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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 : 驱魔人(转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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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发表于: 2007-04-12   

驱魔人(转贴)


圣诞特篇幽灵的礼物
在大学时代,有人曾经问过小夏,她想要什么样的爱情?
  她说:她要一个男人非常非常爱她,但是永远永远也不要让她知道!在她看来,能被一个男人深深地、默默地爱着,而她却一直被蒙在鼓里,这种孤独的、无望的、不求任何回报的爱情让她心酸又心醉!

  还有人问她,什么样的爱情最美?

  她说:这世界上唯有暗恋最是美丽。想想啊,你爱着一个人,那么爱那么爱,为他的呼吸而呼吸,为他的举动而举动。当他对你笑时,你会心跳;当他漠视你时,你会伤心;而他呢?什么也不知道,你对他的爱只是个秘密,这不是很浪漫吗?

  最后她得到了这样的鉴定:你爱的是‘暗恋与被暗恋’的感觉,这种不食人间烟火的爱情还是干脆到月亮上去找吧!

  当年,这只是一个同学间的小玩笑,是他们在仲夏之夜,对着一弯明月映照下的湖水时所表达的纯真而无知的梦想。小夏从没有想过,这所谓的‘梦想’有一天会真的实现了,至少在暗恋这件事上是如此。

  这教会她一件事:千万不要在月亮下乱许愿,因为它真的可能会实现!

  可是今天的月亮也很美,她是不是要重新许下一个愿望,来破解自己和阮瞻之间的魔咒呢?

  她站在‘夜归人’酒吧的门口犹豫着。

  酒吧里,还在上演着她每天都会看到的戏剧性场面――很多的女人,或者漂亮、或者优雅、或者学识丰富、或者活泼可爱,但无论是什么样女人,都围在吧台的旁边,看着那个表面上温文尔雅、实则冷漠疏离的夜店老板,那个穿着简单的、却又比夜晚还有幽暗的黑色衣服、挂着那种亲切得恨不得让人融化,又遥远得让人无法靠近的微笑的阮瞻颠倒众生!

  可那是她的阮瞻,她一直放在心里的、一直努力温暖着的、一起同生共死过许多次的男人!

  平时这个时候,酒吧的人会很多,何况今天还是平安夜,这里更是人满为患,只有她在门外忍耐着严寒,偷偷向里面张望!而当阮瞻敏锐地感觉到什么,幽深如海的黑眼睛向门边扫来时,她却又急忙躲在门口那棵应景用的圣诞树后面,尽力平抚自己那颗几乎从喉咙中跳出的心,握紧手中的礼物!

  在共同经历的事情中,她不知不觉地爱上了他。但她知道,他原本是个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男人,不想让任何人靠近。她怕她的爱会让他远离,那么她就会连最基本的友情也失去!所以她虽然用生命爱着他,却不能让他知道。

  有的男人,如果你逼得太急,他就会跑掉!

  而如今,她当年认为是最唯美的感情,却正以最残忍的方式折磨她,好像把她放在一个磨盘中,细细的碾着,当她的心、她的一切都成了粉末,还是凝聚不成一个爱字!

  她多么想对他说,同时也听他表达啊!她曾经渴望着暗恋与被暗恋,可她现在却发现,她根本不需要那么虚无飘渺的爱情,她要的是说出她的心声,并且也感觉到他温柔的回应!

  再看看手中可笑的小花纸包,她还是没敢走进店里送给他!

  在门外,她看得清楚,送他的礼物堆积成山,什么样的灵巧心意都有,反衬得她这件亲手织的围巾老土又幼稚,包装简单又笨拙,这让她自卑得几乎撞墙。

  还是走吧!没必要在万花丛中做那株最不显眼的小草,反正他也不会特别注意到,反正这个夜晚对她也并没有特殊的意义。

  圣诞节嘛,外国人的节日,大多数中国人又不信教,凑个热闹好玩罢了!她还要和他共事,有的是机会去慢慢接近他的灵魂,融化他的心。在这一点上,她比那许多女人都有优势,而且她虽然不知道他否也爱她,但至少他对她是有好感的,多少次了,都是他在最危急的关头救她,还有他那不经意间流露的温柔,证明着她在他心中的与众不同。

  不要在三心二意了,应该彻底执行她那个‘农村包围城市’的追爱计划!慢慢来,一定可以成功地捕获他的心。即使不行,她还可以呆在他的身边,胜于冒昧行事,到最后连朋友都没的做!

  小夏想到这里,决定立即离开,不在这个喧嚣之夜增添她这没有分量的祝福。可是为什么这么不甘心,为什么这么舍不得,为什么心像被无形的手牵拉着一样,就是离不开他?!

  她站了好一会儿,望着雪后晴朗的夜空,心里突然有了一个想法――雪下了一整天了,积雪足够厚,也就是足够堆起一个雪人!

  说做就做!

  小夏跑到酒吧的后巷去堆雪人,一做之下才发现,要堆个好看的雪人并不容易,也不知过了多久,直到她忙碌得满头大汗时,一个歪歪斜斜的雪人才出现在酒吧的后门边上。

  说是雪人,实际上只是一大一小两个圆球堆砌在一起。而且由于小夏的技术实在太差,雪人的高度才只到她的腰,又没有东西做为雪人的五官,所以雪人的样子特别丑陋。

  “对不起,不能让你漂亮一点。”她对着雪人说,“可是你现在是他的替身,在我心里,你是这世界上最帅的雪人!”

  小夏拍拍雪人的头,把包着礼物的小花纸包打开,拿出那条她亲手织的围巾。

  “我的手艺很差,可是我每织一针就会想他一次,所以――”小夏边说边把围巾围在雪人的脖子上,“这就好像我对他说了无数次――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

  她弯下身吻了一下雪人嘴唇的地方,虽然微笑着,眼泪却忍不住涌出了眼框,“如果他能知道就好了。”

  凝视了雪人一会儿,小夏终于转身离去,并不知道阮瞻悄悄从后门走了出来,把那条围巾小心翼翼地放入自己的怀中。

  之后,他虚空画符,默念了几句咒语,向雪人一指,“现身!”他轻轻地道,“你说过要报答我救你一次的恩情,现在可以吗?”

  被他拘来的魂魄附身在雪人上,使这个雪人能够活动了。

  他向前挪动了两步,适应着新的躯体,“是的,我要报答你免于我被打得灰飞烟灭,无论何时何地都可以。”

  阮瞻见他这样说,就弯下身去捧起一团雪在手里揉捏着,然后咬破中指,滴了一滴血在雪上。

  立刻,一颗鲜红的心出现在他的手里。

  “把这个拿给小夏,这是我给她的礼物。”他说。

  “小夏?岳小夏?你一直想着的那个人吗?”魂魄问着,从雪堆中伸出一只白手,但是没有敢接那颗血红的雪心。

  “不会烫到你的。”阮瞻把雪心放入那只白手,看着它又缩回到雪人的腹中。

  “我去哪里找她?”

  “跟着这颗心走,它会带你找到她!”

  有了魂魄的雪人不说话了,转身挪动起来,好像一辆推动着的雪车一样,在这行人稀少的平安夜滑行着,随着腹中那颗跳动着的雪心的指引,一直来到小夏的家门口,敲响了门。

  门开了。

  小夏出现在门口,眼睛里还有着隐藏不住的泪意。

  她茫然地看了一下门外,并没有发现什么,但一低头看到的情景却骇得她差点跳起来!

  雪人!那个她堆的雪人!丑陋、矮小、连五官也没有,但又饱含着真挚爱意的雪人!

  它竟然追到她的家里来了!难道又出了什么灵异现象吗?她和阮瞻一直办理着各种各样的灵异案件,难道这让她变得和他一样可以通灵了?难道雪人变成了幽灵吗?

  她感觉到雪人并没有恶意,可是还是吓得没有开口。

  “岳小夏?”雪人突然问。

  “是。”小夏本能的回答。

  “阮瞻让我给你这个。”雪人边说边从腹侧伸出一只白手,手上托着一颗血红的雪心,“这是圣诞礼物,他的心。”

  “他的心?”

  “是啊。”雪人‘笑’了一下,“也许他觉得你才能温暖他、融化他!接着吧。”

  小夏恍惚地伸出手,一瞬间,她感觉到那沁人心脾的凉意直接在她的身体里荡漾开,让她一下就体会到阮瞻的心意。

  竟然,他也是爱她的!

  她低头看着雪心,眼泪终于滴落。而当她的热泪落在雪心上的一刹那,雪心突然融化成一捧红色的水,迅速渗入到她的手心里。

  抬头,幽灵已经不见了。

  可她已经明白了,阮瞻让幽灵带给他的礼物是他的心,从此后,他们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彼此互相拥有!

  圣诞快乐!

  无论是什么人的节日,节日总是快乐的,总是可以带给人礼物与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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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发  发表于: 2007-04-12   
第一篇 你是谁 第一章 鬼压床和鬼上身
一双手慢慢地爬上了小夏的脖子。

  那双手有如枯死的树干那样纠结干裂,但又异常沉重坚硬,带着地狱里来的阴森冰寒,执意要把小夏拉倒在沙发上。

  她看不见那双手的主人,但感觉到手是褐色的,带一点隐约的红丝,就像抓出的血痕。

  窗外,不知是有踩高跷的路过还是正进行中国古典式婚礼,鼓乐喧天热闹非凡。只有她的周围是静的,静得仿佛听得到自己的心跳声,仿佛全世界都不知道自己的挣扎。

  事务所是在写字楼的十九层。

  就是说在这个高度根本听不见除了风声以外的任何声音,而且从她的位置也完全看不到窗外。即使看得到也听得到,这么繁忙的交通要道上也不会有这种队伍经过的。所以,虽然还深陷在梦魇中,她也清醒的明白自己又遭遇鬼压床了。

  她知道只要坐起来就会好了,但那双手却越缠越紧,才一起身就又被拉倒。她清楚地‘看’到自己在沙发上象不倒翁一样东倒西歪,这戏弄激起了她软弱心底的那一丝倔强,于是她更激烈的反抗。

  可是没有用!枯手已经掐住了她的脖子,并不停地抓紧抓紧抓紧,直到她要喘不过气了。

  忽然间,她莫名其妙地大叫了一声‘南无地藏王菩萨’!

  那双手象是被热火烫到一样缩了回去,带着尖锐的呻吟。这让小夏缓了一口气,可是还没有等她起身,并没有彻底离开的树手报复似的又伸了过来,虽然迟疑但又坚定,很痛苦但又一定要把她带到黑暗中去。小夏吓了一跳,连忙又大声念了几句,才奋力挣脱。

  时钟指向十二点四十五分。

  在这正午的时光,长空律师事务所的女律师岳小夏却从鬼压床的假寐中醒来。周围没有任何激烈打斗的迹象,她只是趴在办公桌上,而且此次张着嘴午睡的经历还让她丢人地流了口水在卷宗上。

  适时出现的敲门声让她更清醒了一点,而随后出现的人就更让她放松。是小王,事务所的实习律师。她下午要去会见新接手的案子的当事人,因为她是女律师,不能单独会见刑事案件的犯罪嫌疑人,必须有男性律师陪同,所以小王会陪她去。

  到看守所的路比较远,要早点走以节省下午的时间。

  当午后的阳光照耀在她身上,让她觉得刚才的恐怖梦魇好像发生在遥远的上个世纪。

  岳小夏从法学院毕业后游荡了几年,才在万般无奈下参加国家司法考试,通过后做了一名职业律师。别人很羡慕她的好工作,但真是各人有苦各人知,只有她自己才明白她根本不适合这一行。她的个性马虎、心肠软、冲动且感情用事,一点也不具备精明干练、雷厉风行、公事公办的气质。所以,她的劣势毫不客气地反应在她的业绩上,自从度过实习阶段开始执业以来,她就一直是这家本市最大的律师事务所胜率最小的律师。要不是因为主任律师是她大学时代的老师,或许她早就被扫地出门了。她知道同事背后说她是靠裙带关系才留在这里浪费社会资源的,但她只能忍忍忍。

  本来对于这种血腥的刑事案件,事务所一般是不会派女律师接手的,而且她还从没有赢过刑事案。可是,这个案子的犯罪嫌疑人没有聘请律师,而且有可能被判处死刑,所以根据法律援助原则,法院指定长空律师事务所履行这一义务,而这种没有经济效益的案子当然要由她这样的后进分子来做。

  案子很简单,事实清楚证据确凿,关键在于犯罪嫌疑人当时的心理状态。不过,这案子也很残忍血腥,让她不自禁的毛骨悚然。

  犯罪嫌疑人叫李景明,四十二岁,市重点学校第三中学的数学老师,与老婆、儿子、离异的小姨、岳父母共同居住。这一家人是教师之家,除了还在上高中的十五岁的儿子,每一个人都从事教师职业,李景明夫妇更是在同一间学校教书。

  据周围的同事、朋友及邻居反应,李景明平日寡言少语、温和谨慎、与事无争,相较他老婆一家的强势是有名的老好人兼妻管严。但在案发前一个多月,李景明突然像变了一个人一样,屡次与家人在各种场合发生激烈争执,甚至有剧烈的肢体冲突,与平时的个性大异,好像被鬼附身。

  案发当晚的午夜,李景明又与其妻发生冲突,之后他用早就准备好的古巴式砍刀将其妻及惊醒后劝阻的妻妹、岳父母残忍杀死,他的亲生儿子被严重砍伤后被迫从六楼窗口跳出逃生,目前仍处在深度昏迷之中,有可能成为植物人。

  案发现场极其血腥,惨不忍睹。

  警方赶到时,听到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狂笑,而事发现场血流成河,客厅里几乎没有下脚的地方,四具尸体并排‘坐’在沙发上。其中一具尸体的腿上放着一颗头,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另一具尸体的头却耷拉在胸前,由于被砍得只剩下一点皮肤相连,所以歪斜着诡异的角度;第三具尸体的头干脆滚到门边,几乎把冲进门的警察拌倒,而李景明本人就坐在另一个沙发上,抱着他老婆的头喃喃自语‘是――不是――是――不是’。

  他似乎没有注意到有人闯入,完全旁若无人,所以警方没有费力就制服了他。之后他开始拼命挣扎,大叫:“不是!根本不是!有鬼――有鬼!”凄厉的哀号让整个小区的人都脊背发凉。

  审讯时他拒绝谈论任何相关问题并几次试图自杀,获救后开始沉默面对整个事件。对他精神问题的怀疑,也在他平静理性的面对相关专家的鉴定后排除,所以目前等待他的只有审判。

  据说,去过现场的菜鸟警员中有的当场昏倒,有的许久精神紧张,甚至连那些很见过些事面老警员也无法保持冷静。而且直到现在,李景明一家的邻居在天色黑了以后都还不敢出门,可以想见当时的恐怖情形。对此,小夏不认为难以理解。她见过几张现场的照片,仅仅是几张照片,仅仅是粗略地浏览就让她感觉一股寒意直入骨髓,不想再与这件事有任何关联。

  但是尽管那么想远离,尽管她怕得要死,她还是要装出一付冷静精明的样子,强迫自己硬着头皮来到看守所,来见这个恐怖事件的当事人、制造者。

  今天她终于明白为什么有人说律师是――和魔鬼打交道的人。

  “李先生,我叫岳小夏,是法庭指定给的你辩护律师。”小夏故作镇定地自我介绍,但仍然没胆子直视对方的眼睛。

  而李景明的双眼则直盯着地面,一言不发。

  “作为你的辩护律师,我的职责是维护你的合法权益,所以我会尽力帮助你。”小夏边继续说着,边观察情况。见小王就坐在她左手边,她和李景明之间隔着一张坚固的桌子,一名警员站在不远的右方,这都让她安心了一点。但她随即发现,她就像个初出茅庐的小菜鸟一样按惯例说着开场白,讲解着犯罪嫌疑人应有的权利和义务,可却有如对牛弹琴,对方根本没有任何反应,只突显出她的紧张。

  这怎么可以!

  好歹她也是个可以单独执业的律师,虽然业务能力差,胜诉率低,但也不能在还处于实习期的小学弟面前露怯!而且这还只是初次会见,按理说她该倾听、理解,同时建立起与当事人之间的彼此信任感,所以怎么能慌乱无措?!不怕,不怕!有警察在,强势一点。小夏这样想着,强迫自己壮起可耻的老鼠胆,期望找到可以交流的渠道。

  这是她第一次仔细观察她的当事人。

  他很瘦小,应该算是皮包骨头。也许是天生的,也许是关押后不常见日光所致,他的皮肤苍白得不正常,隐隐泛着淡淡的青色,让人几乎可以感觉到血管在皮肤下的蠕动。他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外表虽然表现得安静无害,但在小夏看来却透露着阴森的气息。就像他深埋在大木椅中的身体,连影子也蜷缩在阴影里,好像在窥伺什么。如果不是有人陪同,小夏几乎怀疑她对着的不是一个活人,而是电影《恐怖蜡像馆》中的一个蜡像。

  “那么,你可以说说当天的情况吗?”小夏咽了咽口水,不得已采用狭义问法直入主题,否则她知道她将自说自话到天黑。

  李景明的眼珠终于动了动。接着,他的脖子也转过来,从专心凝视地面变为紧盯着小夏。但他的反应并没有让小夏的感觉好些,相反让她的寒毛都竖了起来。

  没有人注意到吗?他的脖颈扭转的角度奇异,他的眼神清醒但充满意味,这个人浑身上下都不正常,怎么能被认为具有刑事责任能力而被审察起诉?

  “我没有杀人。”李景明突然毫无征兆地开口说话,仿佛声音是来自遥远的地方。“我没有杀人。”他轻声细语地重复,“有个鬼,他变成了我一家人的模样。他引诱我。是他杀了人。是他!不是我!我没有杀人!”

  说到后来,李景明突然站了起来,伸手抓住小夏的手腕。

  “我没有杀人!是他!是他!是那个恶鬼!帮我!帮我!”

  一瞬间,所有的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然后,在场的和随后冲进来的警察就上前压制已经失控的李景明。而他在被制服以前则还对着被挤到墙角已经吓坏了的小夏大喊,“有一个恶鬼!相信我,他杀了人!是他!有一个恶鬼――”

  他声嘶力竭的喊声消失后,小王白着脸自言自语:“老天,这就是鬼上身吧!”

  不管是不是鬼上身,也不管是不是会被同事们嘲笑或者被恨铁不成钢潘主任责备,她真的不想继续接手这个案子了。她要退出。

  小夏低头看看自己的双手手腕,她知道不久后那上面就会出现乌青。她相信那一定是鬼爪印,因为她刚才真切的感觉李景明身上传递过来的那一丝令人心惊肉跳的压迫感。

  这件事情也许并不像想象的那么简单,并不是只有普通的恐怖而已。

  因此,她要退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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板凳  发表于: 2007-04-12   
第二章 心理医生
做任何事都要当机立断,否则机会一闪即逝,你就再也无法达到目的。
  现在小夏深刻地体会了这一真理。

  她应该昨天一回到事务所里就和主任提出换人接手这件案子的事,可是她没有。结果今天一早,当她得知主任因急事出差去了,她就知道她不得不继续勉强下去。在这个地方,没人敢在主任没有点头的情况下自行安排任务,也没人敢在他公干的时候电话打扰他。

  除非她辞职!但是她将再也找不到好工作,而且她也不能这么报答潘主任的知遇之恩。

  她心里堵着解不开的情绪,昨夜又噩梦连连,不知道怎么办好。以前每当这个时候,她都会去找她的免费心理医生排解排解。所以,她利用午休时间直接敲开他办公室的门。

  万里,三十一岁的男人,十四楼心理诊所的医生,高大精明的外表,却有一双鹿一样善意清澈的眼睛,能让人不由自主地产生信赖。而因为她帮他打赢了他的离婚官司,因为他们在同一栋大厦工作,,更因为他身上温暖安全的气息,他们成了朋友。

  “又鬼压床?”看到她眼神的散乱,他问。

  “心理医生有时很讨厌,早知道以前什么也不和你说,你就不能装得什么也不知道吗?”

  “看来我说对了,是鬼压床。”万里故意逗她,“可是现在是休息时间,而且我又不是你的心理医生。”

  “你的脸上写着你是我的朋友,兼职‘免费’心理医生。”

  “哦?还写着什么?”

  “写着岳小夏可以为所欲为。”

  “既然这样――行啊!我请你吃午饭,楼下街拐角开了一间拉面店,又便宜又地道。走吧!”

  他了解她,事实上他的工作就是了解别人的心理。而对于小夏,他在了解之外多了一层朋友间的喜爱。他知道她在人声鼎沸的地方容易放松,会很大程度上恢复她活泼的本性,有助于她的心理调节。最近她的压力太大了,特别是接手了那件轰动全市的血案之后。他很想帮她。

  “你说我该怎么办?最近我睡眠严重不足,都长皱纹了。”他们在嘈杂的拉面馆找了个角落坐下,一边吃一边聊。

  “不用太担心,据统计百分之四十左右的人都有睡眠障碍,俗语里的‘鬼压床’只是其中一种。”万里安慰小夏。其实他对她的状况有些非理性的怀疑,但在未证实前他不想吓坏她。

  “那是不是要检查一下心脏?”小夏被拉面辣得眼泪直流。

  “据科学的解释,鬼压床现象是由于睡姿不良导致的血液循环问题。而定期检查身体是好的习惯,不过――你不是又麻烦他老人家了吧?”

  “是啊。”小夏点点头,“我并不是有意的,只是每当危急关头我就会冲口而出那句佛号。”

  “所以我早说了,你的胆子很小,八字又轻,容易撞到邪秽,可是你被逼急了后很有些刚勇之气,又和地藏王菩萨有缘,总会逢凶化吉遇难呈祥。”万里轻松地笑,不想传达给小夏任何不好的心理暗示。其实他很担心,依以往的经验,小夏频繁出现鬼压床等噩梦现象后就会有点危险的事发生,她自己虽然浑然不觉,但每次都好像是有什么最终替她化解了一样。但这次的情况会和以往一样平安解决吗?这和那个案子有什么关联吗?

  “看你说的什么话?你可是社会主义的医务工作者,不是卜神问卦的风水先生。同志,注意立场!”

  “世界上最伟大的科学家中有百分之八十几相信上帝的存在,可见科学探索和精神信仰毫不相干。我本人喜欢逻辑性的东西,不过对非理性的现象也不排斥。”

  “演讲得真好,可是你真的相信有鬼吗?”小夏坦然地问,不担心嘈杂的人群中有人会注意到这个角落。

  “鬼?这和你那个案子有关?”万里皱皱眉,“还是你乱猜?”

  小夏迟疑了一下。

  “我不该透露案情给不相干的人,可是你是我的心理医生,应该没有关系。”她为自己找到借口,然后把昨天的事和自己的感觉原原本本地告诉了万里。

  “既然你那么不喜欢接手这个案子,何必勉强自己。这样对你和你的当事人都不公平,为什么不找其它人做?”万里建议。他相信小夏说的话,但他也知道她相当敏感,所以不能排除她不准确的评断,所以最好的方法是找个神经坚强的人来办理这件充满血腥的案子。他相信这不会很难,毕竟这件案子太轰动了,虽然没有经济效益,但声名效益很大。事实上,他曾无意间听到长空律师事务所其它的人谈论这件案子。那些人认为,办这件案子根本不是坏事,因为无论输赢都会有很高的曝光率,主任把这件案子给小夏去做实在是太偏心这个‘低能’的拖油瓶了。

  “我今早就想和主任说这件事的,可是他竟然临时出差。我真是倒霉透了!而且这样张口很难,觉得很辜负潘老师,难道我不知道他要悉心栽培我吗?我还这么不识抬举!”小夏很没有形象地捧着碗喝汤,“我就是心里矛盾才和你谈谈的,否则我现在就是和主任说过了,我也会觉得自己又做错了――选择本身就是让人后悔的。”

  “总觉得自己选另一个可能会更好是普遍的心理现象,你不用自责。”

  “那么我该怎么办?坚持下去还是趁早放弃?”

  “这不是放弃和坚持的问题,是你自己想不想继续做下去。如果勉强自己会做得更糟。你们主任又不是不回来了――”万里完全以朋友的立场说。

  “可是就快开庭了呀!”小夏说,“其实我是倾向放弃的。很没出息是吧?可是我真的很怕下一次会见。而我又不能什么都不做,这是对李景明的不负责和对主任的没良心。”

  万里安慰地拍拍小夏的手。“为什么还要会见?”

  “因为那天他实际上什么也没说,这叫我怎么辩护?我必须听听他对那件事的描述,还想知道他到底希望得到什么样的法律救济!其实――我认为在进入诉讼程序后应当申请重新鉴定他的精神问题。”

  “我在报纸上看过相关报道,据说他被认为有心理问题,但并没达到精神病症的程度。也许他昨天的表现只是伪装,想让你救他,让他逃避处罚?”

  小夏毫不犹豫地摇头。

  昨天她的感觉太深刻了,排除了一切伪装的可能。她挽起盖住手腕的袖子,露出白晰手腕上触目的青肿,“看,昨天他抓的。以他的体力,除非有邪劲,否则我会伤得那么厉害?再说,只要他还是人,正常的人,他怎么能那么残忍?而且还是对自己的家人?”

  “人心是世界上最最复杂难懂的东西。” 万里抚抚小夏手腕上的伤痕,心里觉得他们主任对小夏的锻炼方法有点像杀鸡取卵。“心要是生病了,比什么都麻烦。”

  “那以你专家的眼光来看,他伪装或者真的有精神病的概率有多大?”

  “我只是心理医生!只能解决一般的精神疾病。可是从医学上讲,精神疾病不等于精神病。我们平时所说的‘精神病’是指‘重性精神病’,是精神分裂或者偏执狂之类的‘严重’的精神疾病。司法精神病学鉴定是一种专门的学问,临床上的表现特别复杂,你以为是个人就行?”

  “我当然知道不是谁都行的,我只是想知道怎样才能证明他有没有病!”

  “这是很复杂很困难的事。比如会通过交谈,对他的意志行为、认知活动、情感活动、乃至身体机能进行观察,弄清他有无病史或者家庭遗传,对他书写的文字,在押期间的各种表现等进行综合的评判,最后才能得出相对正确的结论。还有一种医学上称为‘意向控制障碍’的情况,就是他有辩认能力,但是控制行为丧失,也就是重性躁狂症和精神分裂症中的‘冲动行为’。这种情况下,就更要特别慎重,一定要符合相关的医学标准。”

  “是吗?那我可要仔细研究一下。”

  “喂,你不是要退出吗?”不得已提醒这个健忘的人。

  “是要退出。不过,在主任回来前我不能什么也不做,至少我要给接手的人打一个好底子。”

  “想不到你还真善良。”

  “这不是善良与否的问题。我还要在‘长空’混饭吃呢,哪能不夹着尾巴做人。” 小夏回了一句嘴,但马上又去思考那个案子,“他除了在被关押初期有过过激行为,但随后几乎是默许了自己的罪行。他是受过高等教育的人,不会不知道后果,但他没有过任何辩解。可为什么昨天突然变得那么激动呢?还喊着要我帮他?这解释不通!除非是他真的有病,或者真的――有鬼。”

  小夏说出最后一个字的时候,不自觉地打了一个寒战。万里看出她的异样,伸手拍了一下她的额头,让她从回忆中走出来。

  她太容易接受心理暗示了,这是她心理上最大的弱点。

  她还在怀疑鬼神之说,可是他自己有过与众不同的经历,知道这世上无奇不有,存在着科学无法解释的唯心事物,所以为了保护她,他一定要想个办法。他知道这事情不是他能解决的,但是他可以找人解决。犹豫了良久,他终于下定决心。

  只有那个人能帮小夏了!

  虽然有点对不起多年的交情,可他不能放任小夏在这漩涡里越陷越深而不管。他低头在一张纸上写下他决定求助的人,然后递给小夏。

  “这是什么?阮瞻――夜归人酒吧――地址――”小夏疑惑的抬起头,“万里,你是什么意思?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想给我介绍男朋友!他比你怎样?比你差的我可不要。”

  “朋友一场,他这种不好对付的家伙我怎么会介绍来害你,只要你小心别迷上他就行了。”

  “切!”

  “别忙着鼻孔出气!”

  “那你把他介绍给我干什么?难道他有法律纠纷让我帮忙?先说好,咨询类的问题我可以帮忙,但要打官司麻烦他和所里联系。你知道,我们的律师纪律规定是不允许私下接案子的。”

  “你不能听我把话说完吗?”万里对小夏急躁的脾气感到好笑,但这也是他喜欢她这个人的原因之一。她和这幢高级大厦里的所谓精英白领相当不同,有浓厚的‘人’味。

  “他没有麻烦。这间酒吧是他开的,我把他介绍给你,是想让你去找他。”

  “就是说他帅得特别不同寻常?”

  “就是说他能通灵!”

  “通灵?”小夏没预料到他会说出这个,“真的假的?或者我听错了?你没开玩笑?”

  “你没听错,我也没开玩笑。”万里阻止小夏要摸他额头的举动,“我也没有发烧。小心!你的丝巾掉在汤碗里了。”

  “那你为什么突然说这个,你不是最讨厌那些江湖术士吗?以前和你看个这种类型的电影,或是在庙门口看个相算个命什么的,不也被你嘲笑吗?”

  “我嘲笑是因为我知道真正的阴阳师是什么样的。”

  “真的?”

  “真的真的!”

  “不骗人?”

  “我以我前妻的名义――好吧好吧,我以我的学术名誉担保。”

  “那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

  “他那个人特别怕麻烦,我怕你缠着人家算命卜卦什么的。还有――”万里换了一付认真的神情,“他的能力是个秘密,要不是这件案子真的很诡异,你又是我的朋友,我是不会透露他这个人的。如果真的有鬼,找他帮忙,虽然他不一定会帮――小夏,我可以信任你吗?”

  “完全可以。”小夏保证。

  阮瞻?奇怪的名子!通灵?奇怪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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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板  发表于: 2007-04-12   
第三章 能通灵的帅哥老板
小夏当天晚上找到了‘夜归人’酒吧。
  其实她对万里的话有点半信半疑,倒不是不相信传说类的东西,而是――通灵这种事,总是听说很多,但从来没有‘眼见为实’过。

  不过她也确实有点好奇,而且每当她一个人的时候,脑海里总是闪过案子的片断,无论如何也甩不脱,就像是她的心魔。如果万里的话是真的,她也希望有人可以帮她卸掉这枷锁。

  一路上她都在猜测这个叫阮瞻的男人是个什么样子。之前万里什么也没和她说,弄得神神秘秘的,所以她来到酒吧门口也没敢直接进去,象个小贼一样从门口往里窥伺。

  酒吧在一栋大厦的底商,两层,不过大概只有一楼用来做店面。里面并不太大,但是简单有格调,摆设布置有点奇怪的感觉。在这客流量最大的时候,这里说不上人满为患但也是高朋满座,而且大部分都是女客,各种年龄阶段都有。吧台处几乎坐满,一个瘦高结实的男人背对着门在吧台里有条不紊地忙碌着。

  小夏看不见他的脸,但是可以感觉到他是这间酒吧的光源,而吧台旁没有男伴的女人都是向日葵。除此之外,酒吧里还有两个年青的男招待在招呼客人。小夏可以看到他们。没的说,帅哥。

  这不是一间隐蔽的鸭店吧!小夏心里肮脏地想着,犹豫着是否进去。

  “你到底是进还是不进?”身后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由于最近小夏总是处于惊吓状态,所以这突如其来的声音骇得她急转过身。

  面前是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精致优雅,脸上仿佛明摆着三个字――女强人。

  “很抱歉吓到你,可是你挡住门口了,小妹妹。”

  “对不起。”小夏道歉。她知道自己的娃娃脸总是让人误会年纪,面前的女人大概以为自己是个一脑袋爱情幻想的大学生在偷窥帅哥吧。

  “第一次来?既然来了就一起进去吧。”女人招呼小夏,“朋友介绍的吗?”

  “是――吧。”小夏含糊地回答,跟在女人身后走进了酒吧。

  此时刚巧老板转过身来,他看见了来客,生面孔让他略愣了一下,随即微笑着点头致意。

  “HI,阿瞻。”女人熟络地打招呼,显然是这里的常客。她看见吧台已经没有位子,就随便找了个座位坐下来,小夏机械的跟着,浑身上下却在观察那个叫阮瞻的男人。

  阮瞻感觉到一道目光的注视。

  被女人盯着,他已经习惯了。可是这个新客人的目光却充满着好奇和一丝不信任,这倒是很特别。她进来时的状态让他有一点吃惊,但愿他看错了。

  不过,不管任何闲事是他做人的第一准则,所以他立即清空大脑,继续转过身去调酒。

  “这儿的老板对女人是有通杀的魅力,不过你也不用看得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吧?”女人调侃小夏。

  “啊?我表现得这么明显?”

  “非常之直接。”

  “那我收敛一点。”

  这个什么阮瞻的,和她想象的一点也不一样。

  在她的心目中,通灵的人都是脸色苍白,看起来要有点哲学的智慧,而且还稍带些微的神经质,起码要让人产生点敬畏。虽然脸谱化了一些,但她相信那是通灵者的特质――如果不是异常敏感,又怎么能在不同种类之间游走?!

  可是眼前这个男人,给人的感觉却是冷静沉稳、温文尔雅。俊朗的脸上架着一付无框眼镜,模糊了眉目之间的深邃,半长的头发剪得时尚随意,简单的白衬衫没有系领带,显得整个人干净清爽,即坚定但又没有娘娘腔,再搭配上他温和轻浅的微笑,要说竞选‘绝种好男人’有的一拼,但要说是‘通灵者’就太‘普通’了。

  一整间房子的女人都可能对酒吧老板有点想法,可是她心里却充满失望。看来精明如万里者也被骗了,至少是夸大其辞,让她白跑一趟。不过还是原谅他,男人嘛,多少有点幼稚。

  她站起来想走,但那女人却拦住她,“刚来就要走?相逢一场,就再坐一会吧。你不是喜欢老板吗?”

  “我喜欢老板?”

  “不是吗?不然你为什么一进来就盯着人家看?不用害羞,来这儿的人大部分是熟客,都是在附近写字楼工作的,而且都是因为喜欢老板才来的。”

  “看的出来,他确实会做生意。”小夏看着和客人们打成一片的阮瞻,刻薄地说。

  听出她语气中的轻蔑和意味深长,女人连忙说:“你是想歪了还是忌妒?介绍你来的朋友没告诉你吗?这里可不是那种地方,我们来这儿也不是找那种人,虽说这里的老板和伙计都很帅是没错。”

  “对不起,我不是那个意思。”

  “没关系。其实也不能排除有人想来这儿泡男人,不过我想大部分人来这里只是想聊聊天喝喝酒。在外面喊打喊杀一天了,有这么个不错的地方放松一下当然好了。”

  “这里是不错,音乐也好。”

  “主要是人好。”女人向看过来的老板挥手微笑,“不过你要想追老板可要引起众怒,他可是这一群女客的大众情人,不管有没有男朋友的,都喜欢他。也难怪,他大概属于这世界上的稀有品种了――善解人意、斯文礼貌、很绅士、对每一个人都那么好。”

  他有那么好吗?小夏很怀疑。她平时虽然糊里糊涂的,可是唯独看人很准,往往一瞬间就能作出正确的判断,大概是直觉比较好吧。在她看来,这个阮瞻本质上绝不是他现在所表现出来的样子,为什么那些女人看不出来?!而且她也不明白为什么这个素不相识的女人看似精明却这么多话,或许是紧张了一天会放松,或许是因为陌生才自然吧。

  小夏随口附和着女人的话,但眼睛又在肆无忌惮地观察吧台里的男人。

  善解人意?也许。但他的眼神仿佛能看透人心,会让人不安;斯文礼貌?确实!不过实质上是无形中与人保持着冷淡的关系,拒绝任何人的接近;绅士风度?没错!不过怎么看怎么像是拒人于千里之外;对每一个人都好?可能。不过这也意味着他对每一个人都一视同仁,都不会太好,没有人对他是重要的,还有比这更冷酷无情的吗?

  这个男人表面看来温柔体贴,实则冷漠疏离,气质很是矜持内敛。别说他根本不会有什么通灵能力,即便有,大概也不会轻易帮人。那么,她才不要在这里继续浪费时间。不如早点回家,泡个热水澡,说不定今天会睡个好觉。

  幸好同事小王打来电话问她案子的事情,让她可以摆脱那女人的唠叨,离开了‘夜归人’。

  而阮瞻,则注意到了她的离去。他很奇怪她看他时的直接和挑剔,也很奇怪她始终没有和他搭讪。对于她的状态,他没有看错――她头顶上的阳火很弱,危险的是又罩了一团黑气,但她一定有什么福缘,那会保护着她不受侵害,使她的阳火弱而不灭。只要她不继续接近要伤害她的东西,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

  律师事务所搬了新的办公地点。

  那在一片新建的别墅区,风景优美,环境清新。但是那片别墅区还没什么人搬过去,空荡荡的,他们事务所算是第一批进驻者。

  小夏因为赖床迟到了,所以当她来到别墅的时候,同事们都收拾得差不多而跑去吃午饭了。主任告诉她,别墅够大,她不用和那三个实习生共用一间办公室了。只不过分给她的办公室小了一点,而且位置不太好,在阁楼上朝阴的一面。

  小夏有点不愿意去,可是以她的地位是没有选择的,所以只好抱着自己的东西去楼上。奇怪的是,这栋别墅和外观上有巨大的差别。本以为里面不大,但是她却走了好久,拐了好几个弯,爬了好半天楼梯才找到那个又小又阴暗的房间。

  此时别墅里就只剩下小夏一个人了,静得连踩在厚厚的纯毛地毯上也能听到脚步声。

  沙沙沙――-沙沙沙――

  小夏突然对周围的一切心生恐惧。她很想立即离开,可她必须把东西放进新办公室里。她忐忑不安地打开门,发现这房间实在太小了,入眼全是墙壁,连个窗户也没有。房间里满满当当的摆了一个资料柜、一张小书桌和一张木椅,木椅上摆放着一个四方盒子,好像是礼物。

  她胡乱地放好东西,忍不住想看看那个礼物,于是打开盒子。

  盒子里是一个人头!

  李景明的头。他满脸是血的瞪着她,眼珠不断地滚动。然后突然笑了起来。阴森邪恶的笑容!

  小夏吓得扔掉盒子,一下跳到门边。但门没有了,她只有紧倚着墙壁。

  李景明的头在地上滚来滚去,最后停在她脚边。断头拼命向上看她,翻着白眼,血盆大口象是无边的深洞。他在笑,还在不停地笑。吃吃地笑着向她慢慢移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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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下室  发表于: 2007-04-12   
第四章 两顾酒吧
小夏惊醒过来。
  又是噩梦,又来折磨她了!

  她浑身冷汗,很想掀开被子,下床去拿一杯水渴。可是她不敢离开被窝,至少那温暖让她感到一丝安全。床头桌上的荧光表显示时间是二点四十分,那表针的微光抖动着,加上滴滴答答的声音,让人感到好像有什么在向床边走近。

  这让小夏更深的埋在被窝里,最后整个人都缩了进去,除了自己的心跳什么也听不到。

  她不该贪图便宜而租这间朝阴的小房子的,连阳光都照不到。以前倒没什么,最近接了这个案子后就让她无法安然入睡。或许她该结婚或者找个男朋友同居,这样她就不会那么害怕了。虽然只是个噩梦,但那真实的感觉不是她这种胆子小的人可以承受得了的。

  要不就万里吧?可是他们太熟悉了,想想和这样的人躺在一张床上,感觉尴尬得起鸡皮疙瘩。不行不行,要换一个人。要不――阮瞻?

  阮瞻的名子让小夏吓了一跳,甚至超过了噩梦的惊吓。

  为什么想起他?她几个小时前才见过这个人,而且印象不太好。难道因为才见过,所以有残留意识?一定是这样!

  可是他真的能通灵吗?

  万里不会骗她,但她真的没觉出他有这种能力。她的直觉一向准确,这次也没理由出错。可是,要是错了呢?万一他真的能通灵呢?那他不是就能帮她!

  为什么都找到了也不和他说一句话呢!

  自己总是这样,遇事总是半途而废。如果和阮瞻谈一下,他能通灵就可以帮她,不能也不会让她损失什么,总好过噩梦过后无处求助。

  她也确实再没有办法,烧香拜佛她早已做过了,但佛祖一定很忙,所以顾不上她。她得想别的办法,不然她会神经衰弱,不等这个案子完结或是主任回来把案子转手,她就很可能挂了。

  不然,明天先找万里,看是不是心理问题。如果不行就再找阮瞻试试吧。虽然不大靠谱,好歹――死马当做活马医吧!

  第二天小夏没找到万里。这甚至让她以为他在躲避她,但随后想起每周二都是万里履行客坐教授义务的日子。于是她只好跷班,自己又去了一趟‘夜归人’酒吧。

  她到达时才只有下午两点,远远就看见阮瞻正在打开店门。他的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完全没有昼伏夜出的动物应有的病态苍白。

  “现在可以进去吗?”小夏站在阮瞻三米以外问。

  “我才开门,还没有正式营业――不过――好吧。”阮瞻做了个请的姿势,几不可见地皱皱眉头。他认出这个女人是昨晚来的生客,可是她为什么昨天不和他说一句话,今天却又这么早跑来?希望她不是来纠缠他或是找麻烦就好。

  小夏走进酒吧,店里因没有人而空旷。而且由于这间店的玻璃全是那种艺术玻璃,所以午后的阳光根本照射不到里面,整个空间都黑幽幽的,迎面的墙壁上有一个用透明管子摆成的巨大八卦形装饰。昨晚她并没看到那个,大概是因为灯光的关系,现在黑漆漆的反而看得清楚。

  阮瞻很久才跟进来,不过小夏并没有象通常一样,独自呆在封闭的空旷空间就会紧张、心里发毛,这让她觉得也许自己昨天的判断太草率了,这个男人有点门道。

  “你的伙计呢?”

  “他们是勤工俭学的大学生,如果你找他们,要下午四点以后。”

  “不,我不找他们。可是你们这里好像半夜才关门,这样会不会影响他们的学业――”小夏忽然住嘴,“对不起,我问东问西的,是职业习惯,真是讨人厌!”她见阮瞻已经走到吧台里,也到那去找个位子坐下,“我姓岳,岳小夏,长空律师事务所的律师。”

  阮瞻愣了一下。“我没惹麻烦吧?”

  “没有没有,不是那么回事。”小夏慌忙摇头,“那只是我的职业,我今天来和职业无关。我是――我是――我找你,有一点事情。可以吗?”

  “当然可以。不过你想先喝点什么呢,岳小姐?”

  “一般在这个时候要喝些什么?”

  “现在喝酒早了点,大部分人会喝咖啡。”

  “我不喜欢咖啡,苦!给我汽水,桔子味的,不然矿泉水也行。”

  阮瞻没说话,只笑了一下,然后递给她一杯桔子汽水。这个女人,有小孩的口味,好对付。

  “你找我有什么事呢?”他问。

  “那个――那个万里你认识吧?他说你们是好朋友,所以――所以他叫我来找你。”小夏支支吾吾,不大好意思对一个陌生人提出请求。都怪万里古古怪怪的不肯陪她来,害得她不得不独自面对这些尴尬,现在她也只好干脆直说。“我有麻烦,他说你有‘能力’可以帮我。”

  阮瞻在听到万里的名子的时候就知道大事不妙,他有大麻烦了!

  万里和他朋友多年,也是这世界上唯一知道他秘密的人,但从没有泄露过他任何事情。可这一次,尽管万里该比谁都清楚他有多么不喜欢提及他的‘能力’,而且更不喜欢运用,却为什么要打发人来寻求他的帮助呢?这个叫岳小夏的女律师是万里的什么人,能让他背叛誓言?或者她身上发生了什么不能解决的事?这与她身上的阳火微弱有什么关系?

  “我很高兴能够帮到岳小姐,就怕我有心无力。”阮瞻心里转着无数的念头,可是脸上却依然一付笑咪咪的无害神情,“不如你先说说有什么麻烦,看我是不是帮得到。”

  小夏犹豫了一下,然后把自己自接手这件案子后所发生的莫名其妙的噩梦、怪异的幻觉和感觉都告诉了阮瞻。她看着他的脸,期望得到一丝信息,可他却根本面无表情,眼睛有如幽深的黑潭,仿佛你扔什么进去都马上会消失无踪,不留一点痕迹。

  “我是不是撞邪了?”她问。

  “撞邪?”阮瞻不相信似地微笑,“岳小姐是律师,应该很冷静很逻辑,不会信这些无稽之谈吧?依我看可能是压力太大,而且接受了某些被动的心理暗示吧。我不像万里那样是专业的心理医生,可是我想你还是不要想太多,远离这件事,放松一下就会好了。”

  “要是可以就好了,可惜我现在还不能放手。”

  “那么――我恐怕无能为力。”阮瞻带着遗憾的语气说,“你是万里的朋友,也就是我的朋友,真希望可以出点力,可惜我真的不行。”

  “你不愿意帮我!”小夏冲口而出。

  “不不,我很愿意,我但愿可以!可是――我不知道万里是怎么和你说的,很可能他太夸张了。我平时只不过读了些风水啊周易啊什么的书,纯业余爱好,根本没什么特殊能力,你别听他胡说八道。”

  “真的不能帮吗?”

  “我很抱歉。”

  “求你帮帮我吧!”小夏恳求。其实以她急躁的脾气,早就该扭头就走。何况越和他说话,她就越直觉地觉得万里说的没有错,他一定有办法,只是不肯帮而已。她不应该再和这种没有爱心的人多说一句话,可是所谓‘形势比从强’,她不得不低声下气。

  “对不起。”

  见他仍然装出一付无辜的样子,小夏知道说什么也没有用了。

  “那好吧,当我没来过。再见。”她气鼓鼓的往外走,故意不给阮瞻汽水钱。心想早知道喝他一瓶最贵的酒,好歹精神损失有物质损失可以补偿。这种人不放他点血,想想还真不甘心。

  阮瞻目送小夏离去,内心没有任何愧疚。这位小姐招惹了邪秽,破不破得了都是她的运数,与他何干?他的人生第一准则就是决不管任何人的闲事,安安静静的独善其身就好。

  至于万里这背叛朋友的混蛋,他不用理。相信他自己会送上门来做出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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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楼  发表于: 2007-04-12   
第五章 初步了解
晚上万里打来电话。
  “我下午回诊所没有找到你,又怕你忙案子的事不敢打你手机。”他说,“今天怎么样?”

  “还不就那样。”

  “怎么有气无力的,昨晚又没睡好?”

  “嗯。”其实她这些日子来一直很累,可是因为害怕再做噩梦,每天都对上床睡觉有点发愁,现在她正考虑着是不是干脆不要睡了。

  “你――去找过阮瞻了吗?”万里试探着问,“你不会忘了吧,我的那个能通灵的朋友!”

  “你哪有能通灵的朋友?!我倒是见过你一个很欠扁的朋友。”一提起阮瞻,小夏不知从哪冒出来一股无名火,马上从半死不活的状态转为几乎暴跳如雷。

  “看来你已经找过他了。”

  “两次!”

  “就是说他不答应帮你喽?”

  “你明知道结果还让我去?故意让我难堪是吗?”

  “喂,讲点道理,我早说过他怕麻烦,很有可能不同意。但是我没想到你会生气,他在女人中的口碑一向不错。”

  “那是那些女人没长眼睛,可是我长了。其实我是请人家帮忙的,人家帮是情义不帮是本分,还不完全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我有什么好生气抱怨的,人家又没义务一定帮我。可是我就是气他的神态。脸上笑得那么好看、那么友好,实际上拒绝一切,对什么事都无动于衷。看起来是温柔的白马王子,实际上是邪恶的格格巫!没人情味,没爱心,没天良!”小夏气坏了,虽然她也知道求人就是应该低三下四而且结果未知,可她一想起阮瞻的脸就气不打一处来,也不知为什么。

  “愤怒一点好,愤怒一点好,可以转嫁其它的不良情绪。”

  “万里!”

  “好吧好吧,不要生气了。明天――不行,明天我脱不开身。后天吧,后天我和你一起去找他。这小子也太不给我面子了,也不看看求他办事的是谁。岳大律师让他帮个小忙,不是看得起他嘛!”

  “我不去!”

  “为什么不去。他越是怕麻烦,就起是烦死他!然后用死他!”万里顺着小夏的话茬说。他知道小夏发起脾气来很孩子气,安慰她还不如激起她的报复心和好胜心。他仍然拿不准小夏最近无尽的噩梦是心理问题还是撞邪,所以无论如何他也要搞清真相是怎样的。

  果然,小夏表示默许。

  “其实话说回来,你也不能太怪他。”万里又帮阮瞻说好话,“每个人的脾气禀性都各有不同,阮瞻是个不大好了解的人,就算是我,到正在也不能完全明白他。不过,没想到你倒是能一下子就看透他的伪装,很了不起!”

  “切,不看看我是谁?”

  “是啊,直觉敏锐是你最大的优点,你该选择和我同行,做律师可惜了。”

  “还有什么表扬的话一口气说出来。”

  “那不是一晚上也说不完!还是说说阮瞻的事,你没兴趣知道我们为什么是朋友,而我为什么说他能通灵吗?”

  “没兴趣。”小夏赌气,但心里好奇得痒痒。

  “那就当个睡前故事听。我和他是多年的朋友,实际上我们七岁就认识,到现在都二十四年了。他不是他父亲的亲生儿子,是在他五岁时被他爸捡来的,后来就收养了他。五岁之前的事也不知道他还记不记得,反正他从没说过。他养父原来是个道士,文化大革命时要打倒一切牛鬼蛇神、打破一切封建迷信,所以他只好还俗,后来就住在我们镇上。他爸爸对古文杂学方面的学问很有造诣,就连他的名子也是从古书上取的。”

  “别胡说了,他的名子除了感觉怪一点,也没什么深奥的。”

  “不知道了吧,他的名子来自《晋书――阮瞻遇鬼》。听说这个古代的阮瞻是个无鬼论者,后来遇到一个人和他为此辩论,辩论到最后那个人输了,但是却告诉阮瞻自己是鬼,并化形而去。阮瞻吃惊得病倒了,后来去世。我不知道他爸为什么给他起这个名子,可能是隐喻他天生有某种能力也说不一定,就像你是夏天生的就叫小夏,我父母希望我鹏程万里所以我叫万里。”

  “你又是怎么知道他有‘那种’能力。”夜深了,小夏不敢说出‘鬼’字,但这偏偏又是她对万里和阮瞻的关系中最好奇的。

  “我七岁那年才和他认识就知道了。那年我们学校发生一点怪事,之后我上大学时又有些灵异事件,不过我暂时不能和你说,你现在心理状态不稳定,会吓坏的,以后找机会再跟你讲。总之相信我,他确实能看见我们看不见的东西,而且可以驱逐它们。”

  “你不怕吗?还和他做朋友?”

  “怕!怎么不怕!不过我好奇心太大,战胜了恐惧。话说回来,我们的缘份可真的不浅。我们从小学到初中都是同班,中学时男女分班又是同桌。高中时我们全家去了重庆后,还和留在家乡的他通信联络,后来他不怎么回信给我了。我以为我们就失散了,谁想到我在北京上大学时又遇到了他,还是同一个系。”

  “他也念心理学?”小夏讶异。难怪他那么会伪装,但那也逃不过她岳小夏的火眼金睛。

  “是啊。不过他毕了业又没了踪影。再后来我来本市工作,没想到又遇到他。当时他开了那间酒吧,也不知道为什么没有从事他的专业。可是你看,兜兜转转,我们总是会遇到,天生就注定是朋友,跑不掉的。”

  “听着像是你一直追求他。”小夏挖苦。

  “诶?说来还真像。他那个人对感情很被动的,我想要不是我们相识的时间太久,我又是个善解人意的大好人,我们很难成为朋友的。”

  “我倒认为那是你们很小就成为了朋友的缘故。”

  “没错,这是关键因素。小孩子无论怎么排斥外界,总是容易互相交朋友。要是我在他成年后才认识他,大概他对我也会像你说的那样――外表亲切温和,实则拒人千里。”

  “说起来这都是你的错。明知道他是那种性格,还不肯陪我一起去。”小夏又想起阮瞻礼貌又坚决的拒绝,不由觉得自尊受伤害。

  “这你就不明白了。”万里感觉到小夏的不甘心,连忙说出自己的想法,“不管怎么说,我要帮你就是出卖了他,因为我曾答应不说出他的事。他会生气我背叛诺言,所以我出马反而会坏事。等他气消一点,我出现倒比较有机会。”

  “可是他真能帮到我吗?”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我不知道是否有人比他更好,但我只认识他,所以这也是我唯一能帮你的。别多想了,睡个好觉,后天我们去找他。无论有枣没枣,搂一杆子试试吧。好了,我要挂电话了,晚安。”

  “晚安。”

  挂了电话,小夏又开始发愁。还睡觉吗?会做噩梦的,她可受不了再反复受惊吓了。不睡吧?她明天还要上班,而且现在浑身发沉,不舒服极了。

  算了!随它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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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楼  发表于: 2007-04-12   
第六章 医院里的杀人案
半夜的噩梦终于让小夏生了病。她发烧了。
  随便吃了几颗药,在事务所坚持了半天,依然高烧不退,只好请假去医院,但一直折腾到晚上也没把热度降下来,最后被医生留院观察。

  她在这个城市没有亲人,也不愿意麻烦朋友,可是万里却打听到她的情况,不请自到的来照顾她。这让她很感动,不过却因为烧得昏昏沉沉只随便攀谈了几句就进入了梦乡。

  她睡得极不安稳,总是在就要睡熟的时候感觉有人猛地推她,让她觉得自己就要从病床上掉下去。就这半梦半醒的到了半夜,她忽然又一次惊醒,感觉口渴得嗓子好像着火一样。此时万里和隔壁病床的观察病人及陪床家属都睡得死死的,她不愿意惊动他们,于是就自己去走廊尽头的水房打水喝。

  走廊静极了。

  两侧的房间都是黑漆漆一片,别说病人,就连值班护士也没有一个,整个急诊区像一座坟墓一样死寂。开始时小夏由于还迷迷糊糊的,并没有注意到这一点,但随后就感觉不对劲,意识到这根本不是医院应有的正常状态。

  整个走廊只有她轻微的喘息声和脚步声,每一声都刺激着她的耳鼓,敲在她的心上。她试图放慢放轻脚步,但却感觉声音越来越重越来越急。渐渐的她发觉,脚步声并不是她一个人的。

  有什么跟在她后面!

  她慢它也慢,她快也它也快,她停它也停,和她保持着同等的速率,但她感觉那东西却离她越来越近,直到紧贴在她背后,向她后颈里吹凉气。

  她不敢回头。因为听别人说,人的头顶和肩膀上各有一团阳火。如果冒然扭头,阳火就会熄灭,到时就没有能镇住鬼怪的东西了。她告诫自己要死不扭头,就算此刻她甚至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她后颈上摸索,还有一些悉悉索索的奇怪声响在她身后传来。

  我没伤害你,别缠我!她心里大叫着,并快步走进水房,打了水转身离开,却差点撞到一个白衣女人身上。

  那女人离她如此之近,几乎脸孔贴着脸孔,这让她骇得把水杯扔到地上。塑料水杯没有摔破,但声音却轻脆尖利,传出好远仍有回音。

  “嘘,小心点,会吵醒别人的。”白衣女人低声说。她有一张平静得过分的脸,鼻梁上有一道新伤,象是被什么划破的。

  是护士!小夏松了一口气,觉得自己疑神疑鬼的很可笑,猜想刚才的脚步声也是她吧。“对不起,我――我总是一惊一乍的,别见怪。我――先回去了。”

  “你的水撒了,不重新打吗?”

  “不了。谢谢。”

  “好吧,不过以后别这样了,也别在多管闲事。”

  多管闲事?这是什么意思?小夏很纳闷。不过她目前心慌气短,没心思理会这些,只想尽快回到病房去。她快步走着,脚步声依然回荡如故,这让她不安。一分钟后,这不安变成了恐惧。

  这不是回去的路!

  从走廊一头的观察室到走廊另一头的水房不用走上一分钟,可她已经走了好久却依然还看不见大厅的灯光。

  骇然之下,小夏早忘了不该转头的原则,蓦然回过头去看水房的方向。却见身后黑乎乎的一团模糊,哪有什么水房,连护士小姐也无影无踪。

  她惊恐地倚在墙壁上左看右看,发现自己身处幽暗的走廊正中,身前身后都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只有远处有一点昏黄的灯火,好像是招魂的鬼火引诱着人自投罗网。

  她浑身上下僵直着,大脑也无法思考,只是紧贴着墙壁站着,挪不动脚步。此时却在黑暗中却传来脚步声。

  哒、哒、哒。

  有什么从她的左侧慢慢慢慢走过来。

  她瞪大眼睛紧盯着那极远又极近的黑雾,却什么也看不到,只有脚步声离她越来越近,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哒、哒、哒。

  声音停在她面前,好像那东西就停在她对面看她,可她却看不到任何东西,接着有一只冰冷的手抓住了她的脚腕。

  小夏惊喘一声,想也不想地跑向那光亮,完全想不到以后会遇到什么危险。她只想逃离,逃离那站在她身边却不知是什么的东西。

  好像很久很久,她跑到一扇门前,上边写着四个血红的大字――重症病房。

  她闯进去,在一间灯光明亮的病房前停下。她看到里面的病床空空如也,病人不知所踪,病床的上方写着病人的名子――李书伦。李景明的亲生儿子,那场血案唯一的幸存者。

  小夏这才想起李书伦就是在这一间医院治疗,可她不明白为什么她会来到这里,这和她有什么关系,而应该还在重度昏迷中的李书伦现在又到哪里去了。

  身后的门‘吱’的一声打开。

  那声音在空气中异常刺耳、异常惊心动魄、阴森诡异,但是门边却没有任何人。然后门关上了,不紧不慢的脚步声再度响起,依旧朝向小夏走来,由远及近,直到她面前停下,接着看不见的鬼手又抓住了她另一只脚腕。

  有一个她看不见的鬼怪在追她!

  这个认知让小夏惊恐万分,求生的本能让她只有不停地跑。长得似乎没有尽头的走廊中只有小寒的粗喘和催命般的‘哒哒’声,那鬼怪好像是在驱赶她一般,缓慢但清晰的脚步在她身后如影随形。她一停下来,它就跟上她,无法甩脱,直到她不知何时跑到了重症病房的护士台。

  那里有两个人背对着小夏站着,以一种奇异的姿式扭在一起,挡住了她的去路。身后的脚步渐渐迫近,那两个人也转过身来,使她无处躲避。

  没有瞳孔的眼睛,惨白的脸,瘦小的身体,小夏曾在卷宗上见过他的照片,是李书伦。他此刻正面无表情的、机械地用手术刀割着一个人的脖颈。那个人面对着李书伦跪着,但由于脖颈已接近割断,所以她的脸却诡异的转了180度面对着小夏。

  水房里的护士!

  小夏认出断头的主人,顿时毛骨悚然。而护士盯着小夏,脸上没有痛苦,反而有点享受的神情,只是死死地盯着她。突然那个追着小夏的鬼怪猛得推了她一把,使她正巧摔倒在护士的面前,被刚刚割下的断头处喷涌而出的鲜血溅了一脸。小夏吓得立即转开脸,但断头却像被隐形人提着的灯笼也转到小夏面前,“别多管闲事!”她突然开口。

  小夏惊愕得说不出话,只见李书伦移过来抓起护士的头爱怜地抱在怀里,脸上露出笑容,僵硬、阴森、怪异、但恶意的笑容,然后慢慢转化为李景明的脸孔。

  “别多管闲事!”断头继续说,爆发出尖利的笑,吱呀作响。

  “小夏,醒醒。小夏,小夏,你怎么了?”熟悉的声音让她清醒过来,万里熟悉的脸让她的幻像瞬间消失,但恐惧的感觉尤在。

  “我大叫了吗?”她虚弱地问,恍惚记得从不爱惊叫的自己完全失控,“但愿没吵醒别人。”

  “没有。谢天谢地,你不象有的女人一样有事没事就尖叫,让人受不了。看,”万里指指隔壁病床,小声地说,“还睡得很熟。”

  “我又做噩梦了。”

  “我知道。这都怪我,我睡着了,否则你有点不安稳我就会叫醒你,你就不必怕成这样了。看你这一头的汗。”他摸她的额头,“不过热度倒是退了。”

  小夏也抹抹脸,然后看看手,并没有血迹,只有潮湿一片。这果然是个噩梦,虽然醒了,但喉咙却依然火烧般疼痛。

  “我想喝水。”

  “好吧,我马上去打。”

  万里拿起空空的水杯去打水,小夏无力地翻了个身,面对墙壁叹息。

  这样的折磨好像没完没了,让她总是陷在噩梦里无法自拔。是她撞到了什么?招惹了什么?还是什么偏要来招惹她?为什么叫她别多管闲事?和李景明的案子有关吗?

  正当小夏胡思乱想的时候,她噩梦中的水房护士忽然悄无声息地走进观察室。她悄悄站在小夏身后,脸上邪恶地笑着,把枯干如白骨的手伸向小夏的后颈,但走廊传来的清晰脚步声让她不得已停下了动作,恨恨地在床头桌上放下一个药瓶,然后又轻飘飘的离开。此时小夏意识到后背上的汗毛直竖,猛得转过身来,只看见万里打水回来,站在门口张望。

  “有人来过吗?”

  “半夜三更的谁会来呀!”万里轻描淡写。其实他看到了一个护士的背影,让人心里发毛的感觉。不过也许是查房的,没必要和小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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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楼  发表于: 2007-04-12   
第七章 你是第六个
早上,小夏的热度稳定了后,就坚持马上回家。因为恐怖的噩梦太真实了,离医院远点让她感到相对安全。可正当他们收拾东西的时候,隔壁病床的女家属却神神秘秘地跑进来报告刚听到的惊人消息。
  “东楼的重症病房发生命案了。”她惊恐与兴奋兼具的大声宣布。

  小夏的皮包‘啪’的一声掉在地上,脸瞬时苍白。万里讶异地看她一眼,把皮包和散落在一地的物品捡起来,并顺手把医生开的药也放进去,包括桌上的那一瓶。

  “你别怕,东楼离这里要走十分钟呢!”女家属安慰中带点嘲笑地拍拍一脸不可置信的小夏,“看你胆子小的,光听听就怕成这样,要是你象我一样到那里看看,还不吓坏了。不过看你男朋友对你那么好,有什么他肯定会保护你的――”

  “到底怎么回事?”小夏急于听事实,连忙打断她,否则不知她又说到哪一国去。

  女家属挤过来,和小夏挨坐在床边,得意的低声说:“我这可是第一手消息。我有个同学的妹妹是重症病房的护士,昨晚恰巧她值夜班,所以今天早上我想趁她还没下班去看看她,结果正好看到大批警察来现场。咱们这儿离的有点远,听不清楚警笛声,那边可是轰动呢!”

  万里很奇怪她用了‘轰动’这个词形容一场残忍的凶杀,但他插不了嘴,只见到小夏的脸越来越白,几乎毫无血色。

  “我这个朋友的妹妹说,他们那里是重症病房,不允许家属陪床,全是专职护士。本来昨晚有五个护士和一个医生值班的,午夜前还和平时一样正常,可后来不知怎么,她和另外四个人都睡的死死的,根本不知道半夜发生了什么,剩下的那个护士失踪了一整晚,最后在他们那的水房找到了。”

  “水房!”小夏惊叫。

  “是啊,是水房。要知道她们平时根本不会这样的,肯定被什么给迷了。要说为什么邪物偏找上那个倒霉的护士,大概因为她身上有血气吧。听说她昨晚不小心划伤了鼻梁,还为差点破相闷闷不乐呢!”

  鼻梁上的划伤?梦里的护士也有。

  “可怕的还要后面哩!”女家属卖了个关子,很得意在小夏身上造成的震惊效果,“听说找到她的时候,她的头被整个割掉了,人趴在地上,脸孔却朝上摆着,还在笑,流了一地的血,诡异得不得了,把发现她的护士吓得当场昏过去。”她接着又向小夏凑近了些,用更低的声音说:“下面的话你可不能说出去哦,我朋友的妹妹可是被要求封口的――她说,他们报警后就发现得重症病房的一个病人可能就是杀人凶手,因为他浑身是血的躺在病床上,手里还拿着那把割头刀。不过那个人据说是植物人,根本不能动的,发现他的时候他身上的管子还插得好好的,是自己绝对办不到的,而且医生之后也完全没发现他有苏醒的迹象,根本不可能是装的。你说这怪不怪,肯定是有鬼上身,不然怎么解释,要不警察也不会下令封口的。这件事就到你这儿为止,可不要往外传。唉,真是造孽,那个护士才二十三岁,多年青啊,长得又特别漂亮,还是模范护士呢!哦,就是大厅光荣榜第三行左边第一个。还有还有,被鬼上身的病人就是前些日子那个灭门凶案凶手的儿子!你说怪不怪!喂,你去哪?”

  小夏不理她,一言不发地跑出去。

  “对不起,她一定是吓坏了。”万里随便解释一句,拿好东西就追。当他在医院大厅找到小夏时,发现她死死地盯着光荣榜,一付要昏倒的样子。

  “怎么了?”他焦急地问。

  “相信吗?”小夏苦笑,“这不是噩梦,昨晚我是目击证人。”

  小夏几乎是逃到了家里,万里很义气地一直陪着她。在路上她把昨晚遭遇的一切原原本本告诉了他,并且还有脚腕上的无缘无故的青紫淤伤为她的话作证明。

  “看来我们要同居几天,这个机会我等了好久了。”万里开玩笑,尽量传递给小夏积极的轻松信息。“不过我要先回诊所和家里一趟拿点东西,干脆也帮你请一下假吧。这下可好,大厦又要盛传我们的恋爱故事了。”

  “随他们传吧。”

  “你不怕影响你找男朋友吗?不是吹,有我条件这么好的人戳着,其它男人会自卑,肯定会挡了你的恋爱之路。”

  “放心,整栋大厦的男人我都观察了N多遍了,没有我感兴趣的。”小夏怎么会不知道万里在安慰她,所以她也故做轻松的打哈哈。

  “二十一楼的那个广告人呢?”

  “他娘娘腔。”

  “这么说我就放心了。那我先走了,最迟中午就会回来。青天白日的,你一个人也不用怕。”

  “知道了,真啰嗦。对了,顺便帮我把卷宗拿回来,我要看一下。”其实她心里还是毛毛的,不过她强迫自己不要太依赖别人。至于卷宗,她很想再研究研究,她要弄明白自己被鬼物纠缠的事情是不是真的与这个案子有关。

  万里走了后,她就觉得整个房间立即弥漫了阴冷之气,但是她还是爬上床去睡觉。她认为那只是心理作用,晴朗的天空给她壮了胆,疾病的折磨疲惫了她的意志,使她无睱顾及其它感受。奇怪的是,这一觉她睡得极其安稳,没有任何噩梦。

  万里赶回来时就是见到她呼呼大睡的景象,就连每四小时服一遍药,也是吃完后倒头再睡。确认她没有发噩梦而且体温正常之后,他就躲到客厅去看他的资料,决定不吵醒她,去找阮瞻的事也决定明天再说。

  没人注意的时候,一个药瓶从小夏的皮包里爬了出来,一跳一跳地立在房间的窗台上。

  小夏就这样一直睡到午夜,然后突然惊醒。房间静悄悄的,只有床头灯散发着微弱的黄色光芒。她的胃在绞痛,提醒她已经几乎两天没有吃过什么东西了。

  “万里。”她轻喊,但没人回答。随后她又叫了几声,依然没有回音。她猜想万里可能在客厅睡着了,所以想起来看看他有没有东西盖。但是一动之下才发现,她根本动弹不得。

  床上全是手,冰冷的手,把她死死的按在那儿!

  “万里!”她大叫一声,并下意识的拼命挣扎,却没有任何效果。

  “这是梦!一定是梦,另一个噩梦!快醒过来!必须醒过来!”她心里黙念着,浑身冷汗,感觉寒意从四肢慢慢向她的胸口渗透,使她的身体渐渐僵硬得不听使唤,死神宛若就要降临。可就在此时她的胸口忽然升起一股暖意,把阴寒瞬间逼退,她也借机跳离。

  “万里!万里!你在吗?回答我一声!”小夏跳下床,捶打着打不开的门,叫得嗓音嘶哑,但回应她的却只有寂静,还有她背后传来‘咻咻’的笑声。

  她骇然转身,看见没有挂窗帘的窗玻璃上象下雨一样流下红色的液体。她知道那是血,却不知是从何而来,而她刚刚睡过的床上并排坐着五个人。不,是五个鬼。

  第一个抱着自己的头;第二个的头还连着一点皮肉歪斜地挂着;第三个只有身体,头已经滚落到房间正中;第四个的头在脖颈上转来转去;第五个的头与身体成180度扭转,这正是李景明一家人死时的惨状和那个水房里的护士。

  他们都不动,可是却不停地说着什么,但那绝不是人类的声音,嘈杂而无序的刺激着小夏的感官,而且声音越来越大,直到大到可以让小夏听得清清楚楚。

  “一、二、三、四、五――”它们竟然在报数,一个连一个,毫不停顿。

  然后,床的后方慢慢爬出来一个东西。等它站直身体,小夏骇然发现那竟然是另一个自己,浑身是血,神情呆滞,头也在脖子上不稳定的摇晃,要不停地扶住。

  ‘它’挪着、挪着,走到小夏的面前,伸手一指,“你是第六个。”地狱里来的声音宣告。

  尽管小夏的神经很坚韧,但还是昏倒在地。

  谁说没有感觉是不幸的?此刻小夏就被保护在一无所知的长久黑暗中,没看到那几个鬼变幻各种花样想要扑进她的身体,可一直被她胸前那一团温柔光芒阻止在她的体外。直到天明的微弱曙光照射在她身上,破门而入的声音响彻她的耳边。

  “小夏,小夏,你没事吧。快回答我!”万里扶起躺在门边的人。

  天哪!昨夜她拼命叫他的时候为什么他不回答?这个人总是在需要他的时候不在身边,专门等最后来收拾局面,可以媲美警察。

  “说句话来听听,你别吓我。”

  “我还活着吗?”

  “完完全全!”

  “为什么你昨晚不进来?”

  “我进不来!”

  “那现在快带我走!这里一分钟我也不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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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楼  发表于: 2007-04-12   
第八章 护身符
阮瞻在清晨六点被人从床上砸起来。
  每天这个时候他才刚刚打扫好酒吧睡下不久,所以他赤膊赤脚,只穿着一条牛仔裤就下楼开门。他知道那是他唯一的好友万里,但没想到他还带着只穿睡衣裤的岳小夏。

  “先把她带进去,我去付车费。”万里二话不说,直接把小夏往阮瞻怀里一推。阮瞻这才发现,一声不吭的女律师如果没人扶根本就站不住。

  他不禁懊恼万分,知道这麻烦已经找上门来,看来自己是躲不掉了。

  “站在那儿干什么?没看见她要晕倒了吗?上楼上楼。”万里反手锁上门,对站在吧台边上的两个人说,语气不客气到会让人误会这里是他的家。

  阮瞻不说话,虽然心里恨得牙痒痒,可还是依言而行。二楼除了隔开的两个房间还用来当仓库,楼梯又比较陡,害得他差不多半抱半扶才把小夏安全送达。然后用一种放任的心态看万里轻车熟路的忙东忙西,最后竟然让小夏睡在他的床上。

  “我们很有必要谈谈。”他忍无可忍地走过去,伸手在一脸愕然的小夏眉心画了几个字。

  小夏躺在还留有阮瞻体温的床上,本来就感到一阵安全,这下让他在额头写写画画,只觉得痒痒的,随后毫无预兆的陷入昏睡。

  “我好像在强买强卖。”万里苦笑。

  “很有自知之明。你已经把熟人不讲理演练到炉火纯青的地步了,而且还违背诺言。”

  “对不起。”万里真诚道歉,“不过要是再给我一次选择,我还是会这么做。”

  “哦?”

  “我是万不得已。”

  “哦?”

  “你为什么对什么事都无动于衷?这是她说的。”万里指指在昏睡中的小夏。

  “哦?”

  “别哦哦哦的,真的有鬼要害人,你一定要帮我。”

  “我看不出为什么我要‘一定’帮你。”

  “那么算我求你吧。我们多年朋友了,阿瞻,不会真不管我吧。”

  “求我?”阮瞻意味深长地拖长了声音。

  “你别误会。”万里知道他是怎么想的,解释道:“我承认,我对她是比对普通朋友多一点感情,但绝没到爱情的地步。她――”万里看着小夏的睡脸,一丝感伤涌上心头,“就像娜娜。”

  阮瞻愣了一下,“娜娜已经死了十年了,你这是心理补偿,没用的。再说她长得一点也不像,你一定眼花了。”

  “她的个性像,如今的处境也像,所以我不想再错了。”

  “别蒙我了!这个人,办事没有耐心,求人拉不下脸来,又敏感又任性,哪一点像娜娜?滥好人还是胆子小?”

  阮瞻的话使万里忍不住笑了起来。“要说你们两个还真是知音!才见了一面,就把彼此的缺点分析个十足十,可惜却看不到优点。别说,还真有点欢喜冤家的感觉。”

  “你这背信弃义的混蛋还有脸给老子笑!”

  见阮瞻出口成‘脏’外加情绪失控,万里就知道老友的立场松动了,连忙趁热打铁,“算了算了,随你怎么骂我。你不会真的见死不救吧,阿瞻?”

  “你除了给老子找麻烦还会什么?”阮瞻骂,平时精心维护的平静、文雅完全崩溃。“明知道我不愿意用那个能力,你还透露难给外人,明知道我从不让女人来这里,你却让她堂而皇之地占了我的床,天底下有这样的朋友吗?”

  “都是我的不对行了吧?那么――你肯帮吗?”

  “我不肯帮你会放过我吗?”阮瞻终于认命,“不过丑话说在前面,我只帮你,不帮她。”

  “这是什么意思?”

  “意思是我看在你的面子上帮她一次,如果她再招惹别的鬼怪就与我无关了。”

  “行啊行啊。”万里答应。谁还没事总是招惹邪秽呀!

  “现在你先给我说说昨天晚上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那么狼狈?”尽管一万个不愿,但反正已经没地方可睡,阮瞻只好先打听一下情况,好歹知道自己要对付的是什么。

  他的问话让万里变得严肃,这也让阮瞻意识到问题不太简单。万里和他同生共死过两次,不会见到一点怪现象就大惊小怪的。

  “我不知道昨晚小夏经历了什么,早上我们打车过来的时候,她什么也没和我说。我只知道我昨天遇到了鬼打墙,它要隔开我和小夏。而且之前,我们在医院也遇到了怪事。”

  他把小夏的噩梦和谋杀案详细地说给阮瞻听,然后说起在小夏家里发生的事。“十点多我叫醒她吃药的时候还好好的,后来我就在客厅的沙发上睡着了。大约快一点的时候,我听见她很大声的叫我,声音都喊岔了。这样大的声音肯定会在夜里传得很远,但奇怪的是没有任何邻居听到。我当时急坏了,但无论如何也找不到她房间的门在哪里,后来就听不到任何声音,好像我是在真空的环境。我用你教我的方法念清明咒,然后顺着一个方向推开一切有点质感的东西,结果只能从客厅跑到门外,根本还是找不到小夏的房门,就连电话也打不通。天亮我破门而入的时候,她已经昏倒不知多久了。需要说明的是,门是从里面反锁的,可是小夏是不会这么做的。”

  “说不定这是她防色狼的方法。”阮瞻随口开玩笑,但心里有了底。他走到依然昏睡的小夏身边,伸手向她的胸前。

  万里拦住他,“是你要变人狼吧!”

  阮瞻不理他,轻轻拿起小夏脖子上的玉质挂件,“我敢肯定那东西想侵害她,至少也想上她的身,可是为什么她会平安无事?”他低头仔细看这个地藏王菩萨的护身符,“你知道她是从哪里得来的这个宝贝?”

  万里想了想。“听她说是有一次去安徽芜湖游行时,一个老和尚说她有佛缘、有慧根而送给她的。她不喜欢脖子上挂东西,所以就送给她奶奶了,因为她老人家是很虔诚的佛教徒。三年前,她奶奶去世,她可能太怀念她老人家了,所以就开始戴这个,从没离身过。”

  “原来如此。”阮瞻把玉观音放回,“知道芜湖的小九华广济寺吗?那里供奉的就是地藏王菩萨,这个大概是得道之人送给她的,很有灵力。另外这上面还有很强的念力,我想她的奶奶一定非常爱她,这种非常真切的心愿化成了极强的保护力,真的很罕见。现在我算明白为什么她遇到了这种事,阳火能弱而不灭了。”

  “就是说她不会有事。”

  “相对的。要知道,鬼气太旺会污染这种宝贝,就像空气污染会伤害人体一样。”

  “这件事可不能告诉她,不然她会肆无忌惮。”

  “这与我无关。”阮瞻边说边在又小夏眉心画符,让她悠悠醒转。然后在她还没完全清醒时就开始询问昨晚发生的事,其仔细到位让小夏认为他如果学习法律会是最精明的律师。

  “它说你是第六个?”阮瞻问。

  “是。”这情景仍然让她心有余悸,“这是不是因为我那件案子?”

  “再看看。”虽然很像是和灭门凶案有关,不过这不是和人打交道,不能以常理来思考。

  “你肯帮我了?”

  “我是帮他。但是我希望之后你不要说出这件事来,算做我要的报酬吧,行吗?”

  “要她发誓吗?”万里插嘴。

  “不用。有个人发过誓,还不是一样出卖我?”

  “放心,无论如何我都不会说。你相信也好,不相信也好。”小夏很想感激阮瞻,但他那么冷淡且不情愿的态度很伤自尊,不由得有些生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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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楼  发表于: 2007-04-12   
第九章 阮瞻出马
早饭后阮瞻提出要和万里去小夏的房子看一看,可是小夏受惊过度,不愿意独自呆在空无一人的酒吧里。结果为了安慰小夏,阮瞻稍微一没注意,就被万里泄露了他的其它秘密――比如酒吧看似普通,实则是按失传已久的古老阵法布置的,阵眼就在楼梯口,卧室是极阳之地,就连他书架上那三个卡通形状的蜡烛,也是他老爸遗留下来的灵力强大的法器伪装的。
  这么一来小夏是安心了,阮瞻却气得够呛,差点当场念咒让万里变哑巴。他不明白一向忠厚稳重的万里为什么这么轻率,是小夏是值得信赖还是她对他特别重要?但是他明白了‘朋友就是用来出卖的’这句话原来是对的!特别是当他们从小夏的家里出来后。

  “她不能住我那里!”阮瞻见万里把小夏的行李扔在后座上,立即拒绝。

  “不然怎么办?让她被掐死吗?”

  “她可以住旅店,要不住你那里!”

  “可是怎么保证她不再发噩梦或者再来这么一次鬼袭呢?只有你那里是最安全的。”

  “我不同意。我可以在你家也摆个阵贴点符咒什么的,把法器借给你也可以。”他豁出去了,只要不让外人打扰他的有序生活就好。

  “得了,别那么小气!”万里死赖上他,“不过就是几天,等把那东西除了就万事大吉。”

  阮瞻不上他的当。“我没说要替你除了它,只答应你让岳小夏平安无事,让它不去害她。至于其它人的死活不在我考虑的范围,你给我下套是没用的。”

  “算了,随你怎么冷酷无情。放心,我会保证小夏不影响你的生活。”

  不影响吗?说的好听,已经大大的影响了。

  “我会让她保证在你的酒吧营业的时候不下楼。”万里补充,“只要你也不让人上楼,也不让你的伙计来搬东西,就不会破坏你的花团锦簇。”

  “闭嘴!”阮瞻没力气再和他辩论。他不是怕影响他在女人心目中的地位,只是不想有例外。可是今天万里已经逼迫他破例许多次。

  万里见他沉默不语的开车,一付不想说话的样子,赶紧转变话题。

  “没发现什么吗?”

  阮瞻又沉默了一会儿。

  “表面上看没什么。除了阴气重一点,气场不大活络外。”

  “它走了?还是藏起来了?你找不到吗?”

  “――――”

  “那怎么办?”

  “等它半夜出动时再来。它如果附在别的什么东西上或者躲在阴暗的地方不出来,白天是很难发现的。何况我爸虽然把他的毕生所学传授给了我,我也有所谓的天生‘良能’,但你该知道我已经自我封印,从小到大也只用过两次。这种东西就像打RPG游戏,你不杀人放火,不管底子多好,等级也不高,能力也就不足。所以,我甚至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足够的能力对付它。”

  “这一只――我是说这个,厉害吗你感觉?”

  “不善。白天能一点鬼气也不外泄。我又不能作法,不然它会发觉而有所防备,夜里就更不好对付了。”

  “那么,晚上我和你一起来。”万里一阵内疚。他只想着帮助小夏、保护小夏,没仔细想过带给老友的麻烦。他以为只是简单情况,但现在看来不是那么一回事。如果这次比上两次凶险,他可能会让阮瞻陷入生命危机。

  “不用,到时我还要照顾你,碍手碍脚。”

  “谁说的?我们同生共死过两次了,互相有个照应也是好的。”

  “不,这次真的有点不同。”阮瞻很坚决,“它先是能遥控岳小夏发噩梦,然后让她在医院‘目睹’杀人案,而且很可能是它控制的李景明父子两个。接着它能附在药瓶上跟你们回来,然后一边让你遇到鬼打墙,一边还想伤害岳小夏,虽然没有成功,却仍然吓昏了她,这不是一般的鬼魂灵体能做得到的。”

  “你是说它很厉――等等,你说药瓶?哪一个?”

  “就是床头桌上那个白色的玻璃瓶,上面有微弱的黑气。如果你问我,那是我今天早上唯一的发现。”

  “我的天!”万里吃了一惊,“这要怪我,是我帮小夏收拾的东西。当时也没看,回到家发现不是她吃的药还纳闷呢!”

  “你不拿那个药,它也会另想办法。她在医院的时候,除了发噩梦,有人接近过她吗?”

  “没有,我一直守着她。但是――”万里忽然想起什么,“她噩梦醒了以后,我去给她打水,回来的时候她问我是否有人来过,我说没有。其实是有一个护士在走廊里,好像刚离开的样子。而现在想来,她走路的姿式很不正常,象是――飘。”

  “那很可能是被杀死的护士,也就是说它能控制其它的鬼魂。”

  “它为什么那么做?这和那个案子有关吗?”

  “很可能,但是还不能确定。”

  “凶吗?”万里不安。

  “管它呢!看看再说。”

  阮瞻越是轻描淡写万里越是觉得自己也有责任,所以他很坚持要和阮瞻一起行动。最后他们决定由阮瞻一个人上去,万里在楼下拿着一件法器接应。如果法器外层的蜡融化,他就立即上楼支援。

  “血木剑在那个蜡烛小兔里吗?”

  “没错。但是小心点,别让蜡层人为融化,我好不容易才封印上的。”阮瞻嘱咐。其实他并认为今晚会有多大的机会用到这个,不过让万里安心罢了。

  自‘夜归人’酒吧开业以来,顾客们第一次发现帅哥老板缺席了。本该一脸温柔笑意呆在吧台后面的阮瞻,此刻正准备去和鬼谈判。听起来很酷,但实际上危险又麻烦。

  他把万里安排在垃圾筒旁边蹲着,后者很不情愿。“你是借机整我。”万里说,“这里又脏又臭,我一个堂堂心理医生,被人看到还会以为我本身就有病。”

  “百分之八十多的人都有心理问题,为什么你不能有?老实呆着,不然你就滚蛋!”他才没那么多闲功夫整他,是因为这里才没有鬼魂出没。

  他能看见别人看不见的东西,这也是他不愿意夜晚外出的原因。游荡的鬼魂大多是因为心里有强烈的执念――留恋、不甘、爱恨,还有横死的孤魂野鬼以及少数的恶灵。如果有一点不小心,就会被鬼魂知道他的能力,它们就会想借助他的能力实现愿望。他可不愿意白天被人纠缠,晚上还要应付‘好兄弟’,那样就太麻烦了!

  岳小夏说他对什么都无动于衷?是吧!可他也不是天生如此,是经过多少心灵折磨才百炼成钢的。

  “别把纸盒打开,会弄坏蜡层的。”他阻止的万里的举动,然后抬腿就走。

  “小心点!”

  他停了一下,但不回答,一切尽在不言中。

  小夏的住处是在城乡结合部,房价便宜,但据说解放前这里曾是刑场,所以游魂相对较多。不像其它地方,也许走半天也看不到一个。他尽量走路的中间,不想穿过它们徘徊的阴暗处,也尽量不快走,免得遇到反应迟钝的不知道躲闪。绕行会显出他能看到,穿身而过的话,两方都会不舒服。

  他就这样不急不徐目不斜视地走进大楼里,才一踏进电梯就感到这里强烈的阴森之气。他猜想这里的居民也许无缘无故的就会感到后背一阵发凉,但很快就会忽视吧。可是他能循着这阴气的越来越浓,直接找到1205室,即使十二楼的公用灯坏了,他也可以不用照明。

  他打开门。

  门咣的一声在他身后自动关闭,象是被谁用力甩上。接着黑暗中的灯突然自动开启,强烈的光线让他有一瞬间的失明。

  阮瞻不以为意,继续往小夏的卧室走,但进门后他却一愣。

  他跨进了电梯里!

  不等他反应,电梯的门重重关上,各种指示灯疯狂闪烁,最后电梯开始启动,忽上忽下,还有个尖利的女声自动报数。一楼――二楼――三楼――

  阮瞻冷冷地站着不动,等着看它还有什么新花样。直到电梯失重一样疯狂下落,他才虚空画了几个符。电梯颤动着停止,但他还被关在里面。他皱眉,知道这个恶灵不简单,接着又画了几笔,一阵黑暗后,才又回到了小夏家的门厅。

  “你想要什么?”他问。回答他的是突然掉下来的客厅的吊灯,要不是他躲得快,很有机会和那个鬼魂变成同一种类。于是他不再说话,再次进入小夏的卧室。

  不正常的黑暗象浓得化不开的雾,让阮瞻看不见任何东西,所以当阴风袭来时他只能将将闪身,只觉得右脸一阵刺痛,然后是玻璃碎裂的声音。他知道它没有实际形体,只能控制其它物品伤人,但是在它制造的黑暗中,连他的阴阳眼也无法捕捉它的位置。

  他伸手摸摸右脸上湿黏的液体,伸中指在眉心竖划一下,心中默念咒语,让天眼再明亮一些,终于可以让他看见墙角的一团人形黑气。奇怪的是,人形残缺不全,好像只有一半。不过他没时间去想这个问题,那团黑气已经向他扑过来。他依然虚空画符,因为手指沾染了自己的血,而使符的法力加倍,隐隐红光中,黑气被逼到墙角。

  尖利的叫声传来,像是玻璃划玻璃般的刺耳,让他不由得偏过头去。黑气借这个机会暴涨,差点把阮瞻推倒,迫使他不得不把所有精力全集中起来。

  “滚到你的地界去,这不是你呆的地方。”他大喝一声。

  黑气不语,和阮瞻僵持不下,房间内杂物乱飞,直到黑气被越压越小,缩成一团,周围才渐渐平静。

  “还不滚!”

  黑气终于回话:“多管闲事者死!那个女人和你!我要你们死,永不超生!”

  阮瞻冷笑,“我怕你吗?”同时手上加力。

  黑气惨叫一声,不甘心地吼,“我会报复的!我会报复的!当心,我会报复的!当心!”随着声音渐渐微弱,周围逐渐平静,月光也照射进房间。

  阮瞻松了一口气。在床上坐了好一会才去找垃圾筒边的万里。

  “怎么这么久?”万里一看到阮瞻的影子就跳出来,“我还以为你出事了,差点闯进去。”

  “蜡层化了吗?”阮瞻边问边往停车的地方走,亲眼看到为了追上他,万里把一个鬼魂撞得东倒西歪。

  “没有。”

  “那你在外面看到什么或听到什么异常吗?”

  “也没有。所以我忍着没动。”

  “恭喜你,没有被误伤。”其它人当然看不到也听不到异常,因为他封印了空间,否则在这种人口密集的地方,所有人都会跑出来看只有电影里才会出现的人鬼大战。那还了得!

  “这么说战况激烈?”

  “你要是有兴趣,哪天可以看看她的房间,乱得象经过二战。”

  “看起来它很凶!”万里等车子启动才发现阮瞻脸上的伤,“你挂彩了。”

  阮瞻从后视镜中看了一下,发现那伤口从颧骨一直延伸到嘴角,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划伤的。血已经凝结,看来伤口不深,虽然不至于留下疤痕,但肯定要过些日子才能好。

  万里指指他的脸,“你这个血染风采――彻底制服它了吗?”

  “我不知道。”

  “不知道?什么意思?”

  “意思是我不能确定。它比我想像中要厉害得多。我本打算破了它的怨力,把它赶回它自己的地方。最后它虽然逃走了,但我没把握是破了它的怨力还是只能封印,能封印多久?”

  “老天,我们碰到大家伙了。”

  “废话,一只小猫能让我这样嘛!”阮瞻下意识地摸摸脸,“它逼的我把咒语加上了我的血,用血咒才勉强压制住它,费了牛劲了。”

  “你该常常练习一下你的能力才对,早知道多找此这种事给你做。”

  “闭嘴!还有脸说,要不是你,天塌下来与我有什么相关?”他还没说那个恶鬼只是残缺不全的半体,要是全体的话才够他喝一壶的。而且,有的事他还得想一想。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静观其变。”

  “就是说小夏还要在你那里住几天?”

  “你以为我愿意?得说服她放弃这个案子,那样大家省事。要不,把她接到你那儿去好了。”

  “不不,还是你那里安全。”万里连忙否定提议。那只鬼白天没有作为,小夏晚上和阮瞻在一起才会没有危险。“你不会突然变成人狼吧?”他开玩笑。

  “放心!我老了,没胃口消化那种浑身带刺的丫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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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楼  发表于: 2007-04-12   
第十章 袭击
小夏犹豫着是不是放弃这个案子。
  先不说在离开庭还有两天的时候,没有正当理由更换辩护律师是否被准许,就是她自己也过不了自己这一关。

  没错,刚开始时她由于害怕很想远离这件案子,是各种形势和巧合逼得她硬着头皮坚持,而坚持的目的也是为了最后放手。但事情到了今天这个地步,虽然主任已经回来了,她却反而有了一定要打赢这场官司的念头。因为那个鬼对她的折磨令她火冒三丈,还因为对李景明深深地怜悯。

  她相信李景明一定是被这个鬼上身才会做出那种天理难容的事,可是那个鬼为什么要那么做?而李景明又怎么面对他亲手杀死家人的沉重罪孽?解救了他真的好吗?这案子给了别人又如何?难道就让他冤死吗?何况就算她打这场官司,怎么打也是个问题。除非证明李景明在事发时患有使他丧失行为能力和辨认能力的精神病,否则他不能免责。而鬼上身无论如何也不是一种精神病,况且根本不会有人相信这种事情。

  万里当然极力劝她放弃这个案子,她可以理解他是为她好。可那个阮瞻对她冷言冷语,扬言如果她不放弃,出了任何乱子他一概不理的态度却让她恼火,一心想办好了这件事给他看,但她又知道没有那个漠然无情的人是不行的。因为他虽然什么都不说,但自从她住到他那里,她才真的感到安全,再没有噩梦和恐怖的幻觉。

  各种想法让她的心里混乱不堪,整整一个上午她什么决定也没做出。

  “午饭后再决定。”她给自己下了最后通牒,望向窗外。这才发现天空黑得象锅底,一付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样子。

  办公室的门‘呯’的一声打开,小王探进头来。“岳姐!”

  “啊?”小夏吓了一跳。最近她总是这样,一点小动静都能让她心惊肉跳,就这样还想办理涉鬼案件,连她自己都觉得异想天开。

  “有人找。”

  “哦,万医生来找我吃午饭。”

  “不是万医生。是个阿姨,说是你的房东。”

  “房东?”小夏很意外。她有什么事?难道是前天她房间里的世纪大战曝光了?她疑惑地走到接待处,看到房东背对着她站在窗口。

  “刘阿姨?你找我有事?”她问。

  房东转过身来,眼睛在一瞬间蓝光一闪,接着无声地笑了起来。

  小夏吓呆了,全身的血液全部涌上心脏。这是房东刘阿姨没错,但那笑容的僵硬、诡异、肌肉的扭曲,每一个细节小夏都熟悉――在她的噩梦里,她撞见鬼魂的时候都曾见过。就像陪葬纸人的脸,表情都是画上去的。

  “为什么勾引我老公?”房东细声细气地说。

  “啊?你老公是哪位?”小夏一头雾水,但还是往门边蹭了几步。

  “为什么勾引我老公?”房东突然大叫,抽出随身携带的一把尖刀拼命刺了过来。“狐狸精,我宰了你,让你勾引人家的老公!狐狸精!”

  因为小夏早有逃跑的准备,所以险险地避开了这致命的一刺。但房东的疯狂吓坏了她,只得慌不择路的逃窜。她惊恐万分的跑,房东就锲而不舍的追,弄得整个事务所鸡飞狗跳,惊动了所有的人。有的男律师想阻止房东,但她的力气大得惊人,根本制不服她。

  “狐狸精,我宰了你,让你勾引人家的老公!狐狸精!”她机械的重复嘶喊。

  小夏惊慌之中被椅子绊倒,脚腕处的疼痛使她知道这次不是个梦。她想爬起来,但房东已经赶到,举起了尖刀。

  “我说了叫你别多管闲事!”她的神情忽然不再疯狂,转为一种说不出的阴森。“报应到了。”

  这一刻,小夏明白了房东也被那个鬼魂附身了,可是她已经无能为力,只能面对着挥舞而下的尖刀闭目以对。

  然而,预期中的巨痛并没有来到,反而满耳听到房东已经变形的不甘心吼叫。她睁开眼,见到阮瞻从背后一手勒紧房东的脖子,另一只手抓住她拿着刀的拼命想挣脱的手。

  “万里!”他叫。

  万里从另一侧冲出来,很野蛮地夺下刀子,并把挣扎不已的房东脸朝下按倒在桌子上。阮瞻背对着众人,只有小夏看到他的嘴唇念着什么似的动着,并把手掌拍在房东的头顶正中。

  “直接回家去。”他命令。

  小夏惊愕地看着房东的神情迅速从邪恶转为呆滞,在万里放手后,风一样地跑出去。

  “没事没事,一场误会。”万里拉起小夏,对着众人和才冲上来的保安说,“这是我的病人,有偏执和妄想双重病症。”

  “她不是妄想你是她老公吧!”小王说。

  他的玩笑让惊魂未定的众人笑了起来。

  “对啊,所以她来找无辜的小夏的麻烦,谁都知道我对小夏好嘛!”万里不以为意的承认让大家又松了一口气。

  潘主任看着‘硝烟弥漫的战场’,皱皱眉头。

  “万医生,”他叫万里,“请记住你的诊所在十四楼,不是这里,我希望这种事不要发生了。”

  “我知道,对不起。我保证不会发生这种事了。”

  “那就好,我们可是友好单位。”潘主任点头,然后看着还在发愣的众多手下,“别愣着,快收拾一下,象什么样子。还有你――”他指指小夏,“以后不要把私事带到工作中来。”

  小夏象小鸡啄米一样忙不迭地点头,然后也不管收拾残局,直接把两个男人带进她的办公室。

  “她被那个鬼魂附体了。”她宣布。

  “很明显。”阮瞻淡淡地回答。

  “看来那天你真的只是封印了它,可它那么快就解除了?”万里担忧地问。

  “这也很明显。”

  他一脸无所谓的态度让小夏有些不满,“这样就完了?我是说――你不帮她驱走那个鬼吗?你应该有这个能力吧。她这是――跑去哪里了?”

  “你还真有闲心,她一分钟前还要宰了你。”

  “她被鬼附身了,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你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就好。”阮瞻冷冷的反唇相讥。他今天早上去了一趟某人的家,回来后就有不好的感觉。他急忙卜了一卦,这才能及时赶到这里消了一灾,看来有人并不领情。

  “不是阿瞻不帮忙驱鬼。”万里闻出火药味,连忙打圆场,“这个鬼力量很强,没什么准备就强行驱逐的话,会伤及寄生体,也就是你的房东的身体,弄不好会死人。”

  “是这样啊!那――对不起啦,算我错怪好人。”小夏知错就改,但她还是不明白,“可这是白天啊,它怎么会出来做恶!”

  “它附在了人身上,就不会太忌讳白天,只不过在晚上操控寄生体会更容易。可是今天――”阮瞻看看窗外,天空黒如傍晚,“这种天时给了它机会。”

  “就是说那天它折在你手下后就躲在别的民居里,而它很会隐藏,让你发现不了。”万里说。

  “不就是某些人的RPG等级不高造成的!”小夏逮到机会挖苦人,当然不会错过。

  阮瞻瞪了万里一眼,怪他多嘴。万里则对两个人的情形都假装没看见,继续问:“它为什么选择房东呢?我听说她住一楼,它这个――也算长途跋涉吧。”

  “因为房东对岳小姐的情况熟悉。它既然不能顺利鬼上身,当然会找别的办法杀了她。”

  “什么意思?”小夏反感地问,“它不放过我?”

  “你不明白吗?”万里插嘴,“它没有走,你的麻烦就大了。从你一开始接手这件案子,所有的事都是针对你的。我不知道它为什么要对李景明下手,但你很可能妨碍了它要的最后结果,所以从头到尾它都要你死。还是放弃这个案子吧。”

  兜来转去,问题还是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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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楼  发表于: 2007-04-12   
第十一章 二次会见
小夏无语。
  她知道万里说的是对的,也是为了她好。可是她虽然胆小,但那个恶鬼的步步紧逼却激起了她强烈的反抗心理。为什么她要受如此的欺侮?为什么老实懦弱的李景明要无端被它迫害、被所有人冤枉,还要承担家破人亡的惨纾空飧霭缸拥南乱蝗温墒σ趺窗欤磕训烂蝗四馨镏闪牡笔氯耍?p>  不行!这样还有天理嘛!

  “我要接手这个案子,还要打赢。”她挺直了脊背,“我不能屈服!就算我的八字轻到能飘到天上去,我也不服。”

  万里暗叹了口气。

  他就知道!他就知道当小夏被逼急了、当她心中充满正义感的时候,她的嫉恶如仇的个性会使她不顾一切――完全丧失理智且全凭热情办事。

  阮瞻冷眼旁观事情的发展,但没想到小夏这样回答,让他有一丝钦佩。不过钦佩归钦佩,这种以卵击石的行为也实在很白痴。相当白痴。她哪里是那恶鬼的对手!

  一边的小夏仿佛听得懂他内心的想法似的,直接向他走过来,让他由然而生一种不好的预感。

  “这次你非帮我不可。”她抓住他的手臂,“没你的帮忙李景明就死定了,我也死定了。”

  阮瞻好奇地看她的眼睛。原来她还知道她这样胡闹会小命不保,原来她还知道自己的分量,可是她凭什么要索取他的帮助。她不是顶讨厌他吗?

  “帮我帮我帮我帮我!”她开始拉他的胳膊,没什么撒娇的意思,倒有点强迫的意味。当然,凭她在他心目中的地位,她是没资格撒娇的,可是什么时候有资格强迫了?

  当女人就是好,可以随时改变态度。明明前一分钟受了他的恩惠还对他不屑一顾,后一分钟就可以不讲理的向他提出更过分的要求。

  “你到底怎么说?”万里看他们一个坚定信念排除万难,就差下跪哀求了,另一个却闷不吭声,忍不住又插嘴。

  其实他对他们两个合作持乐观的态度,因为他知道阮瞻的坚毅性格。他做事从来都是有始有终,既然答应会保证小夏的安危,无论小夏怎么折腾,那恶鬼怎么厉害,他都会实现诺言。

  果然,阮瞻的表情有些松动。

  “这件事之前,你相信这世界上有鬼魂吗?”他突然问小夏。

  “我‘希望’有。”

  “为了证明生命是永恒的?”阮瞻心里冷笑。这就是人,一辈子都过得疲惫痛苦憔悴不堪,竟然还要期望生命不灭,来生再续!

  他的问话让小夏愣了一下。她低头看看自己身上的护身玉符,想起了去世的奶奶,一阵湿气涌上了眼睛。

  “为了证明死亡不是永恒的。”她回答。

  看着她突然显露出的忧伤惨然,为了她让他意外的回答,阮瞻决定帮她。

  当天下午,小夏就安排再次会见李景明。而且这一天她还做了生平第一件违法的事――她篡改了事务所的介绍信,连哄带吓唬的把小王打发回家,让阮瞻冒充她的陪同律师去了看守所。下定决心帮助别人是好事,不过安全的问题也该考虑,上次李景明明显不对劲,带个私人保镖还是必要的。再说她的保镖能通灵,想起来真不那么怕了,还让她得意的冒泡。

  没说的!他打扮起来还真象个律师。西装革履、精明强干。

  而阮瞻并没有反对她的提议,因为他心里有些疑惑,得亲自见过李景明才能解开。

  他们到看守所的时候,因为上次小夏来过了,而且会见过程中差点出事,所以警察对此印象很深,也就没怎么注意陪同律师的不一样,使小夏和阮瞻顺利的见到了犯罪嫌疑人李景明。

  李景明坐在小夏面前的时候,尽管有阮瞻在身边,小夏的心里还是发毛。不是他又做出了什么可怕的举动,而是他比一周前的样子还要憔悴,仿佛是风干的木乃伊。

  他每天要遭受什么样的心灵煎熬啊!

  小夏心中对李景明充满无限同情,但还是可耻的不敢看他的脸,因为她听说,看木乃伊的脸会被恶灵附体。

  “说话。”阮瞻低声提醒她。

  “啊?说什么话?”小夏发愣,随即想起自己是来会见当事人的,于是连忙进行她那篇官样开场白。一旁的阮瞻很是愕然,不明白这样的人是怎么成为律师的。看到她的样子,还有人敢找她辩护吗!

  李景明抬起头来。

  小夏逼迫自己直视他,明显看到他的眼神从纠杂的痛苦、平静的绝望到恶意、诡异的转变。

  “你又来了。你就要死了。”他用旁边的警员听不到的声音说。

  小夏敢肯定这个不不再是李景明了,可是那个鬼不是附在房东身上吗?怎么又会在这里!她下意识地拉阮瞻的胳膊,可阮瞻却坚如磐石地坐着不动,好像在等李景明发作。

  “我要好好活着,而且要尽一切力量让李景明父子也不死。”阮瞻的态度摆明是要激怒李景明身上的鬼才好,所以小夏的胆子大起来,尽力配合。

  一边的警员见他们嘀嘀咕咕,听不见说什么,警告式的走了过来。

  “你找死!”鬼一下子就生气了。

  “那你要杀得了我才行。”

  小夏不知道这句是不是太重了,反正‘李景明’突然要站起来扑向她,可是阮瞻和警员比他还快。警员迅速去抓他的肩膀,而阮瞻则把一张符纸贴在他额头上。

  “你这是干什么?”警员大为讶异,大概以为这律师疯了。

  “没什么,是这个。”阮瞻摊开另一只手的手掌,那上面有一个画着奇怪纹路的黄纸包。趁警员低头的功夫,阮瞻拍了一下他的头顶,“什么也没发生,你只是头晕了一下。”他诱导。

  警员象上午的房东一样,听话地坐倒在椅子上,伏案陷入无知觉状态。

  小夏看看轻易被制服的警员和对面好像被无形绳索困住,还在挣扎不已的‘李景明’,忽然觉得这个男人有点可怕。他能驱鬼,又能使人,要是他来对付自己,自己会死得边渣子也剩不下。

  阮瞻好像知道小夏在想什么,解释道:“只是高段位的催眠术和一点迷药。”他挥挥手中的黄纸包,“不是邪术。”

  “这么高的段位只在聊斋里才有。”

  “随你怎么说。放心,不会用来对付你的。”

  “你发誓。”

  “这种方法胜在突然,有了防备效果就会打折,甚至无效。”这确实是催眠术,不过是失传已久的古术,各种程度的催眠方法是不同的,不存在打折或者无效的说法。但他不得不骗骗她,免得她疑神疑鬼一惊一乍。

  “你发誓!”不知怎么,小夏觉得这个男人虽然恶劣,不过肯定是讲信用的,因此他发过誓她才可以安心。

  “好吧,我发誓。”阮瞻妥协。

  他侧身看看外面,见没人注意到房间里发生的事情,连忙提醒:“别浪费时间,赶快问问‘李景明’事情的原委,不然我没法帮你,你也没法帮他。”

  “这要怎么问?”小夏指指仍在抵抗,象在摇船一样的挣扎的‘李景明’。

  阮瞻不再耽搁,仍然是虚空画符。这看在小夏眼里很是奇怪,不明白为什么他在空中无形地画了一根鱼刺。可是这鱼刺很有效,‘李景明’安静下来,渐渐变成真正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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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楼  发表于: 2007-04-12   
第十二章 回忆(上)
“李景明,你现在没受到它的控制。有什么就说,我会帮你。”小夏正儿八经地说。
  李景明迷惑地看着他们,不太相信的样子。

  “这位是我请来的大法师,就是他让你暂时摆脱的控制。但是这个鬼法力高深,我们只能压制它一会,你现在不说,我没办法帮你。你说出来,我们才能找到克制它的东西。难道你甘心被它这么欺侮,还伤害你全家人?”

  他是她请来的大法师?她可真会掰,怪不得和律师说话也要收费。她的能力这么差,竟然也能编得那么圆。阮瞻心想。

  可李景明还是不敢轻易相信。

  “上次不是你让我帮你吗?”小夏发急,“你要是自己都不振作,谁也帮不了你。你自己可以无所谓,你都不想想你的儿子吗?前几天它还要害你的儿子!”

  这句话刺激了李景明。他猛地抬头,吓了小夏一跳,还以为他又被鬼控制。

  “你是谁?”李景明问,声音低哑到几近不闻。

  “我是谁?我是你的律师岳小夏,我已经向你自我介绍过好几遍了。”

  “把你的手给我。”

  “干什么?”小夏下意识的把手藏在背后。好家伙,她可不上当了!上一次他抓得鬼手印足足让她疼了三天,到现在还留有淡青色痕迹。

  “它会变成任何人任何东西。可能变成你,或者是这张桌子,这把椅子,甚至是这位法师!我得确定你不是它变来骗我的。”李景明仿佛怕被人听见一样地悄悄说,神态让小夏头皮发麻。她转头看看阮瞻,得到他无声鼓励后,才迟疑的把手伸给李景明。

  李景明蓦地抓住她手,冰凉僵硬的触感让小夏使劲住回抽手,差点叫出来。幸亏阮瞻的双手握着她的肩膀,才没让她当场昏倒。

  “可以确认了吧你!”

  “你是真的。”李景明放开小夏,泪水突然汹涌而出,“你相信我?”

  “当然相信,因为它也想害我。”

  “可是它从没离开过,怎么去害你!”

  “会不会有另一个?或者是――”小夏看向阮瞻。

  阮瞻摇摇头,“这个我呆会儿给你解释,时间不多,我建议还是听听你的当事人怎么说。”

  “没错,你先说。你要把你怎么招惹了它,它怎么样害你,那件案子是怎么一回事,它为什么害你,这些前因后果都详细说一遍。”他们现在没时间诱导李景明,只好直入主题。

  “你们先告诉我,我儿子怎么样?”

  “如果你问他的身体,我只能说正在恢复,还没有完全清醒。不过前几天,它控制你儿子还没有意志的身体割掉一个护士的头。”

  小夏的话让李景明呆住了,他瞪视着小夏,仿佛不敢相信似的。

  “果然!它没有骗我,它不但让我作恶,还非要我全家死光,一个不剩!果然!果然!”

  “冷静点,不然你没有任何机会!”阮瞻制止逐渐激动的李景明。

  “对啊!”小夏再接再厉,“既然你知道它要害你个彻底,你难道不反抗吗?不为了别人,也为了你的儿子,他才十五岁,未来有大好的人生。谁也不知道天上哪块云彩会下雨,说不定你的儿子身上就会发生奇迹。帮帮你自己,也就是帮他!”

  小夏的话让李景明的心中升起一丝希望,虽然微弱,但父母对子女无条件的爱还是让他已经绝望的心鼓起勇气,“是,我就是拼尽一切,也不能让它再伤害书伦。”他在案发后第一次这么坚定信念。接着,他开始回忆起这几个月来发生的地狱般的事情。

  “这要从我在这个家有地位说起。我本来是西北一个贫困农村的乡村教师,后来在一次优秀教师表彰大会上认识了我老婆。当时我是乡村教师的代表,她是这一届的优秀教师之一。乡村教师的环境你们无法明白,我只能说如果让我转正到城市,让我做什么都可以,而那次参会可能是我唯一可以轮到的机会。我这个人无才无貌,更不用说背景,而我老婆虽然人也长得很一般,个性又泼辣霸道了一点,没什么男人缘,但毕竟是大城市的,而且还是优秀教师,无论如何我是想像不到她是怎么看上我的,总之是受宠若惊就是了。不久后我做了他们家的倒插门女婿,这样我不仅如愿以偿的留在这个城市,还因为岳父母在市教育局极深的人脉,顺利地在市第三中学找到这份相当不错的工作。这一切在外人看来都说我是祖上积德、交了大运,可是没人知道其实他们一家都很看不起我,只不过是拗不过我老婆强烈的个性才勉强接纳我的。刚开始她对我还好,但不久后就开始和她的家人一样了。

  其实有时我想,也许我岳父母对我老婆有很高的期望,她那个人能力很强,可是她鬼使神差地选择了我,从此平庸下来。也许是她后悔了,可是书伦已经出生,她那个人又特别好强,不愿意承认自己的错误而和我离婚吧。说到底,是我的存在让全家人失望,这也才形成了那种压抑的家庭气氛。”

  李景明顿了一个继续说:“我都不好意思和别人说,可是如今也没什么说不出口的了。想必你们听说过家庭暴力,不要以为只有女人才是受害者,至少在我家,受虐的那个是我。别说我老婆一言不和就会又拧又掐又踢又打,冷言冷语、呼来喝去、言语攻击那些冷暴力更是家常便饭。别以为教师之家有多么神圣,教师只是职业,他们可能做的很好,但人品不一定也是值得尊敬的。而我这个人比较懦弱,不怎么太象个男人,加上觉得自己配不上她,低人一等,所以这十几二十年来一直忍气吞声的生活,她也更加变本加厉。我不仅什么事都得听她的,就连经济上也没有一点自由。我们在同一间学校工作,每月的工资都是她代领,改成工资卡的也是她拿着,我连密码也不知道。别说寄钱给我在农村的娘,就是写封信都要找她要邮票钱。

  我对不起我娘,她年青守寡,好不容易把我拉扯大,可我这白眼狼、窝囊废却贪图舒服自己跑来城市,把她一个人扔在乡下,又没能力接她来住哪怕一天。有一次她因为太想我了,就带了大包小包的土特产来看我,可是被我岳父一家指桑骂槐挤兑得连夜就回去了。在车站的时候她一直哭,临走还塞给我两百块钱,你们知道那要让她攒多久吗?可是结果呢?我老婆搜走了钱,给我岳母买了件真丝衬衣!想像得到吗?这是教师之家,神圣的人民教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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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楼  发表于: 2007-04-12   
 第十三章 回忆(中)
 李景明渐渐又无法控制情绪了,阮瞻走过去拍拍他的肩,示意他冷静。而小夏听到李景明妈妈探亲的那一段,眼泪都要流出来了。虽然她不知道李景明控诉他老婆一家的行为与这个案子有什么关联,但问询时有时很需要这种启发性的询问和积极的倾听,不能过早做出评断。
  李景明深吸了一口气,逼退眼泪,整理思绪继续说下去:“这件事情发生前一个多月,我们全家计划避开黄金周去A市进行南方古镇之游,可这时我得知家乡有信捎来来说我娘病了。这我当然要回去一趟,而我老婆很不高兴,认为我耽搁了全家人的计划。可这次我有很不详的预感,加上她虽然不愿回去,在道理上也不能拦着我,所以我终于能回一趟家了。但是她除了给了我一点路费,什么也不上我拿,儿子也不让我带,我只好去卖血。但当我到家时,我娘已经用不到了。

  办好后事后,我马上就赶回家,但她还是嫌我耽搁的时间长,逼我马上准备旅行的事。我娘才离世,我哪有心情,可我又实在拗不过她,只好忍痛服从。可能伤心之下精神不佳,我上网预订酒店的时候出了问题,我们到了时候发现根本没有我们预订的房间,而此时巧的是正好有一个也要避开黄金周的大旅行团在那里,所以没有空房间了。我们只能离开当地唯一一家三星级的酒店,去住当地由民宅改建的小旅店――名子叫叶园。为这件事,我们全家都把我当罪人。然后就出了事。”

  李景明的脸上出现恐惧的神情,“那时我的心情很不好,觉得愧对了生我养我的母亲。而且说实话,那是我第一次感觉那么恨我的老婆和他们全家,甚至包括我的儿子,因为他受到他们影响太深,根本瞧不起我这个懦弱无用的父亲。我恨他们让我娘受侮辱,让我没有尊严;恨他们让我很晚才知道我娘生病的消息,让我娘临死也没看到我一眼,没看到孙子一眼,死不瞑目;恨他们逼我在我最伤心的时候做我不愿做的事,好像不久前去世的是个和我不相干的人;恨他们在别人面前道貌岸然,但背后却自私残忍又狭隘;恨他们十八年来对我做的一切,竟然还心安理得。那时候我真的好恨,恨到从来没发现恨是一种那么强烈的情绪,恨到想把所有人都杀了才算完。

  那是我第一次和老婆吵架,把这么多年来的怨气一起发泄出来。我老婆强势惯了,哪能容忍我造反,所以我们越吵越厉害,我岳父母和我小姨也跑来一起帮我老婆。也不知中了什么邪,最后竟然是他们全家一起殴打我,店主来劝也没有用。其实他们一家毕竟是文化人,虽然总是来点阴的,但从不会公开施暴,何况还是全家一起上。

  我被打得鼻青脸肿,大晚上的跑到离屋后不远的河边去生闷气。当时我心里的怒火和怨气无处发泄,就对着小河里自己的倒影诉说那些没办法熄灭的愤怒。我唠叨了很久,终于觉得轻松一点的时候顺嘴说‘希望可以把他们全家的头全砍下来,拿去喂狗吃!’。其实我只是气极了说说罢了,可这时水里却有一个尖利的男声回答我说,‘我会如你所愿!’

  我吓坏了,连滚带爬地跑回旅店,问为我等门的好心店主这里是不是闹鬼,店主很坚决地说没有,还很生气的怪我乱讲话会砸了他的招牌。我看他那么笃定,也就安了一点心,觉得是自己气糊涂了出现幻觉。然后店主帮我处理了一下身上的伤,又劝了两句,才送我到楼上的房间。当时全家没人理我,当然也不会为我付旅费,虽然旅店有十几个房间,而此时就住了我们一家人,但我没钱再开一个房间,只好睡阁楼上。

  我又气又累、又疼又饿,加上阁楼也又阴暗又潮湿,所以一直睡不安稳,迷迷糊糊到半夜的时候,突然听到滴滴答答的流水声,象下小雨又象是什么东西漏了。奇怪的是从阁楼的天窗能看见满天星斗,而声音好像是从门外传来的。

  我想起了河边那件事,吓得不敢从被窝里出来,可那声音却不停止,反而越来越大,最后变成小河的哗哗声,近得好像我在河边躺着。我知道旅店里的其它人一定听不到这个,它是来找我的,而且我不开门它就不罢休,所以我只好壮着胆子去开门。

  门外什么也没有,只是黑得不正常,然后我觉得滴水声又从我身后传来。我吓得僵在那里,一动也不能动,可是门却‘啪’的一声无风自闭。我强迫自己慢慢转身,虽然很黑,却明显看到床边有一大摊水渍,可那里明明是干燥的。然后,有一对湿脚印一步步向我伸过来,好像有什么走向我,站定在我面前。

  我鼓足勇气,哆哆嗦嗦地问‘你是谁?’心里却很怕它回答,可它却回答了。他说我帮了他,所以他要帮我实现愿望,把我一家人的头都砍下来。我大惊,说我不知道我帮了他什么,但我刚才只是一时气话,并不想杀我全家,而且还是那么凶残的手段。接着我又说了一大套话,也不知具体是什么,是怕得只想找话说,说人非草木孰能无情,虽然我老婆一家对我不太好,但那毕竟是一个家,而且共同生活了这么多年,怎么也会有感情。我絮絮叨叨的只想让它离开,可是四周却一片寂静,我想要是有人看到我这个情况,一定觉得这情景很诡异,就像一个疯子在自言自语。正当我以为它已经走了,松了一口气时,突然觉得房间很剧烈地是晃动起来,好像我身在水流之中。水凉得冰寒刺骨,我喘不过气,一个声音在我耳边很愤怒地大叫。我吓得半死,根本听不清它说什么,只听见他骂我不是个男人,窝囊废都得付出代价。我拼命求它放过我们一家,窒息的感觉却越来越重,我以为它会杀死我,却感觉胸口一凉,接着昏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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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楼  发表于: 2007-04-12   
第十四章 回忆(下)
我醒来时天已经亮了,我跑去找我老婆,想立即离开,可她却理也不理我,一家人也没人听我的话。我不能丢下她们自己跑,只好忍耐着、恐惧着。但它却没再出现。不过,我却发觉我周围的人都不对劲,我一家人都古古怪怪的,不仅对我比平时更变本加厉,我老婆甚至和店主眉来眼去,那个店主也阴沉沉的不正常,有时我甚至感觉他们――是另外的人。我不知道是不是它在作怪,只是下定决心逆来顺受,一直等到我们假期结束,终于可以离开。
  可是我没想到它竟然跟我回来了!

  当我发现这个事实的时候,绝望恐惧到极点。我打开冰箱,它会变成个西瓜头对着我笑;我进到卧室,它就变成枕头倦在那对我笑;我上卫生间,它在镜子里对我笑;我去厨房,它变成各种食物对我笑,即使我用刀把它切成几段,它仍然扭曲着对我笑,好像嘲笑我的生活就是个大笑话。我受不了了,求神拜佛,找了许多号称能打鬼驱邪的能人,可没有任何作用。我和家里人说,他们说我疯了,可事实上,我觉得他们才疯了。因为他们和在古镇时一样古怪,很频繁的和我发生很激烈的冲突,而后来发生的一件事让我恍然大悟。

  那一次,我正和我老婆在卧室吵得厉害,于是我跑去阳台透透气,结果我看见楼下我老婆正和邻居说话,而另一个‘老婆’还在我背后对我破口大骂。我这才发现,竟然是它变成其它人的形象骗我,古怪的家人一直都是它!

  有了这个认知,我决定除掉它,为了保护那个并不需要我的家,我也要除掉它。可是它是鬼魂,我要怎么做才行?正当我发愁的时候,偶然听说郊县一个农妇有大仙附体,特别灵验,她画的符能杀妖除鬼。于是我精心选了一把古巴式砍刀,大老远赶去,用上次我卖血的钱和从我老婆那偷的钱请她在刀上画了可杀鬼的符。我不知道能不能灵验,但哪怕有一丝的希望我也得试试。

  我忍耐着它变成各种形象折磨我,等待着机会。终于在那天,我老婆因为发现我偷钱,和我大吵一架,然后带一家人出去吃饭,把我一个人留在家里,很晚才回来。但我知道那不是她,是它变幻的,因为她不像常人那样干燥温暖,而是潮湿冰冷。我想等着她睡熟后杀了它,但我太紧张了,把它惊醒了。而它却还要以我老婆的样子蒙骗我。我扑过去砍她,她可能怕了刀上的符咒,又变成我岳父母、小姨、我儿子来夺我的刀,我就把他们全杀了。

  可是我在砍我儿子的时候,可能因为父子天性,不知为什么突然下不了手,正犹豫的时候他从阳台跳了下去逃生。我一激灵,心都扭成一团,冷汗直冒,不敢想是我因被骗而误杀了家人。这时候,电视突然自动开了,它在里面对我说,鬼被砍头会被冒出黑烟,你为什么不试试看。当时我的脑子乱成一团,鬼使神差地开始吹他们的头。可是――没有黑烟,一个也没有――我杀的是我的家人,我亲手杀的是我的家人,从一开始就是它在骗我,自始至终都是它的圈套。它要我亲手犯下这滔天大罪!

  这时候,它好像很高兴,哈哈大笑,一直笑到警察来了。可是为什么!它骗我!为什么它害我,为什么它不自己杀了我们,为什么它骗我!它骗我!它骗我!它骗我!”

  李景明长时间回忆后突然激动起来,阮瞻迅速站起来,伸指点他眉心,让他稍微平静。

  “快点吧,我没能力封印那个鬼了。”

  “我刚才随口说说的,难道你真不能长时间封印它吗?”小夏吓了一跳,探头探脑地观察是不是惊动了外间的警察,“这不是一语成谶吗?”

  “别忘了,我只是你请来的法师,而且RPG等级很低。”

  “人命关天,你别开玩笑。我道歉还不行吗?”

  “我说真的。”

  “真的!那――怎么办?”小夏见阮瞻不象是开玩笑,很受打击。

  “有什么问题继续问,出去再想办法。”

  “也只有这样了。” 小夏挫败地看着李景明,“你还可以回答问题吗?”

  “可以。”李景明忍住胸口中阵阵巨痛说。

  “当你发现是你受骗杀了全家――我是说,这是你试图自杀的原因吗?”

  “是。”

  “可是为什么后来又用沉默面对这件事,而且很平静地对待专家对你做的司法精神鉴定呢?”

  “因为――原来它从没离开过我,即使在监狱里。它说,它非要看到我被枪毙,否则就会弄死我的儿子。我知道书伦没有死,我得保护它。”

  “那上次我来的时候,你为什么又要我帮你?那天是你吧――还是它恶作剧?”

  “是我,至少刚开始时是。后来――我没有什么印象了,大概是它出来想害人吧。不知为什么,它附在我身上时间长了,虽然我不知道它什么时候出来,什么时候控制我,但奇怪的是我也能听懂一点它的想法。那时我明白它还在骗我,它不甘心让我唯一的血脉留在人世,而且可怕的是想占据书伦的身体。我急坏了,而你是我唯一的救命稻草。所以――对不起,想必吓坏了你,还带给你麻烦,但我真的没人好求了。求你帮帮我,帮帮书伦。至少不要让书伦出事,我死了也没关系。其实我倒想死,这样我也是鬼了,我就可以和它平等了,至少可以保护书伦不让它伤害。”

  “你死了也帮不了任何人。”阮瞻冷酷地说,完全不理会别人会有什么心情,“它不是一般的鬼魂,你斗不过它。”

  “那怎么办?我要怎么办?法师?我要怎么办?”阮瞻的话差点让李景明绝望。

  “岳律师会帮你。”阮瞻指指小夏,“你一切都听她的,只要你照着做,其它的事情不用管,我们会想办法。”

  “岳律师?”李景明把满怀希望的眼光看向小夏。

  小夏咽了咽口水,觉得自己责任重大又无计可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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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楼  发表于: 2007-04-12   
第十五章 分析和计划
“这样,你争取别让它知道你和我们谈了什么。而且千万别相信它任何话、任何幻象,坚定信心,一定要救你的儿子,还一定要坚信我们可以帮你,最后一定会除掉这害人东西。”小夏鼓励他,“至于你的案子,我会在开庭后帮你申请司法精神病鉴定。”
  “可是已经鉴定过了!”李景明说。

  “可以申请重新鉴定,这个你不用管,法律上的事就交给我,你只要合作。”

  “怎么合作?装――装疯吗?”

  小夏不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被发现教唆当事人作假或者作伪证,不是吊销律师执照,严重的还要追究刑事责任的问题。而是,这不是她所愿的,她一直的做人的信条就是‘仰不愧于天,俯不愧于地’。

  “也许――”她为难地说:“那个鬼魂并没有变成什么,只是让你的脑子有了幻觉。脑子有幻觉的话――应该是精神疾病的一种吧!”她的道德观挣扎着,最后救人的念头占了上风。

  “没错。是它让你有幻觉,不然无法解释白天你看到的东西。在白天你也看到过它的变化吧?”在得到李景明的确认后,她松了口气继续说:“鬼魂本来就是无形的东西,幻觉一说比较可信。既然如此,你在鉴定时实话实说就行了。”

  “这样就行了?”

  “是啊,你本来就见到一个鬼变成各种样子要杀你全家嘛!”

  “好,我听你的,岳律师。”李景明痛苦地捧着头,“你一定要帮我!岳律师,我求你!”

  “放心,我说到做到――你怎么了?李先生?李先生?法师法师,帮我。”李景明不对劲的样子让小夏不由自主地求助阮瞻。

  “它要出来了。”阮瞻冷静地说:“李先生,你记住岳律师的话,也不用怕。你不怕,它的气势就会弱一分。”

  “我一定做到。”李景明继续挣扎,“你们快走吧,它恨死岳律师了,会伤害她的。”

  “你先走。”阮瞻说。

  “不。”小夏被李景明扭曲的样子吓得白了脸,但仍然坐着不动,“你先弄醒这个警察,到时候‘李景明’攻击我的样子会被许多人看到,鉴定时专家会听取狱警对他关押期间表现的描述,这对他是有利的。”

  “你确定要这么做。”

  “确定。”小夏咬咬牙,干脆不去看面容已经狰狞的李景明。

  她软弱却又要逞强的样子让阮瞻一瞬间有些心软,“躲在我身后。”他说。

  小夏一听,如蒙大赦一样马上跳到阮瞻身后。

  “这么胆小还装什么样子。”阮瞻哭笑不得,但还是任她没出息地藏起来,然后让警察在‘李景明’发作前一瞬间清醒过来。而且这位警员根本没机会去想自己的头为什么会晕晕的,还有一段时间的记忆空白,光是叫来其它人制服这位又发作的犯罪嫌疑人就够他忙得手脚酸软了。

  坐在阳光灿烂的咖啡店里,小夏还对‘李景明’发作的样子心有余悸。

  “我那个不是教唆李景明作假证。”她讨厌咖啡的苦,叼着吸管喝果汁,“一定是那个鬼让他出现幻觉。”

  “你这是越描越黑。”阮瞻准备结束小夏的自我安慰,“其实你说的很有道理,鬼魂是无形的东西,它不能直接杀人放火,它只能利用人的恐惧去吓死人,或者控制东西和其它人下手。即使变幻形状,也要在晚上才能现形,而且形象也应该是虚无的,发生肢体接触是不可能的。”

  “就是说所有的一切都是它附在李景明的身上,让他产生幻觉才发生的喽?因为如果不能肢体接触,他老婆也只能骂骂他,而不能殴打他嘛!”

  “也可能是附在其它人的身上。比如他老婆,然后再附有其它人身上有样学样。”

  “这样也就能解释证人证言中说的,案发前一个多月,他公开和他的家人发生冲突的事了。想必是那个鬼变来变去,挑拨离间。”

  “很可能。”

  “老天,但愿我不会被鬼附体。这太可怕了。”小夏想起李景明的惨状,相当同情他,“要是在被控制下伤害了亲人朋友,等清醒时要怎么面对这一切!”

  “你不用担心。”阮瞻看着小夏胸前的玉菩萨说:“戴着它,一直别拿下来。”

  “原来是这个在保佑我吗?所以,它几次想伤害我都没有成功。切,早知道这个我还害怕它干什么!”

  看她一脸有恃无恐的样子,阮瞻突然明白这世界上最了解她的人大概就是万里了。自己一时忘记万里的嘱咐,告诉她这件事,果然就让这位超级乐观的小姐以为从此万事大吉,跟万里预料的完全一样。

  “这只是个护身符,只有一定的辟邪力量,不能保护你。”他吓唬小夏,“它没能伤害你是因为它现在不完整。”

  “不完整是什么意思?”小夏还没高兴几秒钟,就被新消息吓到。

  “李景明不是说它从没离开过吗?而你明知道它现在是附在你的房东身上的。它又怎么能在大白天转换宿主?”

  “为什么?”

  “事实上,我怀疑它是个已经有了百年怨力的鬼魂,确切的说它已经不是鬼魂那么简单,而是‘煞’!”

  “煞?”小夏鹦鹉学舌一样。

  “或者说是半煞。”

  “你能不能不说你们那种特殊专业的术语!”

  “就是说它比一般的恶鬼还要厉害,而且可以分开附在好几个人身上,最常见的是分成两个,更厉害的可以分得更多。虽然这样它的力量会减弱一点,但它可以同时控制更多的人,而且它们之间还有感应,可以互相协作来达到目的。”他上次在小夏家里还曾经对那团黑气的残缺不全很疑惑,今天见了李景明才知道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可是他对付半体已经很勉强,要用血咒才能压得住它,如果让它们会合为一体,他绝对要落在下风。如果让它回到自己的地盘,能力就更会大增,就算他拼了老命也不一定会赢。当然这些不能和小夏讲,对这个她帮不上忙,只能徒增烦恼。

  “你是说因为它分成了两半才没能把我怎么样,如果它合二为一我就会倒了大霉?”

  “很有见地。”

  “喂,你可以不要用这种讽刺的语气和我说话吗?”小夏火大。

  “我尽量。”

阮瞻波澜不惊的脸让小夏有揍上一拳的冲动。可是形势比人强,她要求人办事,不得已忍气吞声。“小人!”她咕哝,“不和你计较,先商量一下这要怎么办?是不是要想法子不让它会合。可问题是到了晚上有办法阻止它吗?”
  “它们不能会合,假如没有合适的介质。”阮瞻老神在在,“你别忙,听我慢慢说。根据我们掌握的材料,我猜想这个鬼魂是死于至少百年前的怨鬼,大概是那条河里的水鬼,但一定有什么压制着它,让它不能转生也不能出来。当然以它的怨气看,即便能转生,它也不一定去。而李景明一家恰巧在合适的时间出现在合适的地点,李景明身上强烈的怨恨之气无意中帮它解开了钳制,让它能出来为祸。”

  “有它这样报恩的嘛!”

  “这种怨灵怎么会报恩?而且它做什么也不一定有原因。”

  “那李景明就活该倒霉?咦,不对,你别忘了,刚才李景明说它要占据李书伦的身体,它该不是为了这个吧!”

  “应该不会。想要占据什么人的身体再重新活一回,短时间也许可以,但时间一长,以它的能力是做不到的。毕竟这世界有它自己的自然规则,不是修炼个几百年就可以改变。再说,它怨力很强,可以在夜里离开它的埋骨地很远,虽然力量会有些下降,但在哪里都可以办到的事,不必为了一具皮囊,跟着李景明长途跋涉。”

  “天哪,我都糊涂了。”小夏哀叹。

  “这本来就不能用常理论之。事实是,它跟着李景明回到这里,利用幻觉也好,附体也好,反正达到了害得李景明家破人亡的目的。至于它为什么分为半体,依我看一定是当时的李景明因为父子天性,没有杀害自己的儿子。它不甘心李书伦跳窗逃走,所以分了一半想找机会害他。可是以它当年的生活经验大概想不到警察会来得那么快,而警察是煞气很重的人,何况还是一次来了许多,所以它当时没时间躲到别处,只好分别潜藏在父子二人的体内,以后再做打算。”

  小夏听到这里,忽然想起阮瞻刚才说的话,不由得越想越心惊。

  “你刚才说介质,不会――是我吧?”

  “我说了,警察都是煞气很重的人,不是因为他们本人,而是因为他们的职业造成的。所以,就算是和鬼魂有关的案件,警察本人一般也不会有事。而案发后,李景明身边就没少了警察,现在更是呆在看守所里关押,所以那个怨灵没办法出来,而李书伦身上的那一部分也没办法进去,唯一的机会就只有你。”

  “倒霉!”

  “你接了这个案子,本身就威胁到它期待的某种结果。你又是女人,八字轻的女人,容易被控制,况且只有你会去见李景明,于是它选你你下手。一方面想制止你救他,一方面想利用你让它可以重新完整。所以,你一接手案子,就会噩梦不断。因为你脑子里会考虑这件事,假如你晚上想,你的意念,那些科学家的说法叫‘脑电波’就会让它知道你的大致方位,即使不能亲自上门,也可以遥控你的梦境,如果你体质敏感就会更容易接受。所以说,你这种人晚上不要想与鬼有关的事,也不要看恐怖电影,否则会招来不好的东西。”

  “原来如此,我还以为是身体原因导致的睡眠障碍。”

  “这种情况也很多见,不过你不在此列,至少这次是这样。幸运的是,你有这个护身符,它又只有一半能力,所以你第一次会见李景明时,它没能附你的身。可是后来你给了他机会,你病了,去了医院,恰巧又是李书伦所在的那一间。可那天万里守着你,他是个八字很重且阳气极旺的人,所以它没能对你下手,改为操控你的心灵,让你做噩梦,想吓破你的胆,让你放弃这个案子,换一个它能附体的介质来。”

  “那么说,那个护士只是个牺牲品?而李书伦只是无意间被它操控了?”

  “没错。但往好处想,至少这证明李书伦有机会康复。因为虽然它附了他的体,但如果宿主,也就是寄生体本身没有行动能力的话,它在怨力只有一半的情况下指挥不了它,毕竟李书伦不是僵尸。”

  “真的?”小夏露出笑容,这是这么多天来最好的消息了。不管这件案子的结果如何,如果李书伦好起来,李景明至少还有一些安慰。

  阮瞻见小夏那么快乐,不禁微笑道:“还是考虑一下自己的安危吧,那天它附在药瓶上跟你回家,就是想进一步尝试,或者进一步吓你,让你尽快放手。”

  “恐怕它是想弄死我才甘心吧。”

  “这一次你的运道很高,无论什么它都没有成功。”

  “它大概也没想到我会逃跑而你会出现吧。”

  “是啊!不过你还是要小心,它对你的恨意很深,不然不会处心积虑地附在你房东的身上,利用她对老公的怀疑对你下毒手。”

  “说到这里――我的房东怎么办?就让它附着体不是会伤害更多人吗?”小夏的短暂快乐告謦,“能放着不管吗?”

  “现在没有办法,以我的能力不足以捉它。不过,它的目标是李景明和你,应该不会浪费精力在其它人身上。目前我们最重要的是一定不要让它合体,然后再想办法对付它。”

  “不让它合二为一相对简单。除了李书伦,李景明没有别的亲人,朋友现在对他肯定避之不及,应该不会有人探监,而我不去见他的话,就没人能在监狱内外走动了。如果还有问题问他,我可以写信或者打电话,这样还省得刺激那个鬼魂出来害他。”

  “给他做司法精神鉴定的医生怎么办?”

  “咱们市一般的作法是请省公安医院的专家来做这个。他们也是警察,如果你说警察煞气重的情况正确的话,应该没问题,上次不就没事?”

  “那好,其余的事我来想办法。”

  “你要怎么办?”小夏连忙问。

  “我想去一趟李景明上次旅行的地方,我觉得所有的答案都会在那里找到。也只有扫了它的老窝,才能找到除掉它的根本办法。”

  “我也去。”

  “不行。”阮瞻很坚决,他知道这有多么凶险,不想伤及无辜。

  “可是这是我的案子,我不能让你一个人冒险。”

  小夏很有良心的表现让阮瞻很窝心,不过他还是不能答应。

  “说不行就不行,你会妨碍我的。你不知道它有多凶吗?我没精力分神照顾你。再说,你还要呆在这里为李景明打官司。”

  “可是我可以――”

  小夏还想争辩,但阮瞻却很坚决地拒绝。这让小夏明白怎么和他说,这个外表随和,但内心固执的男人也不会同意,只好再想办法。

  “什么时候开庭?”他问。

  “后天。”

  “我明天会准备一下,后天就走。”

  小夏撅嘴。

  他不是故意的吗?非要在她开庭的那天离开。不过没关系,对这个案子她心里有了谱,等进入司法鉴定程序后,那就是个漫长的过程,她将会有大把的时间。

  而对于这个案子和李景明的近期表现来看,法庭准许重新鉴定的机会相当大,而且会很快做出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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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楼  发表于: 2007-04-12   
第十七章 调查
阮瞻到了A市后就住进了上次李景明住过的叶园旅店。
  他没有特意要哪一个房间或者干脆住进李景明遇鬼的阁楼,因为他相信如果有什么要找他,自然会找得到,而且他很怀疑以那个鬼现在不能合二为一的情况,敢不敢来挑衅。

  他去观察过那条屋后的河,发现那是一条环镇之河,不深不浅平静无波,不仅可以用做交通路径,景色也很美丽。不过,以他有特殊能力的眼睛还是看出那里面的凶煞之气,可惜他的能力封印太久,因而看不真切,加上叶园旅店后侧的这一段河道是整条河最深的地方,必须潜入河底才能弄明白。

  在这个风景秀丽的小地方是没有必要的装备的,所以他托留守在酒吧里的万里为他购置潜水设备并托运过来,然后安心等待装备到了就可以一探究竟。但他在等待的这些日子也没闲着,一直冒充民俗文化搜集者在查阅县志,四处打听百年左右的民间故事,并且极力回忆大学时代以后就荒疏了的潜水技能。

  这天傍晚,当他终于把各种零散无绪的线索整合成一个脉落清晰的故事,满意地回到旅店里的时候,却发现他的房间有不寻常的事情发生。

  门虚掩着,柜子被动过,房间内有陌生的气息,卫生间传来水流的声音。

  阮瞻轻轻推开卫生间的门,一个人正俯身在水池上方洗脸,当‘它’抬起头来看见镜子有两个人,其中一个是阮瞻阴沉的脸时,吓了一大跳,‘啊’的叫了一声。

  “我今天才明白什么叫‘人吓人,吓死人’,你走路不出声的吗?”小夏胡乱地把脸上的水擦干,没好气地说。

  “你怎么来了?”阮瞻皱皱眉,深感麻烦。

  “我不能来吗?”

  看小夏一脸胸有成竹的挑衅神气,阮瞻知道和她讨论诸如危险和有无必要之类的话题只会争论不休,还不如干脆不说。而小夏则不客气的从阮瞻和门缝之间挤出去,安然地坐在另一张床上,一付打死也不走的神气。

  “你怎么进来的?”

  “我跟店主说我是你妹妹。”

  “真荣幸!”

  “我就比较吃亏了,我比你长得好看好多。”

  “算我对不起你。” 阮瞻转变问话角度。“你那边没事好干了吗?”

  “放心,我那边一切顺利。司法精神鉴定的申请很顺利很快的被批准,目前正在进行之中。‘那个什么’也没机会能合二为一。”

  “所以你来了?”

  “谁让你一去杳如黄鹤不回头。”小夏把责任推给他,“是我请你帮忙的,至少你要给我一点消息,可是你没有任何音讯,我有理由怀疑你被鬼吃了或者没有尽力。所以对于我来找你这件事,虽然你不高兴,可你也要负上一点责任。”

  她这么理直气壮,阮瞻根本没话说。

  “我知道你嫌我碍手碍脚,可是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啊!这都什么年代了,你连手机也不预备一部,叫我根本联络不到你。” 她不是非要掺和不可,轻轻松松的谁不喜欢,可是这是她的案子,是她执意要救李景明的,而阮瞻只是帮忙。虽然他不说,可她知道这件事相当凶险,她怎能放任不管,让人家帮忙的人独自冒险。她是胆小,但她相信关键时刻多一个人总是会有用。

  阮瞻还是不说话。

  “你现在心里一定在骂我狡辩是吧?可是律师本来就是――有理要打击得你不能抬头,无理也要搅三分。是你自己认不清形势,惹到我这种人的。”

  “随便你吧,出了什么事,吓死别怪我!”

  “你不会让我吓死的。”小夏就是吃定他不会放着她不管。

  “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就好。走,我带你去订个房间。”

  “订什么房间,我就住这里。这里不是有两张床吗?你一个人又用不到,不要浪费了。”

  她的回答令阮瞻差点绝望。自从她占据了他在酒吧二楼的房间,他就不得已睡仓库了。他这么热心地帮忙,也不是没有想尽快摆脱掉这种不正常生活的心态。没想到在千里之外的地方,她还是让他不得安宁。

  “要不这样,我帮你出房费,你喜欢哪一间随你挑,不然你去住那家三星级的酒店也行。”

  “不行!浪费社会资源是可耻的行为。”

  “小姐,请你明白一个事实。”阮瞻疲惫地说:“我是个男人,而且我们也不太熟,你这样冒然和一个陌生男人同一个房间是不是不太妥当。虽然这不是封建时代了,不过你的胆子能不能小一点。”

  “正因为胆子小才要和你住一起呀!而且我知道你讨厌我,不会对我有兴趣的。你这个人真不厚道,一定要人家明说。咦,对了,你吃晚饭了吗?”

  阮瞻摇头。

  “那我请你吃当地很著名的菜吧?我和店主打听过了,离这里不远就有一家百年老字号。”

  阮瞻头疼欲裂。

  “别那么别扭嘛!我只是想听听这些日子你的调查和你的计划是什么。你也知道这涉及到‘那个’,我胆子小,在人多的地方听来不那么恐怖。走吧走吧,非要人明说你才肯动,真是!”

  阮瞻完全投降。他现在头昏脑涨,弄不清楚面前这个人到底是个什么性格。他从没见过这么双重性格的人,明明是老鼠胆,却又好逞强,明明自尊得不行,却又赖皮得可以。

  那间百年老店就建上临河的地段上,由于是旅游淡季,店里的客人不多,小夏和阮瞻就选了靠窗的位置边吃边说起已经大致明了的事实。

  原来百多年前,叶园的主人是这儿十里八乡的首富,现在他们住的那个地方已经是被瓜分许多部分之后的一个小角落了。据县志记载和老人们代代相传,当时的叶园盛极一时,富贵无边,但后来却慢慢人丁衰落,直到一百多年前的一代,已经没有男丁继承香火。于是叶家唯一的小姐就招了镇上一个屡试不中的落地秀才做上门女婿。那时每个人都羡慕这个秀才的好运气,说平空天下掉下了一座大金山在他们家门口。

  可是不过一年,已经怀孕的叶小姐就以秀才经常偷窃钱财为由,把他从内院赶到外院去住。其实是叶小姐嫌弃他懦弱无能,又看中了别人。当时南方风气保守,她不能休夫另嫁,所以找个借口把秀才打发到外面,自己和已提升为大管家的情人偷偷生活在一起。

  但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不久这件事就被叶家的仆人传了出来。可是叶家势大,没人敢明面说什么,只是拿秀才开刀。秀才本来是贫困潦倒的人,被众人看不起。后来突然撞了狗屎运,自然让其它人妒忌,加上不会做人,得意时跋扈了点,得罪过不少人。现在他倒霉了,还有不落井下石的道理。

  他名义上的老婆明目张胆地偷人,他被指为是窃贼,弄得斯文扫地,颜面尽失,祖宗因而蒙羞,连街也不敢上。偏他又不肯离开,所以叶府里的粗使的仆人都对他百般刁难和虐待,而叶小姐好像也黙许了这些事情。这样又过了两年,他名义上的孩子都快两岁的时候,突然传出他因妒生恨要谋害叶小姐的事情。因为证据确凿,所以叶氏一族动用族规私刑,把他装在石匣里沉入河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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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楼  发表于: 2007-04-12   
第十八章 原委
谁知那之后,叶家开始家宅不宁,明明很干燥的天气却到处湿答答的,半夜更是传出各种节奏的敲击声,有的象敲门,有的象鞭打,请了很多法师也没有用,而逃离的仆人总会中途暴毙。直到有一天夜里,全镇的人都听到叶宅里敲锣打鼓的迎亲声,热热闹闹的折腾了一夜,但是没人敢去看看是怎么回事,然后第二天才发现宅里的人都死去多时。
  死得样子极其可怖,面色表白、眼珠突出,象是窒息而死,从每张床上都有一大滩水来看,不如说是被淹死,在大旱之年被淹死在自己的床上,大管家的尸体更是一碰就像诈尸一样跳起来。

  只有叶小姐母子是不同的死法――母亲穿着大红的嫁衣被吊死在大堂正中,舌头吐出很长,孩子则是被火烤得象炭一样,却只剩下一对眼睛无神的睁着。但这还没有完,此后全镇的人也受到不断的骚扰,不是门内门外的人都看见对方身后有其它东西,就是家中的物件会无缘无故说话,虽然不再出人命,但都不得安宁。

  这样闹了好几年,弄得大伙都想要背井离乡时,一位很年青的道士云游到这里,看出这里怨气极重,于是在一把石剑上刻了一种奇怪的咒符,扔到当年秀才沉河的地方,这里才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你觉得‘它’是那个秀才吗?”小夏看看自己的手臂,那上面已经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十之八九。”阮瞻大快朵颐,对小夏惊恐的神色有点报复的快感。“我推测它有百年左右的怨力,而这里民风保守淳朴,这百多年就发生了这么件大事。你想,如果不是稀少又轰动,我怎么能那么轻易打听到这么久远的事情。”

  “老天,我还以为怨灵都是女的呢!”

  “可见天底下男人女人都有受欺侮的。你没听见李景明说起他自己的情况吗?”

  “可是李景明虽然和它有相似的地方,但也不尽相同。再说,当时他也有责任,为什么那么没有骨气,死赖着不离开呢!还有那个叶小姐,不喜欢他打发了他就是了,何必要虐待他,折辱他!你说,他是真的要杀妻呢,还是被陷害?”

  “陷害的成分大些。”

  “真要命,还不如痛快地杀了他,干吗冤枉他!这个秀才也是,也报了仇了,怨恨为什么还百年不灭?非要别人也如此不可。至于嘛!”小夏有点同情那个秀才,又觉得他后来做得太过分了,这就是所谓‘可怜人必有可恨之处’吧。尤其它现在竟然还要害人。

  阮瞻见小夏在那里一厢情愿,忍不住打断她的脱离现实。

  “它的怨气太深,怎么可能按常理考虑。如果是人的话,就是指心理学上的极度偏执,除非它大彻大悟,解开心结,否则必须消灭它才能终止。”

  小夏思考着阮瞻的话,忽然觉得那个故事已不再是遥远的事情,而是他们迫切要解决的问题,不过她不知道阮瞻有没有那个百年前的青年道士的法力。

  “我们要怎么做?”她问。

  “我在等万里把潜水装备托运过来,然后下河看一看是不是我猜的那样――那柄石剑上的剑咒已经随着时间的推移和秀才的怨力加深而减弱,而李景明新的怨恨之气正好给予了最后的力量解除它。”他还要看看河里还有什么,因为他总感觉那河底决不止这么简单。

  “那个道士当年为什么不直接消灭他?”

  “可能是不想做得那么绝,或者那鬼魂怨气冲天,让他没有办法吧。”

  小夏不说话,心里怪起那个做事不彻底的道士,不然他们今天也不用烦恼,李景明一家也不会被害了。而且她担心的是,百年前秀才鬼已经这么厉害,现在不是更强大?这样会不会让她和阮瞻的小命玩完?而阮瞻考虑的是,在他没有能力可以制服那恶鬼时,只能走一步算一步,还要估算上如果实在打不过,如何保命。

  两人沉黙良久,小夏问:“装备什么时候到?”

  “就这一、两天吧。”阮瞻说:“到时候为了免得引人注目,我得在晚上动手。”

  “那我做什么?”

  “你就呆在旅店里,不要添乱就行了。”

  小夏不服气地白了阮瞻一眼,却也没有反驳。然后两人结了账回旅店,一路上都沉默无语,到了旅店门口小夏突然问:“你说,那个叶小姐爱没爱过秀才。”

  “爱什么!我看她不过是看秀才老实好摆弄,这才选的他。”

  “不,我觉得她是爱过他的。不过她看不清自己的心,爱得太短暂了。”

  阮瞻奇怪地看着小夏,心想这都什么时候了,一个稍微大意一点的决定都会要了好几个人的命,她却还在想着一百年前就可有可无的爱情。

  女人!

  此时,夜风中一丝微风吹来,仿佛幽怨的叹息吹拂着小夏的头发,感念她百年之后一点同情的心意。

  万里托运的装备一到,阮瞻就忙碌起来。

  他先是站在房间里用望远镜观察整个河势,又拿着一个古怪的工具到河岸去转了一圈,选择晚上下水的方位,然后就仔细检查各种装备,最后呆在房间里静思默想,一言不发,晚饭也不吃,一直到午夜时分。

  当他终于动了的时候,小夏松了一口气。她让阮瞻这一整天的严肃劲弄得又紧张又兴奋,总觉得有什么大事要发生。

  “真的不用我帮忙吗?”她好心地问。

  “如果你硬要跑到阴风阵阵的河岸上去捣乱,我也没办法。”

  小夏气结。

  充满正义感是一回事,为人义气也不错,可让她半夜三更去空无一人的河岸上望风,她还真不太敢。可是这个人明知道她没胆子这么做,却故意要挖苦她,其心不可原谅。小夏干脆赌气不理阮瞻,可是她忍不了多久,看到阮瞻割破手指,用血在几张黄纸上画着奇怪的字时,又忍不住问:“为什么要用血?”

  “血咒的力量更强。”

  “可是――那纸在水里不是用不了吗?还是你把它贴在岸上?”

  “我说能用就能用。”他一边回答一边写,然后考虑到这个恶鬼的厉害,决定多写几张,于是又割破了另一只手指。

  小夏在旁边看得心惊,慢慢凑了过来,讨好地说:“你不疼吗?”

  “疼!”阮瞻停下来,很认真地看小夏,“不然割你脖子上的血,那样效果会更好。”

  看他拿着带血的刀咬牙切齿的神情,小夏吓了一跳,连忙躲远了一点,但随后知道阮瞻是在开玩笑。不过这次她并不介意,因为知道他在这种情况下并不象自己那么没出息那么紧张,感觉胜算大了一些,还是蛮高兴的。

  阮瞻专心地写完,然后拿出一个小纸盒递给小夏。“这个你拿着,万一有什么危险,捏碎外层的蜡,一定会没事的。”

  今天他静默的时候感觉心绪不宁,把小夏一个人单独留下还是不怎么放心,所以他把这个预备危急关头用的血木剑给她。那个恶鬼的埋骨之地被人掏了,它一定会有所感应。他相信它会火速赶来,到时候大斗一场再所难免,这也就是为什么他一定不能让小夏在现场的原因。而如果它发现小夏在什么地方藏着,对她下手也说不一定。好歹他有了危险还可以想法子跑,如果她遇到怒火中烧的凶煞就只有死路一条了。那种程度的愤恨之气,她的宝贝护身符也不能保护她。而他既然答应了万里会让她安全,就一定不会让她有事。

  但愿他的心绪不宁不是因为两方的形势有变,只要那恶鬼不能合二为一,他还是很有机会拼一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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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楼  发表于: 2007-04-12   
第十九章 意外的劣势
小夏打开盒子,发现是上次阮瞻去探她家时用的、为了以防万一的法器,据说威力很大。
  “这个给了我,你用什么?”她第一次感到自己也许真的是个拖累。

  “今天我只是去探探底,又不是决一死战,暂时用不到。再说,它有多大能力还是未知数呢!”阮瞻哄了小夏一句,然后拿起东西,“我走了,你别乱跑。如果真的好奇得不行,就关了灯躲在暗处悄悄看,别让什么东西感觉到你,无论看到什么也千万别出去,否则吓死你与我无关。”

  小夏目送他离开,然后关掉灯趴在窗帘后面用望远镜偷看,手里紧紧抱着那个纸盒。过了一会儿,她看到阮瞻不慌不忙地来到河边,穿戴好装备潜下河去。

  此时,一片乌云摭住了本来就弯如银钩的月亮,窗外一片漆黑,就连河面上也平静无波,隐隐透露着不详的气息。

  小夏忐忑不安地等着,眼看一个小时多小时过去了,时钟已经指向凌晨两点,阮瞻却再也没出现在河面上,好像被黑黑的河水吞没,这让她开始极度焦虑。

  氧气筒能坚持那么久吗?还是――

  蓦然,她感觉脊背一阵发麻,好像有什么靠近她。然后一阵刺耳的声音毫无预兆地传进了她的耳鼓,惊得她的心脏几乎停跳。她条件反射地跳向床边,一把拿过那声音的来源――她的手机。

  是万里!

  “这么晚打什么电话!”小夏没好气地说。早知道把手机关了!

  “装备到了吗?”

  “到了。你这是什么意思,大半夜来问这个?”

  “阿瞻下河了?”

  “是啊!你要是闲聊,我就挂电话了。”

  “等等。”万里连忙阻止,“今早李书伦突然醒了。”

  他醒了?这是天大的好事,可为什么万里的声音那么严肃,好像有什么事态严重的事发生?

  “他醒来后奇迹一样的恢复,然后拼死也要见他父亲一面。”万里继续说,小夏开始感觉大事不妙。“他们同意了,然后父子相见,然后李景明突然人事不醒,而李书伦也在晚上回到医院后再度陷入昏迷。奇怪的是,李景明在呼吸,可是没有心跳的声音。后来经进一步检查,他――他的胸腔是空的。”

  “什么意思?”小夏哆嗦着问。

  “意思是――他没有心脏。”

  听到这句话,小夏心里冰凉透底。

  是李景明骗她,还是又出现了什么诡异的现象?他是人是鬼?她不该这么轻易作出判断吗?她不敢相信自己的直觉反应。

  “它现在变完整了?”她自责得不行,恨自己为什么没想到会从李书伦这里发生变故。

  “没错。”

  “怎么现在才通知我!”

  “我在晚上八点才知道这件事,而且――小王才一告诉我,我在自己家里被突然倒下的书架砸昏,现在才醒过来。”

  “你没事吧?”

  “没事。可是阿瞻麻烦了,如果我没猜错,它已经回去了,而阿瞻现在却在河下。”

  “得阻止它。”

  “你不行!”万里听出小夏语气中的意思,连忙阻止,可是小夏的手机忽然断电,而窗外不一样的动静也让小夏来不及再说什么,猛得跑回窗边偷窥。

  她的全付精神全集中在屋外的河面上,没有注意到她早就锁好的门此时却大开着。而此时,河面上凝动着不正常的气息,即使小夏没有阴阳眼,也没有所谓‘良能’也能发觉。

  在一片安详静谧中,只有阮瞻下潜地的上方笼罩着看不清的黑雾,河水也仿佛静止不动,衬着四周微弱月光下的水波,更显得死气沉沉。

  忽然黑雾转了起来,象是被强风吹动,可是周围却依然静止,只有那一个地方发生变化。接着水面形成了一个大旋涡,摇晃着伸延到水深的地方去。

  那个怨灵去找阮瞻了,她必须做点什么!这是她无意间挖的坑,不能让此时没有任何防备的阮瞻去填!

  这个认知让小夏不由自主地从窗口探出身子。而窗外无预兆地伸出一只鬼手,一下子抓住她的衣领。小夏骇然中下意识地猛退,谁知那鬼手好像并没有把她拉下二楼的意思,用力过度的她反而摔倒在后面的床上。这个时候,小夏才意识到不对劲。

  房间的温度对于夏天而言实在太低了,而且周围也安静的异乎寻常,能让她听见自己的心跳声,空气中悄悄流动的寒意带着潮湿的气息,能让人从骨子里冷出来。她的房门敞开着,一个披头散发的红衣女子抱着一具小小的骸骨站在那儿。她的面色苍白浮肿得象是被浸泡了一百年,从长发上不断滴下水珠,舌头伸得长长的,眼洞中有什么在诡异的闪光。她怀中的骸骨是一个孩子,他的全身只剩下骨头,唯有一双亮得诡异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小夏。

  这是小夏生平第一次见到鬼魂,她心中的惊叫死死被堵在喉咙!她瞪着那个女鬼,一动也不敢动,直到那女鬼往前飘了一步,她才惊跳起来,倚墙而立。

  “跟-我-走。”女鬼说,声音又尖又颤,就象一个很冷的人从很远的地方又或者就是在她的耳边说着。然后它象陀螺那样拧转过身,飘飘荡荡地‘走’出去。

  她突然说话让小夏惊恐之上又加惊恐,心脏差点停止跳动,哪还有胆跟着它她。但此时房间里又想起其它的声音,有哭泣声,有牙关打颤的声音,有‘当当’的敲击声,有唏嘘的叹气声,好像房间里除了小夏还有众多的鬼魂共处,并渐渐向她靠近,直到紧紧簇拥在她身边。这让小夏不得不认为逃出去反而更好些,何况惊惧之下想起阮瞻还处于危险之中,她必须去帮他。

  死就死吧!

  小夏把心一横,咬紧牙关跟了上去。她不知道女鬼想要带她去哪,她只是下意识地跟在后面。慢慢她发现女鬼在把她往河边带,而且微弱的星光下,她再也看不见女鬼的样子,只觉得有个黑影在她前面不停地走,而那个幼儿的眼珠有如两盏阴森的小灯在黑暗中晃动,依旧盯着她不放。

  她深一脚浅一脚的跟着,几次几乎摔跤,这才发现,从旅店到河边看着很近,要走起来就要在窄巷中七拐八拐才能到达。她觉得走了好久才感觉到河水的气息,但也在此时脚下一空,直接掉到河里。

  她绝望地以为自己要死了,可奇怪的是此时反而不怎么害怕了。而且她很快就发现,她虽然掉到河里并不停下潜,却没有感到水的压力和窒息,用她那三脚猫的游泳技巧随便划动几下四肢,竟然也能控制方向和前进,仿佛置身于一个大的气泡里。

  此时的女鬼已经不见了踪影,只有一方血红的裙裾在前方若隐若现地飘动,不断指引她跟下去,像是要带她到什么地方。而不知是恐惧的原因还是‘那个们’的空间与人类不同,反正小夏觉得走了很长时间,才象突然推开一扇门那样,从一片昏黑中直接来到亮如白昼的河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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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楼  发表于: 2007-04-12   
第二十章 角斗
那光亮来自许多道阮瞻画的符咒。这些纸质的东西并没有被河水浸泡毁坏,反而象一个个透明的小船帆那样鼓涨着竖立在水里,形成一个圆圈把阮瞻置于其中。而阮瞻此时的情形明显不太乐观,应该说是勉强支撑才对。他左手坚定地直直地指着前方,整个右手臂和双腿都被水草缠得结结实实。那些水草又密又韧,仿佛有生命般妖异地蠕动着,仔细一看原来是密麻的长发,象无数只鬼爪一样抓紧阮瞻,有的竟妄图扯掉潜水服上的氧气管。
  显然阮瞻根本没料到怨灵会合体成功,所以一开始就处于劣势,目前虽然还在顽强坚持,但这样下去肯定会被耗死在水里!

  小夏没时间思考,连忙把一直死死抱在怀里的纸盒打开,发现蜡烛小兔已经自动融化了,现在在她眼前的是一把两寸长的、上面布满小蝌蚪一样的咒语的血红色小木剑。

  她小心地捏着小小的剑柄,不知该怎么办才好。但正在她犹豫的时候,那个一直背对着她站在符咒圈子之外的模糊‘人影’突然发觉了有人来打扰。它身子不动,头却转了一百八十度面对着小夏。它披散着晚清时的人才会梳的头发,脸上的肉腐烂得七零八落,甚至有水草飘动、有小鱼游过,那双没了眼珠的无底眼洞恶狠狠盯着小夏,嘴角翕动。

  “多管闲事者死!”虽然它没发出声音,小夏却明白它要说的话,一瞬间就知道它就是整件事情的罪魁祸首,那个怨气冲天的秀才!

  它急速向小夏冲过来,小夏下意识地闭眼举手,那柄小木剑突然变成正常尺寸并迸发出耀眼的红光,一下逼得秀才鬼慌忙逃窜,连远处束缚着阮瞻的水草也尖啸着化为乌有。然而与此同时小夏的保护性气泡也宣告消失,让她一下感到了水压和窒息,从空气环境到了要溺水的边缘。

  她想向阮瞻靠近,拼命游动着、挣扎着向阮瞻的方向前行,但剧烈的水流却推得她离他越来越远,眼看就要再度陷入黑暗中去。

  阮瞻早就看到小夏,可当时处在生死边缘的他没办法顾及到她。现在见她就要成为伺机蠢动的恶鬼的点心了,只好把一只离自己最近的符咒化做无形的绳索把小夏迅速拉到自己身边,并把氧气面罩拿下来罩在她脸上。

  小夏大吸了一口气,窒息的感觉她可不想来第二次了。

  这时,虎视眈眈的在一旁盯着的恶鬼,看准了这难得的时机一举打破了缺少了一枚符咒的保护圈,他们立即被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包围,四周登时响起各种哭泣和嬉笑的声音。

  呜――

  哨子一样的轻鸣在他们耳边断续的响,涌动在他们身边的水流好像无数的手在抚摸、在拉扯他们,而一波波逼近的阴森凉气仿佛要把他们埋葬在这水底。

  在这地狱一样的漆黑里,他们就象待宰的羔羊,而阮瞻是唯一的生存希望。所以尽管小夏怕得要死,还是清醒地摸索到阮瞻的脸,把氧气面罩轮流使用,还把血木剑交到他手里,并为了不妨碍阮瞻的行动,绕到他的背后。

  在冰冷的河水中,隔着厚厚的潜水服,小夏好像依然能够感受到阮瞻身体的温热和有力平稳的心跳,这让她战胜秀才鬼的信心增强了一点。

  阮瞻握着血木剑,用尽一切能力感受着黑暗中邪恶的气息,一边警惕着怨灵随时会来的攻击,一边摸索着把氧气筒卸下来挂在小夏身上,并把她护在怀里随着那哨声向反方向慢慢游动。他直觉的认为那哨子声没有恶意,所以当机立断地决定信任它。

  虽然他知道今天必会和那个怨灵做个了断,但它预料之外的合体成功让它的力量成倍上涨,使他一上来就吃了暗亏,要不是小夏突然出现,他大概会被困死在这里。

  现在他的保护结界碎了,而它的结界却罩在水波的四周,随时会把他们吞没,或者让他们无法逃脱。血木剑当然可以斩杀这种程度的怨灵,但它却聪明地躲在黑暗之中让他找不到,而长时间的自我封印让他的能力在体内沉睡,目前无法完全施展血木剑的威力,何况他又带着共用一个氧气筒的小夏,这样下去他们会因氧气不足而淹死在河下。

  现在只能寄希望于到下一段忽然变浅的河段能让小夏离开,而他可以放手一搏。问题是氧气的含量决定了他没有那么长的时间,而且他也无法在突破结界的同时还要应付它鱼死网破的袭击。

  突然,血木剑嗡嗡地抖动起来,让他意识到在它有如盖子的结界里不仅后有追兵,而且前面有拦路的东西。

  是它控制的那些冤魂吗?

  他不知道。他只能把最后一张用于防身的符咒拿出来施放在他们头顶上,让符咒发散的光芒起码可以照亮方圆几米的距离。

  挡在他们面前的是一个石匣,就在结界的边缘。由于年代久远,半沉河底淤泥中的石匣已经生满青苔。它的盖子紧紧地盖着,但此时却从里面传来阵阵敲击声,好像有什么要挣扎着出来。而一直跟在他们身后的怨灵却在看见石匣后很是紧张,不顾危险的逼近。

  这一切让阮瞻一阵兴奋,知道自己一直没找到的秀才的埋骨地就在这里,心里隐隐觉得可以趁着怨灵的慌乱解决问题,虽然凶险,却很有希望成功。

  与此同时,秀才恶鬼意识到自己的命门被暴露,于是不顾一切的冲过来。它知道无法抗衡血木剑的威力,便化身为无数细小的水草利剑一样射过来,让还不能完全发挥血木剑威力的阮瞻一阵手忙脚乱,被伤到的地方浸出鲜血,而刺到他身体上的水草则变成尖耳尖嘴的狰狞小鬼,吱叫着往他身体里钻,其中有几只更是要咬噬阮瞻身后的小夏。

  小夏害怕死了,可她不能远离阮瞻,眼看着他呛水而死。此刻她的脑筋反而非常清明,边躲避着小鬼的袭击,边从身后把氧气送到阮瞻那里。然后在确定阮瞻可以闭气一会儿的时候,扑向已被乱舞的血木剑震松的石匣前,用力推开盖子。

  她惊得呆住了!

  石匣不够大,里面的白骨恐怖的扭曲着,但是头发和牙齿却完好无损,一个随水飘动,一个森森然的叩动,好像在咀嚼什么东西。在白骨的脚边还有许多捆扎成一束束的头发,此刻它们正发出吱嘎的声响,前赴后继地想爬出来。

  最诡异的,是白骨的胸腔里有一颗鲜红的心脏!

  扑通、扑通、扑通!

 正当小夏被这意外惊得不知所措的时候,骸骨突然拧转了一下,直挺挺地坐了起来,布满杂草的脸正对着小夏:“为什么要阻止我!”它突然叫。
  它们哪一个才是秀才鬼?!

  小夏分不清楚,只是惊惧得往后退。而阮瞻却突然意识到,无论如何也不能让秀才鬼再与眼前这个心脏跳动的骸骨合体,否则他们会死无全尸。于是他不顾身后的危险,想也不想的把血木剑刺入那颗心脏。

  骸骨痛苦的尖叫,激烈的扭动,把血木剑都带得脱离了阮瞻的双手。但阮瞻趁这个机会深吸一口氧气,然后把那唯一照亮水底的符咒收回,塞在小夏衣领里,用力一指。小夏就被抛出水面,摔在岸边的草地上。

  阮瞻屏住呼吸,伸中指在自己的眉心画着符咒,以便在这漆黑的河底也能看见东西。他知道必须要拿回血木剑,否则他将死无葬身之地,所以他顾不得‘以静制动’的道家至理,反过身去找那具骸骨。

  可那具骸骨翻腾得如此剧烈,以至脱离了石匣在河底狂乱地游走,发出瘆人的哀号,象是抗衡着极大的痛楚。它试图用双手手骨拔开插在心脏上的血木剑,但一碰到剑柄就被剑上的淡淡的红光灼燎得寸寸骨断,只能徒劳地狂甩身体。

  但这也让阮瞻无法下手取回血木剑,眼见着离自己越来越远,而气极了的秀才鬼则从背后不顾一切的靠近,愤怒的暴戾之气把黑色的水流卷成巨大的漩涡,把他包围其中。

  “把你的心给我!”水的深处传来冷颤的声音。

  “有本事自己来拿吧!”他心里念着,知道它会听到,也知道它会再无顾忌。可他必须激怒它,这样他才能为自己争取到一点机会。

  他错误的估计了形势。

  他曾以为它只是分为两个部分,只要不让它合二为一就可以取胜,但他没料那具有着鲜活心脏的骸骨是它留在河底修炼的最大部分魂体,跟着李景明回去的不过是三魂七魄中的二个。幸好误打误撞之中,他们找到了之前一直没有踪影的秀才鬼的埋骨之地,也幸好有这水底的其它鬼魂帮忙把小夏和血木剑带到他身边,让他及时破坏了并消减了它最强大、最处心积虑,但也因为正处于修炼之中而变得最虚弱的部分。可尽管如此,手无寸铁的他也无法对付已经狂怒的恶鬼,何况他屏息的最高记录不过是接近专业运动员的水平――五分钟。

  这五分钟会决定他的生与死,无论如何他要戮力一搏!

  阮瞻转过身,慢慢地退回到石匣后边,左手还直直的指向水流暗处的异动以备不测。而那秀才鬼见阮瞻把自己的地盘当作掩体,愤怒得更加厉害,变幻成一张巨大的水脸迎头向阮瞻扑来,妄图一口吞下他去。

  阮瞻不敢怠慢,连忙虚空画了一个‘七星化骨符’,直印在邪恶水脸的印堂处,让它在就要吞噬掉自己的一瞬间碎裂成无数的黑色水花。但是阮瞻也并不好过,水的阻力减慢了他的速度,屏息和先前的受伤让他本来就处于下风的灵力更是大打折扣,所以他无法抵挡水流的撕扯和摔打,一下子被甩落在远处的淤泥中,那个石匣也侧倒着砸在他身边,石匣中那许许多多的头发象黑色的蠕虫一样爬出来,看得人心里麻痒无比。

  更糟的是,他落在那具还在乱走的骸骨身侧,虽然仍刺在它身上血木剑正逐渐消亡骸骨的灵力,但阮瞻也没有任何喘息之机,立即要面对那一对没有了手掌骨的尖尖手臂,如匕首一样向自己的身体刺过来。

  死吧!一起死吧!

  它看不透的眼洞有看不透的恨意,森然的牙关发出最后的诅咒!

  一尺、七寸、三寸、一寸――阮瞻眼见那白骨匕首就要刺入自己的胸膛,拼尽全身的力气默念咒语,咬破舌尖喷出一口血气在骷髅头上。

  骸骨向下刺的力量登时轻了,却还没有完全松开。阮瞻眼见它雪白的骨架渐渐变成血红,然后翻倒在旁边,象是被无形的重物辗轧一样抽搐挣扎,伴着悲鸣碎裂成粉末!

  而那颗诡异跳动的心脏,此时虽然脱离了掌握,但已被血木剑的热力吸取得有如枯干的黑炭。它游鱼一样有意识的向前游动了几米,然后停留在水波中,‘嘭’的一声炸为飞灰,血木剑也缓缓落在河床上。

  阮瞻想游过去把血木剑拿回来,可秀才鬼的三魂七魄中剩下的那两个残余魂魄,终于又重新聚集成形。它绝望的哀号着,变成一只狰狞的黑手,带着冲天的怨气和同归于尽的劲头,一下子打倒阮瞻,把他脸朝下按在淤泥里。

  死吧!妨碍我的都得死!

  它阴沉的笑着,加大力量按在阮瞻的肩上,意图让他没有一丝反抗的机会。

  而这一刻,阮瞻的气息已经到了极限,窒息让他感到了死亡的临近。但就算到了这一步,他仍然不想认输,不想屈服于恶鬼的压制,个性中坚毅的因子让他渐渐涣散的神志仍然在寻找着哪怕最不可能的机会!

  他忍耐着胸口和头部的剧烈刺痛,双手在淤泥中抓着、撑着。忽然,他的手指触到了一个硬物,他下意识的紧紧抓住那类似剑柄的冰冷物体,反手向按在自己肩上的压力砍去!

  一声惊天动地的嘶吼后,阮瞻才看清自己手里的是一把石剑,上面的咒文已经被水流磨光,但仍旧对这怨鬼有着无以比拟的禁制力。是他无意中,或者说是天意让他找到这把剑,这才能把秀才鬼打得象一团黑云一样向水深处翻滚,一下子就不见了踪影。而此时他的周围出现了各形各状的数十鬼魂,或站或蹲、或哭或笑,一个象新嫁娘一样的红衣女鬼抱着一个小鬼飘在最前面。

  这难道是将死的人会看到的幻像?

  阮瞻的意识开始混乱,挤出了胸腔的最后一丝气体。

  然而他意念中溺水感觉并没有到来,人类所必需的氧气蓦然灌入他疼痛的肺叶。他大口大口的吸气,剧烈的喘息,随后他发现自己正身处一个气泡中,那些鬼魂全体向他伸出手臂支撑着这一方天地。

  它们救了他!就和之前小夏进入河底时出现的保护气泡是一样的。

  “谢谢。”他点头致意,一瞬间明白了这些鬼魂的来历。其它的感谢语言是多余的,他只是默颂了几句父亲为亡魂们引路祈福的咒语作为报答,“各得其所去吧!”他轻轻地说。

  随着气泡的消失,他看着这些可怜的亡魂渐渐变淡变无,心里第一次因这次的事件有了一丝舒畅的感觉。而这种感觉并没有持续多久,他马上捡起血木剑开始上潜,因为他知道秀才鬼并没有完全消灭,而岳小夏还在上面不知死活。

  此时,岸上的岳小夏正慌乱、不知所措地在岸边乱走。长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河底不平静,可即使她长了眼睛,视力也还不错,她也看不到河底的情形。

  阮瞻怎么了?为什么还不出来?

  她没有通灵的能力,可是她也知道阮瞻的形势不乐观,而且那一具有心脏的骸骨明显是一个对他们非常不利的意外,不然阮瞻不会浪费最后一道灵符把她从水里送出来。

  他的本意可能是让她先逃走,可她虽然胆小,又怎么能卑鄙的临阵脱逃?

  但是,她又没有任何的办法,只能在岸边无奈的忍受着等待的煎熬,象被凌迟一样!

  “阮瞻!阮瞻!”她大叫,也顾不得夜深人静、凄风厉厉。

  没人回答她,沉默让她差不多哭了出来。然而正当她绝望的以为阮瞻凶多吉少的时候,穿着潜水服的阮瞻却从水中冒出来,并慢慢爬回岸边。

  他受重伤了!

  小夏连忙跑过去扶住阮瞻,但触手的冰寒让她一阵愕然,可她明明记得即使在水底,他依然是温暖的。犹疑中,阮瞻戴着潜水镜的脸慢慢转了过来。

  一张没有五官的脸,只有月光折射在镜面上的棱角!

  她下意识地抚摸他的脸,象要确认什么,因为这虚无的恐怖比狰狞还让人胆颤心惊。但她没想到这样轻微的触碰却让他的头忽然歪到一边,脖子断掉一样耷拉在肩膀上。

  ‘他’不是阮瞻!

  小夏大叫一声,本能的反应就是跑,可一双沾满淤泥的鬼手已经死死抓住她的肩膀,并向她的脖子移动。它‘咭咭咭’的怪笑着,想要掐死小夏,但它的爪子却在碰到小夏的脖颈时,被她的护身符上散发的温暖黄光弹开。

  “南无地藏王菩萨!”小夏想起这句屡次让她化险为夷的佛号,大叫一声,果然鬼魂惊恐得后退了一大步。她借机转身就跑,但只有几步,鬼魂又突然挡住她的去路。“他死了!他死了!你也得死!”它阴森森地宣布。

  小夏惊呆了,心底的力量被这突如其来的消息打击得踪影全无,求生的欲望骤减,连带她的护身符的光芒也黯淡了下来。

  他死了!阮瞻死了!她没有救得了李景明还搭上了阮瞻的性命!这全是她的错!这一切都是她的错,她还有什么面目活在这个世界上?!

  鬼魂得意地看着小夏的内心谴责和绝望,忽然从脖腔里又冒出一颗头。这次是那个秀才鬼的原貌,阴森恶毒地笑着,七窍中喷涌出鲜血和蛆虫。

  小夏眼前一黑,昏倒在地。

  鬼魂狞笑着伸出尖利的手爪,步步走近人事不知的小夏,妄图挖出她的心脏,然而身后的河面‘霍’的一响,惊得它立即跳转身去,只见阮瞻的身影出现在水面上。

  “你要纠缠我到什么时候。”它嘶叫,提出这种非常没有营养而且不逻辑的问话。

  阮瞻警惕着秀才鬼的举动,慢慢走上岸来,“你不该杀伤这么多人的性命。”他左手拿着石剑,右手握着血木剑,“所以――我们只能不死不休!”

  “灰飞烟灭的会是你!”

  “我想试试!”

  他的坚定让鬼魂意识到这是个鱼死网破的局面,所以它力图趁阮瞻立足未稳使自己占据上风,变幻成一面黑墙向阮瞻压来,。可阮瞻看出这残存的魂体因在水底被石剑所伤后,已经不能有大的作为,所以闪也不闪,咬紧牙关忍耐着它回光返照的强大压迫力,直接把两把剑刺入黑墙的中心。

  那一晚,住在河岸边的人都在同一时间被一种无法形容的恐怖哀叫惊醒。这无法言传的感觉使得没有人敢走出来看看,只有阮瞻一个人亲眼见证一个古老的、悲惨的、恶劣的‘故事’灰飞烟灭,同时变成粉末的还有那把一直保佑四方平安的石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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