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她,并没有那么难过。毕竟已经过去了那么久。生活里我们忘了那么多事,本来也没什么稀奇。我们终究也将化成尘土,并将自己忘记。
记忆是这样的一条河,哗啦啦地流走每一天。我知道我是她带大的。只是我已经忘了和她在一起的那些黯淡的旧时光。
静静的往事如水流向深处。夜深时,缓慢回溯让人再三惘然的,却是她最后的那天。
那一晚,天光尚未亮,家里忽然来了好多人。小孩子们都被叫起撵到一个房间,不允许出来。
偷偷跑出去一回,看见众多不常见的姑姑婶婶,一边给她净身穿衣,一边哭泣唱着哀歌。哀歌悠悠的,更多的小孩子溜出来听。
听见大家戚戚地纷说,没有人能给她穿上衣服。只有我母亲。
她在的时候,总是说我母亲的好,是她今世的福报。我母亲也是如此。
一直等到中午的时候,有宴席,小孩子们才被放出来。也只有小孩子才有胃口吃的下。
我和一群小伙伴在院子里嬉戏。有很久不见的朋友,相见甚至有些欢愉。
钉棺之前,邻居的婶婶大声唤我,阿之哦,再来看一眼你奶奶哦。
并没有哭泣。那一年我八岁,尚年幼,对生离死别尚且无知。
应声跑去看她,她躺在那里,穿着藏蓝的绸缎衣服,绣花鞋子。颧骨上擦着淡淡的红胭脂,发髻整洁一丝不乱。她活着的时候只穿蓝布衣衫,死去时却是如此锦衣离世。
木棺是她早已准备好的。并不陌生,小孩子们捉迷藏时甚至都躲在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