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从学校出来,直奔学生家里。路上,按惯例我会去找些吃的。
下午三四点,我的腹部习惯性发出饥饿指令。越是临近日常买午饭的地方,我的腹部越是欢快地鸣唱。感觉自己的身体是个饲养员,每天一到点儿,就跟赶着喂猫喂狗似的去喂自己的肚皮。我养了一只猫,每天清晨,我的宝贝猫就很羞愧地在我门口压低嗓门轻吟,无论我睡得多么酣畅,他都不屈不挠地将我闹醒。见我闭着眼睛从床上挣扎着爬起,他也不怜惜,只一个劲地在前头带路,带我去他的饭盆旁边要我给他加食。
而我的肚皮,对我根本就是一种不知廉耻地索取。无论何时何地,无论我多么忙碌甚至是疾病,到点它就开始辗转反侧,有如电话的震铃般不停颤抖,或是破旧的长途汽车来回颠簸,总之,以各种可能的野蛮方式提醒我应该饲养它了。
我要去吃饭的地方,正是上周吃了让我狂泻不止的那个黑洞。我早就厌恶了那家的食物,可是,除了那家的饭我别无选择。
下了车,翻过天桥,到那家没有选择的小店。今天比较糟糕,真是没得选择,连那家小店都关了,整个巴刹一片冷清,很有点即将关门大吉的惨状。
我的心头一片苦水。什么无望?无望就是曹操的士兵在烈日下行走,眼看就要支持不住了,曹操说,前面一片梅林,再走一天就到了。再走一天,梅子的味道都在鼻子前面飘荡的时候,发现到了沙漠的边沿。
我的肚子开始绞痛。很饿啊!
附近转了几圈,有个卖水果的小摊,有个卖五金的小店,还有一个没开门的牙科诊所。
看样子,我今天下午要饿着肚子连上三个小时的课。吃饱的时候通常觉得三个小时不过是消化一顿饭的功夫,而饿的时候,觉得三个小时就是漏不完的沙漏。
我什么都不怕,就怕饿。
我的血压很低,只有60/80,稍微饿一点点,就感觉眼冒金星,双腿疲软,很有点飘悠的感觉。
再翻回天桥,边爬边想,早知道刚才不过去了,节省点体力。唉!昨天晚上因为一时躲懒,没去吃计划好的韩国烤肉;唉!前天晚上因为觉得自己吃饱了,便将点了的半碗面丢在饭店里,罪过罪过,要是食物象银行那样可以储存就好了。我打个电话去饭店:“喂!老板,麻烦你把我上次吃剩的牛肉面热一下,再加点利息,兑点汤汤水水。。。。。”我只不过饿了一顿饭而已,就已经出现幻觉,思维象刺破的羽绒服一样,鸭毛乱飘。
因为饿着,我觉得很沮丧。感觉今天的生活很没有味道。
英国哲学家罗斯特说的?“人們心智的機能是受到食物影響的”。他这状态一定是在饥饿状态下想出来的。我再饿两天就成哲学家了。
边走边感慨,我一定成不了无产阶级斗士,只须饿我三天,再丢给我一个卤鸡腿,我就放弃一切追求,将所有的重心都放在眼前的鸡腿上。
我每天这样忙碌,所谓事业,所谓家庭,所谓追求高品质的生活,不过都是受过教育以后挂的幌子,说到底,我每天忙的,不过是三顿饱饭而已。人不能只为三顿饭活着,可人首先得有三顿饭。少一顿都会影响世界观人生观。
别跟我谈艺术,人文和品位。
等我吃饱了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