铿锵紫罗兰 我的坐牢日记(4)
中国女研究生在马来西亚无辜入狱8天
坐牢日记第四天
12月4日清晨,在“黑头巾”的阵阵哭泣中我们又迎来一个新的破晓。惯例每天清早会有这个警局的两个警司之一前来监狱巡视,今天也不例外。这也是“黑头巾”唯一可以抓住的机会,也是那个婴儿的一线生机。
这个警局有两位警司一位是马来人,另外一个是印度人。使得这里的马来警员和印度警员得以平分秋色。今天来巡视的是那个印度警司。“黑头巾”向他说明了她孩子的状况,请求他的帮助,印度警司答应了,然后就离开了牢房。我听到黑头巾大声喊道:“Thank you, Sir. God blesses you. Thank you, Sir. God blesses you.谢谢你,长官。愿神灵保佑你。谢谢你,长官。 愿神灵保佑你。”这样,悬在我们这些同情她的旁观者心里的一块石头也总算落了地。
我承认,我是个容易同情心泛滥的人。这也就是我一直不喜欢看悲剧的原因,每次同学邀请我去看电影,我第一句话就是会问:“喜剧悲剧?”若是悲剧是断然不看的。因为我知道以自己的性格,肯定到时候会哭个稀里哗啦的,我可不愿意在众人面前如此出丑。记得以前经好友推荐,看过一次电影“张纯如——南京大屠杀”,我从影片开始一直哭到放映结束后的两个多小时。如今我身陷监牢,心酸过,心碎过,心痛过,却没了眼泪。在这里,我无从判断,谁是无辜冤枉的,谁又是罪有应得的,但是我知道,在审判之前,在真相水落石出之前,我们都只是嫌疑者,不是罪犯,不该遭受这样的待遇。在这里,身为中国人,尼日利亚人,印度人,泰国人,印度尼西亚人,越南人,菲律宾人,哈萨克斯坦人,我们已经身负原罪了,还在这里声嘶力竭地呐喊什么人权,在许多人的眼中,觉得我们都是跳梁小丑,最后的结果只能是自取其辱。我一个弱质女流,从不想做什么人权斗士,我没有那么高的觉悟,我只想用我泛滥的同情心,尽我的绵薄之力,说几句公道的话。的确,这些国家的人,许多到马来西亚来从事不良职业,贩毒,卖淫,非法劳工,打抢等等,但是这不足以成为人们带着有色眼睛看这样国家的所有人的理由,使许多合法旅游者,留学者,经商者,工作者而无端受到歧视。大马有很多人对中国和中国人存在误解,很多马来西亚人一辈子没走出过这里,所以固步自封,以为自己的国度是最好的,殊不知外面的世界突飞猛进。中国一个十几亿人口的960万平方公里的泱泱大国,岂是贫瘠之地。2004年东南亚海啸,中国人民慷慨解囊。在首批援助金额高达近1100万马币的基础上,又承诺向受灾国增加2.5亿马币的援助。后来中国政府又响应联合国的呼吁,决定在已有承诺的基础上,再提供2000万美元,用于多边救援和重建。2007年,中国向马来西亚总理巴达维的家乡槟城一座大桥的建设提供8亿美元的偿还期限为20年的软贷款,以示友好。所以当一个当地的华人指着破烂不堪又很少准点的KTM挑衅地问我的同学:“你们中国有这样的小火车么?”真是令我们苦笑不得。我的同学说:“这样的小火车我们倒是没有,我们有香港那样的地铁,还有世界上最快的磁悬浮列车。”对方膛目结舌地说了一句:“impossible.不可能。”我们又何必和某些井底之蛙争论呢。我只期望能客观的去评论一个国家,一个国家的国民,岂可一叶障目,不见泰山。我的一个同学努户来自尼日利亚,成绩优秀,为人谦和,良好的教养,不俗的品位。他的父亲曾是尼日利亚驻日本东京的大使,现在调任到其他国家做大使。我们因为一次小组作业而熟识,因为他不懂得如何制作网页,我帮助了他。后来他知道他这科的考试成绩得了“A”之后,第一个打电话给我,向我表示感谢,可是对于我来说这只是举手之劳,他却很重视。另外一个博士朋友也来自尼日利亚,是这里的语法老师。他很喜欢中国文化,记得我送给他的第一份礼物是,一套中国广西桂林山水的明信片,实在是微不足道小礼物,他却连连道谢。他们都是那么彬彬有礼的人,但是他们也同样感受到了这个国家的许多人对他们的另类眼光,尽管他们从来急没有做过为非作歹的事情。曾经一次,努户因为家里银行转账拖延了,而向我借过一次钱,但我从ATM自动取款机现金后就要递给他的时候,把他吓了一跳。他惊慌地说道:“Geli,you can not give me money here. They will think you buy drug from me. It will make trouble for us. Geli,你不能在这里给我钱。他们会以为你从我这里买毒品。这会给我们带来麻烦的。”我诧异道:“For what?为什么?”“Because local people have prejudice to our Nigerian. They think all of us are fixer.因为当地人对我们尼日利亚人有偏见,他们认为我们都是毒品贩子。”“I am sorry to hear that.听到这样的消息,我感到很难过。”我对努户说道。于是我们不得不找个安静的咖啡馆,我用一张纸把钱抱起来偷偷地递给努户,我想大概电影中的毒贩是这样的交易的吧,然后我迅速打车逃离了现场。在出租车上我回想刚才的情景,真是哭笑不得。明明是朋友间一次很简单很普通的借钱,怎么搞得如此惊心动魄呢?我当时还嘲笑努户的太过谨慎,现在终于知道在这样的国度里,这是必要的。
出去见光的时间又到了,每日的生活周而复始。走出牢房,难得今天放晴了一会儿,大马的雨季,难得有阳光。而我们太久活在那阴暗之中,已经不适应这耀眼的光线,觉得好刺眼,难以适应。进入吃饭的房间之前,我居然看到了我的中国同学费安娜。好在我们经常吃住在一起,早就看惯了彼此最糗的样子,不然我现在这副尊容真不知道如何示人。
“费安娜,你怎么来了。”我问道,我有些难以控制我的激动。“你坐下听我慢慢讲。”费安娜说道。我们一起进到吃饭的房间,找了两把椅子坐下。我的手铐被暂时打开。费安娜接着讲道:“这几天,打你的手机关机,网上也不见你的MSN上线。学校的同学也说没有见到你,住在你隔壁的朋友杰西也说自从和你一起从槟城旅游回来,就一直没见到你。我就觉得肯定出事了。于是我去国际学生办公室打听,才知道你出了这样的事。但是他们没有告诉我你关在哪里,于是我找关系,托当地的熟人打听,费了好大的劲,直到今天才知道你被关在这里。我急急忙忙叫上一个朋友和我一起来看你了。她在门外等我呢。”费安娜是我同班的一个女孩,性格大大咧咧,颇像是一个男孩子。和她的交往中,只有一次她让我觉得颇有女人味。就是一天,她说有件礼物要送给我,结果她送了我一套她亲手做的睡衣,上身是一个吊带上装,下身是一条短裤。我当时真的惊呆了。这个炒菜不知道先放油,还是先放菜,煮面不知道水开了下面,还是面和水一起下锅的女孩子,原来如此的心灵手巧。这真的是件珍贵的礼物,是我们两个友谊的铁证。我知道费安娜送我这件礼物是感激我给予她在为难之时给予她的帮助,她是个极其有心的女孩子。当初她的父母为了给她的弟弟买房子,暂时挪用了她的学费和生活费,让她一度都过得非常拮据。我们都是漂在异国的同胞,有困难当然要相互扶持,所以我不但借钱给她,而且让她吃住在我的宿舍里,陪她熬过了最落魄的日子,以至于她在她的毕业论文的致谢那一章里,除了感谢导师之外,唯一感谢的人就是我——Geli,这对于我来说也是个莫大的荣幸。我喜欢叫她“上官燕”,因为我觉得这个名字听起来够豪爽,像她;而她则喜欢叫我“女人”,因为她知道我多愁善感,又喜欢吟诗作画,是个十足的“小女人”。“那学校里是不是都知道我这件事了?”我有些担心地问道。“没有,你放心吧。除了今天陪我来的这个朋友,还有你隔壁的女孩杰西,以及咱们班的‘萝卜头’知道之外,就没有其他学校里的熟人知道了。因为这个地方我一个女孩子不敢来,所以就想叫上一个男生陪我一起来。我知道“萝卜头”和你,也算是谈得来的朋友,所以就打电话给他了。本来说是今天一起过来看你的,但是他临时有事来不了了,所以我叫上这位朋友和我一起过来,她是我信得过的好友,不会乱说的。”费安娜先我解释道,给我吃定心丸。本来我是一个无辜入狱者,如今却要搞得鬼鬼祟祟地怕人知道。虽然学校这个环境,相对于社会的大舞台要单纯得多,但是正如龙生九子,各有所好,人性也是复杂而多变的,不得不防啊。我们学校的中国留学生是住在一栋留学生楼的,但这并不代表我们就能随时随地同德同心。海外华人,“窝里斗”,“起内讧”,“自相残杀”的事情也时有发生。就是有好事者,八卦者,无事生非。就那我隔壁的女孩子杰西来说吧,也是中国过来留学的。学校假期的时候有搬出过学生宿舍一个月,因为要到吉隆坡的一家英国学校——British Council补习英文。那里距离我们的学校太远,所以她在学校附近租了一间房子,方便上课。结果回来之后,听到的第一则消息就是整栋楼都盛传她被人包养了一个月。当然还有更不堪入耳的,说她出去做妓女了。该责怪少不经事的她在同学面前炫耀了她的LV钱包,招致了某些女生的嫉妒么?“她怎么出去住了一个月之后就舍得买3000多马的LV钱包了?一定是出去做鸡了。”大家做着看似符合逻辑的推理。这世界有些人就是这样,每天恨人有,笑人无。“她是不是得性病了?看她的脸怎么变得那么可怕。”这样歹毒的话居然也是出自同胞之口。杰西是个爱美的小女生,不过是脸上打了美容针,暂时过敏,起了很多痘痘,可是却遭此诽谤,成为学校坏女生排行榜的榜首人物。我想替她辩护,因为我知道她确实是去学英语了,我有帮她帮过一些行李到房东家,我知道她是和那个马来女房东住在同一间卧室的,可想想自己也是那黑名单上的人物,也只好保持沉默了。一向特立独行的我,错过了几次同学间的集体活动,也早就有无数绯闻了。一次假期,班上的同学一起去热浪岛旅游,喜欢我行我素的我,选择独自了回中国。我不喜欢和很多人一起旅游,大多数时候我喜欢独自出行。我可以一个人飞去兰卡威,一个人飞去吉兰丹,一个人跑去新山,一个人去泰国,一个人去新加坡,一个人走遍中国西藏和云南的其他省市,我喜欢独自旅游的惬意。正如一次我独自去普吉岛的时候,几个法国人和我打招呼,他们说没想到现在的亚洲女性也如此独立,敢于一个人出来旅游了。我笑着答说:“Why not?为什么不可以呢?”
我曾经多次独自去江南,后来写过一本书叫做“下江南的20个理由”,由于机缘不够,未得出版。我的朋友笑话我说:“我怎么10个理由都想不出来,你怎么能编出20个。”我喜欢独自到处走走,捕捉灵感。但是我不知道我这不合群的个性伤及了哪一个同学的感情,不参与这次热浪岛之行,居然让我彻底孤立了。当我从中国回来之后,发现好多同学看我的眼神异样。后来才知道,原来我回国期间的这几天居然有一则关于我行踪的大新闻,传说我和一个有钱富老头去槟城旅游了。我知道努户可以证明我的清白,因为他这几天中有打我的中国电话给我,问我一些问题。我知道费安娜也可以证明我的清白,因为她也打过我的中国电话让我先替她还钱给银行。性格马虎的费安娜当时用中国的信用卡在大马消费,时间久了忘记还款了。如今银行打电话到马来西亚找到她,告诉她再不还款就要先法院起诉她,把她吓得要死。慌乱之中的她想到了我在中国,于是联系到了我,请求我的帮助。那时的我们还谈不上是好友,只不过是一般熟识的同学,我想她也是病急乱投医才找到了我,但是我不想辜负她的信任,爽快地答应了。只是我当时正在靠近香港南丫岛的一个小岛上度假呢,那里是没有银行的,我必须坐船回到大陆才行,于是我提早结束我的旅行,搭第二天的早班船匆匆回到大陆去银行帮她还了债,替她解了围,这也是我们友谊的开端。但是我为什么要让努户和费安娜帮我证明我的清白,我干嘛要给大家一个解释。有句话说的好:是你的朋友,不需要你的解释,不是你的朋友,不听你的解释。
上次同学们一起去刁曼岛我没又去,这次去热浪岛我又缺席,既然百口莫辩,就无须再辩。随他们去说吧。我的一位朋友劝我说:“Just be yourself! 做自己!”
回国几天都能搞出那样的风波来,那么如果这栋楼的人知道我被抓到牢里几天,还不彻底沸腾了。我不愿意他们知道,不是担心很多人会幸灾乐祸,恶语中伤我,而是因为我不想给他们增加茶余饭后的谈资。费安娜是我信赖的朋友,我知道她会妥善处理好这件事的。她会为我考虑周到,就连对我的邻居女孩也只是说我是因为被审查护照而暂时被扣押了。
今天我第一次掉眼泪了,记住,是掉眼泪哦,不是哭。因为在我看来,有声无泪,叫做“嚎”;有泪无声,叫做“泣”,有声有泪,才叫做“哭”。我这充其量,算作“泣”。费安娜握住我的手安慰我,教我别怕。我不是怕,这么多天了,怕的感觉早就过去了,除了我刚踏入牢房时,看到无数紫衣女囚密密麻麻地躺在牢房的水泥地上,那一瞬间,我怕极了。即使是他们面无表情看到刚刚入狱的我们的眼神,也令我惴惴不安。但是这种恐惧没有持续多久,就消失了,因为我知道我已经进来了,就得融入这的生活。我掉泪是因为感动。因为费安娜告诉我,无论是这里的,还是中国的,也有我的其他朋友煞费苦心打听到她的电话,向她询问我的消息,他们也都十分焦急。唉,牢中无甲子。对于不知道何时能平安出去的我,时间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费安娜又对我说:“刚才我从门口的大厅进来的时候,警察询问我是干什么的?我是我来看我的同学,他们用特奇怪的眼神看了我几眼,说道:‘student? ! 学生?!’。”我对费安娜说:“现在中国留学生这个词,这这里已经基本等同于妓女了。”探视的时间结束了,巴拉让费安娜离开。费安娜临走之前问我缺什么,说下次会帮我买来,说今天来的匆忙,也没有来得及为我带些必需品过来。我告诉她不必了,因为根本带不去牢房的,每次回去都要搜身的。如果下次过来就带一次性内裤给我好了,不洗澡再不换内衣,我真的要成为“极品女人”了。其实上次莫森过来的时候,我就想跟他说,可是想了想,毕竟莫森是男孩子,我是女孩子,实在是羞于启齿,始终没有讲出口。费安娜离开了,我又形单影只了,这感觉比没有人来看过我还落寞。
我傻傻地坐着,一会儿,KTV老板的一个马仔,举着电话说有人找我,我接过电话,说道“喂?”“喂,你还好么?”电话那边传来了熟悉的声音。是马华大叔!“我能好么?我都被你送到监狱了。”我生气地说道。“我给你想了一些办法,但是很难办。你别担心,我下午过去看你。”他说完之后就挂断了电话。对这位Uncle我已经相当无语了,明知道是喝花酒的KTV还带我去,害我稀里糊涂地被送进了监狱,有口难辩。但是事情已经发生了,我去恨他也没有用,而且我也不想去恨他。我相信他也是无心之过,这场悲剧,他不是导演。
这时我注意到一个每天像我们一样被带出来的双手带着手铐的印度的女孩子坐在我的旁边,我问她:“Why they arrest you?他们为什么抓你。”女孩子低声且很不好意思地说道:“Because of fight.因为打架。哇,真想不到这个瘦弱的印度女孩居然是因为打架进来的。用骨瘦如柴来形容她,毫不过分。我笑了笑说道:“Unbelievable. You look so thin and weak. So,are you scared? 真是难以置信啊。你看起来如此瘦弱。那么,你害怕么?”印度女孩很平静地说道:“No. My brother comes here to see me every day. 不怕。我的哥哥每天都会来这里看我。”
我们正聊着,一个非常重要的时刻到来了。负责给我们录口供的笔录官到了。这是两个马来华人,据说是特意找的两个会讲中文的,方便沟通。一个是大概50来岁的短发妇女。另外一个是一个肤色比较重的,40多岁的中年男子。短发妇女对大家的态度是不冷不热的,中年男子却始终对我们黑着个脸,动辄大呼小叫,十分可怕。昨天下午大部分的女孩子已经露过口供了,只剩下包括我在内的7,8个漏网之鱼了。我们几个坐在旁边等,第一个去做笔录的是那个海南的女孩子。我在一旁,边看报纸边等候。口供是先从询问一些出生地,家庭状况等一些简单问题开始的。过来几分钟后,我听到女笔录官问她:“你说你和你的朋友一起去那个KTV玩,你的朋友叫什么名字啊?”海南女孩根本就反应不过来,支吾道:“叫……,叫……”“叫阿号,对不对?”笔录官替她回答道。海南女孩子连忙说道:“对,对。”天啊,这样也行。傻子也能看出,这是金钱的魅力所在啊。大约20几分钟之后,我听到那个女笔录官愤怒地喊道:“你这个女孩子怎么那么笨啊!没有那个本事就不要在那里编故事,说话前言不搭后语的,自相矛盾。你就按照我引导你的回答。”然后气愤地把刚才记录的那张纸撕个粉碎,重新写了一张新的。对海南女孩子说:“我把我写的读给你听一遍,时间,地点,人物,你自己记清楚了。”说完之后,给海南女孩读了一遍供词。
终于轮到我了。我刚刚走过去,女笔录官就轻蔑地对我说:“我知道,你们送过钱了,所以你们给的口供都是假的。一会儿我怎么引导你,你就怎么说。”我对她说:“我是真正的学生,真正的顾客。我不需要编,我会认真回答每一个问题,不用帮我给出答案,我会记住我所说的。”最后她有一些地方没有听清楚,我想可能是我们的普通话,有时候当地华人并不完全能理解,所以我又用英语跟她讲了一下,她很诧异,说:“你的英语发音不错啊。”我笑着答道:“我已经在这里读了一年书了。”她又说:“哦,我看了你的口供,没问题,你不会有事的。”唉,这是这几天以来,最让人欣慰的话语了。笔录也是马来语的,现在想想觉得蛮可怕的,因为马来语我懂得并不多,假设笔录有什么和我讲的不同我也不知道,这样把糊里糊涂地把名字签上去,不是死定了。
录口供的过程中,还有一段小插曲。那就是突然间下起了暴雨,这个小房间一下子有两个地方严重地漏雨。阿基赶紧示意我们找出椅子的塑料盒子,用来接雨水。看来这不是第一次了,他们早都有防备了。我终于明白,为什么在马来西亚常常有警察贪污了。条件太艰苦了。
终于录完口供了,我们每个人都松了一口气。因为如果连口供都没有录的话,重见天日的日子就更遥遥无期了。而马华大叔始终也没有如约来看我。
回到监牢里的搜身的时候,我无意看到了那个和小孩子一起被进来的印尼妇女,原来她被关进了发辫女孩他们那个牢里。换上了这身紫色的衣服,我一直都没有认出她来,今天刚刚注意到。莫森以前就曾经跟我说过:“为什么你们中国的女孩子长得都差不多?”我说:“我还觉得你们伊朗男生长得差不多呢。”结果那天他见到这么多中国女孩子穿着同样的囚服,带着相同的手铐,更要觉得我们的样子是那么惊人地相似了。我也是主要凭肤色分辨出那个印尼妇女的,因为她肤色较重。
晚饭时间到了,红水,咸鱼,米饭,经典食谱。我照旧没胃口,但是领饭的时候还是要领的,因为自己不吃,至少可以让给其他的姐妹吃。我只喝水,但是今天很倒霉,装水的袋子是漏的,我是盘坐着腿在地上,双手捧着袋子喝的,所以我的肚皮和大腿间的衣服全湿了,狼狈不堪。我站起身,指着自己湿了大片的衣服对女狱警说:“Excuse me, Miss. My clothes are all wet, so I want to change new ones. 不还意思,小姐。我的衣服全湿了,我想换一套新的。”女狱警不假思索地说了一句:“Can not. 不行。”我想如果换作是她自己的话,这套湿乎乎,黏糊糊(因为水里还含有少量糖分)的衣服穿在身上,她肯定一分钟也忍受不了。
因为还没有得到婴儿的任何消息吧,“黑头巾”今天又放声大哭了三次,忧虑之情溢于言表,她的声音宏亮,整个牢房仿佛都被她的哭声撼动了。但是大家都能理解她这个做母亲的心情,所以没有人觉得她吵闹。
今晚又有个好消息,发辫女孩被释放了。她换衣服的时候,冲我笑了一下,我也冲她笑了一下,彼此心照不宣。我们都知道今日一别,从此天各一方,再无相见之期。但是我会记住,在牢里,曾经有过一个给我编过辫子的黑人女孩子,她鼓励过我不要害怕,不要哭,在牢里我一直都谨记着。我期待有一天也许我们能在茫茫人海中重逢,或许只是如此刻一般。彼此浅笑无语。
半夜,美琪突然尿道炎发作了。肾脏很疼,后背酸痛,而且排尿困难。她请求我帮她向女狱警说明情况,希望给她提供药物。我和她一起喊:“Miss. Miss. Miss. 女士,女士,女士。”女警趴在桌子上睡着了,根本不应声。美琪接着喊道:“Miss. Miss. Miss…… 女士,女士,女士……”大概喊了十几声之后,女警终于醒了,抬起头不屑地看了美琪一眼,换了个姿势,接着睡下了。美琪只好继续摇着栏杆大喊:“Miss. Miss. Miss…… 女士,女士,女士……”女警被吵到了,不耐烦地走到牢房门口问道:“What’s matter?什么事?”我从地上上起来,对她说道:“My friend got urethritis. Her kidney pains. It is serious and urgent.我的朋友得了尿道炎。她的肾很疼,情况严重。”她的下一个问题,真的很雷人,她问我:“Why?为什么?”这个问题真的把我给难住了。就算我的英语再好,我不是个医生,我怎么知道why。我楞在那里不知道怎么回答。美琪问我:“她在讲什么?”我说:“她问你为什么疼?”美琪瞪大了眼睛说:“Why 什么 why?直接跟她要药。今天他们有帮我交给女警,我记得就在她右手边第二个抽屉。”我有对女警说道:“She needs medicine. Perhaps in the drawer of your table. Right hand side and the second one. 她需要药。好像在你桌子的抽屉里。右手边第二个。”她随便翻了一下,说道:“Don’t have.没有。”然后就接着伏在桌上子上睡觉了。可怜的美琪痛得唉哟了一夜。夜半,“黑头巾”又想起了她的孩子,大哭了两次。呻吟声混杂着哭泣声,在牢房中回荡着,迎来又一个破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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笔名:冷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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