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大型雕塑图片《绑不住的地方》,我们既惊叹又疑惑,这么大的一个雕塑,而且是赤裸的男性生殖器,出自谁的手笔呢,又是谁这么大胆而富有思想?在中国这片有着上千年封建思想的土地上,创作出这么一件不朽的艺术作品来,真是奇迹!在这挡不住的诱惑下,我们《乡约》拍摄组一行趟大河,下乡村,对这部作品的创作者进行了追踪采访。
在拍摄地我们见到了让人“触目惊心”雕塑作品,一尊硕大的男性生殖器雕塑傲立群雄,矗立在天地之间,令人不得不佩服创作者的精神追求和高远的人生境界。作者就是天津蓟县一个普通的农民雕塑家于庆成老先生。人们都亲切地称他老于。说他亲切,是因为他颇受人们的关注。关注他,也关注他那些泥捏的雕塑。这《绑不住的地方》就是他的杰出之作。而且这反映男性器官的巨大泥塑作品出现在一个偏僻的小山村,不能不说是一件新鲜事儿。谈到了“性”这个敏感的话题,上千年来曾有多少人欲言又止。
每一个人在年轻时都会有这样或那样的梦想,老于也不例外。在他最苦闷的日子里,因为家庭出身的原因,还有一些外在的原因,老于把捏泥人当作了人生的乐趣,他整天沉浸在泥土的世界里,在那个年代里,他用自己独特的眼光来发现生活中的美,那些朴实的大嫂,憨厚的王老五形象,还有那些可爱、顽皮的农村孩子,这些在农村中司空见惯的人和事,在老于的手里,就变成了一个个可爱的艺术形象。不论是去过农村还是没有去过农村的人,都能从老于的作品中感受到一种气氛,这是老于所追求的境界,从他的作品中也不难感受到这种追求。
当老于把写实转入写意的构思融入作品的时候,村民们开始并不接受老于的泥人,因为他捏的泥人,大嫂们不穿衣服,男人们太多的裸露等等。这些作品的面世,给老于带来了一个不雅的绰号“老流氓”。但是让村民们意想不到的是,在他们看来是“老流氓”的老于,却用他手中的泥巴制作出了一件非常轰动的新闻来。
就在2002年,老于把他构思了多年的一件作品雕了出来,这件作品的出现,足以让世人瞠目。这就是我们前面提到的巨型雕塑《绑不住的地方》,他捏的是男性的生殖器,作品出来以后,放在了天津玉石庄村的石趣园内,供人们参观欣赏,取名《绑不住的地方》。据说这件雕像一出来,好多村民都不好意思来看,而有些知识分子却为老于大胆的构思叫好,认为这是社会进步,是人们思想解放的标志。心里本来惴惴不安的老于听了这样的反映,高兴得像个孩子一样,谈起他的作品更是津津乐道。而更让老于想不到的是,因为这件作品的出现,国家计划生育委员会决定在玉石庄这个仅有二百来户的小山村建设一个青少年性教育基地。当越来越多的人来到玉石庄这个小山村的时候,出名的不仅仅是老于的作品,玉石庄村的石趣园也成了许多人旅游的地方,那带给村民的,不仅仅是每年上百万的收入,而是人们思想上的进步,对待新鲜事物的接受程度。
这一切的变化,是老于没有想到的,但是这一切又都是必然的,当人们不再谈“性”色变的时候,不也见证着我们社会的进步吗?
于庆成,一个捏泥人的老人。
踏入于庆成的家,最先看到的是满屋的泥人,来不及说话,那些活灵活现的泥人就让你融入了他们的世界,只有感叹的份了。老于的泥人,全都是清一色的农村人,不论是老人、孩子还是女人、男人,全部来自于农村最底层的人群。从这些泥人身上,我们可以感觉到这些人生活在怎样的一片土地上,过着怎样的一种生活。正如老于所说的,他的泥人,不是体积,而是一种气氛。
老于出生于天津蓟县,1960年随家人进城吃上了商品粮,1966年正赶上社会上号召不在城里吃闲饭的潮流,全家因此由县城迁往农村,没过上两天城市生活的于庆成,重新回到了村庄。从小就喜欢画画的于庆成在苦与累中却找到了乐趣,那就是用随手可得的泥土捏泥人。
每天早晨,于庆成早早地起床,第一个来到生产队,等待着队长分配活计,在等待的过程中,他的心思早已飞到了辽阔的田野里。每一回,队长都是第一个把活分给于庆成,接到任务,于庆成马上跑到地里,把该干的活早早地干完,就在田边捏起他的泥人来。当一个泥人捏好或者没有捏好的时候,另一项任务又会落到他的头上,他把捏好的泥人放在豆苗底下,等回来的时候再接着捏。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村子里方圆百里的土地上,经常有人会从地里挖出老于的泥人来。当人们吃惊地看着这一个个惟妙惟肖的泥人时,于庆成正躲在一边偷偷地笑呢。
于庆成,一个捏泥人的老人
痴迷于捏泥人的于庆成,在那时,招来了无数不解的目光,一个大小伙子,每天最喜欢盯着大姑娘小媳妇看,就连瘪嘴没牙的老太太也要盯上老半天,这么大的人该不会是脑子有问题吧,更有人时不时地喊他"老流氓"。他们不能理解,在捏泥人的过程中,带给于庆成的那份快乐。
不理解他的还有老父亲,在那段最艰苦的日子,只有父亲一个人的劳力养活着家里六七口人,儿子整天沉溺于捏泥人,连老父亲为他找的活计,他都没干几天就不干了。看着满屋子没有什么用的泥人,生气的父亲把它们全砸碎了。这可急坏了于庆成,从来没跟父亲顶过嘴的他这回为了这些泥人跟父亲红了脸:“这些都是艺术”。
疼爱孩子的母亲虽然不理解儿子这些泥人到底能有多大用途,但是一个最朴素的想法让她一直支持着这个不被别人理解的儿子。“捏泥人虽然没多大用,但至少孩子没有学坏”。
在母亲的支持下,父亲看着儿子捏出来的活灵活现的泥人,也不忍心砸了,而且在人多屋少的情况下,还特意为他的泥人准备了一间屋子。
有了家人的支持,贫穷与困苦对于庆成来说,算不了什么,他的泥人世界,就是他的全部,就是在最艰苦的岁月里,他的泥人也都是开怀大笑,看不到愁苦的影子,这表明他是快乐的。
1973年,天津美院到蓟县招收工农兵学员。等他知道的时候,人家早已经走了。他想起过去曾给捏出的泥人拍过一部分照片,就怀着试试看的心理把这些照片寄给了天津美院招生办。照片寄出去一个月,老于没收到任何消息,幸好后来有一个到天津交活的机会,美术学院的王兰成老师接待了他,让他先回家等一等。
于庆成回家等了一星期,天津美院的录取通知书到了,并附来一张登记表,要他立即办入学手续。大队党支部书记冷冷地说:“我们没推荐你,你凭什么上大学?”于庆成说:“学校要我,您就帮把手给盖个章,我这一辈子就有了。”
书记一听就火了:“学校要?他们没这个权力!现在是贫下中农说了算。”
一次不行,两次,两次不行,三次。说多少好话也暖不开书记的心,在那个年月推荐富农子弟上学,这可是立场问题呀!
于庆成盖不了章,又去天津找王兰成。王老师说:“你继续办,我们等着人,今年办不成,明年接着办。你什么时候办成了,什么时候来。”
第二年招生工作又开始了,于庆成被列为美术专业的第一个招生对象。就像第一年一样,他努力了几个月,这个章还是没盖上。
第三年,天津美院的一位老师亲自来蓟县给于庆成送通知,对他千叮咛万嘱咐,要他一定办成,9月10日去学院报到。但是大队书记仍然不给盖章。于庆成去县里找县办主任,找副县长,一直努力到11月,最终也没办成。他绝望了,想死,可是他死了家里怎么办?妈妈太爱他,他要死了,妈也活不成。不行,不能死。面对苍天,面对大地,面对着不容他生长发展的乌云大山,他喊出了心灵的最强音:“我要活下去!”
十几年过去了,青春在艰辛和屈辱中度过,直到于庆成落实政策被分配到文化馆工作以后,他才和盘山中学的姜秀英结为伉俪。那一年他已经三十六岁,姜秀英和他的年龄相仿,又是教高中三年级的老师。可是因为爱上了于庆成,就承担了家里的一切劳动。姜秀英从日日夜夜耳濡目染到夫唱妇随,最后竟成了于庆成的好帮手。她学会了和泥,学会了烧窑,学会了捏泥人。有一次,于庆成外出半个月,当他回家的时,看见妻子早就给他和好了一堆泥,还做了几个小泥人,其中一个作品是《老太太剥棒子》。看着这些泥人,于庆成觉得妻子是这么的好,他们的爱是这么纯真、这么甜美。他们的年龄虽然大了,可他们的爱情却恰似青春年少,充满了活力和激情。生活使他感受到:人可以衰老,爱情却可以永远年轻。
热爱生活的于庆成,更像爱惜生命一样珍爱自己创作的泥人。有的人对这种赤裸的女泥人看不惯,骂作者是“流氓”,于庆成怎么说呢?他说:“虽然是裸体,但是她们是天真无邪的。我用一颗孩子无邪的心来雕塑这几个母亲的形体。虽然所表达的没多少文化,朴实、单纯、憨厚、开朗。采用漫画式的变形体态,大乳房、大肚子、大脚片,手扬起来,肚子挺起来,头发吹起来,让人物真正地解放,敞亮痛快、酣畅淋漓。农村的妇女太苦了,地里的活,家里的活,洗衣做饭,侍奉公婆,抚育孩子,伺候丈夫,再加上传统的三从四德、三纲五常的束缚。该让她们痛快一把了!”这种被压抑后的解放,正是于庆成多年的生活感受,在这件作品上表现得淋漓尽致。
深深把扎根于生活,一刻也不脱离生活,构成了于庆成艺术之河的不竭源泉,吸取古今中外的艺术营养加以消化吸收,创造出中国老百姓喜闻乐见并带有中国特色的独一无二的艺术个性,就是于庆成艺术之河的滔滔流水。如今这河水已经从石缝、峡谷中蓬勃而出。受到世人的瞩目。这河水流到玉石庄,遇到了知音――玉石庄党支部书记韩振。这个精明强干的汉子要以文化为驱动发展旅游业带动全村人致富。慧眼识真金,看上了于庆成的泥塑艺术,由他出资在北京历史革命博物馆进行了于庆成泥塑展览,又在玉石庄建造了于庆成艺术馆。
在这有着几千年封建习俗的中国农村,有着绑不住的思维,看不完的作品,裹挟着一串娓娓道来的故事人生,在启发的同时充满回味。他,于庆成,这个花甲老人,开辟了中国历史之先河,扛起了中国农村性教育的大旗,创建了中国第一个农村“性教育博物馆”。透过石趣园,透过艺术馆,传递给我们的是一种真实、健康的人生追求和全新的人生理念,真正传播的是时代的发展和历史的进步。
泥人,于庆成,延续着他的故事人生。
本文采访线索由央视七套《乡约》栏目提供,详细内容请登陆央视国际网站CCTV-7《乡约》栏目查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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