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雨灯下,想起40亿美元的人造拉斯河谷,一面在荒漠造城,一面在把城市荒漠化。威尼斯人酒店的人造穹顶上有十年如一日的碧蓝——那是成功学万里无云的天。人类,那么美,那么荒谬。
大地酿造五谷,五谷酿造美酒,精粹中的精粹。多少人爱酒的炽热,温一杯浊酒,将炎凉化为火烛。
请记住初见时我的局促和笨拙,不设防也不回顾,笨,是本世纪最昂贵的奢侈品。
我们到底错过了什么? 错过了多少? 添酒回灯重开宴的闲适,追问江月何年初照人的闲思,入门各自媚的闲情,长跪读素书的闲散。一分庸然半分无赖,轮回中无暇去无奈。
主人忘归,客不发,一波三折的抒情,需要一唱三叹的节奏,所谓缠绵,必得是江流宛转曲水流觞,我与你推杯换盏,眼波流连,喁喁私语,珠玉落盘。
所以我不饮,说封山育林,说胆囊多发息肉,说胃黏膜浅表潰疡,说到底,我,不饮。不饮虚与委蛇,不饮各怀心事,不饮明枪暗剑,不饮。
到哪里找那么好的人? 不必鲜衣怒马,玉树临风,只要愚笨得纯良,迟缓得庄重,执拗得诚恳,简单得可亲。荒村陋巷,草庐酒肆的一隅,我想遇一个这样的人,共饮一杯一杯再一杯,哪管槛外急雨促,世上功名忙。烫喉酒熨失心人,相见欢不若独酌苦,更哪堪雨霖零。
在此之前,我,不饮。
世上有太多江湖,太多不得不,且由我任性一回,一回千年。酒肆角落这张桌,破帽遮颜的乡间说书人,温一壶老酒,我拔弄三弦,吟失逸事唱浔阳天。那人来否,已不重要,等待几成信仰,时空也不敢造次。
在此之前,我,不饮。
勾兑,酿造,前者写来虚浮油滑,漫不经心,连笔划都欠缺诚意。在勾兑的饭局上喝勾兑的水,也许正是这个时代的宿命,苏打人头马,可乐红酒,血腥玛丽,豆浆粉。茅台镇勾兑了这个国度的神话,我们勾兑了历史。
书信日记书法正在消弥,表达与思维一样细碎无光,每个人都在竭力留住什么,但这个时代却加速从你我指缝中溜走。
以前没飞机,没电话,不总吃饭,不常开会,地球怎么转的?或许隔岸看一眼就念了几十年,坐下喝杯酒就能寄千里之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