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菲利普岛看完世界上最小的蓝鲸企鹅回来,夜晚入住在Cowes镇的度假村。一家一户度假屋,我和四小姐算是一家,两个人住这么大的房子,宛如小康买进中产!度假屋有两个卧室,一间大床房,一间双床房。一直闹独立的四小姐表示要独自住双床房。我努力劝说成为她的同居密友。不是担心她如何,而是我有一个不愿对她启齿的问题:为娘我害怕。
这是西方电影里看到的度假屋,人家选择在周末或假期一家大小来住下,以此为圆点,辐射周边游,是我羡慕的旅行方式。我们的旅行常常疲于奔命,缺少质感。
理想中的西式生活突然来到眼前,我没有想象中的狂喜。
当飞机落地墨尔本的时候,我的手机就如何也上不了网。追查元凶,原来电话卡放在四小姐的手机里,整个暑假跟手机绝缘的四小姐趁机以权谋私,用流量下了很多首自己喜欢的歌,并把这些个传给领队以及小伙伴。流量就这样被她挥霍一空。
我打算明天用移动的外海流量包。
我们度过了一个没有WiFi的夜晚。
冬天是墨尔本的雨季。门外又是凄风苦雨夜。我洗了澡,靠着电暖气一边晾头发一边看书。四小姐读《岛上书店》,我看《孤独六讲》。蒋无论文字声音还是形象,都深受中年妇女们喜欢。这本比一般图书贵的蒋勋代表作,是在浦东机场买的。但凡畅销,皆有理由。不过我感觉这本书略有啰嗦。这位儒雅的作家在说透孤独时,总是把自己的小说揉进其中,仔细评说,有卖弄之嫌。没读过他的小说,被他一分析,肯定不会花钱买来看的。学识渊博的学院派知识分子,杂文学术文章漂亮,但小说往往差强人意了。比如李敖,白话文可以排到中国前三名,李式小说一章都让人看不下去。小说里总是炫技,谁都不愿意看你装X。有一次去某大学参加一个文学论坛,会上见到很多在报纸上 出现的名字,著名作家著名诗人著名教授,眼花缭乱,躲在角落里无人注意的小野草,最感欣慰的一句话是:中文系出不了好作家。
这个离家万里之外的夜晚,漂亮的度假屋就像大学的中文系,本该有着诗意的美丽,却有出不了作家的差强人意。
四小姐像个蚕宝宝睡在白色被单里,不一会儿听见小呼噜起来。我嗅着白色被单里都是陌生的气息。夜晚属于另一个我不熟悉的星球,这里有风有雨,有小动物的叫声。来自外星的生物也许正在迈着大蹄子吧嗒吧嗒走进Cowes镇,寻找哪座度假屋做为毁灭目标,我们娘俩的,正在路边,不要太明显啊。外星的演完了,好莱坞的变态杀手又来了...我没有好莱坞女郎的智勇双全,我向上帝祷告还是感到莫名恐惧。我把卧室门关起来营造安全的防线,这样就把客厅的电暖气热量被挡在门外,凉意浸得心里愈加荒凉。那个平日里的睡觉大王,躺下十分钟内呼呼的女人,这夜晚的睡意起伏。
第二天起床,第一件事是打开中国移动的流量包,和世界接轨。微信群里的几位团友半夜发言:听见屋外有很大的声音,像是在砸我们的墙。
我们也有,好恐怖。
门都锁好,应该是小动物,快睡。
......
晨起见到一位来自山东的大姐,她说:什么鬼地方。
原来他们和我一样,内心也有波澜起伏。
精致小团里让游客享受西人的生活,我们却在感受着荒郊野外的恐惧。
莫非我们习惯了钢筋水泥的笼子,自由空旷反倒让我们不安。
唯有孩子们,睡得踏实。
第二天,我们的车子在美丽的大洋路上行驶,一边牧场,一边海洋。那些牧场被划分为七块。由奶牛协会规定养牛的数量,这些定制的奶牛每块牧场放养三天,轮完二十一天,正好是牧草的生长周期。澳洲比中国小不了多少的国土面积,人口只有2500万人,相当于中国台湾省的人口数量。一个富足美丽的国家,仓廪实而知礼节,陌生人的脸上都洋溢着友善快乐的气质。我们在这样的地方,内心那个叫不安全感的小人还是时不时跳出来作祟,提醒我们来自一个楼房布满防盗窗的和谐社会。我们地大物博人口众多,人太多了必须从小学会挤人的神功,我们面对人群感到害怕,对突然而来的空旷也感到害怕。
即使有了几两银子,看见了外面的世界,我们还是一群没有安全感的动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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