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硅谷不婚女(4)---金枝。阮》
金枝最终在男友阿汤第三次向她求婚的时候,把那枚阿汤精心挑选的钻石戒指套在了左手的中指上,并深情款款地说:阿汤,戴上你的戒指我感觉很幸福,我们可以一起生活,但并不意味着我们彼此会被一枚戒指套牢,我所以把它套在中指上,而取代了无名指,意思是想说,我愿意跟你一起生活,和你朝夕相处是件幸福的事,但这种幸福不属于法律,更不属于一枚戒指。
阿汤虽然有些失望,但处于对金枝的爱或说责任,只好放任这枚戒指的错误位置。这样一来,这枚本该代表婚姻的钻戒,在金枝演示独身主义的中指上一套便套了13年。什么时候会被解套或继续套下去,没有人知道,包括金枝和阿汤这一对从来没有被法律盖上印章的伴侣。
但他们并没有像法律想象的那样:没有了它的保障,他们就会漫无章法,混乱不堪。
阿汤,这个华裔第二代的美国移民,说得一口流利的粤语,虽然他已经几乎不清楚汉字的书写,但他骨子里流的到底还是父辈的血。他的父亲是早期移民美国的华人,后来历尽艰辛在旧金山湾区开了数家中餐馆。他的父亲老汤,因此成了远近闻名的中华食文化的代言人。
阿汤并不例外地烧得一手好菜,常常看到金枝的爱心便当里装满了阿汤的柔情。这对于一个出生在越南,二十岁后移民美国的金枝来讲,是一件非常令人感动的事情,她甚至常常有些自责,东方女人的传统常常提醒她:女人才应该是厨房里主人。
以东方审美的观点来看,金枝并不算漂亮,细细的眼睛,黝黑的皮肤,个子也瘦小。但在阿汤的眼里,她就是他的维纳斯。金枝不止一次地给大家看她和阿汤出外旅行或者家居的亲密合照。
不仅如此,每当下班的时候阿汤都会准时来接她。而且,每到周五,阿汤一定会接了金枝共进午餐。他们有的时候会约着去打球,看电影,甚至会找个不一样的地方喝咖啡或聊天。很难想象13年如一日如此坚持的琐事,需要多少爱情和耐心的支持。
那些照片里的样子和金枝脸上常常泛起的笑靥,着实羡煞了不少周围打着婚姻家庭大旗的姊妹们。
“金枝,为什么不和他结婚?不想要孩子么?” 这是个常被大家疑惑的问题。
“这有什么不同?除了那张纸。” 金枝提起阿汤的时候大多时候称他为男朋友。“我可以考虑生个孩子,假设情况允许。”
“和相爱的人结婚不是每个女人的必经之路吗?金枝,不走过,你不担心也许会错过吗?”
“结婚证书是一张脆弱得不能再脆弱的薄纸,没有它也就罢了,有了它要小心捧着,一旦哪里有点裂痕,你在这张纸上书写过的青春,倾注过的精力,都会随着这条裂缝扩散出去,最终撕裂成巨大的伤疤,你附注了那么多,能不伤心吗?” 金枝的回答令很多姐妹们哑然。
“我的这些道理不是天生具有的,因为经受得太多了。” 金枝讲过一次自己的故事。
“父亲作为一个不算大的军官,在越战后,美国作为补偿,发给了他一张绿卡,他先我们来美。做了多年军人的他,除了打仗毫无所长。为了生存,在美国做过最底层的体力工,他涮过马桶,捡过垃圾,在生活最窘迫的时候是一个女人救了他,为了报答那个女人,他离开了我们兄妹七人,还有含辛茹苦的母亲。” 金枝讲述这些的时候神情平静。
“记得我们小的时候,在越南老家,父亲在外打仗,每逢过年的时候(据金枝说,越南人庆祝中国新年),母亲都会在院子门前烧一堆篝火,要我们兄妹七人跪在篝火旁为父亲祈祷平安。母亲常常在夜里被恶梦惊醒,跪在床前在月色里为父亲虔诚地祷告。父亲的一切几乎成了母亲一生的信仰。
母亲把我们在越南最困难的时期拉扯大,我们那个时候根本没见过母亲吃饭,她把唯一的食物都留给了我们兄妹。终于有一天,父亲回来了,短暂的居住后,他便踏上了异国他乡,没想到,从那个时候起,我们这个家,孩子彻底失去了父亲,妻子彻底失去了丈夫。
收到父亲的离婚书,望着渐渐长大的我们,母亲完全失去了精神支柱,丈夫走了,孩子们也不再需要她,她在一夜间完全垮了,卧床没有多久,就饮憾而去。
哥哥姐姐们那个时候有的结婚了,有的没有。我们后来也逐一移民美国。可能是看透了婚姻的脆弱,也可能是对人性丧失了信心,哥哥姐姐们也先后因为不同的原因,疲惫不堪地相继离婚。我们没有结婚的这些弟弟妹妹们也不打算再走母亲的路,更不想重蹈哥哥姐姐的覆辙。没有那张纸,少了那份牵挂,是不是就会在它们丢失的时候,不会有那么多的绝望呢?”说到这里金枝用手抚了抚那枚戒指,脸上一片安宁。
常常想起金枝的身世和她左手中指上的那枚钻戒。也许,套在中指上的结婚钻戒,是金枝对她所饱尝的人性脆弱最有力的反叛;或者,也可能是她对自己世界里的爱情和婚姻关系的最好诠释!谁能有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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