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不离婚 （十八） (2012-11-10 12:32:37)
吃完羊肉串，方佳看看表说八点半，还这么早。陆帆说天色这么好，要不要走走，饭后百步走，活到九十九。方佳说好啊，我们就都争取活到九十九。两人沐浴着清爽的夜风，沿校园外的街区走了一整圈。陆帆送方佳回到宿舍。方佳道谢谢你请客啊。陆帆说不客气，磨磨蹭蹭似有话要说。方佳道你还有什么事吗？陆帆鼓了鼓勇气道：“我能不能多洗两张你的照片，就当是纪念。”
方佳心里一甜道：“底片不是在你那儿吗？我还能抢回来呀？”
陆帆高兴道：“那你答应了？”
方佳心里埋怨怎么这么笨，也不直接回答，说了句：“你别让别人知道。”说完就轻快地走进宿舍。
她哼着小调脚步轻盈地走进寝室。刘慧正躺在床上看小说，笑道：“什么喜事这么高兴？”
方佳掩饰道陆帆把照片送来了，照得挺不错，说着翻开书包把照片递给刘慧。刘慧看到那张四人合影，方佳注视着她说：“你没觉得马军长得还挺不错的？”
刘慧道：“还行吧，不过比不上陆帆。”
此刻的方佳听到任何对陆帆的称赞都比她自己得到称赞还高兴。方佳亲热地搂住刘慧肩膀，嘴上却道：“是吗？我觉得陆帆比不上马军。陆帆看起来吊儿郎当。马军文质彬彬，比陆帆有气质。”
刘慧实事求是道：“马军长得不如陆帆，但成绩比陆帆好。”
方佳脱口道：“那是因为陆帆不用功，其实他相当聪明。”陆帆用指甲剪帮她取刺的方法让她至今回想起来还欣赏不已，浑然忘了刚才还笑他对感冒冲剂认识之痴愚。
不过刘慧提醒了她。刘慧饶有深意笑：“咦，你怎么现在这么护着他？在太白山你还骂他笨得象猪，把感冒药倒在汤锅里？”
方佳刚要辩解，杨晓推门进了宿舍。方佳警惕地闭了嘴。杨晓笑道看什么呢凑过脸来。看到四人的合影。她脸上的笑容消失了。方佳不由注视着她。杨晓凝视着照片，神色有些黯淡。方佳心里挂了个小小的疑问。这疑问只在她心里短暂的停留，便消失在对今晚快乐的回味中。
北京学潮越演越烈，北京学生开始绝食，局势失控，政府宣布军事戒严。学校全面停课，西安学生开始效仿北京在新城广场安营扎寨，绝食或静坐。而学生中有人在布告栏贴出退党退团的声明。陆帆中午看到布告栏里的退团声明心想要退就退，昭告天下啥意思？他前一天碰巧看见一个率先绝食，且在电视机前信誓旦旦的学校学生，摘了绝食的袖套，躲一边接过女朋友递给的肉夹馍大吃，然后若无其事地重新带上袖套，回到绝食队伍的情形。这让他深感厌恶，他厌恶一切虚伪出风头的作秀。
下午班主任到宿舍探望学生。班主任是传统的老共产党员，政治观念一向偏左。陆帆年轻气盛，与他激烈争辩起来。双方鸡同鸭讲，不，鸡同鸭吵，争得脸红脖子粗，班主任扔下一句你们会在人民民主专政面前碰得头破血流，愤怒离去。陆帆激动得寝室里乱转，想起布告栏贴出退党退团的声明，决定立即退团，也把声明贴到布告栏去。他嫌自己的字写得不好看，让马军帮他写。马军不认同他的作法，试图劝阻。恰巧方佳和刘慧到男生宿舍开班委会，经过他们房间。方佳询问了原委，心里埋怨陆帆冒失。她不愿当着外人面前说陆帆不是，不动声色说好啊，我支持你，我帮你写退团声明。我们现在要开会，晚上你到自修室找我。陆帆自以为获得方佳支持，满心欢喜。
晚上陆帆找到方佳。方佳递给他一张稿纸说是草稿样式。陆帆一看，满满一页，第一行却是我，方佳，于1989年五月某日起退出共产主义青年团。陆帆一怔，说你为什么也要退团？方佳轻松道你可以退，我当然也可以退。你如果看着还行，我帮你再抄一份，写上你的名字就好。陆帆低头继续读下去，声明措辞之激烈，比自己下午争辩时的用词还要激进十倍不止，看得他直发怵。
陆帆读完声明，踌躇道这样恐怕不太好吧。而且真要退，就我退，你也别退。没准退团的后果很严重。方佳似笑非笑道你也知道啊？陆帆这才恍然明白方佳的本意，尴尬一笑不语。方佳温言道你不是爱说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吗？退团就等于入山，视野局限在一个很小的范畴，再不可能看清当前复杂的局势。我觉得吧，人不可缺一腔热血，但同时先思定而后谋动，学会保护自己。你想想看，你要闯了祸，只能让那些爱你关心你的人难过。
陆帆见方佳之前头脑已从下午的狂热中冷静下来，对立即退团的决定是否明智感到犹豫。然而在方佳面前话说得太满，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只好硬着头皮来找她。方佳理智的一番分析劝说，顺势给他下了个台阶。他内心已彻底退缩了，却又不想当着她的面彻底收回自己的话，只好说我再想想。

永不离婚 （二十） (2012-11-14 06:28:36)
陆帆心里透亮却一脸不解道：“为什么？”
方佳心里道因为你在谈恋爱又不好意思呀傻瓜，嘴上却道：“因为你三天没洗澡了。”
陆帆这下倒是真糊涂了，瞪大了眼说：“没洗澡跟嘴笨笨有关系吗？”
方佳一本正经道：“当然有！你难道不知道汗孔不通影响人的思维能力？”
陆帆将信将疑地看着她道：“真的？”
方佳想不到他居然还当真，笑道：“我开玩笑呢，傻瓜！”
两人逛到男装部，方佳帮陆帆选了条蓝色T恤衫和浅色西式短裤后说你到我姑姑家去洗个澡。陆帆迟疑说这不太好吧。方佳说她的亲戚上班家里没人。陆帆虽然换了汗衫，身上依旧黏糊糊的难受。他同意了，到方佳姑姑家洗了澡。两人去天坛游玩，玩到晚上七点才从天坛出来。陆帆送方佳回方佳姑姑宿舍，约定明天九点陆帆接了方佳一起去颐和园。
第二天陆帆赶到时，方佳站在楼下正望着花园里花草，听见他脚步声抬起头来，微微一笑说你来了。她换上昨日买的短袖白衬衫碎花裙和凉鞋，白净的瓜子脸，浓淡适宜的柳叶眉，挺直的鼻梁，秋水一般双瞳，唇红齿白，白藕一般修长的臂腿，微风轻扬起裙摆，婷婷风里宛若清水芙蓉，清灵飘逸。陆帆仿佛第一次见到方佳，从内心深处赞叹一声真美。他也换了昨天新买的T恤衫和短裤。方佳在他背上轻轻敲打一下道说不许驼背。陆帆立即把背挺直。方佳道哎，这样才显得有精神。
初夏的颐和园西堤，杨柳堆烟，不逊丝毫江南春色。方佳步履轻快倩笑巧语，和陆帆印象中学校里睿智沉稳的方佳判若两人。受她的感染，陆帆也无拘无束彻底放松。两人不一会儿就谋杀了一筒三十六张的彩色胶卷。陆帆换胶卷时方佳开玩笑道：“我不拍了，再拍可就没钱了。”
陆帆笑嘻嘻道：“你要答应给我几张你的照片。我帮你把所有的付了。”
方佳哼了声道：“你不是已经拿了两张？要那么多我的照片干什么，小心将来你女朋友看见了生气。”
陆帆随口道：“她影子还不知道在哪儿呢？懒得想那么远。”
方佳心里飘过不快，飞快从他手里抓过换下的胶卷道：“一张都不给你！”
陆帆沮丧道：“真的不给啊？”
陆帆的沮丧让方佳感到一丝快意。她看见不远处卖冰棍的，噘嘴道：“那要看你表现了。我渴了，你既然是财神爷，就请客吧！”
陆帆立即撒腿跑过去。方佳在旁边一块大石坐下，望着陆帆矫健的背影，心里充满了柔情。她想我真是爱上了这个家伙吗？那个在车站懵里懵懂满脸尘土狼狈不堪的家伙？方佳一想起车站的情景情不自禁地唇角含了笑意，然而刚才陆帆的那句话使她心里又蒙上一层淡淡的阴影。他到底什么意思？事已至今怎么还说那样的话？他不好意思承认也就罢了，为什么偏偏说影子还不知道在哪儿？是他试探自己？他没有信心？还是对我根本没那个意思，就象去太白山以前一样玩玩而已？
陆帆买了两支冰棍递给她一支，在她旁边坐了下来。方佳吮着冰棍张望着风景，右腿随意搭着左腿悠然地摇荡着。陆帆望着她裸露在裙外那截白皙健美的小腿和精致的秀足一时痴了。方佳回过头想和他说什么，却见他痴呆的模样，不由一愣，随着他的视线看去，却是自己的小腿。她脸微微一热，心里甜蜜地骂了一句流氓，依然保持这种坐姿只是望向了湖面。早就有人羡慕她的小腿曲线优美，她一笑置之，仿佛理应如此。仅仅在这一刻，她才真正为之感到骄傲。
两人走在八百米长廊，方佳突然道陆帆，你觉得我的小腿好看吗？陆帆啊一声不解她的用意，却见方佳笑意意味深长，陆帆心虚地红了脸说好看。我、我是说应该很好看吧！
方佳越来越喜欢看他的窘态，除了给她带以征服者的喜悦还让她确信陆帆心里的确有自己。以前如果陆帆听到同一句话肯定早就挪揄讽刺，而今却嘴笨笨的。两人并肩而行，有时手臂碰触，她忽然渴望陆帆能象在太白山时一样牵着自己的手，陆帆却东张西望，没有丝毫牵她手的意愿。方佳不禁心生怨艾。
其实陆帆何尝不渴望牵着她的手，一颗脑袋里全翻转着牵手的念头。他紧张得手心汗水直冒，却没那个胆量行动。他感觉有九成的把握方佳不会生气，但那一成的风险就可使他胆怯。同时也担心方佳嫌他冒汗的手脏。他一遍遍偷偷地在裤上擦抹汗水，汗水却不识相一波一波地冒出，让他恨不得砍了自己手。他最终下定决心不顾汗水甘冒那一成风险时，方佳却走得距离他足有一米远，一张俏脸全无刚才的笑容。
从颐和园出来，陆帆道我们明天去爬长城吧。方佳板着脸道不去！今天都走了一天，到时爬累了也没人帮忙。陆帆搞不懂她为什么突然变脸，憋了半天说我可以帮你。方佳生气道怎么帮啊？就帮我拿瓶水？陆帆犹豫了一下，终于斗着胆子道你累了我可以拉着你。方佳哼了一声没说话，心道好像人家求你似的，才不要求你！她心里不高兴，一路上都不跟陆帆讲话。
方佳无法理解，陆帆好歹谈过一次恋爱，比自己有经验，应该知道恋爱中的人该做些什么。他以前可以跟杨晓亲亲密密，现在却在自己面前畏手畏脚，好像自己母老虎似的，自己已经够主动够温柔体贴了，他还要怎么样，让我主动牵他的手？难道自己只是自作多情，他根本不爱我？她想着想着又想起陆帆目不转睛盯着她小腿的情景，心里又止不住温柔起来。一时欢喜一时忧，折磨着方佳初恋的心。
    谨小慎微的赌徒下一元的赌注，尽可潇洒自如，以身家性命为注，则战战兢兢。陆帆向来漫不经心率性而为，此刻却如赌上身家性命般的战战兢兢。他猜不出方佳怎么突然生了气，大气都不敢出，全然忘了他的恋爱理论第二条皮要厚嘴要甜。他以前追求杨晓，自认条件比她优越，更重要的是追的时候对她没有丝毫感情，所以追求时没有忌惮，掌握着所有的主动权。而和方佳一起，他先天缺乏条件优越而产生的自信。他感觉得出方佳对自己的喜欢，却一边害怕自己的感觉是一种错觉，同时还担心她不过是一时的情乱意迷。那害怕与担心因为对方佳强烈的感情而加倍放大，使得他如履薄冰生怕惹她不快，不料越顾忌越谨慎却反倒越惹她不快。陆帆从心底里叹口气，心想也许我只适合跟方佳做普通朋友吧。

永不离婚 （二十一） (2012-11-16 16:29:59)
两人彼此揣摩着对方的心意，一路无语回到方佳姑姑家楼下。方佳用不带一点感情色彩的语气说你回去吧。陆帆迟疑了一下，终于鼓足了勇气问那明天还要不要去爬长城吗？方佳道随你。陆帆阴郁的脸上终于绽开灿烂的笑容说那明天我来接你。陆帆一路犹如做错事的孩子般陪着小心已使方佳心软了许多，那灿烂的笑容冲淡了方佳心里大半的阴霾。她向陆帆笑了笑轻快地跑上楼，心想明天爬山陆帆总该有借口，敢象太白山时一样牵自己的手了吧。
第二天陆帆到方佳姑姑家时多了一个马军。马军昨晚到广场找到陆帆，陆帆叫上他一起去爬长城。方佳感到失望，虽然她自己并不太愿意被认识的人看见她和陆帆有诸如牵手类亲密的举止，但她还是渴望陆帆敢于主动牵手。她几乎可以肯定，以陆帆好面子的性格，有马军在，一定不可能有什么亲密的举动。她掩饰住自己情绪，回到陆帆印象中可亲不可近的形象。从长城玩完回来三人商量好明天去故宫，约好早上九点在方佳姑姑碰面。
晚上方佳正准备洗了睡，陆帆打来电话说明天不能去故宫，他要和刘晨等人去东郊去看看。方佳恰巧晚餐时听到姑姑提起和同事谈论东郊市民学生拦截军车的事，立即敏感起来，一番逼问之后，陆帆承认是去参与监督并堵截解放军行动，晚上就动身。方佳一晚睡得提心吊胆，第二天上午等到马军，一起去东郊找到陆帆。陆帆正和一个四川籍的战士聊得高兴。方佳一颗悬起的心才放了下来。
三人聊了会，方佳说既然没什么事你留在这里也没太大意思，能不能跟你同学说说，我们还是去故宫吧。陆帆面有难色道刘晨他们打算在这守几天。他拉上我，我总不好意思溜走，要不你们去故宫玩吧。方佳听他居然提议自己跟马军单独去故宫简直恨不能骂他猪脑子，再踢上几脚。但马军在旁边，她既不能骂又不好意思动手，只是恼怒地白了他一眼。马军也反对他的提议，建议方佳回家，他在这儿陪陆帆，过两天大家一起去故宫。
以后两天，每天早上方佳都带着食物和水到东郊看望两人，直到黄昏才离去。第三天中午有其他同学来轮换。马军去找高中同学。陆帆和方佳回到广场。陆帆带她看了看广场的名人和学生领袖。距离近了，方佳忽然感觉这些所谓的领袖名人和普通学生并无不同，全无电视镜头聚焦时的气势与光辉。陆帆把刘晨告诉他一些高自联内部纷争的消息告诉了方佳，方佳更加失望，只觉得这场声势浩大的运动走进死胡同，越来越不成气候，心想最多再玩几天就该回西安了。
黄昏时陆帆催方佳早点回去以免姑姑担心。方佳的姑姑明天上午要去医院做胃镜检查，希望方佳能陪同。方佳的表哥一家工作地点离父母远，通常只周末到父母家住一天。明天是星期六，表哥一家也会回来晚餐。方佳不敢肯定明天是否能来广场。想到明天可能一天不能见面，方佳很想在广场多呆一会儿。陆帆催促几次后方佳生气了，认真道你再催我就再也不理你了你信不信？陆帆看她一脸认真，不敢再说。两人沉默了好一会儿，方佳道你明天打算整天呆在广场？陆帆嗯了声，一脸寂寥说反正也没其它什么事。方佳问那后天呢？陆帆道要不后天我们两个去故宫？方佳道说好了和马军一起去故宫的，这样不太好吧？见陆帆失望的脸色，方佳心里舒坦了不少，说我们可以后天去明十三陵，你九点到我姑姑家接我。陆帆喜不自禁道好啊。
天色暗淡了下来，陆帆送方佳去车站。方佳又想起陆帆让她和马军去故宫的事，说：“你为什么那天叫我和马军去故宫？”
陆帆瞟了眼她的脸色，小心翼翼道：“我只是想看看你会不会和他去。”
方佳站住了，凝视着他道：“我要是去了呢？”
陆帆紧张得腔调都变了：“你会去吗？”
方佳恨恨地在他肩上轻轻地捶了一下说：“你知道吗？要是那天马军不在旁边我敢肯定我会狠狠地踢你一脚！”
陆帆开心地咧开嘴笑了说：“是吗？”
方佳恼羞道：“你还笑？你信不信，我可真会踢？”
陆帆握住了她的手。方佳一怔，春水般温柔一笑，微微低下了头。
陆帆叫了声方佳，方佳低低的嗯了声。陆帆道：“我有一句话不知该不该说。”
方佳心如小鹿乱撞，娇嗔道：“你说什么我还能堵上你的嘴啊？”
陆帆我、我了半天，咽了咽口水说：“我这几天的表现得还不算太坏吧？你可不可以给我几张这次在北京照的照片？”
方佳等着他挤出我爱你或者我喜欢你这几个字，却不料他挤半天，竟然挤出这么两句话。她抬起头愕然地看着他。即便是天色昏黄，也看得出陆帆的一张脸已涨得通红。方佳强忍住笑，嗯了声。陆帆道谢谢你啊，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方佳一本正经道不客气，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
两人携手走到车站。方佳舍不得就这么分别，说你累不累。陆帆说不累，方佳轻柔道那我们走到下一站我再坐车好吗？陆帆说好。两人携着手，也不说话，只是时而相视一笑，所有的温馨与甜蜜尽在一笑中。到了下一站，方佳一笑说我还是送你回去吧，免得你一个人走回去多无聊。两人又回到刚才一站。已经有十几个人等车，方佳蹙眉说人真多，等下一辆吧。下一辆车到了，方佳依然一动不动，两人一声不响地目送着车开离车站。远远见第三辆车开来，陆帆说车到了。方佳默默望着他，空气中蠕动着千缕缠绵。陆帆望着咫尺外温情脉脉的双眸，只觉得内心有千言万语要说，说出的却是你姑姑一家可能还等你吃饭，再不走就太晚了。方佳一笑，松开手转身上了车。车缓缓地离开车站，陆帆追逐几步大声喊道方佳！后天见！

永不离婚 （二十二） (2012-11-19 09:41:52)
晚上方佳靠在床上，一遍又一遍翻看天坛和颐和园的照片。陆帆的照片十张不到，其余的全都是自己的。让方佳遗憾的是没有一张合影。方佳想今天的牵手，总算捅破隔在两人之间的最后一张纸，后天陆帆应该敢和她照合影了吧？这个胆小鬼，以前说他是个川耗子还死不肯承认。方佳想明天再去冲印一套，一套给陆帆，一套自己保留。她关上灯禁不住想陆帆有没有杨晓的照片。不去想这个，有我也不乎！唉，这个傻瓜，不敢表白肯定是怕我拒绝，也不想想一个女生如果不喜欢一个男生，怎么会任由他偷窃自己的照片？她幸福地叹息一声，想着车站分别前陆帆恋恋不舍的眼神，甜蜜地进入梦乡。
第二天果然如方佳所料，上午在医院跑前跑后帮忙挂号拿药。中午稍微休息一会就陪姑姑去市场买菜。姑姑做了胃镜不舒服，方佳一路体贴地半搀扶着她。姑姑感叹说你是独生女却一点没独生子女的娇气，谁娶了你才是有福气。方佳心里起了小小的自豪，心想陆帆，这话你可得好好听听呢。
晚上表哥和表嫂下班后回家。表嫂挺着怀胎七月的大肚子，一脸将为人母的幸福。晚餐时表哥问方佳有没有男朋友。方佳腼腆地笑笑不语。表嫂是过来人，洞若观火笑道肯定是有了，而且那个人一定在北京！姑姑立即问是不是那个在广场的同学。方佳招架不住大家好心的拷问，想到昨晚的携手，大方地承认了。姑姑兴奋道明天晚上请他到家里来坐坐。

方佳还沉浸在梦乡之中，姑姑把她唤醒。方佳一看桌上的钟，刚过七点。姑姑一脸肃穆道小佳，你那个同学是不是还在天安门广场？方佳点头嗯了声。姑姑道出大事了，听说军队开进广场清场，广场方向枪声密集死了很多人。方佳脸色大变，噌地坐了起来，睁大眼睛说真的？姑姑肯定地点头。方佳飞快地跳下床，换上衣裙就往外冲。姑姑拉住她手臂说你要去哪儿？方佳道我要去广场找他。姑姑道广场已经清场了他不可能还在广场，北京那么大，外边又乱你人生地不熟到哪儿去找？方佳坚持要去。姑姑无奈，只好让表哥陪她去。表嫂脸上带着担忧，一再叮嘱无论找到还是没找到都尽早回来。方佳看着表嫂的大肚子，不想连累表哥，再三说我一个人没问题。但姑姑一家人坚持要表哥陪同。方佳只好同意了，把陆帆在北京拍的照片给表哥看过以便辨认。
两人骑车往天安门广场，进广场的路远远就被军队拦截，装甲车封堵住路口。人群被荷枪实弹的士兵阻挡在封锁线外。广播反复播报紧急通告。表哥试图带方佳绕道，依然无法接近广场。方佳询问几个学生模样的人，说是当晚他们并不在广场，只听见那方向凌晨时传来密集的枪声，如果向人群开枪，肯定一个都没法活着出来。方佳脸色苍白，腿都软了。她告诉自己一定要顶住，绝不能这关键的时候倒下。两人寻找至中午，表哥怕家里人担心，要方佳先回去。方佳坚持不肯，她心里只有一个目的，不找到陆帆绝不回去。她让表哥一人先回去。表哥断然拒绝，怎么可能让你一人去找。两人一路询问着。好些人建议到附近的复兴医院和铁路医院去看看，据说那里收留了不少的死伤者。表哥用询问的目光望着她，方佳沉着一张俏脸一言不发。表哥道要不去医院看看，就算让自己放个心。方佳咬着下唇坚定地摇头，她在心里对自己喊，陆帆不会进医院，他不会出任何事！
两人路上遇见了两个推自行车观望的学生。他们自称凌晨清场时正在广场，说是人员都从西南角撤离广场，撤离时部队向自由女神像开枪威吓撤离人员，如果你同学当时在广场随大队撤离应该没有事。广场没有象谣传中的一样血流成河使得方佳大大松了口气，打算骑车到刘晨学校看看。她坚持让表哥回家以免表嫂担心。方佳找到刘晨宿舍，刘晨不在。但据说有人在广场上看见他随着人群撤离。方佳追问是否看见他老乡在他旁边，他老乡比他高近一个头。那人说这就不清楚了，当时很乱。方佳好不容易借用宿舍楼的电话打回姑姑家，问陆帆有没有打电话。姑姑回答说陆帆没来电话，倒是有个叫马军的来过电话，说他也在找陆帆。
方佳决定在刘晨宿舍楼外一直等到陆帆回来。楼外聚集了一群一群的学生教师，议论著昨晚发生的事情，互相讲述着所见所闻。学校广播里哀乐一遍一遍播放，气氛既紧张又恐怖，笼罩着一派不安气氛。方佳一直等到晚上七点还不见陆帆刘晨的踪影。她心急火燎，决定再到长安街广场附近看看。她留了张字条在刘晨宿舍，让陆帆回来后立即给她姑姑家打电话。她刚下楼，正撞见表哥。表哥奉父母之命无论如何也要在天黑之前把她带回家。方佳好说歹说，总算让表哥陪她再到长安街。看着横七竖八焚烧后的公共汽车和军车装甲车，方佳不自觉间泪水盈眶心里充满了悲哀。我的祖国，我的爱人，她在迷惘伤痛中祈祷，陆帆你一定要活着好好地回来，否则我不会原谅你，不会，永远都不会！
方佳几乎彻夜无眠。第二天一早，表哥表嫂回自己的小家。姑姑姑父去上班，骑走了自行车。姑姑临走前一再叮咛方佳一定得呆在家里，否则陆帆来电话或来找她都会错过。方佳一个人呆在屋里一遍遍往刘晨宿舍打电话，依然联系不上。方佳等到九点，再也按捺不住，准备即便是步行，也要再去天安门去找，还找不到就去医院。她写了张便条，准备贴在大门外，如果陆帆来了，就在姑姑家等她回来。她刚写完便听见敲门声，拉开门。

永不离婚 （二十三） (2012-11-21 07:05:20)
那张让她日夜牵挂的脸就在她面前。陆帆满脸的倦意，眼里充满血丝。他裂开嘴苦涩地一笑。方佳没有笑，呆呆望着他，身体轻颤着泪水渐渐充盈了眼眶。陆帆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心里一阵温暖，想说句我这不好好的吗，嗓子却如同被什么堵住，一句话都说不出。两人就那么痴痴凝望。方佳再也忍不住，上前一步紧紧环抱陆帆的颈项，一头扎进他怀里。陆帆一愣，随即张臂紧紧抱住了她。
两人相拥良久才分开。方佳拉他在沙发坐下，让陆帆告诉她这两天的经历。陆帆所说的大致和方佳听到的描述一致。广场被荷枪实弹的部队包围，局势虽然紧张，停留在广场的人群将近凌晨有序地从西南角撤离。他和刘晨离开广场后并没立即返回学校，而在广场以西长安街附近观望事态。他怕方佳担心，本来一离开广场就打算直接去找方佳。但刘晨说既然是我叫你来北京，我就要负责你的安全，一定要拉着他留在学校静观局势。后来又遇到撤离时一个扭伤脚腕的女生。他和刘晨一起把她送到她的学校，在那里停留了阵，又跟刘晨在几个学校找人，深晚才回到刘晨宿舍，看到方佳留的字条。今天他一大早不辞而别，溜过来找她。
方佳埋怨道：“你至少应该打电话告诉我一声。你不知道我有多担心，我找了你一天，一个晚上都没睡着。”她的眼圈青青，显然没有睡好。
陆帆微笑道：“我找了电话，都有人在用。而且、没想到你会这么惦记我。”
方佳生气了，说：“你不讲良心！”握起拳头捶打他的胸膛。
陆帆把她揽入怀里道对不起，想到前晚紧张的一夜，以为再也见不到她，泪水悄然涌入眼眶。他不想让方佳看见他的眼泪，悄悄地抹去。两人紧紧相拥，好久，他突然想起父母，跳起来道：“我得给家里打个电话报个平安。”
陆帆首先想到的是她而不是他的父母，这让方佳的轻怨烟消云散。方佳道：“你用我姑姑家的电话打。她家可以打长途。”
电话在沙发边的茶几上，陆帆侧坐着给家里打电话时，方佳温柔地看着他。这个让她牵肠挂肚，提心吊胆了整整一天一夜的大男孩终于毫发无损完整地平安地回到她面前。突然从极度的紧张中松懈下来，方佳听着他的声音，整个身心都瘫软了。她从后面抱住他将头贴在他的背上，幸福地闭上了眼睛，而泪水止不住流。陆帆打完电话回过身，但见她泪流满面，不由呆了。
方佳右手抹了把眼泪，难为情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泪水就流了下来。”
陆帆双手握住她沾满泪水的右手放在自己胸前，感动得不能自己。
方佳抬起左手，春葱般的葇荑轻轻抚摸陆帆的脸，似乎想确定眼前的一切都是真的，不是虚幻。她泪眼汪汪地问出一句跟她智商完全不相匹配的话：“陆帆，你真的喜欢我吗？”
陆帆使劲地点点头。
方佳道：“是从下太白山那天开始的吗？”
陆帆又使劲地点头。
方佳道：“那你为什么回去后躲着我对我不理不睬？”
陆帆凝视着她小女儿般如嗔似怨的泪眼，迟疑了片刻说：“我是天空里的一片云，偶尔投影在你的波心。”前晚在火光和枪口之前，他在极度激动和紧张之中想着方佳，突然想起了徐志摩的这首偶然。没有任何一首诗比它更能确切表达他以前和当时的心境。以前他担心方佳对他的爱只是一种偶然。前晚，当他以为自己的生命随时可能走向尽头的时侯，他想如果自己真的就在今夜死去，自己在方佳一生之中，也就成为一个转瞬间消灭了踪影的偶然。
方佳破涕为笑，摩挲着他的脸道：“不是偶然，是天意注定。就象我们在车站相遇，相撞不仅仅是一时交会时互放的光芒，我们去的是同一个学校。我们一去太白山，一起到北京，我们走的一直是同一个方向。”
陆帆脸上绽开一个快乐而羞涩的笑，说：“我怕我是自作多情，我、我不配你。”
方佳笑道：“傻瓜，爱有什么配不配。你害得我还以为是我自作多情。”她在他胸膛轻嗔地一捶，依偎在他的怀里，没有什么比躺在所爱的人怀里更真实。
两人相依相偎象两个傻瓜一样絮絮叨叨，甚至一起把那首偶然轻轻地背了一遍，浑然忘了外面的世界，直到陆帆突然想起马军，说你有没有马军的消息。方佳道他昨天下午打来电话留言说他没事，他会留在北京等你的消息。陆帆那说我现在去找他。方佳说我跟你一起去。陆帆道你还是留在家里，我一个人去就行。方佳温柔而坚定地说不。两人刚要出门，方佳想起忘了问他吃了没有。陆帆说路上看见有卖包子的买了两个吃，人家知道他是大学生后一分钱没收。
两人到马军同学的学校，马军出去了。两人在校园里游荡，再度感染现实的凝重。直到下午才等到马军回来。三人谈论了各自这两天的见闻，悲愤与沮丧交织，心情都非常沉重。最后讨论下一步打算，是返回西安学校还是直接回家。方佳提议先回学校看看。马军家在山东青岛，归乡心切，不愿再绕道去西安，说北京学校学生都已开始纷纷返乡，估计西安学校亦然。陆帆本无所谓，反正回四川也要回经过西安。他内心赞同方佳意见，但此时的他多了层顾忌，不愿显得重色轻友。商议的最后结果还是直接回家，明天就动身，视局势发展再定是否返校。三人在学校外面馆晚餐，马军问陆帆晚上住哪儿，如果没地方住可以住他这里。他高中同学宿舍里已有两人返乡空了两张床。陆帆瞟了方佳一眼，方佳对他摇头皱眉递眼色。陆帆道我还是去我同学那儿住，我东西还在那儿，跟他一起回成都。
两人和马军在学校大门作别。方佳想着好不容易重聚马上就要分离，闷闷不乐，尤为郁闷的是陆帆居然不支持自己返校的建议。陆帆想到分离心情也有些低落，后悔没有赞同方佳的主张。两人一路无语，陆帆回头望去，校门口已不见马军的身影，想来已经进学校了。他看了眼半低着头的方佳，伸手过去握住了她的手。方佳幽幽道：“你真的打算明天就回成都啊？”

永不离婚 （二十四） (2012-11-24 04:40:58)
陆帆道：“我想先送你回长沙，然后我再回成都。”
方佳喜笑颜开，快乐道：“好啊，你可以在我们长沙玩几天再回去。”
陆帆犹豫了：“在长沙我们家没有亲戚，我住哪儿啊？”
方佳道：“可以住我家。我们家有三间房，不会让你露宿街头。”
陆帆腼腆道：“那方便吗？”
方佳猜透他的心思，笑道：“你坦克都不怕，还怕我爸妈呀？今天晚上你就住我姑姑家，算是给你一个考验。”
陆帆在方佳姑姑家客厅沙发上睡了一夜。经过几乎无眠的两夜，这一觉他睡得很香。第二天两人登上了去长沙的列车。到了长沙，已经走到方佳家宿舍楼楼下，陆帆心里忽然忐忑不安，犹豫道：“我就这样去你家会不会让你父母感到太突然？要不我在外面住一夜买明天的火车票回成都。”
方佳又好气又好笑道：“你呀胆小如鼠，说你是川耗子还不承认。不准走！”
家的大门没锁，方佳推开门，父母都在客厅等候。方佳高兴嚷道我回来了，扑身上前抱住母亲。母亲抱怨道她怎么晚才到家，父母都急死了。方佳笑道：“你们没看新闻啊？武汉长江大桥被抗议的学生市民封路，晚点了十几个小时。不过你们不用担心，一路上有人保护你女儿呢。”说罢回过身大大方方把陆帆拉到父母面前，对父母说，“爸妈，这是我同学陆帆。”
陆帆手足无措，拘谨地叫了声叔叔好阿姨好。陆帆的紧张让方佳不禁莞尔。方佳笑道：“不要那么紧张嘛。我爸妈又不是警察。”
方佳父母两天前就从方佳姑姑的电话里知道女儿和陆帆的事，一直揣测着宝贝女儿会领一个什么样的男孩回家。陆帆清秀的面孔和书生气的腼腆引起了方佳父母的好感。小伙子至少从身高长相来看跟女儿还算般配。既然向来心高气傲的女儿能够看上他，其它方面也一定有让女儿欣赏的地方。两人热情地招呼陆帆坐下吃水果。方佳说坐了一天的火车一身臭汗，先去洗个澡。方佳父母和陆帆拉家常。方佳父母的和蔼消除了陆帆大半的紧张。方佳洗完让陆帆去洗。陆帆洗完出来，方佳正在客房给他铺床单。方佳拉他到自己房间。这间屋并不大，却处处透着整洁。相较之下，陆帆心想自己在成都那个家的卧室简直就是狗窝。
陆帆一眼看见床头边的晋阳秋，说：“你喜欢晋阳秋？”
方佳和陈浩在书店聊天后的第二天就去书店买了晋阳秋。这本书对她有特殊的意义，所以一直放在床头。方佳心想该把这本书放在书架上了，一边说：“挺喜欢的。你读过吗？”
陆帆拿起书翻了翻说：“我还看过它的续集满山红。不过觉得没晋阳秋写得好。”
方佳不知道晋阳秋还有续集，追问道：“最后蓝蓉和郭松好了吗？”
陆帆说：“应该是吧。感觉好像满山红也没写完似的。”
方佳说：“我特别喜欢蓝蓉。独立有主见又很温柔。我最喜欢蓝蓉和郭松太原那一段。郭松送蓝蓉到八路军办事处，到了办事处。舍不得分离，蓝蓉又送郭松回旅店，郭松最后再送蓝蓉到办事处，特别温馨，就像那天你送我到车站一样。”
陆帆想起那个傍晚不禁微微地笑了，还没接腔便听见有人敲门。方佳出去打开大门，门外居然站着陈浩。
陈浩满脸笑容地说昨天跟你家打电话。阿姨说你今天回来。方佳万万没想到陈浩会突然登门，心里一咯噔。陈浩已看见跟在方佳身后的陆帆。陈浩脸上的笑容凝固了一刹那，立即又恢复了笑容，主动伸出手说陆帆啊，好久不见。你们一起从北京回来？
陆帆和他握了手说我送方佳回来。陈浩的出现使陆帆心生戒备。他警惕地想方佳不是说不再和他联系了吗？他怎么会出现？方佳父母见陈浩来了热情地招呼他留下来一起吃个晚饭。陈浩客气地推辞着说坐一坐就走。方佳已经从震惊中清醒过来，礼貌地说来了就一起吃吧。
饭间陈浩问方佳北京六四见闻。方佳说六四时陆帆正在天安门广场，他知道得最清楚。陆帆选择性讲了讲，隐去连方佳也没告诉的一段。陈浩感慨万分道政府怎么能用机枪坦克对待赤手空拳的爱国学生和民众。饭后大家一起看了新闻联播，讨论了当前局势。主要是陈浩和方佳的父母在讨论。陆帆静静地听着，使方佳也有所顾忌，只偶尔开口讲两句。陈浩似乎察觉到其中尴尬，没说多久便起身告辞。方佳使个眼色让陆帆和她一起下楼送陈浩。
看着陈浩的身影走远，陆帆开口道我觉得陈浩还是喜欢你。方佳蹙眉道你瞎说什么呢？她这一年里都没和陈浩联系。陈浩的突然出现和关切的目光唤醒了她埋藏了一年的记忆。一年不见，他比过去更显得雍容大度睿智博识。她内心深处荡漾起些许的涟漪。她暗自告诫自己现在和陆帆两情相悦，和陈浩已彻底成为过去，绝不会拖泥带水让过去的感情去影响现在和未来。陆帆凝视着她说你看不出吗？方佳紧握住他的手，把陈浩抛掷脑后，亲昵道我只看出来你在吃醋，醋缸子！方佳的举动立即将化解陆帆大半的醋意。
两人起初计划陆帆在方佳家住两个星期再坐火车回成都。除了骑车游玩景点，方佳高中同学好友聚会也带上陆帆。聚会时方佳和同学讲长沙话。只可怜陆帆十句里面只听得懂两三句。幸亏其它同学也有带外地男女朋友，被冷落到一边的他们大家反倒聚在一起用普通话交流。为了谨慎起见，方佳事先提醒陆帆多听少说，不要提北京的经历。
前几天两人只顾玩没提回四川的事，眼看两个星期要过，陆帆提起买车票回四川。方佳建议陆帆干脆先到岳阳再乘船过三峡，顺便欣赏三峡风光。陆帆沉默半响，轻叹了口气。方佳搓揉着他的头发笑道：“好端端的叹什么气啊？”

永不离婚 (二十五） (2012-11-27 17:26:01)
陆帆兴味索然道：“我还是坐火车吧，早一点回家。一个人坐船过三峡也没什么意思。”
方佳和陈浩一起时，陈浩总表现得象一个兄长，含蓄内敛。而陆帆虽然比她年龄上大了几个月，恋爱后的言行举止却更象是个不成熟的小弟弟。方佳回长沙后已从六四刚过后小女儿般对陆帆依恋的柔弱心态中恢复，唯一不同的是爱情春水般柔软了她一颗骄傲的心。她依然喜欢调侃捉狭他，但不再有讥讽时常见的尖锐和偶尔的刻薄。陆帆黯然的神色牵引出她女性所有温柔的呵护心。热恋中的方佳也舍不得就让陆帆这么离开，这几天心里一直盘算着是不是和陆帆一道去成都，只是少女的矜持让她不愿主动提议，只等着陆帆开口邀请。陆帆虽没直接提议，但分明因是舍不得离别而难过。方佳故意捉狭道：“一个人回去有什么不好？没准船上遇上一个又漂亮又可爱的四川女孩。”
陆帆可怜地望着她，那神情仿佛是说我已经够难过了，你为什么还要取笑我。方佳心软了，温柔道：“你想要我陪你回去吗？”
陆帆眼里放出光芒：“我当然想，就怕你不愿意。”
方佳道：“我愿意，不过你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陆帆立即道：“一百个一千个只要我能做到的我都答应。”
方佳不禁笑了：“我没那么贪婪。只要你答应我下学期一起准备考研。”
陆帆迟疑片刻道：“一起准备考研当然没问题，但如果考不上呢？”
方佳鼓励说：“只要你答应努力，我相信你一定能考得上！”
陆帆答应了。晚上方佳趁陆帆洗澡时把去成都的打算告诉父母。方佳的父亲方舒以前一直对女生外向的古训一笑置之。因为他的夫人肖若曦结婚后一直向着娘家，而方佳小时一向和父亲十分亲近。方舒满心以为女儿随母，却不料女儿随了古训。他沉默不作声以示不满。母亲肖若曦倒不反对，只是觉得方佳在家的日子太短。方佳便和陆帆商量在长沙多住了几天。
两人乘火车先到岳阳，在岳阳楼玩了一天，第二天到长江口岸买了当天的船票。漫步在长江岸边，陆帆望着奔流不息浊黄而凝重的长江，对映着阳光下身边窈窕轻盈，笑颜如花的俏丽佳人，黑暗火光与枪声如梦魇般远去。他忽然间心潮澎拜，压抑不住内心的冲动，面朝着长江张开双臂大声叫喊: “方佳，我爱你！一生一世！”四周的人闻声都惊讶地望了过来，指指点点。
陆帆疯狂的举动让方佳又惊又羞。她等待着陆帆说出我爱你三个字，却料想不到他竟然广庭大众之下以这种疯狂的方式来表达。方佳叫道你疯了？去捂他的嘴。陆帆一把将她拉入怀里，抱起来飞旋了两圈。方佳措不及手尖叫起来。陆帆放下方佳。方佳捋着散乱的短发，含笑怨道：“看不出来你还这么疯癫癫的。”
陆帆傻乎乎笑道：“你后悔了吗？”
方佳白他一眼，说：“后悔了！你高兴了？”转身要走。
陆帆拉住她，一把从后面环抱住她。众目睽睽下被陆帆拥入怀里使得方佳有点害羞。她试图挣脱，奈何陆帆抱得很紧，根本无法挣脱，转念一想反正周围的人都不认识，看见了就看见了吧。她放弃挣脱的念头，干脆闭上眼睛享受被簇拥在怀的亲密。陆帆嗅着方佳发颈间散发出淡幽的香味，在她耳边轻轻道：“I love you。”
方佳依然闭着眼，脸上荡漾着幸福地微笑说：“I love you too。”
陆帆呢喃说：“一毕业我们就结婚。”
方佳侧过头，亲昵地回手拧拧他的耳朵：“还要读研究生呢！”
陆帆固执道：“读研究生也可以结婚。你不答应我就不考研究生。”
方佳抿嘴笑道：“好吧，我答应你。”
陆帆霸道地说：“而且我们结婚后永远不能离婚！”
方佳已经领教了恋爱中的陆帆暴露出的孩子气，想不到他居然孩子气到这般地步，离结婚八字还没一撇就想到离婚。爱屋及乌，热恋中的她不以为陆帆的孩子气是种缺点，反倒喜欢他孩子气里所透显的单纯执着。她深深吸口气，抬手揉揉他的头发忍住笑道：“好，永不离婚！”

永不离婚 (二十六） (2012-12-02 16:05:37)
两人买的三等舱船票，陆帆睡在方佳的上铺。轮船发动机的震动和噪声使陆帆半天不能入睡。陆帆起了床，方佳睡得似乎正香。陆帆蹲下来凝视着她。黑暗越发衬托出她一张俏脸羊脂玉般的细润。清秀的眉毛，俏皮而挺立的小鼻子，还有那微微噏动乖巧的唇,怎么看都娇嫩得象朵花儿，为何我以前在这花儿般的女孩面前胆怯完全没有自信？是她的眼睛太明亮，怕她洞晓自己心事？
陆帆凝视了她好久，想抚摸她的脸又怕把她弄醒，最后一个人轻手轻脚出了船舱，依靠着栏杆望着两岸黝黑的大山听那江流激荡。这沉沉的黑夜又使他回想起六月三日那一夜的恐惧。他恐惧的不是自己的生死，是恐惧再也见不到方佳，后悔没在车站送别时说一句我爱你。白天那一声方佳我爱你！一生一世，就是象是为那一夜汹涌的感情而渲泄。如果自己死在那里，方佳现在会怎么样？她还会不会因为想起自己而哭？也许自己真死在那里，没说一声我爱你对她反倒是件好事，她惦念自己的时间会短一些。我愿意她早一点结束对自己的惦念吗？他纠结着为自己的假设而心情沉重起来，不由回头望向船舱。昏暗的灯光下方佳唇角间一抹悠然的微笑，依着舱门静静地注视着他。
陆帆道你醒了。方佳走过来说被你的脚步声吵醒。其实陆帆下床的声动就让她醒了，她故意装睡，看他会有什么举动。她几乎可以感觉他呼吸的气息，知道他在凝视着她。他凝视了她那么久，她心想看了这么久还没看够啊，心里甜甜的，又有点害羞。陆帆出舱后，她便蹑手蹑脚起来跟了出来，依着船舱静静地望着他。
两人说了会儿话，方佳穿着短袖连衣裙，裸露在外的臂膀微感江风的凉意。她手摩擦着的臂膀说有点冷。陆帆从后面抱住她，方佳的手臂光滑而清凉。方佳扬起头朝他微微一笑。她的脸离他如此之近，陆帆抵挡不住诱惑，轻轻在她脸上一吻。方佳俏皮地撅起嘴说流氓。
陆帆幸福而感伤地叹口气，把她拥得更紧说：“早知道当流氓这么快乐我早就当流氓了。”
方佳一双明亮的眼睛盯着他说：“你没当过流氓？”
陆帆明白她的意思，摇头道：“想都没想过。”
方佳意味深长道：“遗憾了吧？”
陆帆矢口否认。方佳不再说什么，转去只是望着眼前黢黑的山峦，享受着肌肤之亲和爱人怀抱里的温暖。
方佳是个理智的人。陆帆和杨晓好过一段时间，如果陆帆没有当过所谓的流氓固然更好，当过也不重要，毕竟那已成为过去，重要的是现在和未来陆帆爱的是自己。好久，陆帆低低叫了声方佳。方佳轻轻地嗯了声。陆帆道也许你不会相信，我从来没这样抱过杨晓。方佳甜蜜道我相信，双手放在陆帆的手背安慰似地轻抚。陆帆大胆地亲吻着方佳的颈项，方佳觉得痒痒，缩起颈子躲闪着笑道好痒。
陆帆扳过方佳的身体，在她娇嫩的唇上蜻蜓点水似的一吻。方佳佯嗔地看着他。陆帆以为她真的着恼，立即畏缩了说对不起。方佳噗笑了说傻瓜，胆小鬼！搂着他的颈项也同样吻了他一下。陆帆孩子般又疯狂又胆小，越发引出自信要强的她的呵护心来。
第三天早上陆帆和方佳到船上餐厅用餐。用餐的人多，一张四人方桌挤坐了六七人。陆帆旁边坐着一个三十岁左右身体粗壮的重庆崽儿。重庆崽儿嫌挤，对陆帆吼道挤啥子挤。陆帆没有多想，往方佳边上靠了靠。那人得寸进尺，故意把手臂放在桌上摊开，占了小半个桌面嘴上骂骂咧咧。方佳经过大学三年各地语言环境的熏陶，听懂了大半。她开始隐忍不发，只听那人越骂越脏，不禁拍案而起怒气勃发，竖眉斥道：“你嘴巴干净点！这是公共餐厅不是你的家，嫌挤就别在这吃饭！你不要以为你长得五大三粗就可以随便欺负人，以为我们怕了你。我们在北京坦克装甲车什么没见过？还在一条小船上怕了你？你有胆量就动手试试！”
四周的人都看了过来。重庆崽儿目瞪口呆地看着方佳。陆帆也愣住了。周围的人劝道算了算了，出门在外都不容易。又问方佳是不是大学生。方佳说是。借着六四后社会上对大学生的尊敬之风，众人纷纷指责重庆崽儿霸道。重庆崽儿嘴里含糊地嘟嚷了两句，悻悻地收回手臂。饭后回到船舱，方佳依然余怒未消。陆帆劝她算了别再生气。方佳蹙眉道：“我就奇怪，他这么欺负人。你怎么就忍得住？”
陆帆难堪道：“你没看他胳膊比我的大腿还粗。你是女的，气势又盛，大庭广众之下他不敢动手。我要象你那样，早打起来了。你觉得我真跟他打起来后果如何？”他摆出一副孱弱的模样。方佳看他一眼，捏了捏他的耳朵，抿嘴笑了说胆小的川耗子。陆帆见她气消了松了口气，自嘲道：“所以一定要找个泼辣的湘妹子。今后这辈子都得靠你保护。”
其实方佳挺身怒斥时陆帆已经做好准备，如果那重庆崽儿胆敢摆出碰方佳一个手指头的架势，他就会先发制人，毫不留情地直接攻击他的要害部位。他有七成的把握出奇制胜。但他的准备落空了，众目睽睽下只见方佳一个女生挺身而出，而他一个大男人缩在一旁眼睁睁看着。陆帆从心底里鄙视自己。他甚至懊恼那个混蛋怎么不动手，不给自己一个机会显示自己绝非是躲在方佳后面的胆小鬼。好在方佳没有因此而看不起他，否则他真会豁出去找那个家伙拼个你死我活。即便如此，心里仍然留下一些的阴影。他也疑惑当初自己为什么没什么反应。是不以为然，还是因为方佳在旁不愿殃及？或者因为爱情使自己变得宽容？他想不透，一个上午都心不在焉情绪不佳，直到方佳不许他再想这事才恢复了些笑容。

永不离婚 (二十七） (2012-12-08 15:22:20)
两人在重庆上岸，住了一夜乘火车到成都。陆帆打算给父母一个惊喜，事先没有告诉他们方佳和他一起回来。父母知道他去长沙是为了护送一个女同学。他在长沙一住两个星期，显然和那女孩的关系不同寻常，却不料他把女孩领回家，最为惊讶的是这女孩竟然还如此出色。方佳言行举止间展现的成熟与大气让做母亲的江碧华欣赏之余又暗暗担忧，相较之下儿子任性而幼稚，完全不成熟。一家人逛商场时，江碧华趁陆帆不在旁，漫不经心似地问方佳，你有没有觉得陆帆从小被我们惯坏了？方佳乖巧道惯而不坏。江碧华高兴道是吗？不一会又含蓄地问你喜欢我们家陆帆哪些地方？方佳说陆帆心眼好，善良而且风趣。江碧华不满足地问还有呢？方佳想说喜欢他笑时的模样，却不好意思出口。她虽然聪明伶俐，面对江碧华殷切期盼的目光，居然忘了说自己觉得的陆帆另一优点聪明，一时哑口，只好以还有很多呢含糊作答。
方佳过后说与陆帆听。陆帆脸上笑着心里不免有些失落，他觉得自己虽然算不上能干，好歹还算聪明，她怎么居然忘提。方佳看出他的失落，说爱一个人一定要有理由吗？陆帆道应该有吧。方佳道那好，你说你为什么爱我？
陆帆恭维道：“你聪明漂亮学习好啊。”他嘴里这么说，心里也点犯糊涂，觉得这仅是事实，好象并不是自己真正爱上她的理由。
方佳哼了声追问道：“那你为什么当初先追杨晓不追我呢？嫌我不够她聪明不够她漂亮？”
陆帆一脸无辜道：“是你叫我追的。我不过是听你的话罢了，听你的话也有错吗？”
自从在长江边上拧过一次陆帆的耳朵后，方佳喜欢上这个简单而亲昵的动作。方佳拧拧他的耳朵噘嘴道：“还找借口？明明是你自己先说的你只喜欢你们四川妹子。”
陆帆狡辩道：“那是因为你追陈浩，我没办法只好那么说。”
方佳反驳说：“我是喜欢他，但我没追。陈浩有才气我佩服他。”
陆帆酸溜溜道：“是啊，不仅才华横溢，还英俊潇洒。”
方佳笑道：“那是你自己说的啊，不是我说的。”以前她暗恋陈浩，觉得认识的人里没有人比陈浩更英俊，现在怎么看陆帆也一点不比陈浩长得差。陈浩一米八。陆帆一米七七，虽然比陈浩矮了三公分，但自己一米六七，差十公分正好。
陆帆做出垂头丧气，被大人批评了的孩子模样。方佳拨弄着他的头发，安慰道：“好了，别酸溜溜了，男孩子心胸别那么狭隘，多一点气度。算你比他还潇洒好了吧？运动比他有天赋，球踢得好，还弹得一手吉它。”
陆帆得了赞扬，开心笑道：“陈浩根本不踢球。而且你也没怎么看我踢球吧？”
方佳嫣然道：“我把最好的留在最后，留着以后看不可以吗？”
两个人斗着嘴，酸酸中带着甜蜜。
没有人觉得自己的宝贝儿子是牛粪。江碧华以前一向以儿子为骄傲，直到方佳的出现，和陆帆相比，方佳实在太优秀了，担心她有一天瞧不起陆帆。江碧华曾经很喜欢杨晓。杨晓宛若小家碧玉，令江碧华我见犹怜。方佳则如大家闺秀，成熟而干练。以陆帆懒漫的性格，和杨晓似乎更般配。陆帆一直不肯透露和杨晓分手的原因。但江碧华感觉得到他失恋后的痛苦。她看得出儿子和方佳的关系似乎比当初与杨晓的关系要深得多，这愈发让她担忧他再经历更深切的痛苦。她把担忧说与丈夫听。陆丰心里也有同样的顾虑，但不想多加干涉，说你儿子表面上散漫，其实各方面条件还算不错。你别想太多，免得方佳还误以为我们对她有意见。
陆帆带着方佳尽情地游玩了成都和邻近地区的景点。方佳最为喜欢青城山。出游的那天细雨如丝，呼吸着清新的空气，放眼满山的青翠，凝听着淙淙流水和清脆的鸟鸣，愈发显得山的幽静。下山时方佳悠然道：“蝉噪林逾静，鸟鸣山更幽。此地动归念，长年悲倦游。我们将来老了就到这里隐居。”
陆帆自得道：“告诉过你，我们四川美吧，比你们长沙强一大截。”
方佳道：“我是说老了以后，不是说现在。少不入川，果然言之有理。”
陆帆虽然是四川人，却没听说过这句俗语，问道：“少不入川？什么意思？”
方佳道：“少不入川老不出蜀，意思是说年少时当胸怀天下，若早年入川，意志不坚定者难免流连于斯尽情享乐，一生难成大事。年老的时候不要出川，因为其他的地方不会有四川这么悠闲适合颐养天年。”
陆帆冷冷道：“尽瞎说，污蔑我们四川人。我不就出川了么？”
方佳道：“这句话又不是我发明的，你怪我也没有用。不过我的确认识那么个四川人，少年出川，天天盼着回去，还写了那么一首诗。诗云微风吹惆怅，清凉出莲苑，柳向西南指，心朝蜀地偏。”
她还没念完，陆帆脸色变了，说：“你从哪儿看到的？”
方佳笑道：“就你书架上那本《王爷的末日》书里夹着的。前天晚上我睡不着，就翻了翻，这诗是你在学校里写的吧？”
陆帆嗯了声。方佳道是和杨晓分手后？陆帆犹豫片刻承认了。
方佳凝视着他说：“你是不是还没忘记她？”
陆帆道：“本来是没忘记。直到有一天，在那白雪皑皑的太白山上，突然感觉天涯何处无芳草。”
方佳心里高兴，嘴上却哼了声：“我就是一颗草，人家可是花儿。”
陆帆看着她笑。方佳说：“你笑什么？”
陆帆说：“我挺自豪的。”
方佳明白他是为自己语气里的醋意而自豪。她在他耳朵上轻轻地拎了一下道：“自豪你个鬼头！你什么时候为我写首诗?”
陆帆笑道：“等你不要我的时候。我一定写十首，每首都凄凄惨惨凄凄，保证比李清照还写得幽怨。”
方佳又气又好笑地呸他。
方佳的日常生活向来有条不紊事先规划。一场突如其来的政治风波和计划外的恋爱打乱了她生活方式，但并不意味着快乐冲昏了她的理智。纵情享受了一个月爱情的甜蜜后，她回到现实中来。

永不离婚 (二十八） (2012-12-11 12:18:39)
方佳把她的考研复习计划告诉陆帆。陆帆还想多玩几天，去九寨沟。方佳坚决而不失温柔地否定。她的理由很充分，考研是两人当前的首要任务。第一，她愿意跟他到成都，但如果不读研她几乎不可能难分配到成都。第二，相爱就应该在一起，她不希望读研的三年里两人异地。第三，玩耍来日方长，以后有的是机会，明年暑假也可以去。既然两人确定考研，就应及早认真准备。除非陆帆和其他人一样，大学里谈恋爱只是玩玩，没真正把她放在心里。陆帆当然发誓他的确把方佳放在心里，只是现在离考研还早。经过一番讨价还价，两人商定余下的假期一天至少学习五小时。上午三小时，下午两小时。
两人起初坐在客厅饭桌学习。如果复习的是文科如政治英文，陆帆学习顶多一个小时不到就磨皮擦痒，找着借口搅得方佳也学不安宁。没借口时一会摸摸她的手，一会摸摸她的脸。陆帆发现方佳吃软不吃硬。方佳若是扳起脸，陆帆就立马做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要是这还打不动方佳，陆帆便用无辜的眼神望着她说什么爱你也有错吗？让方佳苦笑不得。有时方佳实在烦了就把陆帆赶到卧室学习，离她远一点。陆帆假装学习，桌面上摆一本英语，而腿上偷偷放一本小说，经常被方佳抓个现行。方佳要是的生气了，陆帆便会抱着她象孩子一样求饶，老实一段时间又故伎重施。
方佳最后采取奖罚政策，只有乖乖学完了才能碰她。学习时间一结束，陆帆就迫不及待极度夸张地抱她亲她。方佳喜欢被他拥在怀里享受肌肤之亲耳鬓厮磨的亲密。有时陆帆装着不经意地用手臂碰触她的胸部，方佳表面上没反应，内心羞涩并快乐着。倘若陆帆的手直接落在她的胸前，她便会在陆帆手背上拍一下，轻叱道放开。陆帆乖乖地缩回去。
一次两人学习过后在家看电视。方佳依偎着陆帆坐在沙发上。不一会儿，陆帆假作无意，手从她肩头滑落，隔着衬衫轻轻握住了方佳的一只乳房。方佳轻轻拍打了一下他的手背说放手。陆帆浑身僵硬，紧张得心怦怦狂跳血往上涌，坚持不动。方佳接连拍打几次他的手都不放开。方佳觉得不被尊重真的生了气，板着脸坐直起身体，用力摔开他的手。
陆帆自知犯了错，默不作声，好久，拉过方佳的一只手放在自己腿上双手握着轻轻摩挲着，偷看她脸色，然后又大着胆子把手搭在她肩上。方佳心软了，重新依偎在他怀里，把陆帆的手放在自己胸前说最多只能这样，你爱我就要尊重我。其它的等我们毕业了再说。陆帆装可怜说我听你话就是。只安静了片刻，就得尺进尺一点一点不安分地搓揉她坚实而富有弹性的胸部，隔着单薄的夏衣和胸罩摩挲着逐渐硬起的凸起。方佳只感到一阵酥痒，令人又舒服又害羞，想拒绝却身体软软地无力。电视节目完了，方佳微红着脸，扬起头在他脸上一吻说你呀，就象孩子一样调皮捣蛋。
在这个国家十几年来最动荡不安的夏天，方佳和陆帆却沉迷在人生最甜蜜的爱情里。
开学返校后不久，学校展开六四反思运动，频繁地组织学生学习文件，写六四行为反思与检讨。陆帆心虚，打算交代自己上北京去天安门广场的事。方佳警告他说你如果想进监狱我可不会给你送饭。于是方佳写了样板，陆帆照抄，宣称停课时期，去外地游览祖国的大好河山，坚定了对祖国的热爱，检讨上干脆连北京二字都不提。本来谁去了北京系里一清二楚，但谁也不愿多事。即便是陆帆班上思想极左的班主任也爱惜学生而含糊了事。在他眼里班上的学生本质还是好的，只是受资产阶级自由思潮影响上当受骗。
返校前方佳和陆帆约定暂时还是象过去一样各自自习。提议是方佳提出的，表面上理由是刘慧还没男朋友，撇下刘慧显得重色轻友，其实真正原因依然是内心里的小矜持作怪。她一直觉得自己过去主动得太多，期望陆帆多一点主动。假期里陆帆是如此迷恋和她一起的亲密，她以为陆帆一定会反对分开自习，自己也就半推半就答应和他一起自习，不料陆帆一口说好。方佳心下不快，表面上轻松道我给你自由，你还不谢我？陆帆担心方佳管束他学习太紧，怕惹同学笑话，说出的话却一样冠冕堂皇。他说你是学生会干部，的确要注意点影响。学生会干部明目张胆谈恋爱的比比皆是，所以陆帆的借口根本不能成其为理由。方佳当然看透他的心思，可提议是自己的，她不好反驳，只好自己生闷气恨他狡猾。
陆帆下定决心认真考研。他知道自己自觉性不够，唆使马军也考研好彼此督促。马军说你不是不考吗？陆帆说没办法，爹妈逼的。他破釜沉舟，甚至一不做二不休把吉他也借给同学，除了踢球外几乎全部的课余时间都用来复习。他和方佳约定在十二楼二楼自习。方佳有时悄悄溜到陆帆自习的教室往里看，每次都见陆帆在埋头苦读。她心里甜甜地想，这个懒散的家伙，总算知道努力了，他是因为我而改变。
有时晚自习休息时间，陆帆拉上马军去找方佳和刘慧。陆帆唆使马军去追刘慧。马军明察秋毫说是你想追方佳吧？在北京我就看出你们俩关系不一般了。陆帆嘿嘿笑道就差临门一脚，你把刘慧缠住我多点机会好追方佳。马军本来就对刘慧有好感，只是面皮薄苦于无借口接近，当下顺水推舟说行啊，不过帮你个大忙你得请客。陆帆一口答应。
四人自习中间散步休息，方佳和陆帆通常有意无意地落后两步。一次方佳说你现在很努力嘛。陆帆坦白道当年高考都没这么努力过，人生总算自觉了一回。
两人相处的这几个月，方佳发现陆帆的确相当聪明。她对自己的数学功底一向自信，然而有一两道她一时困扰无法解答的数学难题陆帆居然也能解出，令她刮目相看。陆帆最大毛病就是做事拖沓不认真，现在如此用功，方佳对双双读研的前景充满了信心。她见马军和刘慧前面聊得正投机，凑在陆帆身边在他脸颊上飞快地亲了一下说：“我相信你一定能考上。”
陆帆嘿嘿笑：“别那么肯定，最好考试的时候你坐我前面，我们作作弊啥的，这样比较有保障。”
方佳笑道：“好啊。我坐第一排，你坐最后一排。你带上望远镜，可要看清楚点啊。”
    
    当未来一切在方佳的规划下变得充满希望的时候，由于六四的因素，考研政策突然改变。平均成绩达不到优的学生，不允许考研。陆帆前三年荒废了学习，按此规定根本没有考研的资格。这突如其来的政策改变对两人犹如晴天霹雳。

永不离婚 (二十九） (2012-12-18 16:16:06)
两人一同读研的梦想刹那间震个粉碎，方佳沮丧懊恼有了放弃读研之心。但现实比人强，如果不考研，她分到成都的机会微乎其微，而陆帆也不可能分到长沙。陆帆震惊之后强颜欢笑，劝方佳说读研一直都是你的理想，别因为我放弃。我不想你将来为此而后悔。今年不行，我明年可以再考。他话虽这样说，心里却完全没底，谁知到明年的政策会怎样变？
这一届的考研只考数学和英文。方佳考了全系第一。她不愿留校读研，选择了北京的一所重点高校。马军和刘慧留校读研。在方佳和陆帆的撮合下，马军和刘慧明确了关系，四人自然而然经常结伴而行。
陆帆向来自由散漫，鲜有自卑心理。他内心深处并不认为马军和刘慧比自己优秀到哪去，只能怪自己以前努力不够，并非能力不如。然而残酷的事实摆在面前，四人里唯有他没能读研，听到马军刘慧谈论起诸如选导师和未来的研究方向，他一旁听着，心理逐渐产生了变化，不由自主地自卑。如果方佳与他仅仅是朋友关系，他根本无所谓是否读研，然而他是方佳的男朋友，方佳如此优秀而自己连考研的资格都没有，这让他深深感到耻辱，觉得自己给她丢脸。陆帆逐渐对四人一起的活动兴趣缺缺，情绪低落时，甚至思忖和方佳分手。他半开玩笑半当真对方佳说干脆我们分手吧，你去找一个更配你的人。
陆帆的萎靡让方佳心里非常难受。她本来信心满满，怎知人算不如天算。陆帆完全是因为自己才准备考研，她把责任揽到自己身上。方佳察觉到四人行时陆帆的不自在，告诉刘慧这段时间陆帆心情不好想静一静，她想好好陪陪他，暂时大家不再结伴而行。
方佳陪陆帆运动跳舞，甚至去校外的录像厅看她认为最无聊且玩物丧志的港台武打连续剧，但她所有的体贴和努力都未能使陆帆振作精神。她着意的体贴反倒使陆帆觉得自己是方佳的累赘更加心情恶劣，动辄发脾气，方佳都忍受了。一个晚上陆帆因一件小事赌气，两人第一次不欢而散。这一夜方佳失眠了。她躺在床上想着这段时间陆帆不近情理的行为，心里闷得难受。她理解陆帆心情不好，但这不应该成为乱发脾气的借口。她忽然间感到茫然，再这样发展下去最终会怎么样？难道只能分手？她不想分手。方佳回想着过去的快乐时光，突然一道灵光闪过，也许改变一下环境，再来一次象太白山或北京一样的旅游，可以给两人一个促进感情的机会。
方佳要陆帆周末带她去爬华山。陆帆蔫蔫的没有兴致，但方佳坚持，说你不去我一个人去。陆帆只好妥协。火车晚上抵达华山站，爬到半路方佳就说小腿酸痛，撒娇让陆帆帮他捏捏。陆帆帮她捏腿时随口道你上次和同学爬华山谁帮你捏。方佳可怜兮兮道上次没有男朋友，只好忍着呗。
陆帆揉完在她旁边坐下。方佳亲昵挽住他的胳膊说我有点累了，你能帮我背一下水壶吗？陆帆说好。方佳头枕在陆帆肩上轻叹地说有男朋友的感觉真好，要是我们早好了就好了，上次爬华山时累了你也可以帮我揉揉腿，也不至于下山后还疼了两天。她遗憾想，倘若真的一年级时就和陆帆谈恋爱，陆帆以前的成绩绝对不至于那么差，也就不会发生连考研的资格都不够的事了。想到几个月后就要分开，这一分就是一年，心里空空的。
陆帆道那时你心里只有陈浩。方佳噘嘴道谁叫你不追我呢？不仅不追我，还故意气我帮别人递情书。陆帆转过望着她道真的？我那时追你你就会跟我好？方佳笑着嗯了声，肯定地点点头。明明知道方佳的话只是为了让自己高兴，陆帆还是开心地裂嘴笑了。
三月的华山春寒料峭，入夜冷风如刀。两人上到东峰找了一个稍微避风的岩石角落坐下。方佳哆嗦道真冷啊，耳朵都要冻掉了。陆帆让她半卧靠着自己，然后再把毯子披在两人身上。方佳蜷缩在他怀里道：“好舒服。你好久都没这么抱过我了。”
陆帆没有作声，只是把她抱得更紧。方佳道：“陆帆，你还象以前一样爱我吗？”
陆帆嗯了声。他闷闷地想，如果不爱你，我不会因考研不成而这么痛苦。
方佳侧过身，撒娇道：“亲亲我。”
陆帆低下头，方佳搂住他的颈项一个长长而缠绵的拥吻。拥吻之后方佳轻轻道：“我喜欢你亲我。陆帆，我爱你。”
月光下，方佳双眸柔情似水。陆帆的自卑和自责在她的柔情里渐渐的融化。方佳微微一笑，双手环住他的颈子说：“陆帆，答应我，不要再为读研的事而懊丧。我不愿看见你烦恼。”
陆帆道：“我只是觉得对不起你，给你丢脸。”
方佳捧着他的脸恳切道：“我知道你是因为我。但我不觉得你给我丢脸，因为如果让你考，你一定能考上。错的不是你是政策，这不是我们所能改变的。当初是我逼着你报考，看着你这样消沉我心里特别难受。就算是为我想开一点。好吗？算我求你。只要不放弃，你明年还有机会。我爱你，我不想让你因为我而难过。”
陆帆凝视着月光下方佳闪动熠熠温情的双眸，感动道：“我一定会再考，考到北京。”
方佳轻柔嗯了声道：“然后我们结婚。”

永不离婚 (三十）18+ (2012-12-21 08:32:47)
华山一行方佳的温情和鼓励消除了陆帆的自卑。既然方佳没有因他无缘读研而有丝毫放弃这段感情的意思，自己再不努力就太辜负她。陆帆决心第二年一定要考到北京读研，又开始捡起书本复习。他试图保持刚进入大四时的学习劲头，但周围的人哄笑他等毕业后再用功不迟，现在就算复习了到时也都忘了。陆帆想想也有道理。毕业在即，想到此后一年的分离，方佳也不愿督促太紧，只是提醒他工作后空闲时间一定要用功。在大学最后的三个月里，两人尽情享受了一段轻松快乐的时光。
方佳本来计划毕业后先到成都住几天，火车票都买好，谁知母亲下楼梯时分神一脚踏空跌倒，脚腕处骨折，无法行走。父亲一个人照顾不过来，方佳只好改买返长沙的车票。她希望陆帆能陪她去长沙一两个星期再回成都到单位报到。陆帆觉得没脸去见她父母，说万一他们问起考研的事怎么办？方佳不愿给他施加精神压力，不再勉强。陆帆陪她到售票处排队买票。两人排着队随意聊着，陆帆突然道方佳，买晚一天走的票行吗？方佳眉头一扬，清澈的双眸含着疑问。陆帆眼里闪动着异样的渴望，说到时候宿舍里的人都走光了。
方佳明白他的意思。她有些犹豫，但又不愿让他失望，便低低的嗯了声。方佳不很情愿的样子让陆帆有些难过。当在排方佳前面的人购票后离去，方佳走向窗口时，陆帆拉住她的手臂说如果你不愿意就算了，不要勉强。方佳微微一笑道我愿意。
毕业是伤感和对未来期盼的混合体，有欢笑有泪流。在一起时自然，即将失去时忽然感到珍惜不舍。方佳送走了寝室里最后一个女同学，到男生宿舍找到陆帆，一起又送走陆帆班上最后一个男生。两人在校外餐馆就了晚餐回到宿舍。陆帆坐在只剩床板原来马军睡的下铺，望着空荡的宿舍，精神有些迷惘，难以置信地苦笑说：“大学就这么完了。四年的朝夕相处，说分就分，就象树倒猢狲散。有些人也许一辈子都见不到。”
陆帆的多愁善感打动了方佳。她走到他面前拨弄着他的一头黑发，安慰道：“但我以后还会在你身边啊。”
陆帆抬头凝视了方佳好一会，她温柔的微笑融化了他的伤感。他拉她坐在自己腿上吻她。方佳双手环住了他的颈项。两人先是轻柔地吻着，最后黏合成一处。好久两人才分开。陆帆道可能以后很多年都不会回到这里了，我们去校园最好再走一次。
两人携手在空荡的校园里走了一大圈，回忆起过去日子有趣点点滴滴。陆帆犹豫了好久，终于在走出教学区时说今晚你就别回宿舍了吧？方佳微笑道我先回去洗漱了再去找你。
陆帆送方佳到了女生宿舍。方佳到水房洗漱。她慢慢地漱着口，揣测着即将发生的事。买票时从陆帆的眼光里她就预感到今晚将发生什么，虽然犹豫却依然答应了他多停留一天。方佳一方面相信她和陆帆必将走进婚姻，两人迟早会经历这件事，另一方面内心深处仍渴望把这最珍贵的保留到传统观念中最美好最神圣的日子——结婚的那一天。如果她这样向陆帆解释，陆帆会接受吗？他会不会怀疑自己是给将来留条退路？
方佳恍惚地洗漱了回到寝室，放下脸盆时，眼角瞥见脸盆架边的水瓶。她拿起，有点重量，打开一看还有大半瓶。她略一沉思，毅然拿起香皂脸盆水瓶，重新走向水房。她接了水，躲在卫生间快速地洗了个澡。
方佳走进男生宿舍，宿舍看门人不在。方佳略松了口气。虽然已经毕业，她还是不愿让人看见她在男生宿舍留宿。陆帆的寝室门未锁，方佳推开门。陆帆穿着背心坐在上铺看书。他看见她进来，说把门锁上。方佳锁上门，爬上上铺。陆帆穿着运动短裤，头发还湿漉的散发着香波的味道。方佳忽然有点紧张，坐在床边一句话不说，黑亮的眸子就这么深幽地望着他。
陆帆让出半边床，拍拍床铺。方佳爬过去在他身边坐下。陆帆搂住了她的肩。方佳头枕着他的肩，象一只温柔的小羊。今天的方佳沉默而不同于往日，陆帆摩挲着她光滑的臂膀道：“你是不是象一只误入狼圈的羔羊？”
方佳幽幽道：“你是狼吗？”
陆帆说：“是。”他顿了顿，“一只比较胆小的狼。”
方佳噗的笑了，这一笑消除了她的紧张。她说：“那我就是胆大的小羔羊。”
两人依靠在床头卿卿我我。陆帆搭在她肩上的手伸进穿过衣领，握住她的乳房，两指夹住了乳头拨弄着。方佳蜷缩身体说好痒。陆帆感觉自己内心的躁动，心砰砰跳得厉害，有点口焦舌燥道：“把胸罩脱了吧，这样方便些。”
方佳坐起来，刚解开胸罩摘下，陆帆已迫不及待趁势除去她的T衫，把她扳倒在床上。方佳半裸的身体毫无任何瑕疵。雪白如凝脂般的肌肤微透着红晕，精致的肩胛，平坦的小腹，纤细的腰肢，脂玉般的雪峰上两点小小的玫红因刚才的触摸而可爱地翘立，红艳得令人炫目。
(略两百字。。。）方佳激情中一个激灵，残存的理智促使她夹紧了双腿尖促叫了声等一下。陆帆抬起头不解地望着她。方佳双颊泛着红潮，眼波流转，喘息道：“你真的今天就想要吗？”

永不离婚 (三十一） (2012-12-28 14:27:01)
陆帆略一迟疑道：“你想吗？”
方佳道：“不想。但是如果你真的想，我愿意。”她爱他，虽然不情愿今天，但是如果他坚持，她愿意接受。
陆帆呆了呆，激情渐渐地消退。他收回手坐起来，转过身一言不发。方佳坐起来，从后面抱住他说：“怎么啦，生气啦？”
陆帆摇摇头。他没有生气，一半是失望，一半是莫名的困惑。
方佳脸贴着他的背，轻轻道：“陆帆，我只是想等到我们结婚的那天。”
陆帆闷声道：“我知道。”
方佳扳过他的肩，捧着他的脸，凝视着他的双眼温柔道：“你不知道。我们要分开一年，只有这样，等我们结婚我把自己交给你的那一天，你才能知道我一直完完整整的，和现在的我完全没有任何不同。”
陆帆感动地伸臂把她揽在怀里，脑海却突然闪过那晚李卫东说的那句话：你舔她奶时有没有尝到我的口水。当时的他只向往柏拉图似的精神恋爱，在他单纯的道德观里，任何没有婚姻的肉欲都肮脏无耻。所以他听到里李卫东说的那句话时反应如此激烈，他恶心得想吐，愤怒且鄙视着杨晓。今天自己对方佳做了同样的事。虽然他觉得两人将来不会分手，但万一分手怎么办？方佳会不会心里留下同样的阴影？
半夜陆帆醒来，只觉手臂已经酸麻。他看向枕在自己胳膊弯中，毯子下裸露着香肩的方佳，她睡得那样香甜，连唇角都弯弯地含着笑意，也许正做着什么好梦。我们虽然没有那个，但也算是同床共寝，她是属于我的，陆帆这样想着，心里充满了美好，把散落在她面颊的几缕发丝拨在她耳后，然后在她额头上轻轻一吻，轻柔地抚摸了一阵她光滑的背脊，将她紧紧搂在怀里，幸福而满足地再度跌入梦乡。
陆帆和杨晓毕业后分配到同一单位。方佳告诉陆帆杨晓四年级时新交的男朋友是上海人。因为杨晓无法分到上海，两人临毕业前分了手。陆帆回成都一个星期后去单位报到。上班的第一天单位组织新分配来的毕业生学习。也许是因为失恋，杨晓明显比印象中在学校时候清瘦了许多。学习结束时，两人的目光交汇了，她的双眸清幽深邃。杨晓随即咬着下唇低眉匆匆走出教室。那清幽的目光直到陆帆走出大楼才从脑海里散去。
自从两人分手后，路上偶遇杨晓都是低头快步走过，而陆帆通常扭开头装作没看见。每一次面对仿佛都提醒着他两人痛苦的过去，让他事后好久不能忘怀。即便陆帆和方佳好后，陆帆和杨晓依然彼此有意回避。陆帆从方佳那里得知杨晓和他分到一个单位时，表面上不在意，内心却是难以言曰的别扭。方佳开玩笑地警告他不许和杨晓破镜重圆。陆帆毫不犹豫地说不可能。他想连坦然面对都做不到，怎么可能破镜重圆？
单位新分配的近二十个毕业生中只有五个女生。好几个男生都对杨晓表现出好感。追得最殷勤的蔡斌和陆帆一间宿舍。蔡斌听说陆帆和杨晓一个系毕业，好奇陆帆为什么从来不跟杨晓讲话。陆帆搪塞说杨晓和我女朋友以前有些矛盾。
两天后中午陆帆去食堂打饭，恰巧杨晓从侧面走向食堂。两人目光遭遇了。陆帆心叫倒霉，扭过头故意放慢了脚步。谁知杨晓在食堂门口站住了，望向他。陆帆只好硬着头皮，目不斜视地往食堂里走。杨晓叫了声陆帆。她的声音很轻，陆帆想装着没听见，却不由自主站住了，望向她。杨晓依旧双眸清幽，轻声道：“我能和你说几句话吗？”

    陆帆只好说当然。杨晓看了看走向食堂的人流，迟疑了片刻，走向一边，陆帆跟了过去。走出七八米外，杨晓停下了，等陆帆跟上来后说：“我知道你讨厌我。我也不想再解释什么。就看在我们同一个学校毕业的份上，当我是一个校友或者一个普通朋友行吗？我们在一个单位，低头不见抬头见。总这样我不知道你什么感受，至少我很难受。”
陆帆早已不再怀恨，内心深处也没有敌视，只是心结未解碍着脸面不愿主动化解。方佳曾劝他让过去的一切不快都随风而去但他做不到，杨晓坦诚的一番话犹如春风化雨融化了他纠结三年的心结。他的心境霎时间平和下来，心平气和道：“一起打饭吧。”

永不离婚 (三十二） (2012-12-31 07:48:32)
杨晓眼里闪过一丝诧异，随即莞尔一笑道：“好啊！”
两人打了饭菜在同一张桌子坐下，犹如久别的朋友，边吃边聊起学校和单位里的事。杨晓无意间提到他和方佳好后大家都很吃惊。陆帆自嘲道：“觉得我配不上她？”
杨晓赶紧解释道：“当然不是。主要是大家觉得方佳除了陈浩其他的人都不放在眼里。当初追方佳的硕士生博士生都有，她都不怎么搭理。方佳最后和陈浩没成，寝室里的女生以为方佳会青灯伴佛孑然一身，想不到还不到一年你们就好了。”
陆帆听着不是个味道，说：“怎么听起来不是讽刺方佳就是讽刺我？”
杨晓道：“可能大家都觉得你们是两种类型的人吧。别人怎么样我不敢说，至少我是真心祝福你们。过去到现在到永远。”
杨晓的真诚深深地触动了陆帆。他不由为过去自己的粗暴甚至残忍油然而生愧疚。自己何德何能让杨晓如此不计前嫌真诚相待？他以玩笑来掩饰内心的感动：“你不是在真心祝福我们人在两地直到永远吧？”
杨晓一愣，掩嘴笑了：“你还是那么逗。”
方佳曾经对陆帆说过，不少女生表面上亲亲密密，背地里经常较劲，比容貌比身材比学习绩比背景甚至比男朋友，嫉妒着你有我无你优我劣。方佳各项条件优秀，不免有时性高气傲，容易惹人嫉恨，所谓追陈浩的失败成了那些女生唯一可以幸灾乐祸加以自慰的地方。杨晓的话证实了方佳的感觉并非空穴来风。陆帆向来不喜欢小心眼的女生。方佳固然不小心眼，不过她优秀得根本勿须小心眼，反倒是杨晓这样的大气更加难得。
那天午餐的谈话事后在陆帆脑海里萦绕良久。如果自己将来一事无成碌碌无为，那些暗自嫉妒方佳的女生没准一面叹息方佳所嫁非人一面内心窃喜。杨晓的真诚使得陆帆相信杨晓没有嫉恨方佳。他不禁再度反思令他一生最痛彻的那一夜，杨晓可能真的没有撒谎，她仅仅只是跟李卫东泛泛地谈过朋友，并没过那家伙所说的亲密。如果真如此，自己就是彻头彻尾最愚蠢的混蛋，让他越发对杨晓感到愧疚。这愧疚使得他内心许久难以平静。事已至此，只求将来有机会弥补。
陆帆也想为方佳而努力考研，然而同分到单位的毕业生似乎没人有立即考研的打算。到了晚上大家聚在一起要么打牌逛街，要么在单位娱乐室唱歌。陆帆性本懒散，习惯随波逐流，在这样的大环境下，无人在旁督促根本无法一个人静下心来复习，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直到临考前两个星期才全心全意地临阵磨枪。
陆帆硬着头皮仓促上阵。结果出来，成绩惨不忍睹，只有数学勉强过关。陆帆犹豫是否告诉方佳真实考分，给方佳的电话里脱口给自己加了十几分总分，然后辩解自己工作如何忙，周围学习环境多么差，匆匆说了几句就挂了电话，电话挂后就后悔。他明白自己现在是错上加错，倘若方佳发现自己撒谎怎么办？他还能赢得她的信任？陆帆的心情变得异常低落，只有一伙人玩耍时才能让他一时忘记烦闷。陆帆接连好几次床上翻来覆去无法入睡，忍不住想倘若方佳因他撒谎而分手，可能对大家都是一种解脱。自己罪有应得，方佳可以去找一个更优秀配得上她的人。这段时间杨晓常常找他聊天劝他开心，丝毫没有因为考研失败而瞧不起他。她的体贴和关心让陆帆瞎想其实还是杨晓跟自己更适合。虽然他仅仅是瞎想，但这个瞎想可怕地纠缠在他的脑海，使得他对方佳有种罪恶感。羞愧与罪恶感让他给方佳的信不仅越写越短，且愈发的稀疏了。
到北京读研后，方佳突然心象空缺了一块，感觉到前所未有的寂寞。她怀恋与陆帆相伴的日子，怀恋两人间的肌肤之亲。她的想念与日俱增，只盼他能顺利考上研究生，俩人又能在一起。但陆帆给予她的只是失望。从信里她已感觉到他的懈怠，她再三的督促和鼓励似乎并没起到太大的作用。方佳感到恐慌。她不在他身边，除了鼓励无处着力，只好自己安慰自己，陆帆人很聪明，应该能考上。为了避免陆帆紧张，方佳特意选择在考前的三天打电话给他问他准备得怎么样，陆帆说还行。除非开玩笑，否则陆帆通常不爱说大话，还行二字已足以让方佳一时信心大增。
陆帆还不知道考试成绩时方佳已经满心期待地去系里打听，得知成绩后整个心如坠落冰窟。私下透露成绩给她的老师说了一句你男朋友到底有没有复习，怎么考得这么差，让她羞愧难当脸面无存。她冲动中差点打电话去质问他，然而理智阻止了她。陆帆电话里居然还把总分加了十几分。方佳简直惊怒交集，差点立即戳穿他的谎言。在她眼里，爱人之间的欺骗比考试失败更难以让人容忍。冷静下来后方佳还是选择了原谅。她自我安慰，陆帆欺骗她或许是怕她难受，属于善意的谎言，善意的错误是可以原谅的。之后她给陆帆的信里没告诉她知道成绩的事，虽然表达了失望，却只是淡淡的，希望他休息一阵后振作再战。她的内心深处，还是对陆帆非常失望。陆帆只知道事后推卸责任维持面子，却不知道努力争口气才能真正地赢得体面。他只知道自己要面子，难道不知道我也要有起码的脸面？

永不离婚 (三十三） (2013-01-06 19:24:03)
一场考研成了两人间彼此忌讳的心病。两人不咸不淡地维持着通信。暑假方佳到成都探望陆帆，第二天和同系毕业的几个同学一起聚餐，聚餐后又到单位娱乐室唱卡拉OK。杨晓和陆帆没有直接讲过一句话，但方佳以女性天生的直觉感觉到杨晓和陆帆之间似乎有一种难以察觉眼神的交流，这让她感到不安，莫非这才是陆帆不能专心考研的真正原因？
聚会后陆帆骑车带方佳回家，路上方佳不经意似道：“看起来你和杨晓不再彼此敌视了嘛。”
陆帆心生警惕，表面上云淡风轻：“大家就普通同事。一个单位，低头不见抬头见。过去的都过去了，你不也叫我心胸宽广点别老是对她气汹汹？”
既然已经化解了敌视，还用得着刻意当着自己面不说话？分明是欲盖弥彰！方佳心情沉了下来，不动声色道：“是吗？你怎么没告诉我？”
陆帆打哈哈道：“怕你想太多。”
方佳哼了声，好久，沉着脸自言自语道：“难怪。”
陆帆心虚道：“难怪什么？”
方佳说：“难怪你没有心思考研！”
陆帆急了：“这跟考研有什么关系？你别瞎想了，我和杨晓之间绝对没有什么！”
方佳叫了声停车。陆帆刹住车。方佳跳下车，站在他面前说：“陆帆，我们既然相爱，就应该相互坦诚，相互信任。如果彼此隐瞒，还有什么意义？”
陆帆不满道：“你什么意思？我和杨晓也就是偶尔讲讲话而已。用得着这样大惊小怪上纲上线？”
方佳决定打开天窗说亮话：“我大惊小怪上纲上线？好，你告诉我，你考研到底考了多少分？”
陆帆惊讶地看着她。方佳的目光清澈而明亮。陆帆喃喃道：“我不告诉你了吗？”
方佳道：“你到现在还想骗我？”
陆帆头脑一嗡，道：“是刘慧告诉你的？马军这个兔崽子，我叫他别给刘慧讲。”
方佳道：“你不要冤枉人家。自己不老实，还要疑神疑鬼。是我自己到系里去问的。你可以告诉马军，却骗我。在你眼里我还不如马军！”
陆帆自知理屈，索性破罐破摔，说：“你要这样理解我也没办法！”
沉默了片刻，方佳缓和了语气道：“那你明年还打算考研吗？”
陆帆生硬道：“上次单位本来就不同意考。最后还是托了人总算私下答应。再考，恐怕只有辞职。”
方佳坚定道：“那你就辞职，到北京去。我帮你找地方住，我陪你准备考试！”
陆帆道：“到北京吃什么？我都这么大了还要靠父母养？”
方佳道：“你只是暂时向父母借点钱，以后工作了再还就是。我们可以今晚跟你爸妈谈谈，听听他们的意见。”她相信陆帆的父母一定会支持陆帆读研，她肯定能赢得长辈的支持。
陆帆当然清楚父母意愿，但他实在不愿意辞职，只好说：“过几天再说吧。辞职不是一件小事，总要给我时间考虑。”
方佳在陆帆家住了两个星期。陆帆白天上班，方佳呆在家里无事可做，心情又不好，连读书逛街都没有心情。两人各怀心思，多了一份客气的生分，远远没有预期中久别重逢应有的快乐和亲密。陆帆拖着不跟父母商量辞职的事，直到方佳走的前一天还说没考虑好。他给方佳买了成都至长沙的机票。两人几乎一路无语抵达机场，换了登机牌走向安检处。
安检排队处方佳站住了，抬眼望着陆帆眼眶渐渐红了，好一会轻轻说了声再见，飞快地转身去。她不想让陆帆看见自己掉眼泪。陆帆清楚一切错都错在自己，却一直强硬不肯承认，看她红红的眼眶，再也无法无动于衷。他扳过她身子紧紧抱住了，低声道对不起。方佳说你知道就好，悄悄地抹去泛上眼角的泪珠。
陆帆送走方佳，想着她在机场伤心的表情，回到单位依然情绪低落。晚上和同事唱卡拉OK，陆帆无精打采地听着。蔡斌打趣道怎么女朋友走还不到一天就想成这样？陆帆自嘲地笑笑懒得理他。陆帆懒散地往椅背上一靠，恰巧接触到杨晓关注的目光。陆帆脑子里又冒过那个念头，如果真和方佳分手，他和杨晓有可能破镜重圆吗？也许方佳一回到长沙就写信提出分手吧？一想到方佳可能提出分手，陆帆的心又沉重起来。
方佳走后第二天，陆帆终于把方佳要他辞职考研的事告诉父母。陆潇赞叹方佳做事有破釜沉舟的干脆果断，激励陆帆背水一战。江碧华却担心一旦考研再失败怎么办。父母截然不同的态度，让陆帆更加拿不定主意。
方佳成都之行伤透了心。她去成都前一路憧憬着重温旧时的快乐，给冷却下来的感情增温，同时准备着说词，期待说服陆帆辞职考研。一年的别离，她以为见面的当天陆帆就会给她拥抱甚至亲吻，不料见面后陆帆只是微笑着接过包说一路上还顺利吧，一路上连手都未牵。她自我解释那只是因为一年不见所引起的生分，然而接连几日单独相处依然如此，没有任何紧密的拥抱，偶尔的亲吻似乎也是蜻蜓点水，点到为止。她渴望了一年的耳鬓厮磨肌肤之亲落了空。矜持使方佳宁可自己内心难受也不愿再主动。杨晓和陆帆之间的默契让她心生警觉。陆帆变了，变得让她感到陌生。

    方佳回长沙后给陆帆写了封长信，坦诚地说出成都之行点滴的失望，希望陆帆能认真考虑辞职的建议。信的结尾说我真的很伤心，是不是这段感情只有我一个人用心来呵护？你告诉我，究竟是你还是我变了？

永不离婚 (三十四） (2013-01-09 06:46:39)
方佳一生从未经历过这样的痛苦迷茫。以前的她坚强而自信，以为只要凭借自己努力就一定能掌握自己的前途。当她把自己和陆帆的未来结合在一起时，她有意无意间占据了主导的地位，舵手一样掌握着两人前进的方向。大四考研的政策转变虽然对她是一次打击，但她很快就调整了心态，把它视为人生一时的考验，坚信两人齐心合力一定能迈过这道坎。即便陆帆毕业后考研失败撒谎，她惊怒交集却依然未对未来丧失信心，因为她从未怀疑过两人的感情。她笃信感情是基石。然而成都一行让她发觉这基石也动摇了，她感受的不仅仅是痛苦，而是内心深处的迷茫，犹如一只船静静地驶入黑暗里的迷雾。如果连感情都无法把握，她还能把握得了两人未来的方向？
陆帆读了方佳的信心烦意乱。一年的工作让他习惯了朝九晚五，其余时间自由自在舒适轻松的生活。读研除了能和方佳在一起外已经对他没有任何吸引力。他觉得自己依然深爱着方佳，否则自己不可能烦乱。但方佳的优秀让他在敬佩的同时产生极大的心理压力。这在大学同为学生热恋之时感觉还不那么深刻，而今学识的差距和现实的距离让那份爱丧失了狂热。仅仅一年前的亲密，已飘渺悠远如前世一样不真切。也许爱上方佳是一个错误，但错误出在自己，谁叫自己主动在太白山牵了她的手？更何况沦为现在这个局面从头到尾基本上都是自己的错。方佳可以甩了他，他不能对不起方佳。他至少要对得起自己的良心。
陆帆写信告诉方佳他会想办法让单位同意他再考一次研，如果再失败就破釜沉舟立即辞职，到北京找工作，边工作边准备考研。方佳虽然希望他立即辞职，还是同意了。她心里清楚，陆帆不希望外加的压力，过大的外加压力只能产生反效果。只要他人去北京同在一地就好，就算后年才考上，她也可以接着读博。方佳以前笃信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这一年的分离让她深刻地感受到也许这动人的诗句背后，隐含更多的是阿Q似的无奈。
方佳收到陆帆回信的第二天晚上，同研究生寝室的刘颖打电话告诉她一个消息，她年底就结婚。方佳以为自己耳朵听错了。放假前刘颖才宣布和男朋友彻底分手，这么快就和好准备结婚？刘颖解释说暑假里亲友介绍了个留学美国的留学生。两人相处了两个星期，感觉还不错。那留学生昨天刚返回美国。他希望年底前再回一个星期把婚结了，同时要她立即着手准备考TOFEL和GRE，结婚后尽快出国，然后申请美国学校。
方佳简直觉得匪夷所思：“你们认识才两个星期就结婚，太冒险了吧！”
刘颖不以为然道：“那也不一定。以前包办婚姻，夫妻俩照样白头到老。自由恋爱多少年的结婚后离婚的也不少。我和他蛮谈得来。方佳，我们一起考TOFEL和GRE吧。没准我们将来一起出去。”
方佳道:“我可没美金交考试费。”
刘颖爽快地说：“我让我未婚夫帮你交。”
方佳笑道：“行啊，有人出钱为什么不考。”她本是开玩笑，刘颖却当了真，叽叽喳喳兴奋地跟她讨论怎么准备考试。
方佳因为陆帆情绪不佳平时门也懒得出。她放下电话后沉吟半响，与其整日在家胡思乱想迷茫悲观，不如通过考试来调整下情绪振作精神，同时完整地测试一下自己的英语水平。她决心认真去考，决心一下，第二天一早就出门到书店去买备考书籍。
方佳回北京后和刘颖一同备考，考前将美金以黑市价折合成人民币硬给了刘颖。考试结果出来方佳TOFEL考了六百二十，GRE两千一百多。刘颖TOFEL刚到六百，GRE将近两千。刘颖怂恿说你考得这么好，干脆我们一起联系出国吧。
北京院校出国之风极盛，方佳以前看在眼里不为所动，拿到成绩后心动了，心想试试也没什么坏处，便和刘颖一起去图书馆查找美国大学申请资料。刚巧晚上陆帆打来电话，说领导不希望他考研，如果实在不同意他打算辞职。为了避免陆帆分心，方佳事前没有告诉陆帆自己考托福和GRE的事，这时把考TOFEL和GRE的事和成绩托盘而出，问他有什么想法？
事出突然，陆帆完全没思想准备，反问她自己怎么考虑。方佳说：“我觉得还考得不错，想试试看。刘颖的未婚夫答应先帮我垫付入学申请费，到时我折合成人民币还给刘颖。出国关系到我们两个人的未来，我想知道你的看法，你要是不同意就算了。”
陆帆心道你考TOFEL和GRE不就是因为想出国？便道：“能出去增长一番见识当然不错。但你如果留学了我考到北京还有什么意义？”
方佳听出他语气里的失望，歉意道：“要不暂时别辞职把考研的事暂时缓一缓？不过英语千万不要丢。无论出国或考研都用得上。”
陆帆这几个月虽然比去年同期努力了许多，但上一次考得实在太惨，使得他的自信大受打击。他对考研仍无十足的把握，不免对辞职的事患得患失，既然方佳有出国的意愿，不考研对他也是一种解脱。如果方佳真的出国，未来会怎样他也懒得多想，反正自己问心无愧。陆帆同意了，说要不要我给你寄点钱，你好兑换成美金交学校申请费？方佳原本打算向父母借钱，想到出国也算是为了两人的未来而奋斗，既然陆帆主动提出申请费，让他尽一份心意或许他的心理更平衡一点，便高兴地说那好啊。
黑市九元人民币换一美金，一千块人民币大约也就两三所学校的报名费。陆帆以前玩得凶工资奖金又不高，工作一年多所有的积蓄不过一千五六，还多半是这几个月存的。他不想让父母知道方佳打算出国的事，便向周围的朋友借了一千，凑成两千五寄给方佳。方佳把钱交给刘颖时，刘颖随口说：“你哪儿来的钱？”
方佳以颇为骄傲的口吻说：“我男朋友给我的。”
刘颖一怔，正色道：“我要是你就不会从他那儿拿钱。你要是手头没钱，我可以先借给你。”
方佳不解道：“为什么？”
刘颖眉头一扬，奇怪道：“怎么，将来你出国了还要把他办出去？”
方佳无法理解刘颖思维方式：“我出去了当然他也要出去。他是我男朋友啊！”。
刘颖直言不讳道：“他连国内的研究生都考不上还要出国？出去干什么？读书还是到餐馆打工洗盘子？”
刘颖刻薄的语气刺伤了方佳的自尊。方佳脸色变了，生气道：“你都不认识他怎么知道他在国外不能读书？他人非常聪明，只是平时不肯用功罢了。”
刘颖道：“我没瞧不起他的意思。。。”
方佳打断她的话道：“你就是那个意思！”
刘颖苦口婆心道：“好好，就算我有那意思也是为你好。你想想看，你刚出国一切都不熟悉，自己还忙不过来，还要帮他准备考试啊，联系学校啊，教开车啊什么的，这样你会很累。我们是好朋友，我真的是为你着想。”
方佳道：“你放心，他不是个笨蛋，不会什么都靠我。”

    方佳嘴里这么说，心里明白刘颖说的不无道理。陆帆玩心重缺乏闯劲，如果出去后还保持目前这种状态，将来很多事都只能依靠她。一年多远距离的交流使她对陆帆有了更清楚的认识。过去的她，正如陆帆常念叨李白那首诗所说，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太近的距离反倒让人看不全面，何况那炙热的感情让陆帆蒙上一层光环。自从长江岸边她答应跟他结婚，她就心里认定自己和陆帆必将走进婚姻。除了为新婚之夜而特意保留的最后一道防线，两人在离校前的一夜已经历了她可以想象得到男女之间所有能有的亲密。如果当初不是认定他必将成为自己一生相守的爱人，她绝不可能跟他有那样的肌肤之亲。如今那一夜的亲密反倒成了她不可退缩的保证，未来无论面临什么样的困难，她都认了。她和他一起去面对。

永不离婚 (三十五） (2013-01-13 06:10:16)
方佳申请了六所学校读博士，春天里拿到五所录取通知书，其中两所全奖一所半奖。方佳选择一所全奖的学校。方佳打电话把喜讯告诉陆帆。陆帆一方面为她高兴，一方面内心有一种复杂而说不清的失落。方佳出了国，两人相距更远了还能有未来吗？
方佳说她已经通知导师这学期后退学。导师虽然不甚高兴但接受了这个事实，这学期没给她安排太多的事。方佳要陆帆请假到北京来玩两天。
陆帆告诉单位里两个要好的朋友方佳出国读书的事。朋友恭喜之余免不了调侃一番什么时候结婚，好沾光跟着老婆一起出去等等。陆帆表面上不屑地笑笑说我没想过要出去，要出去也不靠她，心里却不是滋味。方佳出去读博起码要四五年，回不回来还是个未知数。凭自己本事考出去，一没信心二没动力。F2出去，婚还没结凭什么F2，方佳愿意结婚吗？自己是绝对不会主动提结婚的事。天要下雨媳妇要嫁人，只能走着瞧了。
星期六陆帆下班骑车回家，快出厂时遇见杨晓。杨晓笑吟吟恭喜他，问他打算什么时候请客。
陆帆想不到两天不到就传到杨晓耳里。他不以为然说：“又不是我出国留学，请什么客？”
杨晓道：“方佳出去了，难道你不出去？”
陆帆道：“谁知道呢。她是她，我是我。”
杨晓收敛了笑容，认真道：“你这话可别给方佳听见了，否则罚你跪搓衣板。”
陆帆借机调侃道：“是不是蔡斌被你罚过跪过搓衣板？”
杨晓说：“呸，我罚你跪呢！”一脸的娇憨，宛若初见。陆帆不由愣了愣。杨晓脸红了说：“对不起啊。我瞎开玩笑，你别放在心里。”
陆帆心里一动，表面不动声色道：“想跪你搓衣板的人多着呢。倒了我一颗歪脖子小树，给你一片参天森林。”
杨晓垂下眼睑，黯然道：“这话该我说呢。虽然我自认清清白白，其实在某些人眼里跟残花败絮也并无二致。”
陆帆道：“你说什么呢？我什么时候说过那话？”
杨晓抬眼勉强一笑说：“算了不说了。不管怎么样都祝福你和方佳。只希望你以后不要象过去一样，宁可相信一个心怀恶意陌生人的谎言也听不进一个深爱你的人说的话。”说完匆匆从陆帆身边走开。
陆帆如被当头棒喝，怔怔地望着她走远。他精神恍惚机械地骑着车，往事象电影一样一幕一幕在脑海回放。杨晓的话再明白不过，他的确是轻信了谎言。杨晓黯然的表情让他内心止不住地难受，难道她还爱着自己？但愿自己只是自作多情。
晚饭时，江碧华见他心不在焉，问他是不是厂里发生了什么事？陆帆道没有。他不想告诉父母和杨晓的一番话，索性告诉他们方佳准备出国的事。
江碧华担心道：“那你们将来怎么办？现在出国留学的大都不会回来。你要是不出去你和方佳的结局只能是分手。这样的事我都听说过好几起。”
陆帆无精打采道：“她如果提出分手我还能有什么办法？其实说不定分手对我们两个都好。”他说这话时，脑子里又浮现杨晓刚才幽幽的表情。如果方佳提出分手时杨晓还没有谈朋友，他一定去重追杨晓，把过去的亏欠都补回来。
陆潇夹菜的手凝住了，说：“方佳也是你这态度？”
陆帆说：“方佳只是说了拿到奖学金的事，长途电话贵，没讲几分钟。”他正说到这，电话铃响了，陆帆过去接了电话，是方佳。方佳说：“吃了吗？”
陆帆说：“正吃着呢。”
方佳说：“不好意思，就是想问你什么时候到北京，请到假了吗？”
陆帆说：“头这两天出差，星期一回来。只能到时候再请了。”
方佳喔了声，说了声陆帆，然后半天没声音。陆帆道：“你什么事说啊。”
方佳道：“刘颖明天就结婚了。”陆帆嗯了声，心想她结婚干我们什么事时，方佳补充了一句：“他要我做她的伴娘。”
陆帆道：“那你可得多加小心，通常伴郎都是色狼！”
方佳噗一笑道：“你以为人人都象你！”
陆帆笑了：“我也就对你那样了。”想起过去的温馨，不由胸膛融融涌起暖意。
方佳道：“你爱我吗？”
陆帆道：“我以前不是说过吗？”
方佳道：“我还要你再说一遍。”
陆帆回头看了眼父母。他们停箸关切地望着他。陆帆微侧过声，压低了声音道：“你知道我们家的电话在客厅，爸妈都在吃饭。”
方佳固执道：“我就要你现在说！”
陆帆道：“当然。”
方佳道：“当然什么？”
陆帆道：“就你问的那个问题，我的回答是当然。”
方佳干脆说：“我要你说出我爱你那三个字。”
陆帆想方佳怎么突然象个孩子似的任性，当着父母的面他实在说不出口那三个字，灵机一动，把电话扯到卧室里关上门，小声说：“我爱你，行了吧！”
方佳追问道：“一辈子吗？”
陆帆道：“当然。”感觉自己重复当然这两个字已经重复得累了。
方佳在电话那端笑了，轻快地说：“陆帆，我们结婚吧！”
陆帆吓了一跳说：“你说啥？”
方佳一字一顿道：“结、婚！”

永不离婚 (三十六） (2013-01-18 09:49:47)
陆帆震惊得几秒钟没说出话来。他咽了口唾液，中气不足道：“我听说单位里规定晚婚晚育。男女双方加起来四十八才可以结婚。我们加起来还没到四十八。”
方佳说：“我不管。你可听清楚了啊，你到北京来的时候要带上单位证明，同意我们结婚。否则你就别来北京了。”说完把电话挂了，留下陆帆握着电话怔怔了半天才回过神。
陆帆出门告诉父母方佳提出结婚。父母也同样地感觉突然，只是他们的震惊时间远远比他短，脸上很快就挂上了笑容。江碧华惊喜道好啊。
去年暑假方佳到访和儿子的不和江碧华都看在眼里。江碧华一方面不喜欢儿子的随意懒散，另一方面觉得儿子和方佳比处于弱势，这让她感到心疼。她认为两人分开时间长了感情必然会淡，总有一天方佳会提出分手。分手，她自然会感到遗憾，遗憾儿子没能娶到这么优秀的女孩，然而遗憾的同时她也觉得轻松，不娶一个强势的儿媳未必是一件坏事，儿子可以娶一个更适合他的女孩。一双再精美华丽的鞋子，不适脚穿着也难受。她患得患失忧心两人的未来。陆帆把电话扯到卧室接听让她感觉不安，想不到结果居然是方佳主动提出结婚，看来方佳还是深爱着自己的儿子，这让她霎时间感到巨大的自豪。然而陆帆脸上没有表现出一点喜悦，江碧华疑惑道：“你不想跟方佳结婚？不爱她了？”
陆帆道：“不是不爱，只是觉得有点太早，没有心理准备。”
陆丰道：“你们以前不是约定毕业后就结婚。现在毕业差不多两年。”
陆帆道：“那时我们约定一起读研究生。”
晚上陆帆一个人沿着府南河边散步。他默默地走着，想起长江边阳光灿烂的那个日子的约定。那时的他天真地以为两人会永远厮守一地，携手共同前进，谁知却是两地分离。从学业上讲，前进的只有方佳，他远远地落在后面。他试图在同一条路上跟上她的步伐，却没有斗志也力不从心。如果他选择另一条路，没准海阔天空同样可以前进，而且不必背负那么大的精神压力，然而那意味着失去方佳。他已经适应方佳不在身边的日子，有无方佳似乎并不那么重要。他曾轻描淡写地想过与方佳分手，但是当这这真正抉择来临的时刻，一想到永远失去方佳，陆帆忽然感到极度恐惧，心里空荡荡，未来一片黑暗。方佳已经深深地融入他的精神世界成为不可割舍的一部分。他不能失去她！
星期一陆帆忐忑不安地到单位试着去开介绍信，心想如果开不到就搞一份假证明。出乎他的意料，虽然人事处的人说他年纪偏小，最终还是开了介绍信。由于不属于晚婚，没有婚假。陆帆请了三天事假，一个星期后一大早坐飞机赶到北京。方佳到机场接了他，把行李放在宿舍就去医院做了婚前体检，拍了结婚证用的结婚照。
刘颖在全聚德请客晚餐。她先去餐厅点了菜。六点整陆帆方佳并肩进餐厅，刘颖起身招手道在这儿。西装革履的陆帆俊秀挺直，和俏丽窈窕的方佳并肩而立，俨然一对璧人。刘颖心里喝声彩。大家坐下寒暄过后刘颖道：“难怪我们方佳这么情坚意定。百闻不如一见，现在才知道新郎官这么英俊潇洒。你知道吗陆帆，我们学校有多少人追方佳？我先生也给她介绍了好几个在美国留学的青年才俊，方佳可都是一口拒绝。你以后可得对得起人家！”
陆帆道：“那是肯定。”
方佳看陆帆笑得有些尴尬，夹了一颗花生米塞在刘颖嘴里说：“瞎说什么呢？”
三人用餐后打的回到学校。刘颖借口不做你们的电灯泡找朋友去了。方佳和陆帆到宿舍取了行李到宾馆安放好。方佳道你没来我们学校，要不要转一转看看。陆帆应声好。
不知为什么，两人机场见面时不约而同地感觉拘束，表现得完全不象自由恋爱即将结婚的一对，倒似相亲的第一次见面。两人都觉得别扭，好在以后一直马不停蹄办事，也就将这别扭置之脑后。现在悠闲下来，两人走在校园的路上，那别扭的感觉又悄然回来。方佳怨艾地想，连结婚都是我主动提出，你牵一下手的主动也做不到吗？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只聊些无关痛痒的事，在校园里里转了一圈。方佳看看表已经九点半过了，便道你今天一早起来赶飞机，回宾馆早点休息吧，明天上午还要去民政局办结婚证。
方佳送陆帆到学校宾馆。走到宾馆大门，陆帆道今天忙了一天，不如你就在宾馆洗个澡。方佳想想说也好，我先回宿舍拿换洗的衣服。陆帆陪她到女生宿舍，说我就不上去了。方佳白他一眼，独自回宿舍拿了要换的衣裤装进提兜下了楼。陆帆左手接了过来说我来拿，右手握住了方佳的手。
方佳心里流淌过一股暖流，把他的手握得紧紧地。两人相视一笑，仿佛这一年多所有的疑虑和不安和刚才的所有不满都在这一笑里烟消云散。陆帆象搁下心上的一块大石头，轻松道：“刘颖给你介绍男朋友的事怎么没听你说过？”
方佳道：“我告诉过她好多次别给我介绍什么男朋友，我有男朋友了。她非要多事。反正我都拒绝了，不告诉你免得你想七想八空吃一场醋。”
陆帆想起刘颖称赞自己英俊潇洒，疑惑道：“刘颖没见过我的照片不知道我长啥样吗？”
方佳道：“我俩太白山雪地里的那张合影就放在我宿舍桌上，她怎么可能没见过？她是北京人，人蛮好，对朋友热情讲义气，就是有时说话心直口快喜欢夸张。”
到了宾馆方佳先洗了。陆帆洗完出来时，方佳正靠着床头看电视。方佳说我先回去了，你不用送了。陆帆说不着急，在她身边躺下。方佳说你头发这么湿小心着凉，我给你擦擦。她让陆帆坐起来，拿了条毛巾站在床边给他擦头。她的胸部正对着陆帆头，随着擦头的动作而微微颤动，陆帆嗅着方佳身上发出清新的浴液香味，禁不住抱住了方佳的纤腰，把头埋在方佳温暖的胸前。

永不离婚 (三十七） (2013-02-01 11:32:25)
方佳的父母自从得知陆帆不够考研的资格后，对陆帆有了负面的看法。尤其是方舒，认为陆帆配不上自己女儿，一再要她分手。方佳坚持陆帆人极聪明，只是以前不用功明年一定能考上。谁知第二年陆帆不仅名落孙山，还分低得一塌糊涂。方佳不仅跟陆帆撒一样的谎，还额外添加十分跟父母说只差几分，把陆帆的借口原封不动地挪用于堵父母的口。研一暑假方佳从成都回长沙，在父母面前装得快快乐乐，却时而走神，内心的痛苦在不经意间流露。肖若曦看在眼里，背地里找她谈心。方佳得到母亲保证不向父亲透露的前提后，终于向母亲坦白了事情的真相。肖若曦忧虑地建议她重新考虑和陆帆的关系。方佳执拗不肯，坚持除非陆帆背叛了她，否则她绝不会主动提出分手。肖若曦没能保守秘密，回头就将真相告诉了丈夫。夫妻俩结成反对阵营。母亲的背叛和父母的反对反倒使方佳更加固执。方佳告诉刘颖和另外一个女性朋友她准备结婚的决定后，她们再三劝她慎重，希望她出国一段时间考虑清楚了再做决定。方佳虽然坚持己见，但静下心来内心深处不是没有犹豫，最终还是信念与感情战胜了一切。她决定先斩后奏瞒着父母先结婚。这一刻她肯定她的决定是正确的。倘若她不是这样的爱他，她不可能这样自然地在他面前袒露着身体。她不敢想象她可以跟他以外的任何人有这样令人心醉的肌肤之亲。
两人温存到了十二点。陆帆送方佳回宿舍。寝室的灯已灭，方佳蹑手蹑脚地走到床边。刘颖突然道：“你怎么回来了？”
方佳吓了一跳，道：“我还以为你睡着了呢。”
刘颖道:“明天就要去领证了，是不是很激动啊？”
方佳笑笑说：“还好啦。”
刘颖道：“你们两个那个了没有？”
方佳又好气又好笑道：“你这个都问得出口？”
刘颖兴奋道：“有没有嘛？快说！”
方佳很干脆道：“没有！”
刘颖怀疑道：“不会吧，他是不是有病啊？这么美的美女在身边都能控制得住？”
方佳脱衣上了床：“你以为人人都象你的刘强。”
刘强和刘颖认识的第一天就动手动脚，第三天就发生了关系。刘强个头瘦小带付黑框眼镜，外表上看去斯斯文文不太爱讲话。假如不是刘颖口无遮拦亲口告诉她，方佳怎么也想不到刘强会是那种急不可待的人。
刘颖道：“我现在明白了为什么我给你介绍男朋友你都看不上。陆帆长得比照片上还精神，长相身材都挺棒。你们两家都是高级知识分子门当户对。真羡慕你们！”她遗憾地想，如果刘强长相上能有陆帆一半就好了，鱼与熊掌不可兼得啊。
方佳心里受用嘴上却道：“是吗？我怎么没觉得他满精神的？不过他挺喜欢球类运动，象足球啊乒乓球羽毛球都玩得不错，而且还会弹一手吉他。”不由自主地把陆帆夸了一番。
刘颖笑：“你就得意吧你。”
两人说笑一番后静了一阵，方佳望着屋顶说：“你说结婚与恋爱最大差别是什么？”
刘颖道：“你是指对男人还是对女人？”
方佳道：“女的吧。”
刘颖道：“恋爱时你和你所爱的人Make Love, 人家会好奇然后背地里指指点点戳着你的脊梁骨说你轻浮不检点，结婚了你再和同一个人Make Love，不仅没人Care，还称你为良家妇女。”
她说得煞有介事，方佳忍不住笑出声来。她喜欢刘颖的爽直，但无法理解她谈起性的话题怎么可以这么直截了当，什么都敢讲。在方佳心里，性是两个相爱的人之间的隐私。同样的看法，方佳即便心里想了也无论如何说不出口。方佳笑了会道：“你觉得婚姻是爱情的坟墓吗？”话一出口就想对于刘颖这个问题根本不存在，婚姻对于她倒似另一段爱情的开始。
刘颖警觉道：“方佳，你是不是有点害怕结婚？”
方佳不易察觉地叹了口气，说：“有一点吧，毕竟结婚是一辈子的事。结了婚这个人一生一世都会躺在你身边，每天早上醒来第一个看见的人就是他。那种感觉想起来真的很奇怪，而且有点让人害怕。我和他认识都快六年，恋爱也有三年，不可谓时间不长，有时候都会有莫名的陌生感。你呢，你们才认识几天就那样了。你当时一点都不害怕吗？”
刘颖想了想说：“当然有一点，不过我没你考虑得那么多，否则我就不会这么快就和他Make Love。我觉得吧陆帆可能也就学习上差一点，其他各方面都不错。你们两个要是换一换性别就好了。你是男的，他是女的。你有才来他有貌，没准是绝配，哈哈。”
方佳笑道：“照你的说法我看你和刘强才是绝配呢，标准的郎才女貌。”
刘颖轻蔑地哼了声：“他有才？不过会死读书罢了。”忽然醒悟过来说，“你不是拐着弯骂他丑吧，你个死丫头！”抓起枕边棉绒兔子扔向方佳。两人说说闹闹，快到三点才睡去。
第二天一大早方佳起来到食堂打了早餐到宾馆去找陆帆。陆帆还睡眼惺忪，开了门又回到床上仰天躺下，说昨晚很晚才睡着。方佳一边把早餐摆放在桌上，一边问：“想什么呢，不会是事到临头想反悔吧？”
昨晚送了方佳回宾馆的路上，清凉的夜风拂面，陆帆慢慢地走着，突然间杨晓幽幽的面容跃入他脑海，和她过去的一幕幕又重新在思绪里闪过。杨晓操场上的那动人一笑和哀求他的情景在黑暗中在他脑海里萦绕。他内心沉重而纷乱。杨晓似乎成了不可暝灭的隐痛，牵扯不断时不时跳出来疼一下。才和方佳温存完不过半个多小时就想起杨晓，又让他感觉自己对不起方佳。他宁可自己从来没和杨晓有过那段感情。陆帆道：“反悔是反悔。不过是反悔当年没一开始就追你。”
方佳笑道：“那叫后悔，不叫反悔。”
陆帆坐起来，盯着她道：“方佳我是认真的。”
方佳道：“要是你当初一开始就追我，我们未必会有今天。”
陆帆陈酸又翻了出来，说：“这我知道，你当初心里只有那个大才子陈浩。”
方佳打趣道：“你还不是心里只有你们四川妹妹杨晓。”
陆帆辩解道：“我当时心里哪有杨晓？跟你打赌前我连一句话都没跟她讲过。都是跟你打赌害的。”
方佳走到床边，拨弄着他的头发道：“你怎么了？一晚上就想这些？”
陆帆握住方佳的柔荑轻轻一吻，仰起头凝视着她双清澈的眼睛说：“我宁可我这一生只爱过你一个人。”
陆帆诚挚的表情感动了方佳。方佳把他的头抱在怀里说：“傻瓜，过去的都已经过去。只要你以后爱的只是我一个人我就满足了。”

永不离婚 （三十八） (2013-02-18 19:02:08)
早餐后两人去像馆取了结婚证照片。照片里的方佳轻松自然，唇角含着笑意，陆帆却是一脸肃穆。方佳皱眉道：“你看你这神态，哪里象是照结婚照，分明是准备上刑场。”
陆帆也不甚满意，觉得自己形象被严重丑化，提出重照。方佳说没时间了，反正我知道你真人没那么丑就好了。两人去了民政局，先看了一段新婚录像，然后坐着走廊长椅上排队等候。陆帆没由来紧张得坐立不安。方佳笑道别害怕，不是上刑场。民政局大妈看了介绍信，简单问了几句话，然后手起印落，趴趴两声。两人都止不住心头颤动。大妈将两个鲜红的小本本递给二人，满脸笑容地说恭喜你们，你们现在是合法的夫妻了。
从民政局出来，阳光从灰白的天空照下来。陆帆蹙眉用难以置信地口吻道：“我们现在就算是夫妻了？”
方佳挽起陆帆的手臂，微笑道：“反悔后悔都来不及了。”
陆帆道：“我怎么会后悔？就是有点怪怪的感觉。以前总觉得这一天遥不可及，现在就这么喳的来临。今天晚上，嘿嘿，春宵一刻值千金。”他磨拳擦掌，冲着方佳坏坏地笑。
方佳脸上起了淡淡的晕红，道：“这是在公共场所呢。”
陆帆嘿嘿笑道：“他们怎么知道我们在说什么？”
方佳亲切地伸手拎拎他的耳朵说句流氓，把刘颖之结婚与未婚的差别的言论告诉他。
陆帆大惊小怪道：“你们女生背地里说话也这么黄？平时一个个在人面前表现得跟圣女似的纯洁。”
方佳红了脸道：“你还不是表面上看起来老老实实的，私下里最喜欢动手动脚耍流氓！”
陆帆道：“刘颖说的也是哈。幸福是什么？幸福就是从业余流氓变成职业流氓。业余成职业，这幸福可是质变地提高，职业一辈子，太美了！”
方佳撇撇嘴道：“那也未必，围在城里的人还想出来呢。你什么时候想出城可得提前告诉我啊。”
陆帆哈哈笑道：“等着吧，来世一定告诉你。”
两人打车去了颐和园，十指紧扣走过柳烟轻笼的西堤。春风暖暖地迎面吹来，方佳想起当初因陆帆不敢表白而心生嗔怨，悠然道：“这里看起来还和三年前一样。想起来真是奇妙，谁能预想得到三年后我们再一起走过这长堤时已经成了夫妻？”
陆帆道：“我记得你那天穿的是白色短衫，白底带小紫花的裙子和黑色凉鞋，看起来亭亭玉立，步步生莲花，特别让人惊艳。”
方佳嫣然道：“你还记得这么清楚？”
陆帆脑海浮现偷看方佳小腿的情景，说：“那是，想忘都忘不了。”
宛若心有灵犀，方佳狡黠道：“那你还记不记得当初偷看人家小腿的事啊？”
陆帆红了脸矢口否认：“哪有的事？”
方佳叫道：“还不承认？我们坐在南湖岛岩石上吃冰棍的时候。有个流氓就色迷迷地盯着人家小腿看，看了至少有一分钟！”
陆帆狼狈不堪道：“你都发现了啊？”
方佳得意地哼了声道：“当然。不过我大人大量，没有生气！”
陆帆一付恍然大悟的样子：“其实你真的误会了。我当初看的是你脚边的一张冰棍纸，心想是谁这么不守公德到处乱丢垃圾呢？到底是谁呢？当时我比较专注盯着那纸在思考，就象侦破电影里的公安分析案情一样。”
方佳在陆帆胳膊上拧了一把，嗔道：“哈，还狡辩！你分明是偷看人家小腿嘛！”
陆帆道：“好好，我承认是在看你的小腿。”然后一脸正色地说，“不过这就是你的错了。你当时发现有男同学不怀好意地偷看女同学的小腿时就该义正词严地说，同学，作为学生会的学习部长，优秀学生干部，我有责任提醒你，不要偷偷地盯着女同学的腿看。虽然女同学仗着她小腿修长匀称白皙玉润，有意在你面前晃来晃去。但是你作为一个正直青年，应当坚决抵制她这种资产阶级小姐臭美的诱惑，就算她挑逗你也坚决不看。不看不看就是不看！哎哟！”一声惨叫把四周游人的目光纷纷吸引过来。
两人沿着旧日路线旧地重游，出了颐和园已经傍晚。方佳看看表道我们去吃晚饭。两人打的到东来顺，一下车，只见刘颖和几个在京工作或读研的大学同学满脸欢笑地站在门口。陆帆惊讶地看了眼方佳。方佳微微含笑。陆帆明白一切都是方佳的安排。
同学两年不见，自然一番热情，恭喜之声不绝与耳。只有一个人例外，和杨晓一向很好的姚红。她去年考到北京读研，方佳邀请了她。姚红本不想来，觉得不妥还是来了。她和陆帆只是微一点头说了句恭喜算是打了个招呼。酒席之间众人自然问起两人恋爱经过。方佳不肯说，陆帆多喝了几杯，把火车站遭遇添油加醋评书般的演绎一番，说得简直就是方佳那天投怀送抱，害得方佳直在旁边道哪有这回事。除了姚红，所有人都一面起哄，一面哈哈大笑。
陆帆刚说完，他的同班同学，一个糊涂出名的楞小子张宏道那你怎么后面和杨晓好了？陆帆一愣，不由看了方佳一眼。方佳装着没听见，脸色却有些不自然。姚红把玩着茶杯象是自言自语道，那还不简单，能骗到谁就是谁呗。以打赌为借口玩弄人家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