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姨的心炸了马蜂窝。
最先让她炸的是一句话。
三十不浪四十浪,五十正在浪头上。
马姨眨巴着眼睛,可怜巴巴得等着下文。可是话在这里戛然而止。连个余音儿都没有。就像宣判她生
命死刑一样。三十有份,四十有份,五十有份,那六十呢。浪浪的生命真的就在五十上浪到了头?
于是马姨的心就开始炸。
马姨六十了。
和共和国同龄。
说这话的是小树林里扭大秧歌的一姐们儿,描眉画眼,一张脸就是一个猴屁股。说着这话时此姐们儿
一双杏眼春波荡漾,柳腰轻摇。马姨心说,我的妈呀,是浪,一浪浪过一浪,这要是个男的,还不拿
下了。
来这里扭大秧歌的哥们姐们都是些离退休的,年龄最低在五十以上。可马姨瞪大那双细长的顺眉眼,
上下齐打量,却怎么也看不出这姐们儿的实际年龄到底几何。但冲这话的意思,正在五十的浪头上。
马姨去的目的原是探个口风,跃跃欲试着加入秧歌大军。也浪一浪。
一句话生生的把马姨那颗活蹦乱跳的心堵得一下子停止了跳动。
当然那话人家不是冲她说的,但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她脸色死白,头一扭就回家了。
一头载到床上一天没起来。
她开门时老丁正在阳台上摆弄他的花花草草。别说注意到马姨的脸色,听见开门声甚至脸都没朝这边
歪一歪。
要说平时,马姨也不会理会老丁的德性,都几十年了,习惯都成了自然。
可是今天马姨窝心,她感觉这个世界已经当她不存在了。不是吗?就连在街头的老年秧歌队里浪一浪
的可能都没有了,都被无情的删除掉了。世界当她不存在,她就想刻意得存在一下,所以她在走过客
厅时,故意踢翻了一只木凳。声音很响,足以震到老丁的耳膜。
可老丁还是静默依然。
马姨躺在床上,脑子开始翻江倒海。
中午六月的阳光白花花的跑了马姨一身一脸。马姨一时之间有些恍惚。
感觉自己还是那个扎着两条羊角瓣,生在新中国,长在红旗下的十几岁的小姑娘。
说实话,虽说这年轮一轮一轮得忽忽转。可马姨从没有感觉自己老了,她的内心还是认为自己是个年
轻人。马姨的心理年龄出奇的年轻。
如果你在大街上看到些鸡皮鹤发的老太太,千万别以为她们已经行将就木。她们的心理年龄年轻着
呢。
马姨更是,马姨是个内心丰富,敏感的人。
举手投足,心中所想,无不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小姑娘。
而且凭心而论,马姨的相貌怎么打量也和六十岁挂不上边。
马姨是小面皮的人儿。小骨架,肉紧成。看着挺苗条,其实偷着胖。
这样的人经老。所以六十了,看着也就四十出头。
当然也是因为马姨戴着眼镜,很好得隐蔽了眼角细密的鱼尾纹。和一抹子不易觉察的沧桑。那沧桑是
岁月给的,谁也逃不过去。
有人说,眼睛会泄露一个人的秘密。如果马姨摘下眼镜,你趴在她脸上仔细瞧,还是能瞧出一些年龄
的秘密的。
可这不是买马买骡子,容许你掰开嘴巴可劲瞧。
而且马姨爱干净,穿着又得体。和她沾边的东西什么什么都一尘不染,仅此又让她显出几分年轻。
更重要的还是马姨身上的皮肤。
说到此,女人实在是奇怪的物种。女人吧,要老先老脸和手,可身上的皮肤还闪着少女般的光泽和弹
性。
马姨也是,把马姨的脸盖住,单纯的来看她身上的皮肤,简直是肤如凝脂,如玉石。
要说马姨这场即将到来的艳遇也是这皮肤惹得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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