摇头，把对常恩的歉意和常恩本人从脑海里排除，专心致志地调试她的程序。

永不离婚 （五十六） (2013-04-30 18:28:40)
到Boston后的第五天，陆帆终于找到了一个Busboy的职位。老李两天前先找到一份waiter的工。陆帆只得独自去找工。一旦独立找工作，陆帆才真正体会到自己的日常英文有多烂，连萝卜这样简单的英文都不知如何说。所以当这家离地铁站有一个半迈远，名曰福兴楼的餐馆说只有Busboy的职位时，陆帆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Busboy 一小时三块底薪，早上十点半到两点半，下午四点到晚上十点。一天三十，企台再分些小费，一周发一次工资。陆帆中午快关门时到的餐馆，打工的工人都已离开，只剩下老板John。John是台湾人，自己同时兼任大厨。他让陆帆先在餐馆里休息。四点整，餐馆开门，厨房里的人陆续回来，捧出一筐西洋菜让陆帆整理。陆帆清理不到三分之一，厨房又捧出大半篮四季豆，让陆帆清理完西洋菜后给四季豆掐头去筋。陆帆望着桌上一堆菜皱眉，心想这么多什么时候才弄得完？
这时厨房里出来一个约莫四十岁模样的中年男子。他笑眯眯地在陆帆身边坐下说学生娃吧？陆帆嗯了声。那人又问哪儿人？陆帆道四川。那人用四川话说了句我也是四川人。陆帆信以为真，兴奋道你哪儿的？那人笑道我是香港四川人，老家四川的，大陆沦陷时全家逃到香港。沦陷这个词让陆帆有些别扭，只好笑了笑。那人道：“我姓夏，你叫我老夏。我是这里厨师。”
两人边干边聊着，一个身影轻灵地飘进，紧随着一声Hi，声音清脆袅袅。陆帆转头看去，只见一个年约十五六，身材纤弱的女孩向这边走来。她的语音已落，而笑容依然没有散去，停留在白瓷一般圆圆的脸上，小鹿一般柔和清澈的双眸让陆帆霍然有种似曾相识亲切的感觉。
女孩在桌边坐下，老夏道：“You are early today。（你今天来得早啊）”
女孩笑吟吟道：“I do not have much to do。”转过脸来目光在陆帆脸上转了一转，对老夏道：“We got a new guy？ ”
老夏道：“New busboy，he is a Chinese，Fan。”又对陆帆说：“She is our waitress，Nicky。She has a Chinese name 阳子。”
阳子对陆帆一笑，左脸颊显出一个浅浅的酒窝，使她的笑容显得尤其甜美。阳子捡起一把四季豆麻利地掐头去筋。陆帆一阵恍惚，这女孩似曾相识。他寻思半响，突然间七年多以前那个夜晚，青羊宫灯展的一幕在脑海一闪而过。当年的杨晓盈盈一笑，左颊同样闪现一个小酒窝，同样一双水汪汪会说话的眼睛，只是眼前的女孩多了份清新俏皮，而杨晓则溢满了温柔。
老夏和阳子一直用英语聊着天。陆帆一旁默默地听着。五点半来了一桌客人，阳子放下手里四季豆展开笑容：“Hi, Welcome to FuXing！”迎了上去。
老夏望着她纤瘦的背影道：“她是越南人，very sweet（非常甜），是不是？”
陆帆道：“这么小就来打工？她看上去只有十五六岁。”
老夏笑道：“她只是个头小，再过两个月就十八。她今年高中毕业。她姐姐也在这打工，不过只打周末。”
陆帆道：“中餐馆为什么请越南人当企台？”
老夏道：“她父亲有50%华人血统， 她懂点粤语。”
陆帆道：“你们香港人不是讲粤语吗？你们怎么用英语交流？”
老夏道：“她帮我练习英文。我有时教教她粤语。She is a very nice girl.（她是个非常好的女孩）”
这家餐馆平时晚上有两个企台。除了阳子，还有一个大陆来的三十来岁英文名叫Danny的男企台。阳子只打晚餐，Danny打全天。每到周末客流骤增，二十张桌子全要坐满，阳子的姐姐叶子也来帮忙。
BusBoy 的职责简单，通常只是就是给客人送水端例汤，客人走后收拾碗筷刀叉擦桌子，摆放好餐具。一到周末三个企台一个Busboy，陆帆手脚不够熟练，根本忙不过来。阳子和叶子还罢，经常抽空帮手收拾清理。Danny脾气火爆，动辄拉长了张脸横鼻子竖眼开骂，还三天两头威胁让老板开除他。

          Danny比陆帆矮了半个头，看起来并不比陆帆强壮太多。依照陆帆以前的脾气，如果这事发生在中国，早就挽起衣袖打架。人生地不熟加上半年来F2锐气的磨损，更重要的是他清楚自己属于非法打工，出事招来警察麻就烦大了，只好忍气吞声而背地里咬牙切齿，最多想想辞职不干。然而人穷志短，冲着那每天的十几块的现金和两周后的三百六十块底薪，他忍了。空闲时阿Q般幻想等某日熬出头来，趾高气扬来这家餐馆吃饭，点几个菜后再把Danny一通痛骂，扔下一个quarter（二毛五）小费然后扬长而去。想到那场景，自个儿开心地傻笑，而傻笑之后又觉得悲凉。在国内好歹还坐办公室干着自己学以致用的专业，不高兴了还可以跟领导顶顶嘴，在这儿却让一个餐馆烂瘪三欺负得脾气全无。

永不离婚 （五十七） (2013-05-04 13:34:29)
两个星期后，陆帆把领到的三百六十块薪水和小费一起凑成五百块存进银行。把钱交给银行职员的一刹那，他既骄傲又失落。骄傲的是自己总算开始挣钱。失落，一则因为这点钱对学费而言不过杯水车薪，二则是同一时间，老李存的数目是他的两倍不止。陆帆寻思再干半个月，凑足下个月的房租和车票早餐的开销就换家餐馆，争取找一个企台的职位。
星期四晚，阳子如往常一样四点半就到餐馆和大家一起准备。五点刚过，客人就陆陆续续到来。这天不知为何，人比平时weekday多了不少，六点过已坐了十张桌子。陆帆和阳子连走带跑忙得团团转，尤其是阳子，既要点菜又得送菜，而Danny一直不见踪影。客人开始抱怨服务太慢，John心焦火燥，让陆帆也去帮忙送菜，口里开骂Danny。Danny六点五十过了才出现，一进门就摆着一张臭脸，说是车路上出了些问题。John拉长了脸骂他什么车出问题，是不是又打牌了？Danny说没有。陆帆收拾碗碟送到厨房时，听见Danny骂粗口今天背运麻将输了三百多。
七点过后不久外面下起雨，客人逐渐稀少。雨哗啦啦越下越大，只见客人离开不见进来。八点后只剩下一桌客人。厨房闲来无事，估计不会再来客人，提前准备大家晚餐。 Danny到前台去计算了小费，嘴里带着酒气给了陆帆十一块，然后对旁边帮着收拾餐桌的阳子说总共一百四十七，Busboy十一，你我各六十八。阳子没有接钱，说这种分法不公平。你来得这么晚，大半的客人都是你来之前我和帆接待好了。Danny勃然大怒，劈头把手里的一把钱砸在阳子脸上，阳子惊叫着躲闪。Danny大骂着Fuck You，You want to take all the money? Take it!一把阳子推倒在椅子上。阳子刚站起来，Danny又向她逼近要推她肩膀。
陆帆刚擦好桌子，实在看不过去，拉住Danny手臂说：“有话好好说别动手。”
Danny怒目瞪圆道：“你他妈给我滚一边去！”
阳子嘤咛一声躲在陆帆身后拉着他的衣裳，小鹿一般的大眼睛里尽是惊惶，宛若无助的羔羊。陆帆所有的呵护心都被阳子惊惶的眼神和寻求保护的举动引起。他忘记所有的顾忌，对Danny道：“你一个大男人欺负人家一个小女孩你好意思吗？”
Danny吼道：“放手，你听见没有！”
厨房的人听见吵闹声走了出来，John一旁吼道：“客人还没走，吵什么吵，要吵到外面去吵！”
Danny摔开陆帆手臂，手指着陆帆的鼻子叫道：“你他妈有种你跟我出去！不去是他妈杂种！”
陆帆刹时血往上涌，怒气勃发，啪地把抹布把桌上一摔道：“行，不去是他妈杂种！”拨开中间劝架的老夏，直奔厨房拿了菜刀。众人一看纷纷上来劝阻，拉住陆帆。Danny看陆帆拿了刀，吃了一惊，口头上不肯示弱道：“你把刀放下，你他妈有本事别拿刀，我们到外面见个真本事！”
陆帆手指着Danny怒斥道：“老子六四的时候就在天安门，坦克机关枪装甲车什么没见过？死都不怕还怕了你一个臭流氓？走啊！”往前就走。老夏等赶紧拉住他。Danny被陆帆凛然不可侵犯的气势镇住了，愣愣看着他没有还口。John怕事态发展得不可收拾，借势道：“好了好了，吵完了没有？吵完了吃饭！”
老夏趁机从陆帆手里夺过刀，递给洗碗的阿汤，对阿汤使个眼色。阿汤拿着刀溜进厨房。老夏拍着陆帆的背道：“Danny人也不坏，就这火爆脾气。他输了点钱心情不好，刚才在厨房又喝了点小酒，算了算了。”硬把他拉到桌边坐下。
众人在大餐桌边坐下，阳子不声不响溜到陆帆的左边坐下。老夏笑呵呵道：“小陆，六四时你真在天安门广场？”陆帆怒气未消：“我骗你干什么？”John道：“天安门广场到底是不是血流成河死了几千人？”陆帆道：“广场上没死啥人，但通往广场的路上听说死了不少，到底死多少谁也说不清。”
大家边吃边谈论着六四，阳子听不懂中文，不知他们议论些什么，时不时睁大了眼睛好奇看着他们。Danny一声不吭，几大口刨完，招呼也不打一个人先行离去。陆帆走出餐馆时雨已小了很多，昏暗的灯光下如丝如线。陆帆疑心Danny会不会藏在去地铁站路上什么角落伺机报复。反正今天已经豁出去了，大不了跟他拼个你死我活，死了算我他妈的现在命贱。他想着撑开伞刚要走进雨里，阳子叫住他问：“帆，你可以送我到停车的地方吗？我没带伞。”
    陆帆略一迟疑说OK。阳子快乐地闪到他伞下。几步路就走到阳子车边，阳子道：“谢谢你的帮助。”微带羞涩的一双大眼睛在路灯下活泼地闪亮着。

永不离婚 （五十八） (2013-05-08 14:28:06)
陆帆笑了笑没说话。阳子上了车，陆帆刚要走开，阳子摇下车窗道：“等等，你去哪儿？我送你。”
陆帆道：“地铁站，不太远。我可以走。”
阳子道：“还下着雨呢，上车吧，我送你。”
陆帆想了想上了车，阳子发动了车说：“你每天晚上都这么走到地铁站吗？”
陆帆简单地说是。阳子道：“有一个多Mile呢，这么晚了你一个人走路不害怕？”
陆帆道：“还好。我是男的。身上就这么几块钱。”
阳子笑道：“以后我可以每天都送你到地铁站。”
陆帆道：“不用，走路就当是锻炼。”
两分钟不到车就到了地铁站。陆帆说了声谢谢刚要下车。阳子说等等，从身上拿出几张钞票递给他道：“这是你的。”
陆帆以为她用钱表示感谢，推辞道：“No。”
阳子道：“这是你应该得到的，你帮我送了菜。”
陆帆说：“你也帮我清理桌子。”
阳子笑道：“我那也是帮我自己。更好的服务，更多的小费。”
她的笑容是那样的甜美纯洁。陆帆被感染了，从她手中随便抽了两张，说了声：“OK，这么多足够了，谢谢你。”
陆帆回到住处，老蔡还没回来。陆帆把今天挣的小费拿出来数了数，一共四十八块。几张纸币让他连数了三遍，每数一遍都感到小小的快感。我真的快成葛朗台了，陆帆快乐地想，只可惜钱比葛朗台少太多。他把四十块收在行李包里。可惜象今天这样的好运的只有一天，今晚暂时把Danny镇住，明天见面不知道会怎么样。对付Danny这种欺软怕硬的混蛋，实在不行只好硬起来打一架，就算是被送到警察局大不了遣返中国。遣返中国，他和方佳大约只有离婚这条路可走。离婚对方佳也许是一种解脱吧？他胡思乱想着，快乐的心情黯淡下来，从内心深处叹息了一声。
第二天Danny到十一点半都没在餐馆出现。John打完电话气冲冲道Danny这坨狗屎，事先不打个招呼就辞职不干。Danny不来让陆帆心里泛起一阵快意，同时如释重负，毕竟真的被遣返回国脸上也没有什么光彩。老夏笑呵呵道昨天他丢了面子，没脸再来。John道那现在怎么办啊？阿帆又没干过企台。老夏说阳子放暑假，可以叫她来帮帮手。老板道我试试看，但愿她今天有空。
阳子十二点不到就到了餐馆。一般中午客人不多，午餐套餐相对便宜，一个中午下来，总共只有三十六块小费。阳子分了六块给陆帆。按Danny的说法，一个Busboy一个waiter 时，Busboy最多只拿10%的小费。Busboy的底薪比企台高，一般中午陆帆只分得到三块。陆帆道你给我四块就行了，给还给她两块。阳子挡住他的手道你应得的，15%。
午饭后阳子问陆帆下午有没有什么计划？陆帆道在餐馆休息。阳子说如果你愿意，我可以带你去城里逛逛。陆帆道那好啊。上了车阳子问你想去哪儿。陆帆道听说MIT在Boston，如果不远的话我想去看看。阳子灿然一笑道OK。
途中阳子问陆帆打工是不是为了挣学费？陆帆道你怎么知道？阳子说很多中国来的留学生都是这样打工。你来之前的一个Busboy也是中国来的学生。不过Danny发现他偷小费就让老板把他开除了。但你不同，Danny有时故意扔小费在桌上考验你会不会揣到自己腰包。
陆帆感觉受到侮辱，道：“你也这样做？”
阳子道：“对你没有过。第一次见到你就觉得你不是那样的人。Danny虽然是个坏蛋但这样做也只是为了维护自己的利益，因为这样的事以前的确发生过。”见陆帆脸色不好，嫣然一笑加了一句，“请不要生气。”
陆帆试图替大陆留学生挽回点面子，但他的英语词汇有限，情急之中感觉无法表达清楚。他内心觉得这种小费的分法对Busboy不公平。Busboy做的事不比企台少，至少应该分百分之二十。Busboy偷小费或许就是因为觉得不公平。他和阳子还不熟，而且阳子是企台而他是Busboy，说出来只怕阳子会误解，只好保持沉默。阳子道：“你非常安静。”
陆帆心不在焉道：“那是因为我的英语不好。”
阳子道：“你的英文不算太差，只是有些发音不太准确。如果你不在意，以后你教我中文，我教你英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