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来纽约的游客似乎对纽约地铁有点望而却步,这座运行了100多年的地铁网确实是老态龙钟了:
绝大部分的地铁站都阴暗、潮湿、狭窄,柱子上锈迹斑驳,铁轨上常有肥大的老鼠悠然觅食,木椅上
蓬头垢面的流浪汉酣然入梦。这一切或多或少都会让人产生恐怖、烦躁和压抑的感觉。但这是一个十
分“纽约” 的地方,它向你展示了一个与其它景致截然不同的世界。
纽约人常常自豪地把这个城市称为“民族的大熔炉”。百年来的历史形成了大纽约地区不同族裔
的移民社区,而四通八达的地铁网又把它们编织在一起。当列车经过不同的地铁站,你可以准确地感
觉到你来到了什么地方:1号、2号、3号车终点是纽约上城的黑人区,所以当车行过125街时,乘客基
本上就是黑人了;有“东方列车”之称的7号地铁连接着曼哈顿和皇后区的法拉盛, 后者是一个亚裔
移民非常集中的地方,以中国人和韩国人为最多,地铁车箱里满是东方面孔,你能听到中国各地的方
言,袋子里是装得满满的青菜、鲜鱼和卤鸭……
在上下班的高峰时刻,不太顺畅的公路交通以及曼哈顿昂贵的停车费,使得地铁成了最经济、可
靠的交通工具。这个错综复杂的地铁网络基本上保证了不出站就能抵达纽约的任何地方。当暴雨或大
雪来临的时候,也只有地铁还能运行如常。
当然,纽约的地铁也有不方便的时候,尤其是周末。因为这个有百年历史的地铁系统已经比较破
败了,有许多的轨道和站点需要维修和翻建,通常一到周末或者深夜,许多条地铁就会暂时停开或者
改道,加上列车长含糊的口音,使得不少说英语的本地人都常常会感到茫然不知所措,以至错过站或
去错了地方。
纽约地铁就像一个满脸皱折的老汉,虽然衣衫褴褛四肢疲惫,但还是坐在那里用尽最后的力量唱
着那首歇斯底里的歌。它就像一位慈爱的长辈,一个可以信赖的朋友,严冬来了,他用温暖的胸膛为
人们挡风遮雪;黑夜来了,入口处绿色的圆灯就是夜的眼睛,永远在等侯着晚归的人。纽约地铁是人
们在纽约的半个家。有时候会想,也许是因为地面的挤压,而产生了地铁。因为有地铁,地面增加了
亮度。就像那些在地铁的车厢里过夜的人,车厢为他们营造了一个安全的梦——那些在都市的重压下
不愿苏醒的人。
有一部电视记录片《寻找蛰伏地下的人们》(In Search of the Mole People)在2000年获得了
电视泰利奖(Telly Awards)。摄制组进入了纽约地下隧道,记录下生活在那里的人们。令人震惊的是,
居然有几千人在那里过着爬虫一样的生活。他们无法忍受地面上由于激烈竞争所带来的生活压力,相
对而言,在黑暗中与老鼠为伍要容易得多。和其他社会一样,这些蛰伏地下的人们也有自己的社会、
自己的行为规范和道德准则。他们把偷盗看得比谋杀更严重,因为他们所拥无几,这些对他们来说都
是无价的。
在地铁里面,你可以听到优雅的小提琴协奏曲,也可以听到如泣如诉的二胡曲;你可以看到南美
洲热情奔放的桑巴舞,也可以看到黑人小伙的霹雳舞。在这里,音乐被赋予了比在音乐厅里更多的意
义。就演出水平来说,他们中很多人并不能称之为音乐家,但这样的演出却是他们的职业,不少人以
此为生。这是一种生活,是一个个旋律后面活生生的故事。
James是纽约朱利亚音乐学院毕业的,常和一些著名的交响乐团合作演出,在林肯中心和卡内基
音乐厅也举办过独奏音乐会,但他常常还会来地铁里演奏,而且只在34街那一站。每次见到他,我总
要跟他打个招呼,聊上几句。他的演奏非常放松,风格热情洒脱,仿佛音乐是从他身上流淌出来的。
他拉琴的时候会不断地和观众说着话,还不时地报告着这是几号车进站了。
地铁呼啸着来来往往,常常会使莫扎特、柴可夫斯基、舒伯特们都黯哑失色。但惟有帕格尼尼的
第一小提琴协奏曲像一簇簇跳动的火苗,昂扬、不息、不止。James说:“这首曲子就像是为纽约而
作的。”
文·图/周密
文章提供:
《时尚旅游》2003年1月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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