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法治周末 /=- h:0{M
作者：王峰 d1lH [r!Z
7H?! RYrx
就在他事业的顶峰,挣脱了由他和同行们一手缔造的城市喧嚣,在孤寂的戈壁上,刘坚突然与这个世界告别 U 5clQiow
DZ%8 |PmB
出事的48小时前,上海大众汽车有限公司总经理刘坚还是个忙碌的商人,他刚刚在江苏仪征为上海大众的新工厂剪了彩。 ,L~snR'w
Y)v%
这是刘坚掌管庞大企业的第5间工厂,300亿元人民币的投资完成后,这里将开足马力,生产世界上最富于速度和激情的汽车。 mVHFT~x7}
g6`.qyVfz'
出事的24小时前,刘坚来到敦煌。 i2U/RXu
_]_L F[
他负责生产的最新一款产品在这里上路巡展,这是一款最新的SUV———“途观”,外形骏捷且不失彪悍。他要在这里会见这款产品最优秀的售卖者。
\aB&{`iG
d~,n_E$q;
戈壁斜阳,是这款产品再贴切不过的T形台。 j a:\W\xhJ
kw;wlFU;
第二天,7月17日,刘坚亲自踏上一台顶级配置的白色“途观”,随后,车队开上敦煌至瓜州的313国道。这是一条双向两车道的平整公路,放眼望去,陪伴他们的,只有右手边连绵的沙山,左手边间或出现的古烽火台,还有同路的寥寥车辆。 )Kr(Y.w
8 ur_/h7
速度,是这片粗犷戈壁的唯一征服者。不一会儿,刘坚的白色“途观”甩开了车队,像一匹白马,在蓝天和黄沙中一骑绝尘。 AD,@,|A
iI}
nW
但就在距离这条路的终点还有10公里的地方,意外突然发生。一辆破旧的红色农用翻斗车挡住了“途观”的去路,急刹车已制止不了这匹脱缰的野马,30米后,“途观”一头扎进了翻斗车的右下部,随后燃起一团大火。 sH F%=V
u
!&6-(q9
一切戛然而止。 R1~ 7F{FW
?qI GQ/af&
巡展临行前刘坚换下司机 vS2(Q0+TZi
',%5mF3j
7月17日,瓜州医院急救中心在接近下午4点10分的时候接到了求救电话,但救护车在到达现场40多分钟后就返回了县城。 @@; 1%z
>[ "Kd.ye
现场已无救治的必要。“途观”车里的4名乘客已全部死亡,尸体在汽车燃起的大火中已经碳化。 J:[3;Z
xNx`J@xt$
警方封锁了现场,两车道的313国道被截断,这条车辆稀少的公路罕见地出现了数小时的堵车。 3} l;
E~qK&7+
几分钟后,由白色“途观”组成的车队才赶到现场,进入眼帘的,只剩下一堆熊熊燃烧的残骸。 W - 3w7^
[@zkv)D6
出事的“途观”来自上海大众在甘肃最大的经销商金阜康公司。7月17日早上的时候,敦煌当地的出租车司机曾看到一个由白色“途观”组成的车队出现在莫高窟。 /:^tc/5U ]
Hj1k-Bs&'w
这个车队全部由没挂牌照的新车组成,司机穿着统一的黄色T恤,在人口稀少的西北小城煞是夺目。 8vu 2k>
#W.bZ]&WA
上海大众7月19日发布公告称,刘坚是在经销商试乘试驾活动中遇难。金阜康公司一名内部人员告诉《法治周末》记者,上海大众把一些优秀的经销商召集在敦煌开会,“大家顺便旅游观光一下”。 s7AI:Zv
hOV_Oqe4?
所谓的经销商会议只是7月16日晚上———参会者抵达敦煌的第一个晚上,在他们下榻酒店的150人会议室里的两个小时。 ?; /{rITP#
'oT|cmlc
这名内部人员说,“途观”上市后还没有过大规模的试驾展示活动,一并借此机会进行。“途观”车队比参会的经销商早一天抵达敦煌,7月17日,车队将沿着313国道进入与敦煌相邻的瓜州县。
rA2qV
EL D
+:b
但这个偏远小城并不是“途观”的目的地,这里甚至还没有上海大众的销售网点。车队要在这里驶上连云港(601008,股吧)至霍尔果斯的高速公路,并抵达张掖市,而下一站是青海西宁。 iAg}pwU
?SB5b ,
刘坚所下榻酒店的一名销售经理告诉记者,车队出发前驾驶员和乘员没有饮酒,“我们的自助餐从不供酒,哪怕是啤酒”。 83X/"2 -K
JfR k p
这名内部人员告诉《法治周末》记者,临行前,刘坚换下了金阜康公司安排的司机。事故发生时,这名司机并没有在车上。 %"{ ?[!C ?
oX2r?.j#M
220km/h的说法并非空穴来风 9/^d~ ZO
4bWfx _0W
他们上路了。一望无垠的戈壁滩上,313国道平坦的路面和稀少的车辆很容易让人放松对速度的把控。 FmR\`yY_,
k:W=5{[
实际上,这是一条危险的死亡之路。 ayN*fiV]
Wl?<c
uw00
一名瓜州当地的出租车司机向记者讲述了他的亲历。这是瓜州通往敦煌机场的必经之路,一次他载客前往机场,在路上他紧握方向盘目视前方,但突然,坐在副驾驶位置的乘客猛拉他的胳膊大喊:“你怎么不避车!” l; */M.B
jw/ wcP
这名司机才猛然惊醒,刚才他的大脑竟然一直一片空白。在313国道上,枯燥的风景很容易让人的大脑麻痹。当地人称,司机犯困是事故发生的最主要原因。 -IGMl_s
S [ i$ e
刘坚事发的7月17日,当地气温达到了41摄氏度,而下午三四点之间,正是当地一天中最热的时候。在这个西北小城的夏天,要一直到晚上9点半天色才会完全暗下。 x [Hhj'
T<_+3kw
而路上稀少的车辆会让司机失去判断车速的参照物。在这条路上,一名出租车司机很容易将车速飙至160km/h。 rC~_:uXtE
aTi0bQW{
事故发生后,网络上出现声音,称出事“途观”的速度达到了220km/h,这一据称警方透露的说法很快遭到了广泛质疑。但一名金阜康公司的内部人员告诉《法治周末》记者,220km/h的说法并非空穴来风,他曾经驾驶一辆1.8T型号的“途观”,在车型规定的转速之内,竟然达到了惊人的马力,而出事的“途观”是一辆发动机排量更大的2.0T车型。 W0+u)gDDz
^75pV%<%
这种惊人速度的强大动力,来自于大众汽车独特的TSI发动机。这是一款双增压的燃油分层直喷发动机,号称拥有更小的体积和更出色的动力表现。 <'V
A=orD
E:%>0FE
他将汽车衍变成身份标签 "hz >{oe
x={kjym L
从某种意义上说,上海大众是这个速度与激情时代的开创者。这是中国第一家中外合资的汽车企业。在1985年,它的出现,改变了汽车此前在中国作为生产工具的形象。 *pY/5? g
5N Fq7&rJ6
作为一名工程师,刘坚在公司成立的第二年从同济大学毕业后,就进入了上海大众。 ;A`IYRzt
eO ~eu]r
国内一家知名汽车网站的总监称,刘坚对中国的汽车工业“很有贡献”。 g+VRT, r
,Z >JvTnH
2007年10月,刘坚成为上海大众的总经理。1个月前,“途观”的原型车Tiguan在法兰克福车展正式发布。 ;Kt'S
it
tYF$#Nor#k
刘坚的“贡献”不只在于其对产品质量的“工程师式追求”,更在于他同中国如雨后春笋般兴起的造车公司一起,将汽车衍变成这个时代最能标示个人身份的消费品。 T$f:[ye]Z
D~XU `;~u
在市场经济的裹挟下,刘坚和中国车企们一起,将以往马路上的奢侈品迅速打造成不同阶层、不同品味人们座下的“玩物”。 JHHb |
m<~>&mWr
2008年,上海大众销量达到50万辆,同比增长15%,2009年销量72.8万辆,同比增长48.6%,刘坚成为全中国卖轿车最多、最成功的商人。 "hJ7 Vv_
9{T 8M
然而,就在他事业的顶峰,挣脱了由他和同行们一手缔造的城市喧嚣,在孤寂的戈壁上,刘坚突然与这个世界告别。 $]xE$dzJ
|yuGK
只不过,他的身后却仍充满了喧嚣和躁动。刘坚等人遇难后,上海大众的官方网站变成了黑色,以寄托对他们曾经的领导者的哀思。 u 87=q^$
rE9Ta8j6
上海大众网站的上一次“被黑”同样是因为“途观”。今年3月26日,“途观”正式上市销售,但其最高达5万元的加价令不少购车者不满,有网友发帖称“黑客”攻击了上海大众网站。 _3*: y/M_
uT
#Acg
从2月1日开始接受预定到3月26日上市,“途观”在短短1个多月时间里迅速积攒了近5万张订单,而到了6月,这一数字被官方宣称为攀升到了9万。 @<0h"i
x
iz,]%<_PE
也就是说,在之后的一年时间里,上海大众哪怕是开足马力,也只能够满足之前的订单需求。 ik8|9m4/
#vnefIcBf
就这样,一款车的出现改变了整个市场。据统计,1月至2月,国内SUV车型销量减少23034辆,降幅达到24.6%,而到了3月,SUV车型销量达到103816辆,较2月销量增长47.2%。这一落涨趋势,恰与“途观”的预订和上市时间吻合。 ^V_ku@DY
7O]J^H+7
火热的需求下,销售商们纷纷选择加价。而这在导致了一定的订单流失之外,被严厉指责的“饥饿营销”让上海大众不得不发出声明称,“坚决不支持经销商私自加价的行为”。 V, `!rJ
wbn^R'
在各个汽车论坛上,那些通过同一款车寻找消费口味志同道合者的年轻人纷纷发出这样的帖子:找了关系,加价两万,一个月后提车。 1*TXDo_
T
ZE{aS4c
“途观”的成功让刘坚从一个严谨的工程师转身成为一名市场嗅觉敏锐的商人,而这种敏锐,来自于年轻人对速度和激情的追求,来自于年轻人对一款汽车承载的身份认同的追求。 Fa6H(L3
%-T}s`Z
越来越多的人拥有了速度和激情,也拥有了与同样拥有速度和激情的人不同的身份标签,那就是一辆辆体态、颜色、功能各异的汽车。 oD Q9.t
"tEj` eR
但这些人中,不包括侯卫东。 X^u 4%O['
02;f 2; I
被刑拘的翻斗车司机 w V7@D[8
nYo
&x'
侯卫东只拥有一辆破旧不堪的农用翻斗车,而且他还只是这辆车的主人雇佣的司机。 YWybPD4\(
xn0s`I[
7月17日的下午3时30分到4时之间,根据记者了解到的事实可以推断,瓜州县瓜州乡农民侯卫东在做这些事情: tj`tLYOZ@-
721{Ga4~S
他独自驾驶着他的红色东风华山牌农用运输车行驶在313国道上,当行驶到开往广至乡的岔路口———313国道瓜州境内唯一的岔路口时,他放慢车速准备左转弯。他的左侧车轮踩过了中间黄线。 >|y>e{P
9<+;hH8J_r
这时,一辆白色“途观”从他的左后方向右前方急速驶来,躲闪不及,“途观”一头扎进了红色农用翻斗车的右下部。 dw @T
bJ
"v*oga%
这辆红色运输车在当地称为翻斗车,里面满载着沙石。在网上流传的事故现场图片中,还有另一辆运送沙石的红色运输车跟在侯卫东的后面,但《法治周末》记者调查得知,这辆车并不是侯卫东的同伴。 h2im
sjf
9(i0" hS^
近两年来,由于风电和高铁项目建设,瓜州县的重型运输车急速增多,但侯卫东的车并不属此列。他的车与那些重卡远不是一个“重量级”,他的车上装载的也不是搭建一个现代化西部小城的钢筋水泥,他的目标是拐下国道向北2公里远的广至乡。 gNG0k$nP
mYzsT Uq
这是一个只有两年历史的移民乡,7个村子3万人散居在313国道以北的一片绿洲上。乡政府周围没有绿色,政府对面的一排2层小楼后面,十几名中老年男人和农妇在砌一块水泥地面,侯卫东的这车沙石正是运往这里。 5)h+(u C3
eV@4VxaZ
侯卫东的工友告诉《法治周末》记者,事故发生时,因为车要转弯,而且当时过往车辆较多,“侯卫东肯定打了转向灯”。 -Y5YCY!`
W*1d
X"S
如今,侯卫东已被刑拘,身在瓜州县看守所,外人不能会见。北京市一名区交警大队大队长告诉《法治周末》记者,按照法律程序,事故责任未认定前,不应对涉事司机进行刑事拘留,“哪怕是同等责任以下的责任都不应该”。 }(8D!XgWa
u Zo]8mV
那辆被追尾的翻斗车,则停放在瓜州交警北大桥中队旁边的一家汽修厂里。经过了严重撞击,翻斗车只是后部和底部受损,尽管它本身已破旧不堪。 ly9x1`?$
OaX HJ^k
驾驶室里的标牌显示,这辆车产于2004年,驾驶座已经又脏又烂,露出了黄色的海绵,蒙着一层灰尘的仪表盘早已失灵,上面的行驶里程停在了4.9万公里的数字上。 yd\5Z[iEp
#JHy[!4
侯卫东并不是车主,这辆车也没有牌照,而且明显经过改装。汽车的前大灯和进气隔栅的铁板,是与车身明显不同的蓝色,车门上印着这辆车原属于甘肃省静宁县李店镇,还印着原来的车牌号“甘NJ11·79286”。 ubiQ8Bx
f>.` xC{
这辆车破旧而残损,油箱口上裹着一块油渍渍的抹布,最关键的是,这辆车的后面没有悬挂防撞梁,也就是说,这辆车的车斗之下与后轮之后,形成了一个最高约1.7米,深约1.5米的梯形体空间,而“途观”的车身高度刚好是1.685米。 %g2/ o ^c*
//ne ']L
瓜州境内的马路上这种翻斗车并不鲜见,而且大多没有安装防撞梁。 &\CJg'D:m
oHv{Y
相撞后并未立刻爆炸或起火 ^p{A !I!
[i2A
{(x
可以想象,当“途观”因躲闪不及与翻斗车高速追尾时,大约三分之一的车身撞进了这个空间之中。 s|fCR
u ?LW+o
车祸地点距离瓜州收费站有10公里的距离,而非网上传言的两公里。从这里转过几个弯,再翻过几道缓坡,才能远远望见戈壁上的收费站。 ;P 0,60
m9\@kA
当“途观”与翻斗车追尾前约30米,“途观”便已开始减速刹车。现场的刹车印显示,刹车时,“途观”车正在马路中间骑黄线并向右转向行驶。这也几乎可以印证,“途观”在由逆向车道超越一辆前车后,突然发现前面还有一辆因等待转弯而车速极慢的翻斗车,于是急忙右转想躲避此车,然而不幸发生。 Q"x`+?!
l"2 ^S6vU
事故的争议发生在“途观”追尾后又起火燃烧。现场痕迹可以证实,“途观”在追尾相撞后并未立刻爆炸或起火,着火点是在追尾点前方约两米远的地方。 PmuEL@'^ U
0(Yh~{
一名国产品牌汽车经销商告诉《法治周末》记者,一般情况下,汽车追尾后起火燃烧的可能性很小,“100起里肯定超不过10起”,爆炸的可能性更是微乎其微。 O7Y
P_<,#
=*@ MQ
网上曾出现死者是死于颅脑损伤而非车身燃烧的“官方”说法,同样饱受质疑,但这一说法几近真实情况。 *9 3l${'
F5 :2TEA
事故发生的当晚10点钟,4具遇难者尸体被送往瓜州县殡仪馆。殡仪馆工作人员告诉记者,4具尸体不仅严重碳化,而且残缺不全,“只有1个人的头还和身体连着一点点”。 fU\k?'x_
H8(0. IR
责任大部分将由“途观”车主承担 Z1XUYe62
;$E~ZT4p
已成残骸的“途观”车并没有运往瓜州,金阜康公司一名内部人员称,这辆“途观”车也不会运回上海大众,而是被金阜康公司拉走。瓜州县交警大队内部人员告诉《法治周末》记者,事故责任很大部分将由“途观”车主承担,目前也无法断定翻斗车是否承担责任。 (CKhY~,/u
OqAh4qa,$
事发距今已逾10日,上海大众至今没有向外界公布事故原因及细节。但《法治周末》记者调查得知,7月22日,金阜康公司一名员工驾车从兰州赶到瓜州,当天从瓜州县公安局取走了一沓5厘米厚的事故分析资料,并于第二天从敦煌直飞上海,将资料送到了上海大众公司。 KqT#zj
n23 %[#,r
但7月24日,瓜州县交警大队队长张习文告诉记者,事故的责任认定还要在几天后,在听取专家意见后,由酒泉市交警支队作出。 @]?? +f}#
bW,BhUb,|
这是一起关系重大的意外事故,事故发生的第二天,瓜州县政府就专门召开会议,酒泉市公安局成立了专门处理小组,参与调查处理的人员对外均三缄其口。 (**-"o]H H
LZ= wz.'u
而遇难者的尸体在事故第二天的傍晚被运往嘉峪关市冷冻处理,几天后,他们回到了上海。 ?uNTU
U,
<DA{\'jJ
在瓜州殡仪馆存放时,已没人能认清他们的身份,他们在这个世上最后的标记,是1、2、3、4四个冰冷的编号。 G_4K+
-K
#`fi2K&]j
(法治周末记者焦红艳对本文亦有贡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