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与被子之间,有些时候,不只是温暖与被温暖的关系。
隔壁死了人,白天经过时,无意间透过窗户,瞥见屋内安静躺着的死者,除了脑袋,整个身子被被子盖着。死了的人,在渐渐死去的过程中,渐渐地消散了他的体温。
而温暖的感觉是互动的。
死了的人细胞与神经不再活动,温暖作为一种感觉,死人已没有资格去感觉了。
死了的人已经不能称之为人,在没有彻底灰飞烟灭之前,我们姑且还可称之为物品(请原谅我对死者的不恭敬,因为那是事实;事实的东西不能实事求是地讲出来,我认为是对事实的不恭敬,那才是不可原谅的),那么,它就和我们日常接触的床啊、椅子啊等等,是一样的。把被子铺在床上,再久,也是冰冷的。
被子在没有传热体的接触下,也是不可能温暖的。
幸好我还是人,虽然被子冰冷,但我把它当作情人,用足够的耐心去温暖它。然后,被它温暖着。
然后,就享受这温暖之间的甜蜜,关上灯,闭上眼睛,等待入眠。
这时,夜猫出现了。
夜猫的出现,不是以形状。在一个漆黑的空间里,所有的具像都潜藏进脑子里,成为抽象的概念,而只有声音还是可感的。夜猫的叫声诡秘无常,像一条曲线,起先在波谷,很轻,似乎还很遥远;然后在波峰,很响,似乎就在耳边。
被子一下子冰凉起来,就像情人就要离开身边,我紧紧抓着它,拼命往里钻。夜猫的声音突然消失,足有三十秒,整个世界处在一片死的静寂中。然后,世界又活过来了,却比死更恐怖,到处都是一种声音。
我想,还是让我死了吧。于是,把情人推到一边,打开灯。
我看见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