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刘植荣
在巴黎，我和安娜住在同一所大学公寓的同一层，我们住斜对门。
……
一个星期五的晚上，从香港旅居法国的徐先生给我打来电话，问我星期六上午有时间没有，能不能给他帮个忙。我问是什么事情。他说要回香港，想买些包带回去送亲友，但每个顾客只能买3件，所以想让我帮他买。我一听，就爽快地答应了。最后，徐先生补充说，不
白买的，按货款的10％给劳务费。我倒不在乎劳务费，主要是想给朋友帮忙，又不费力气，为什么要拒绝呢？
我乘地铁在约定的阿尔玛·马索站（Alma Marceau）和徐先生见了面。他是开车来的，我上了车，见里面还有两个年轻人，我想他们肯定也是来帮忙买包的。他拉我们到了蒙田大街（Montaigne），在一个比较僻静的路边停车处停了下来，告诉我们专卖店就在前面。在车上，徐先生拿出一个箱包的产品目录给我和那两个年轻人看。他指着目录上的箱包图案，告诉我们要买什么样子的，并一再叮咛我们不要同时进店，要前后错开；进店后，一定不要直接买，要转转、看看，然后再按照他指定的样子买，这样店员就不会怀疑了。徐先生递给我一个信封，说里面有15000法郎，我也没数，拿着就下车了。
下车走了七八十米的样子，来到了位于该大街22号的“路易威登”专卖店。一进店门，就有一位四十多岁的女士热情地迎了上来，引导我购包。她开始和我讲日语，见我讲法语，便又用法语给我介绍产品。我心里直打鼓，感觉自己像是在搞特工，生怕漏了馅。我装模作样地望着柜台里那些琳琅满目的产品，看看这，看看那，问问价格什么的，然后就坐在柜台前的椅子上。我煞费心思地翻看着目录，最后“选定”了徐先生让买的那3个包。店员从库房里拿来包，仔细包好后带我到收银台，收银员先把我的护照号码输入计算机，然后收了款，好像是12000法郎的样子，再填写退税单。等导购的那位女士把我送出了店门，我咚咚直跳的心才平静下来。
我好像离开了敌占区似的快步来到徐先生的车前，他像迎接凯旋而归的战士一样，高兴地打开车门让我进去。验了货后付给我1200法郎的报酬。
回到公寓，感到一上午很有收获，心里挺高兴：一是上午出去溜达了一会儿就赚了1200法郎，可以让我去英国玩一趟了。再有，让我开了眼界，第一次见这样的商店，别的商店希望顾客多买，而这个商店一个顾客最多买3件。他们的产品件件价格不菲，一个人造革的包就几千法郎。有个多功能旅行箱，不但可以放衣物，还可以拉出一个写字台，其价格相当于一辆高级轿车呢！“路易威登”是1854年在巴黎创立的箱包品牌，以上乘的材料、精湛的手工工艺、质朴的造型、传统的韵味使自己一直位于世界著名品牌的行列。他们的经营理念是：限量生产，保证质量，决不粗制滥造。物以稀为贵，数量少了，价格自然就高了。
第二天早晨，我正在浴室洗澡，安娜进来叫我，说是有我的电话。……我急忙披上浴衣去接电话，原来又是徐先生打来的，让我找个学生，再去帮他买包。我当时觉得很好奇，怎么买包还买上瘾了？这么贵的包怎么买这么多？我开始有些怀疑，是不是搞走私呀？我听说有人在法国买一些商品，贿赂航空公司的人，让他们帮助把这些东西带回去，就逃掉了关税。但一想到出去溜达一圈，就能拿一千多法郎回来，倒也觉得很开心，即便是走私，那也是他的事情，拿钱购物又不犯法。放下电话，我回房间换好衣服，就去敲安娜的门，动员她去买包。我觉得她生活得也很艰苦的，挣点外快也可以贴补一下生活支出。
到了她房间，我和她说起这事儿，她就是不理解，甚至不知道“路易威登”这个高贵的品牌。好说歹说，终于做通了她的工作，我便按照约定，带她去买包。
一切都和前一天一样，只不过这次换了个专卖店，看来徐先生也是“打一枪换一个地方”。我们乘地铁到了乔治五世站（GeorgeV），这里是巴黎香榭丽舍大街，该大街的101号也是间“路易威登”专卖店。在车上，徐先生向安娜交代好买什么包，然后把装钱的信封给她。她犹犹豫豫地走向专卖店，可她进去没两分钟，就两手空空地出来了。我们疑惑不解，以为她忘记要买什么包了。她进入车内说：“对不起，我不能买，我有个同学是里面的店员。”我一听，觉得这是件好事呀：“那好呀，你可以请你同学通融一下，让她多卖给你几件呀！”“不行，她知道我没有钱买这么贵的包。”我们一再鼓励她去买，最后，她为难地说：“那我再去试试。”
她拖着沉重的步子朝商店移动着，犹如走向深渊。我们在后面看着她，心里默默地为她壮胆。这次比第一次更糟，她还没进店门就转身回来了。我问她：“又怎么了？怎么还没进去就回来了？”她面带愁容地说：“我实在没有勇气进去，我从来没有干过这样的事情。我是个穷学生，根本买不起这么贵的包，让我说谎，我实在做不到。真是对不起，我帮不了你们。”在车上，徐先生显得很无奈，用汉语直说法国人是直肠子，死脑筋，不开窍。我随便附和了几句，就和安娜下车，乘地铁回公寓了。
在车上，她看上去很窘。我一直看着她，觉得她更美了，她那纯洁的心灵映照着我，我感到脸上热辣辣的。好像我们两个在角斗，我败了，她胜了，诚实的奖章挂在她的胸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