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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 : 现在最火的诗:穿过大半个中国去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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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发表于: 2015-01-16   

现在最火的诗:穿过大半个中国去睡你

【原题】余秀华的诗写得很好,但别急着扣“中国狄金森”的帽子

来源: 澎湃新闻---文化课
作者:澎湃新闻记者 徐萧
2015-01-16


  湖北诗人余秀华火了。余秀华能够引起如此巨大的关注,主要是因为脑瘫患者和农村妇女的身份和诗歌写作结合在了一起,而且写得还不差。如果一个诗人身上没有诗歌文本之外的爆点,别说在今天的中国,就是在里尔克、艾略特、博尔赫斯的故乡,也不会有这么多不读诗的人来关注。

  在今天,凡是引起舆论狂潮的诗歌或诗人,比如地震诗、打工诗、乌青体、羊羔体,首先是诗歌之外的讨论,然后人们才会把目光投射到诗上来,这时候诗歌本身的写作趣味和大众审美之间的契合度,决定了人们是像对待乌青、车延高般激烈批评还是像对待打工诗人许立志般不吝赞美。从目前来看,余秀华基本属于后者,但也有些不同的声音——这太正常了,任何时代都不缺乏“众人皆醉我独醒”式的人物。
  我在一开始以“湖北诗人”界定余秀华的身份标签,是希望剥离掉诗人作为诗歌写作者之外的附着物,而仅从诗歌写作的角度讨论。诗歌写作,一直都有两种明显路径:艺术性写作和历史性写作。这里的艺术性写作,是指写作更多关注的是语言、风格、技术等文本内部的构件,它们试图拓展语言的边界,追求文本上的自足;而历史性写作,则更多聚焦题材、主题与现实、历史发生勾连,往往被文学史青睐。两种写作路径并无高下之分,并非艺术性写作不关心题材,也并非历史性写作没有艺术批评价值。

  事实上,大部分持续写作直到成熟地步的诗人两者都经历过。更重要的是,两种路径达到极致,最后都要指向生命、宇宙等终极命题,好的诗人莫不如此。

  就目前来看,余秀华的诗歌,历史性高于艺术性。她诗歌中呈现出的经验是中国新诗没有体验过的,或者说没有充分体验而被记忆的,所以会打动各种诗歌刊物的编辑。而她诗歌中艺术性则还没有达到今天诗歌的写作高度,所以大部分成熟写作者并未发声,但也正因为如此,才受到了大众的欢迎,甚至让有些人“彻夜不眠”,直呼“什么是诗歌?这才是真正的诗歌”。

  我不敢像那些读者一样给诗歌重新下一个直观的定义,我只说说什么是好诗。这也是个非常宏大的概念,诗人们吵了几十年也没有一个统一的标准。这里只取和生活的关系来说:不成熟的诗歌到呈现个人生活为止,比较好的诗歌呈现个人生活而引起读者对自我生活的普遍共鸣,好的诗歌以个人生活为刀子,划开一道缝隙,让人急不可耐扒开、扩大这道缝隙,想要看到缝隙之外的世界。当然,这三个次第只是粗疏的划分,在它们之间还有各种次级别的分野。

  余秀华自己说她写诗歌只是情绪来了就写,看到什么写什么,或许是她自己没有意识到,或许是她不想更多吐露她创作的秘密,但她的诗歌并不是这么简单的青春期抒情。她和当今诗歌写作的距离,并不像横店村与北京那么遥远。她早期只是默默写作,后来借助网络与武汉本地诗歌圈发生联系,而仅从她刚刚注册两个多月的微信朋友圈上看,她读过保罗·策兰、弗罗斯特、博纳富瓦、特朗斯特罗姆、阿赫玛托娃,读过海子、顾城、雷平阳、宇向、韩少君,即便这些诗人是她有了微信才接触到(很多显然不是),但她能够欣赏、能够评价,也足以说明她的在场。

  她的那首最近被疯转的《穿过大半个中国去睡你》,很可能受到普珉的《我穿过一座城市去肏你》影响。而另一首《如何让你爱我》,开始的“如何让你爱我,在我日渐衰老的时候”,显然是带有席慕蓉《一棵开花的树》的痕迹:“如何让你遇见我,在我最美丽的时刻”。

  诗人有如佩索阿、海子这样的天才型诗人,他们的写作是天赐的,几乎可以不需要通过阅读获得间接经验,早早就写出惊世骇俗的诗歌。但这种诗人并不多,更多的是天赋加修炼的诗人,他们有对语言的直觉,有对生活的敏锐,然后不断通过写作探索自己的道路。而在探索之初,模仿往往是必经之路。余秀华就是这样,她有着良好的语感,又积累了无处释放的经验,最终找到了诗歌表达自我,和她22年来日夜目击的生活。

  但不得不说,这两首诗比普珉和席慕蓉那两首要好很多。《穿过大半个中国去睡你》一开始,她说“睡你和被你睡是差不多的”,但她的题目还是“睡你”,这显然是自我意识的伸张,所以有女权主义者为之欢呼。然后由个人经验转移到宏大叙事,“大半个中国,什么都在发生:火山在喷,河流在枯/一些不被关心的政治犯和流民/一路在枪口的麋鹿和丹顶鹤”,这显然并不像她在文章中说的那样“不关心国家,不关心人类”(海子也说过“不关心人类”)。麋鹿和丹顶鹤在她生活中出场的几率很小,这种意象的选择是值得注意的,它们代表了美好的但被压抑的事物或情感。

  然后,又回到了自我呈现:“我是穿过枪林弹雨去睡你/我是把无数的黑夜摁进一个黎明去睡你/我是无数个我奔跑成一个我去睡你”,在枪林弹雨、黑夜、无数个我奔跑的包围下,连续的三个“去睡你”,加深了这种不可能中的决绝,戏剧冲突和悲剧意味就在这里,是带着哭腔的呼喊,像极了她说的“泼妇”状态。这时的节奏是快速的,情绪异常激烈,充满灰暗,然后她接着说“当然我也会被一些蝴蝶带入歧途/把一些赞美当成春天/把一个和横店类似的村庄当成故乡”,一下子把上面那些都消解了。最后“而它们/都是我去睡你必不可少的理由”,单独成为一节,是强调这句的重要性,和“而它们”单独分行是强调“它们”一样。

  在这首诗里,我看到了《1984》里男女主角以做爱来作为对自我的确认,作为对抗巨大的冰冷现实的方式。而节奏、色彩方面,则让人强烈联想到海子的《面朝大海,春暖花开》(余秀华最喜欢海子),虽然都看似明亮、积极,但里面笼罩的阴郁让人不快,感到疼。所以,这是余秀华比普珉那种为了下半身而下半身的作品根本不同之处。至于技术上,我上面的细读已经很明显了,在意象选择、词语重组、节奏、语气等方面的把握上,已经很成熟了。

  仅此一首,就足以说明她的写作值得信赖。然而,我在一开始和中间都说过,她的诗歌是成熟的,比较好的,但不足以得到重新定义诗歌,或者“中国的艾米丽·狄金森”这样的地步,或者说我们先别忙,而且她也不需要。她做到了通过个人经验的书写让读者产生共鸣,但这种共鸣更多是考虑到她的个人经历而产生的同情、悲悯等情感。她的诗歌主题中最大的部分是和身体有关,而且还是特殊的身体。这种沉重的肉身,带来沉重的生活,又带来命运、爱、美等大词抒情。大词不可怕,过度抒情才可怕,肉身不是枷锁,只看到肉身才是阻碍更进一步的枷锁。

  我相信余秀华并非故意兜售这些,这些都是她自我情感和经验的积累。我们常说读到哪写到哪,看到哪写到哪,所有的诗人最后需要做的都是思想的工作。我以上所言,都是建立在充分肯定余秀华的写作能力和诗歌价值之上的讨论,她值得我们阅读,值得我们尊重和持续关注。最后,千万别跟我说你行你上啊,我只是一个吃过不少菜,对好吃不好吃有一点判断后,评评余秀华这个厨师端上来的菜品如何而已。


  【关于余秀华】

  余秀华,1976年生,湖北钟祥市石牌镇横店村村民。因出生时倒产,缺氧而造成脑瘫,使其行动不便,高中毕业后赋闲在家。余秀华从2009年开始写诗,主题多关于她的爱情、亲情、生活感悟,以及她的残疾和无法摆脱的封闭村子。在被《诗刊》微信号发布后,余秀华的诗被热烈转发,人们惊艳于余秀华的天才和诗歌的质朴滚烫、直击人心。

  学者和诗人沈睿称她为中国的艾米莉·狄金森,“余秀华的诗歌是纯粹的诗歌,是生命的诗歌,而不是写出来的充满装饰的盛宴或家宴,而是语言的流星雨,灿烂得你目瞪口呆,感情的深度打中你,让你的心疼痛。”

  【附】余秀华自述

  为什么写诗?在《诗刊》配发的自述《摇摇晃晃的人间》里,余秀华写道:

  一直深信,一个人在天地间,与一些事情产生密切的联系,再产生深沉的爱,以致到无法割舍,这就是一种宿命。比如我,在诗歌里爱着,痛着,追逐着,喜悦着,也有许多许多失落——诗歌把我生命所有的情绪都联系起来了,再没有任何一件事情让我如此付出,坚持,感恩,期待,所以我感谢诗歌能来到我的生命,呈现我,也隐匿我。

  真的是这样:当我最初想用文字表达自己的时候,我选择了诗歌。因为我是脑瘫,一个字写出来也是非常吃力的,它要我用最大的力气保持身体平衡,并用最大力气左手压住右腕,才能把一个字扭扭曲曲地写出来。而在所有的文体里,诗歌是字数最少的一个,所以这也是水到渠成的一件事情。

  而那时候的分行文字还不能叫做诗歌,它只是让我感觉喜欢的一些文字,当那些扭扭曲曲的文字写满一整本的时候,我是那么快乐。我把一个日记本的诗歌给我老师看的时候,他给我的留言是:你真是个可爱的小女生,生活里的点点滴滴都变成了诗歌。这简简单单的一句话让我非常感动 ,一个人能被人称赞可爱就够了。我认定这样的可爱会跟随我一生,事实也是这样。

  于我而言,只有在写诗歌的时候,我才是完整的,安静的,快乐的。其实我一直不是一个安静的人,我不甘心这样的命运,我也做不到逆来顺受,但是我所有的抗争都落空,我会泼妇骂街,当然 我本身就是一个农妇,我没有理由完全脱离它的劣根性。但是我根本不会想到诗歌会是一种武器,即使是,我也不会用,因为太爱,因为舍不得。即使我被这个社会污染的没有一处干净的地方,而回到诗歌,我又干净起来。诗歌一直在清洁我,悲悯我。

  我从来不想诗歌应该写什么,怎么写。当我为个人的生活着急的时候,我不会关心国家,关心人类。当我某个时候写到这些内容的时候,那一定是它们触动了,温暖了我,或者让我真正伤心了,担心了。一个人生活得好,说明社会本身就是好的,反之亦然。作为我,一个残疾得很明显的人,社会对我的宽容度就反应了社会的健全度。所以我认为只要我认真地活着,我的诗歌就有认真出来的光泽。

  比如这个夜晚,我写这段与诗歌有关的文字,在嘈杂的网吧,没有人知道我内心的快乐和安静。在参加省运会 (我是象棋运动员)培训的队伍里,我是最沉默寡言的,我没有什么需要语言表达,我更愿意一个人看着天空。活到这个年纪,说的话已经太多太多。但是诗歌一直跟在身边,我想它的时候,它不会拒绝我。

  而诗歌是什么呢,我不知道,也说不出来,不过是情绪在跳跃,或沉潜。不过是当心灵发出呼唤的时候,它以赤子的姿势到来,不过是一个人摇摇晃晃地在摇摇晃晃的人间走动的时候,它充当了一根拐杖。

  余秀华诗选

  《穿过大半个中国去睡你》


  其实,睡你和被你睡是差不多的,无非是

  两具肉体碰撞的力,无非是这力催开的花朵

  无非是这花朵虚拟出的春天让我们误以为生命被重新打开

  大半个中国,什么都在发生:火山在喷,河流在枯

  一些不被关心的政治犯和流民

  一路在枪口的麋鹿和丹顶鹤

  我是穿过枪林弹雨去睡你

  我是把无数的黑夜摁进一个黎明去睡你

  我是无数个我奔跑成一个我去睡你

  当然我也会被一些蝴蝶带入歧途

  把一些赞美当成春天

  把一个和横店类似的村庄当成故乡

  而它们

  都是我去睡你必不可少的理由


  《经过墓园》

  如同星子在黄昏,一闪。在墓园里走动,被点燃的我

  秘密在身体里不断扩大,抓不住的火

  风,曳曳而来,轻一点捧住火,重一点就熄灭我

  他们与我隔土相望。站在时间前列的人

  先替我沉眠,替我把半截人世含进土里

  所以我磕磕绊绊,在这座墓园外剃去肉,流去血

  然而每一次,我都会被击中

  想在不停的耳语里找到尖利的责备

  只有风,在空了的酒瓶口呼啸似的呼啸

  直到夜色来临,最近的墓碑也被掩埋

  我突然空空荡荡的身体

  仿佛不能被万有引力吸住


  《井台》

  许多井散落在地里,你若有醉意

  就无从寻觅。

  哪一口枯了,风声四起

  哪一口丰盈,拍一拍就溢出蜜

  而井台,蛊惑里的善良和敌意

  让日子一砖一砖扣得紧密

  漏风,漏雨无非一种象征意义

  汲水的人消逝于水的自身

  大地饥渴

  红衣的女子用乳房一遍遍

  搽去井台上的几粒鸟粪

  整个胸堂,都弥漫云的回音


  《梦见雪》

  梦见八千里雪。从我的省到你的省,从我的绣布

  到你客居的小旅馆

  这虚张声势的白 。

  一个废弃的矿场掩埋得更深,深入遗忘的暗河

  一具荒草间的马骨被扬起

  天空是深不见底的窟窿

  你三碗烈酒,把肉身里的白压住

  厌倦这人生粉扬的事态,你一笔插进陈年恩仇

  徒步向南

  此刻我有多个分身,一个在梦里看你飘动

  一个在梦里的梦里随你飘动

  还有一个,耐心地把这飘动按住


  《致雷平阳》

  我以诗人的身份向你致敬,以农民的身份和你握手

  他年,我流离失所,我就抵挡一辈子的清白沽酒一壶

  邀你对酌

  为只为,一只狗在你心头吠过秋风

  为只为,牧羊的时候,你的孤独,对峙,和解和贪图

  为只为,一条河弯弯曲曲,只有你清楚他的去向

  为只为,一个老诗人离去,你在异乡的佛像前长跪,泣不成声

  多少年来,人若问我在哪里

  我只能回答他:活着。我没有写过诗歌,你也一样

  一辈子,我们会遇见多少写诗的人,但是我不相信他们就是诗人

  而你是。

  冷冷地看着一条狗死去的你是

  从容地面对落日西下的你是

  当你长歌当哭,为一个无法回来的灵魂。你是

  是又如何?

  你依然心怀怜悯,独自西行

  我不过是向你致敬以后,各自营生

  但是我还是想再一次向你致敬,仅为一个让我在他文字里流泪

  心莲盛开的人

  仅为一个甘愿掏出心肺,以血供字的人


  《那些秘密突然端庄》

  关于你的生日,爱人,如同苹果的一个秘密

  这个唯一的日子,你依旧打开秋风,波澜不惊

  我的叙述一次次被打断,词汇干涩,眼泪盲目而不确切

  把命运交给夜风,也就交给了你

  日子还悠长呢,说到绝望有多少矫情

  哦,你曾经给过我最薄最小的翅膀

  嗯,我就飞成一只蜜蜂吧,多累,或死在路上

  也是一肚子甜蜜

  我想象你点燃的烛火。但是恳请你省略我的想象

  我已经远远落在第一现场后面

  我看见的是横店村过于明媚的阳光,和落在伤口边的菊花

  这些,羞于为礼

  原谅我又一次无端停顿。你不会意外

  那么,一口气吹熄所有的蜡烛

  我的忧伤,绝望,愤怒加上一个词汇就成为美

  摇晃着。这一天突然地端庄


  《打谷场的麦子》

  五月看准了地方,从天空垂直打下

  做了许久的梦坠下云端

  落在生存的金黄里

  父亲又翻了一遍麦子

  ——内心的潮湿必须对准阳光

  这样的麦子才配得上一冬不发霉

  翻完以后,他掐起一粒麦子

  用心一咬

  便流出了一地月光

  如果在这一打谷场的麦子里游一次泳

  一定会洗掉身上的细枝末节

  和抒情里所有的形容词

  怕只怕我并不坚硬的骨头

  承受不起这样的金黄色



  《我们在这样的夜色里去向不明》

  1.

  这样真好,如同在深山里拨琴

  听见的是些石头,枯叶。水也不大流了

  欲断未断

  后来,人也索然无味,不洗,不道晚安

  惆怅睡去

  月色照不照,深渊继续深着

  我说时光的潭里,下沉的途中我们应该有

  一些恐惧

  我说的是应该。这与已经到来,未曾到来的

  没有关联

  夜色一次次降临,没有倦意

  我们怎么对峙,都会蜷曲起来

  阿乐,这与拥抱的姿势不同,相同的只是

  一点可有可无的情绪

  而我们从来没有道过晚安

  2.

  我一旦安静,就被套上枷锁与时间拔河

  如果我不饿就会很使力

  如果我没有吃晚饭,我就赖在地上

  任由它拖着我

  如一只不吠的狗

  结果是一样的,让人欢喜,也忧愁

  哦,对于另外的人也许不一样

  他们在火车上去另外的地方

  背另外的台词

  一不小心,一语成菅

  而你,一个小城市的戏子,主持人

  泥鳅一般困在汉江边

  困就是成全

  一个人不应该把江湖之气全部收入

  看一个城市的目光

  3.

  动荡的生活和生命是不会褪色的

  我的向往

  阿乐,我们都在犯罪

  我在村庄里被植物照耀

  你在城市里被霓虹驱赶

  我们害怕失踪,把自己的黑匣子紧紧抱住

  哪怕死,也是在自己的

  血管里

  我对我的热情和你的冷漠都失去了

  耐心

  活与不活真的是另外一件事情

  只是我们明白无误地存在了好多年

  真是不可原谅

  你咳吧咳吧

  只是不要吐出浓痰

  4.

  唉,我一直改不了洁癖

  受不了爱的人在我面前挖鼻屎,吐痰

  可是一个农民的尸体被挖出来

  我不停呕吐

  却还想触摸

  不停涌来的死亡,我轻飘飘的

  当然我不会去抓你,阿乐

  你的存在不是让我去抓

  而是让我拿起刀子就知道

  如何去剔

  但是还是算了吧

  谁都会越来越轻,何况是你

  写到这里,突然无语

  你睡你的,我坐我的

  春天八千里

http://www.thepaper.cn/newsDetail_forward_1294789
[ 此帖被卡拉在01-16-2015 19:02重新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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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f a man does not keep pace with his companions, perhaps it is because he hears a different drummer. Let him step to the music which he hears, however measured or far away.”  -----  Henry David Thorea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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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发  发表于: 2015-01-16   
余秀华:谁的阳光力量?谁的苦难鸡汤?
来源:新京报书评周刊

我觉得,看到她这个人也好,读她的诗也好,都能给人力量,给你信心,像一部励志电影一样。你看她的诗,没有怨天尤人,没有自暴自弃,并不阴暗,而是充满阳光。
——余秀华的“伯乐”刘年

如果没有告诉你她是一个脑瘫患者,没有告诉你她生活的背景,只是一个农妇写的诗,我相信很多人感动的程度就要下降了。
——诗人伊沙

我希望我写出的诗歌只是余秀华的,而不是脑瘫者余秀华,或者农民余秀华的。
——余秀华


编者按:湖北诗人余秀华忽然在互联网、“朋友圈”中受到广泛关注。她的诗歌以朴实的内容,以直接的抒情,打动了很多读者;她身体上的疾病——脑瘫,引起人们的同情。二者结合,就像一场旋风,具有强大的吸引力。

余秀华为什么会一夜爆红?她的诗歌、身份与经历,刊物对她的推介,网友对其人其诗的评价等,都从不同角度为这个问题提供了答案。


原创 | 新京报记者  吴亚顺



经过
从被发现到命名“脑瘫者的诗”


刘年在余秀华的博客上读到了她的诗。那是一个渐起睡意的中午,但是读了余秀华的诗,他称自己“精神一振”。那时候,刘年并不知道余秀华是一个脑瘫患者,只是从博客的图片看,“觉得有一点不正常”。

刘年是《诗刊》的编辑。无论是工作,还是日常生活中,他都在寻找自己理想中的诗歌——“有深刻的生命体验,对生活有痛感”。“看到余秀华的诗,我就觉得(我要找的诗歌就是这样)。她是用生命在写诗,很打动我。”刘年说。

因为刘年的推介,《诗刊》2014年第九期下半月刊在“双子星座”栏目刊发了一组余秀华的诗歌。后来,余秀华称刘年为自己的“伯乐”。但是,真正引起网友的广泛关注,是在2014年11月10日。当天,诗刊社微信公众号从“双子星座”栏目选发了余秀华的诗,并拟定标题——“摇摇晃晃的人间——一位脑瘫患者的诗”。这篇文章,截至昨晚11时,阅读量已超过64000次。

在网络“荐诗给朋友”时,刘年对余秀华的诗歌点评道:“一个无法劳作的脑瘫患者,却有着常人莫及的语言天才。不管不顾的爱,刻骨铭心的爱,让她的文字像饱壮的谷粒一样,充满重量和力量,让人对上天和女人,肃然起敬。”

接受新京报记者采访时,他再次强调余秀华的力量。他说:“我觉得,看到她这个人也好,读她的诗也好,都能给人力量,给你信心,像一部励志电影一样。你看她的诗,没有怨天尤人,没有自暴自弃,并不阴暗,而是充满阳光。我读她的诗,从她身上感受到这种力量。”

经过微信的“发酵”,越来越多的人关注到余秀华的诗歌,有人转发,有人撰写评论,有人为她组织朗诵会。标题或正文中,有意无意地出现“脑瘫”二字。


评价
诗人伊沙:更多读者被同情心绑架


“近期大众舆论关注的两个诗人,一个是许立志,一个是余秀华。一个是自杀的富士康打工青年,一个是脑瘫症患者。前者把苦难写成了有尊严的诗,是个好诗人,所以大众不会真喜欢他的诗。后者把苦难煲成了鸡汤,不是个好诗人,所以大众必会持续喜欢,热泪涟涟。眼泪这东西,确实是世界上最廉价的事物。”昨日上午,诗人沈浩波在微博上如是说。记者联系他,他回复道:“哈哈,不聊了不聊了。”

在诗人伊沙看来,这些年,大众每次关注诗人,基本上“都不是什么好事情”。“什么自杀啊,什么梨花体羊羔体啊,什么古体诗获‘鲁奖’,臭不可闻……”伊沙笑道。这一次,“脑瘫诗人”的标签让诗人再次进入公众视野。

“如果没有告诉你她是一个脑瘫患者,没有告诉你她生活的背景,只是一个农妇写的诗,我相信很多人感动的程度就要下降了。”伊沙认为,“你说善良也罢,说糊涂也罢”,更多的读者被同情心所绑架。

《诗刊》对余诗的推介,在伊沙看来,有着内在的精神勾连。“(入选的)这些诗就是‘诗刊体’,天然地是《诗刊》最喜欢登的诗。因为,《诗刊》爱登写农业风景的、土得掉渣的诗。”伊沙说。

谈到大众,伊沙用一个词语来形容:“可怜。”他解释道:“大众很被动,你是媒体的,我是操盘的,我们一合谋,就影响到了大众。”在这一件事情中,他希望能听到更多清醒的声音。

作家沈睿撰文称余秀华是“中国狄金森”。伊沙认为,这样的说法极其不负责任。“你这么一说,大众很容易跟着走,有害性非常大。”


自述
“不是脑瘫者余秀华,或者农民余秀华”


“民间关注余秀华的诗歌,但是一些著名评论家,学院派的人,对这件事情视而不见,我就奇怪了。”这是编辑刘年的疑惑。事实确实如此,记者联系数位评论家,他们或表示没读过,或不愿意发表意见,或直接问“这有可能是炒作吧?”。

草根的狂欢与评论家的沉默,构成了某种张力。但是,对于余秀华来说,她却感受到从未有过的“干扰”。从她的微信“朋友圈”里,可以感受到某种无奈。记者电话联系余秀华时,在嘈杂的环境中,她告知记者已有数家媒体联系她,她“正在有事”。

从“朋友圈”中所呈现的来看,余秀华读过保罗·策兰、弗罗斯特、阿赫玛托娃、特朗斯特罗姆等诗人的作品,和武汉的诗人也多有交流,她的心灵疆域也早已超越了农村,拥有一种更为广大的视野。

在写作中,余秀华自由不羁,并不局限于“农村风景”。在《狗日的王法》这首诗中,有一段是:“断子绝孙的王法,和他妈乱伦的王法/嫖妓女的王法,搞基的王法……”。在一篇短文中,她则说:“这人间,除了干一点龌龊的事,还美好他个屁。当然,我一直固执地爱着这人间,爱得稀里糊涂,如同我爱那些男人一样。”

去年12月17日,《诗刊》在北京为余秀华举办了一场朗诵会。在追忆北京之行的文章中,记者看到了这些话——“太帅了,这个人”、“好帅啊,呵呵”。文章最后,余秀华写道:“我希望我写出的诗歌只是余秀华的,而不是脑瘫者余秀华,或者农民余秀华的。”

昨晚10时,余秀华更新了博客,文末,附有几句话:“现在关注我的人多了,说我诗歌好的有,说不好的有,这都没有关系,我只能按照我自己的心意写这些分行的句子,是诗也好,不是也罢,不过如此。我身份的顺序是这样的:女人,农民,诗人。这个顺序永远不会变,但是如果你们这读我诗歌的时候,忘记我所有的身份,我必将尊重你。呵呵,幸亏诗歌最好的作用是为了自己安心。”


余秀华:谁的阳光力量?谁的苦难鸡汤?-爱财经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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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秀华诗歌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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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爱你

巴巴地活着,每天打水,煮饭,按时吃药
阳光好的时候就把自己放进去,像放一块陈皮
茶叶轮换着喝:菊花,茉莉,玫瑰,柠檬
这些美好的事物仿佛把我往春天的路上带
所以我一次次按住内心的雪
它们过于洁白过于接近春天

在干净的院子里读你的诗歌。这人间情事
恍惚如突然飞过的麻雀儿
而光阴皎洁。我不适宜肝肠寸断
如果给你寄一本书,我不会寄给你诗歌
我要给你一本关于植物,关于庄稼的
告诉你稻子和稗子的区别

告诉你一棵稗子提心吊胆的
春天


一包麦子

第二次,他把它举到了齐腰的高度
滑了下去
他骂骂咧咧,说去年都能举到肩上
过了一年就不行了?

第三次,我和他一起把一包麦子放到他肩上
我说:爸,你一根白头发都没有
举不起一包小麦
是骗人呢

其实我知道,父亲到90岁也不会有白发
他有残疾的女儿,要高考的孙子
他有白头发
也不敢生出来啊


在打谷场上赶鸡

然后看见一群麻雀落下来,它们东张西望
在任何一粒谷面前停下来都不合适
它们的眼睛透明,有光
八哥也是成群结队的,慌慌张张
翅膀扑腾出明晃晃的风声
它们都离开以后,天空的蓝就矮了一些
在这鄂中深处的村庄里
天空逼着我们注视它的蓝
如同祖辈逼着我们注视内心的狭窄和虚无
也逼着我们深入九月的丰盈
我们被渺小安慰,也被渺小伤害
这样活着叫人放心
那么多的谷子从哪里而来
那样的金黄色从哪里来
我年复一年地被赠予,被掏出
当幸福和忧伤同呈一色,我乐于被如此搁下
不知道与谁相隔遥远
却与日子没有隔阂

我养的狗,叫小巫

我跛出院子的时候,它跟着
我们走过菜园,走过田埂,向北,去外婆家
我跌倒在田沟里,它摇着尾巴
我伸手过去,它把我手上的血舔干净
他喝醉了酒,他说在北京有一个女人
比我好看。没有活路的时候,他们就去跳舞
他喜欢跳舞的女人
喜欢看她们的屁股摇来摇去
他说,她们会叫床,声音好听。不像我一声不吭
还总是蒙着脸
我一声不吭地吃饭
喊“小巫,小巫”把一些肉块丢给它
它摇着尾巴,快乐地叫着
他揪着我的头发,把我往墙上磕的时候
小巫不停地摇着尾巴
对于一个不怕疼的人,他无能为力
我们走到了外婆屋后
才想起,她已经死去多年

http://www.icaijing.com/wemedia/article2299243/
“If a man does not keep pace with his companions, perhaps it is because he hears a different drummer. Let him step to the music which he hears, however measured or far away.”  -----  Henry David Thorea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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板凳  发表于: 2015-01-16   
真心喜欢她写的那些句子哎,我没问题啊。

穿过太平洋去睡你••••••

其实我现在特别想这样说。

还有那句爸爸的白头发不敢长出来,我怎么就这么喜欢呐?
雨中的鸟 离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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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板  发表于: 2015-01-16   
我也喜欢。不知道她的诗集在哪可以买?
兰佩紫,菊簪黄,殷勤理旧狂。欲将沉醉换悲凉,清歌莫断肠!
小平 离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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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下室  发表于: 2015-01-16   
压抑的痛感在诗歌里是最好的彰显。

文字驾驭能力超高,可以把情怀一遍遍按进文字的诗者,喜欢。

我发现她很喜欢用“按”字,和“白”字。

太喜欢了。。。
http://blog.sina.com.cn/xiaopingart
That I exist is a perpetual surprise which is life.
级别: 师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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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楼  发表于: 2015-01-17   


五月看准了地方,从天空垂直打下
做了许久的梦坠下云端
落在生存的金黄里

父亲又翻了一遍麦子
——内心的潮湿必须对准阳光
这样的麦子才配得上一冬不发霉
翻完以后,他掐起一粒麦子
用心一咬
便流出了一地月光
……

喜欢!谢谢卡总分享。
好的诗歌是敏感而又细腻的诗人在黑暗中生下的难产儿!
在苦痛中隐现尊严,彷徨却又能感觉方向!
卡拉 离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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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楼  发表于: 2015-01-17   
我读诗喜欢看诗人的想象,这是诗的精华,也是诗和其他文学形式不同的地方。余秀华的诗文字朴素,但想象丰富。

其实村妇诗人,余秀华不是史上第一人。晚清时浙江出了个贺双卿,诗功了得,但她是否存在至今还是个谜。对她的叙说和她诗歌的记载都出自一本由晚清进士写的书叫《西青散记》。

附一首双卿诗一首。

凤凰台上忆吹箫
清 贺双卿(女)

寸寸微云,丝丝残照,有无明灭难消。
正断魂魂断,闪闪摇摇。
望望山山水水,人去去,隐隐迢迢。
从今后,酸酸楚楚,只似今宵。

青遥,问天不应,看小小双卿,袅袅无聊。
更见谁谁见,谁痛花娇。
谁望欢欢喜喜,偷素粉,写写描描。
谁还管,生生世世,夜夜朝朝。

“If a man does not keep pace with his companions, perhaps it is because he hears a different drummer. Let him step to the music which he hears, however measured or far away.”  -----  Henry David Thoreau
雨中的鸟 离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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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楼  发表于: 2015-01-18   
引用
引用第5楼东方不散人于01-17-2015 03:30发表的  :


好的诗歌是敏感而又细腻的诗人在黑暗中生下的难产儿!
在苦痛中隐现尊严,彷徨却又能感觉方向! .......

喜欢你这个评价!
兰佩紫,菊簪黄,殷勤理旧狂。欲将沉醉换悲凉,清歌莫断肠!
卡拉 离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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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楼  发表于: 2015-01-18   
社交媒介成就了余秀华神话
来源:新京报
作者:魏英杰(媒体人)
2015年01月19日

  余秀华的人生故事就是一部励志片,当一个照片上看起来显得有些土气,而气质又略显张扬的“中国版”海伦·凯勒出现在面前,哪怕她不是一个诗人,也很容易打动人们的内心。

  这几天,微信朋友圈纷纷在转发湖北农民女诗人余秀华的诗作。许多人对她倍加赞赏,甚至把她形容为“中国的狄金森”。随着知名度暴涨,余秀华在农村的家挤满了前来采访的记者,以及上门慰问的领导。

  余秀华为什么会这么红?这是很多人发出的疑问。在我看来,这不过又是一场舆论与大众不经意的合谋。这一切看似不无偶然,实则暗合了媒体议程设置与大众流行的若干规律。只要看明白这些规律,对余秀华何以忽然受到热捧,也就不会感到意外。

  作为一个农民诗人和脑瘫患者,余秀华的诗作首先是被国内著名刊物《诗刊》所推介。但她真正进入公众视野,则受益于拥有几亿用户的微信等新媒介的传播。传统媒体的推波助澜,是余秀华迅速进入公众视野的重要路径。即便是在微信等新媒介迅猛发展的今天,传统媒体(包括其新媒体应用)仍是新闻热点的制造者和催化剂。一个脑瘫患者、农民、女诗人,这些元素十分符合传统媒体报道偏好,可向读者提供一种充满反差却又具有正能量的阅读冲击力。首先发现余秀华具有报道价值的媒体,无疑有着敏锐的新闻嗅觉和话题制造能力。

  但不管微信和传统媒体的信息传播能力多强,这仍不是余秀华走红的全部重点。关键还要看大众审美偏好及其赏鉴水平。余秀华诗作一开始在微信等社交媒介被自发传播,本身表明她拥有被广泛认可的潜质。事实也是如此。余秀华的人生故事就是一部励志片,而在微信上传播最为广泛的就是那些或真或假的“心灵鸡汤”。当一个照片上看起来显得有些土气,而气质又略显张扬的“中国版”海伦·凯勒出现在面前,哪怕她不是一个诗人,也很容易打动人们的内心。

  何况,余秀华的诗作清新易懂,偶尔有点夸张和大胆想象,这更迎合了大众的审美水平。可以说,任何进入大众流行舞台的诗歌,首先都必须符合通俗易懂这一特征。无论是汪国真、席慕容,还是北岛、余光中,都逃不过这个大众传播规律。汪国真、席慕容的诗歌大多具有这一特点,而北岛、余光中为人传颂的诗作如《我不相信》、《乡愁》也是如此,虽然这未必是其代表作。余光中曾婉拒当众朗诵《乡愁》,此举可看作他拒绝流行文化的一种姿态,因为这首诗遮蔽了他在诗歌上的真正创作实力。

  目前环绕着余秀华的这场话语狂欢,可谓大众流行时代的一种正常现象。余秀华的个人经历及其诗歌作品的流传,也可给许多人心灵上的启迪。只不过,余秀华的人生固然值得颂扬,但不能因此降低诗歌本身的评价标准,否则对作者也是一种伤害。

  好在余秀华本人对这一切抱着清醒的态度,没有在这场众声喧哗面前失去判断力。面对纷纷上门采访的媒体,余秀华用“假如你是沉默的,海水也会停止喧哗”作出了自己的回应。这是非常难得的人格品质。从某种意义上讲,诗歌是余秀华抵抗现实或者逃避现实的一件武器,是她想象中的个人王国,否则很难将其诗作与个人生存状况关联在一起。因此,人们或许不该过多地去打扰她的这种美好想象。
  □
“If a man does not keep pace with his companions, perhaps it is because he hears a different drummer. Let him step to the music which he hears, however measured or far away.”  -----  Henry David Thoreau
卡拉 离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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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楼  发表于: 2015-01-18   
余秀华的诗,是诗又不是诗
来源:钱江晚报
作者:戎国强
2015年01月19日

  微信上转发来转发去的文字太多了,段子类,养生健康类,风光旅游类,人生指南类。有的根本不值得点开来读。但是,一位诗人和她写的诗在微信上热传,余秀华是少有的。微信传播的一个特点是,纯个人的、自发的行为,不受外人支配,只有自己真正觉得好,才会去传。在此之前,人们大多没有听说过余秀华这个人。如果她的诗不能打动人们,其传播的速度和覆盖面是不可能如“病毒般蔓延”的。余秀华是一个现象。

  余秀华促使我们再次思考一些跟诗有关的问题,比如:什么样的诗才是好诗?消费社会中的人们还是否需要诗?是否会读诗?余秀华现象给我们提供了一个新的参照,在余秀华的启示下,一些思考或许会有所突破。余秀华的启示,甚至超出了新诗创作这一领域,具有更普遍更广阔的意义。

  关于新诗创作,以前有一句最毒舌的断语:读诗的人和写诗的人一样多。意思是诗人们在自娱自乐,除了他们自己,没有人读诗、关心诗的死活。现在来看,这话又对又不对——在余秀华出现之前,可能是对的;余秀华的出现,打破了这个状况。需要提一句的是,“柳忠秧跑奖”,是诗坛、文坛事件,不是创作事件;对柳忠秧写的那些分行排列的东西,没有多少人感兴趣。

  于是,值得讨论的问题就是:余秀华的诗好在哪里?平时大都不读诗的人们为什么会热传余秀华的作品?这个疑问是有一定合理性的。因为就在两年前,《浙江日报》上还出现过讨论:什么样的诗是好诗?新诗怎样走进普通大众的心灵?这个讨论有一个重要的背景:上世纪七八十年代出现的以舒婷、顾城等为代表的“朦胧诗”,在几十年后,还没有逃脱“看不懂”、“脱离大众”之类的诟病。而余秀华诗作的语言方式跟“朦胧诗”没有根本的区别。如果要求诗跟新闻报道、工作总结、读后感一样“通俗易懂”,其实是取消不同文体之间的界限,其实这等于取消诗。好的诗,如余秀华的诗,无法用一套概念去复述,去阐释。如果解释文字可以代替诗,还要诗人干什么,要诗干什么?

  很多人都被余秀华的诗打动。一个朋友说:“感觉很震撼,粗砺而灵动,真切而深邃,生命的质地惨淡中透出华贵”——表达自己的感受,避免强作解人,没有试图去概括所谓的“主题思想”一类。保持了对真正的诗的应有的尊重,这是真正热爱诗的读者应有的姿态。一个朋友说,“‘阳光好的时候就把自己放进去,像放一块陈皮’。读到这一句,我为自己前面看照片得来的第一印象惭愧了。”很浅显的语言,但是,显然,她读“懂”了——属于诗的所谓“懂”,就是作者和读者的心相通了;有一种力量,或者热量,打动你,甚至是击中你,让你感怀,让你疼痛、流泪。

  在太漫长的历史中,中国人已习惯“载道”的文字,“载心”的文字就少了。“载心”的文字是个性化的文字,“载道”的文字是公共化的。读惯“载道”文字的胃口,偶然看到“载心”的文字就会欣喜若狂。“个性解放”的提出,在中国只有一百年,“载道”的传统却有几千年。

  “越是民族的,就越是世界的”,在一定条件下,有一定的合理性;同理,写诗是个人的事情,越是个人的,就有可能越是人类的。余秀华说她不关心人类之类的大问题,只管自己过日子。这话听起来大逆不道,但对写诗,这是王道:认真生活,忠于自己的内心,听从内心的召唤而写作,才有可能写出打动他人的诗。个性,内心,感受,这些个人化的事物,或许在一个不太短的时期里,都未必能得到应有的尊重、重视。说到底,是一个是否尊重人的问题。


[ 此帖被卡拉在01-18-2015 16:43重新编辑 ]
“If a man does not keep pace with his companions, perhaps it is because he hears a different drummer. Let him step to the music which he hears, however measured or far away.”  -----  Henry David Thorea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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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楼  发表于: 2015-01-18   
余秀华的诗到底好吗?
来源:南方网
作者:麦嘈
2015-01-19

(麦嘈 时评作者)

余秀华红了,38岁的她在2014年年末获得了前所未有的名声。随着一首题为《穿过大半个中国去睡你》在网络和朋友圈“病毒般蔓延”,这个湖北钟祥市石排镇横店村的农妇,一夜之间成为媒体坊间谈论的对象,甚至被旅美女学者同时也是诗人的沈睿誉为“中国的艾米丽·迪金森(美国最伟大的诗人之一)”(昨日《南方都市报》)。

依我之见,当“纯文学”话题成为公众话题或者微博热词的时候,一定是哪里出了什么问题。毕竟,在一个读诗人口少得可怜的国度,诗人现下的处境是:唯有去世、自杀,或者因为本人是脑瘫患者或者打工妹,他(她)们的作品才因这样或那样的身份标签,得以零散地传播和阅读。平时不读诗或甚少读诗的人,也因周围人的转发、媒体上的谈论,耐着性子琢磨余秀华的诗好在哪里。

即便如专业文学评论者沈睿,她的大力推介是余秀华诗歌得以迅速“走红”的关键,在沈睿那篇流传极广的推介文章中,所用词汇也是“感动”、“震动”“写得真的好”、“让你目眩”、“心在流血”、“语言的流星雨”之类,更多是比拟、譬喻,个人角度的阅读经验与抒发,远谈不上“专业”的诗歌评论。在我看来,抒情有余而专业不足,错过了一次极好的面向公众的诗歌教育机会,有点可惜。

实际上,余秀华通过诗意的方式表达作为身体残障女性的感受,或者表达与农妇、脑瘫患者这类外界感兴趣的“身份”无关的感受,这类私人体验在当代的文学创作、新闻报道、网络文章中并不少见,但有关何为诗歌,何为好的诗歌,若错过了余秀华的这次机会,今后恐怕很难再找到类似契机,通过讨论具体的诗人,让诗歌重新回到公众的文学教育与文学感受力当中。这一点何其重要,究其原因,一方面是因为写诗的门槛不高,“梨花体”一时风行,凤姐的诗也可以登上知名文学刊物,什么是好什么是不好一时没了依归。另一方面,由于诗歌教育的极端缺乏,诗歌甚至一度被高考排除在外———懂诗的人太少,最直接的后果是,缺乏诗意,理解现实反而成了问题。

也许有人问,诗歌为什么重要?在我看,诗歌应该是最远离功利的文学体裁,尤其是在人们钟情于故事和段子,一篇文章能流传多远主要看笑点和槽点有多少的年代,唯有诗歌承载语言本身。就算从最现实的角度,凤姐发表诗歌的待遇是每行诗2-3元,在国内算是不错的标准,试想莎士比亚若有幸生在当今中国,写一首十四行诗,也就能换一个麦当劳套餐。余秀华是明白人,走红之后她在朋友圈写道:“对于诗歌而言,这样的关注度实在不应该。姑奶奶只写自己的诗歌,在我力所能及的范围里,尽量写好。”喧嚣之后,希望有文学教育者尽快接力,从诗歌本身进入,让我们知道余秀华们的诗好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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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拉 离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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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楼  发表于: 2015-01-18   
余秀华:不回避"脑瘫"的事实 希望更关注我的诗
来源:成都商报 
作者:潘媛
2015年01月19日

       她向2014年歌唱般的告别

  像在他乡的一次拥抱:再见,我的2014

  像在他乡的最后告别:再见,我的2014

  我迟钝,多情,总是被人群落在后面

  他们挥手的时候,我以为还有可以浪费的时辰

  我以为还有许多可以浪费的时辰
  ……
  下一个春天啊,为时不远

  下一个春天,再没有可亲的姐姐遇见

  但是我谢谢那些深深伤害我的人们

  余秀华的新浪博客名叫“云端梦呓”。2014年12月17日,她参加在北京举行的一场诗歌朗诵会后,回到湖北钟祥市石碑镇横店村八组的家里。两天后在“云端梦呓”发表《北京之行略记》,最后一句话是:“我希望我写出的诗歌只是余秀华的,而不是脑瘫者余秀华,或者农民余秀华的。”

  3年前,2011年9月30日,时任荆门人民广播电台台长的李书新在荆门论坛上实名发帖,帖子名字就叫《记者走基层:走近脑瘫农民女诗人余秀华》。是脑瘫者,也是农民。

  李书新这样写到:“她挣扎着,上网,敲打着这个社会的门窗。她知道她要什么,她想更多地与社会亲近。”

  而在这两天,独自挣扎和敲打了十几年的余秀华遭遇了整个社会的“亲近”。“一夜之间,余秀华的诗在微信上爆红,一天之后,她家小小的院子里,已经挤满了采访的记者,还有慰问的领导……因诗歌而来的喧哗,在这一天有变成骚动的表演之危险。”昨日,成都商报记者试图与多位诗人聊起此事,对方都急忙说:“你们别去了,人家家里的兔子都快死光了!”

  孤独
  一开始,她希望亲近外界,但又觉得,乡间的植物最幸福


  2011年的那次探访显示,当时,余秀华作为诗人已经在某些论坛上小有名气,不过影响力有限。

  2011年秋天,根据李书新和随他同行的记者杨新星的观察,余秀华的生活是宁静的,虽然孤独。

  “余秀华的家靠近村公路,有一条碎石路连着她家。碎石路两旁长满蒿草,间或一株两株南瓜、豆角什么的。余秀华说,这些乡间的植物最为幸福,它们享受着最好的阳光,一点一点享受,一点一点老去也值。”李书新的眼里似乎满是诗意:“深秋了,余秀华家里的稻场干干净净,庭院干干净净,她简陋的房间干干净净。”

  不过文章也明显在强调着一种孤独感:“我们围坐在一起,帮助余秀华剥棉花。其双亲年近七旬,这些天还在帮别人家打场。余秀华干不了其他农活,就和奶奶剥棉花;其奶奶年逾九旬,精力不济。祖孙二人亦少话语。”

  据日后媒体的访谈和报道,38岁的余秀华前半截人生可以概括为:因出生时倒产脑缺氧而造成脑瘫,高二辍学后便在家里安排下结婚生子。目前儿子在武汉读大学,她与年迈的父母相依为命,没有收入,甚至需要年迈的父母照顾。

  在聊天中,余秀华不止一次跟来人提到自己的孤独:“在家跟父母没什么交流,儿子有什么话也不太跟我交流。”

  还好,她认识了诗歌。她在博客上写,在论坛上写。

  亲近
  终于被人发现了才华,她却感到了疲惫

  刘年在《诗刊》推出余秀华时还没见过余秀华:“为了写这篇文章,做了简短的采访。电话里,她咬字不准,于是改作QQ聊天。她的智商不仅不低,反而很高”。

  2014年,在余秀华独自写下了2000多首诗后,亲近的机会来了。《诗刊》编辑刘年发现了余秀华的诗。

  关于余秀华何时开始写诗,凤凰网说她“从2009年到现在,写了近2000首诗”。人民日报说写了16年:“1998年,余秀华写下了她的第一首诗《印痕》。”

  但后来余秀华否认了这个说法。她回答南都记者关于“第一次发表诗歌”的问题时说:“以前有媒体这么问过我,我说是1998年写了《印痕》,那是我临时编出来的。我也想不起来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写诗,什么时候开始发表,别人非要问我,我就说了一个。”

  至于为什么写诗,她对这个问题似乎也感到疲惫。“没有什么契机,真的没有,想写就开始写了。”

  在《诗刊》配发的自述《摇摇晃晃的人间》里,余秀华也许是深思熟虑过的:“当我最初想用文字表达自己的时候,我选择了诗歌。因为我是脑瘫,一个字写出来是非常吃力的,它要我用最大的力气保持身体平衡,左手压住右腕,才能把一个字扭扭曲曲地写出来。在所有的文体里,诗歌是字数最少的一个,所以这也是水到渠成的一件事情。”

  刘年对余秀华的认同,在某种程度上也是来源于她的出身和周遭:“我也是农村长大的,因为也曾不管不顾,也曾痛彻心扉。”

  拥抱
  想和每一个人拥抱,又明白写诗是一个人的事


  “字都认识,但不知道她写的啥。”一个村民对蜂拥而至的记者说。余秀华明白,在横店村,自己没有读者。对此她也坦然:写诗,本来就是一个人的事。

  不久以后他们见面了。

  《诗刊》介绍余秀华后,又将她的诗和随笔在《诗刊》博客及微信发布,激起了更大范围的一轮阅读和转发。

  12月,余秀华受邀参加“摇摇晃晃的人间———余秀华、秦兴威、小西、红莲、老井诗歌朗诵会”。朗诵会在北京的中国人民大学举行。余秀华与其他几位农民、快递员、矿工、理发师诗人一起,进入了媒体的视野。

  那次朗诵会后,人民日报和凤凰网大篇幅报道了余秀华。凤凰网记者在第一次见到余秀华时,想起她在一首诗中曾说:“陌生人,请抱一抱我,不要问我冷不冷”。所以,这位记者见到她第一句话是:“余姐,抱一抱你,不问你冷不冷。”

  余秀华对拥抱有着一种比常人更特殊的认知。回到家后,她为北京之行写的博文,名字就叫:《想拥抱每一个你———北京之行略记》。这篇博客的背景音乐,是赵鹏版的《感恩的心》。

  她记下与刘年之间的点滴:“我去的时候,也是刘年接我,他去早了,在寒风里冻了一个多小时……几天里,他总是抢着背重的东西……最叫我开心的是我走的时候,我们拥抱了一下。”她说,刘年慢慢教会自己怎样做人,做一个更好的人。

  而刘年曾为余秀华如何做人的自述吃惊:“余秀华说她经常骂人,我略吃了一惊。很想知道她是怎么骂的。”余秀华透露,有人说她性格有缺陷,而她认为自己不偷不抢,不趋炎附势,只是爱说真话而已。

  喧哗
  她一一笑脸相迎,却不肯给记者留电话


  有人称余秀华是中国的艾米丽·迪肯森。对此评价,余秀华呵呵一笑:“我不认识她”。

  但最近,诗歌从一个人的事,变成了流行。

  而她比谁都清醒:“不用多久,我就会回归到以前的状态。之前我的博客只有200个粉丝,现在已经有2000多了。我会有越来越多的读者,但是真正理解我的人、懂我诗的人,全世界可能只有一两个。”

  《诗刊》发表余秀华的诗后,给她寄来了1000多元稿费。之后,有两家以上的出版社跟她联系,希望可以为她出版诗集。

  而真正的病毒式爆发在本月15日。余秀华这个名字突然在微信上处于刷屏状态,尤以《余秀华:穿过大半个中国去睡你》和《什么是诗歌?余秀华———这个让我彻夜不眠的诗人》两条为最(其实内容为同一篇文章)。

  16日、17日两天,来自全国各地的记者堆满了余家的小院,余秀华一遍又一遍地微笑着回答着相同的问题。

  也是从这个时候开始,即便是面对面,余秀华也不愿给出自己的电话号码。与她认识或有关的编辑、诗人纷纷婉拒媒体的采访要求。

  去年夏天,第一次在QQ上聊天后,刘年眼里的余秀华是这样的:“她的内心,没有高墙、铜锁和狗,甚至连一道篱笆都没有,你可以轻易地就走进去,然后,可以放心大胆聊她的脑瘫,聊她的丈夫和孩子,聊她的爱情观,聊她的被打。”

  可是,如今,许多人感受到了余秀华内心的墙。

  余秀华诗歌代表作节选

  《我爱你》

  巴巴地活着,每天打水,煮饭,按时吃药
  阳光好的时候就把自己放进去,像放一块陈皮
  茶叶轮换着喝:菊花,茉莉,玫瑰,柠檬
  这些美好的事物仿佛把我往春天的路上带
  所以我一次次按住内心的雪
  它们过于洁白过于接近春天
  在干净的院子里读你的诗歌。这人间情事
  恍惚如突然飞过的麻雀儿
  而光阴皎洁。我不适宜肝肠寸断
  如果给你寄一本书,我不会寄给你诗歌
  我要给你一本关于植物,关于庄稼的
  告诉你稻子和稗子的区别
  告诉你一棵稗子提心吊胆的春天

  解读

  与中国大部分女诗人相比,余秀华的诗歌是纯粹的诗歌,是生命的诗歌,而不是写出来的充满装饰的盛宴或家宴,而是语言的流星雨,灿烂得你目瞪口呆,感情的深度打中你,让你的心疼痛。如诗刊的编辑刘年所说:“她的诗,放在中国女诗人的诗歌中,就像把异类放在一群大家闺秀里一样醒目———别人都穿戴整齐、涂着脂粉、喷着香水,白纸黑字,闻不出一点汗味,唯独她烟熏火燎、泥沙俱下,字与字之间,还有明显的血污。”

  成都商报首席记者 潘媛 综合报道

  对话诗人余秀华
  “我的身份顺序是女人、农民、诗人”


  近日,随着一首名为《穿过大半个中国去睡你》的诗在网络“病毒般蔓延”后,余秀华火了。数十家媒体来到余秀华家中,她一一笑脸相迎。她喜欢讲述诗的一切,对各类身份标签又强调着反感。多家出版商打来电话,要给她的诗出书,她答应了两家。未来,她盘算着再多走些地方,再多读些书,碰到自己有感触的东西,就一一记下。她在博客中回应突然的走红称,自己的身份顺序应是女人,农民,诗人。“但是如果你们在读我诗歌的时候,忘记问我所有的身份,我必将尊重你。”她觉得,任何身份的标签都不能凌驾于诗歌本身之上。

  记者:有人对你的关注,是因为你的遭遇,你怎么看待这个问题?

  余秀华:这样会把诗歌给推到后面,把身体(残疾)推到前台,把苦难放在诗歌前面是不对的,本末倒置了。我不喜欢别人给我贴标签,“脑瘫诗人”“农民诗人”等,任何标签都有局限性,而每个人都是丰富的,写的诗也是不一样的。我不回避“脑瘫”的事实,但希望人们更多去关注我的诗。

  记者:那首《穿过大半个中国去睡你》,你觉得这首诗是最好的吗?诗中的“你”有原型吗?

  余秀华:我觉得这首诗写得并不好,我也不知道它为什么会火起来。诗里的“你”没有原型,也真的没有对象。他可以是所有人,也可以是某一个人。我以前喜欢在QQ群里、论坛里逛,大家都来自天南海北,有时候开玩笑就这么写。

  记者:你有喜欢的诗人吗?有模仿过别人的诗歌吗?

  余秀华:我非常喜欢雷平阳,他笑起来很好看,看着很温暖,并不一定帅就是好的。有一次看过一个他的视频,视频里他在唱“一寸光阴一寸金”,我看着看着就笑了。不过,我们没有见过,只在网上聊过几句。我也不想跟他见面,见面了就不是偶像了。

  我没有模仿过别人的诗歌,能够模仿的诗不一定是好诗,好诗是独一无二的,不能模仿。我觉得自己读书太少了,很多好诗没读过。

  记者:你的诗歌里面出现过“红嘴唇”“高跟鞋”这样的意象,你曾希望有这样的打扮吗?

  余秀华:高跟鞋、红嘴唇会使女人很有范,我喜欢别人化妆,但是我从来不化妆,能吃得饱穿得好就行。别人说,你怎么老是不修边幅,我说以前年轻时候没想过,现在人老珠黄了更不会想。有一次,记者要给我拍照,让我打扮一下,但是我刚打扮好,他们没拍就跑了。拍照的时候,我会自然地就紧张起来了。

  记者:你在博客中说你是个“好战分子”,你也会经常参与一些网上骂战,为何如此呢?

  余秀华:我性格比较倔,以前会跟家人吵架,现在好一些了。有时在网上遇到一些不公平的事,就会跟别人骂战。 据《南方都市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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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楼  发表于: 2015-01-18   
网络诗人余秀华:真正懂我诗的人可能就一两个
来源:南方都市报
2015年01月18日


近日,随着一首名为《穿过大半个中国去睡你》的诗在网络“病毒般蔓延”后,余秀华火了。

  南都讯 近日,随着一首名为《穿过大半个中国去睡你》的诗在网络“病毒般蔓延”后,余秀华火了。这个湖北钟祥市石排镇横店村的农妇,被学者沈睿誉为“中国的艾米丽·迪金森(美国最伟大的诗人之一)”。

  “我不认识艾米丽·迪金森”,余秀华对此呵呵一笑。她在博客中回应突然的走红称,自己的身份顺序应是女人,农民,诗人。“但是如果你们在读我诗歌的时候,忘记问我所有的身份,我必将尊重你。”她觉得,任何身份的标签都不能凌驾于诗歌本身之上。

  余秀华生于1976年,出生时因倒产缺氧造成先天性脑瘫,这让她走路不稳、手发抖、说话口吃。她说,这对学习、工作、婚姻都带来了影响。

  她在诗里讲述,“我的残疾是被镌刻在瓷瓶上的两条鱼/狭窄的河道里,背道而行”。现实中,她因病高二就辍学,然后在1995年经人介绍嫁给了一个大她12岁的男人。她将这段婚姻形容为“青春给了一段罪恶”,“那时候有铺天盖地的忧愁,19岁的婚姻里/我的身体没有一块完好的地方/我不知道所以延伸的是今天的孤独……”在这段被诗化的婚姻中,一个现年18岁的儿子已在武汉念大一,丈夫尹世平昨日则回应“只是性格不合,生活仍要继续”。

  尹世平常年在外打工,余秀华与自己的父母生活在横店村中。横店,这个在余秀华诗中与“爱情”并驾的主题,小至蒲公英的花种,大到蓝天白云,都已被她的笔墨收录。若无意外,余秀华每天大部分时间都守在院子里,看看书,打扫卫生,喂喂兔子,然后等诗句溜进脑海,颤抖地敲动电脑键盘记下。她说,诗歌一直在清洁和悲悯自己。“当我某个时候写到这些内容的时候,那一定是它们触动了我,温暖了我,或者让我真正伤心了,担心了。”如今,她的诗歌已有2000多首。

  有人质疑余秀华的诗歌抄袭或代笔,与其关系不好的丈夫尹世平却称,肯定是她写的,以前用笔写在本子上,现在每天守着电脑敲。也有人认为,余秀华是把苦难熬成了心灵鸡汤,她本人则回应,痛苦和抱怨本就有,诗好与否不过如此,只是用自己的心意写下些分行的句子罢了。

  昨日,近十家媒体来到余秀华家中,她一一笑脸相迎。她喜欢讲述诗的一切,对各类身份标签又强调着反感。多家出版商打来电话,要给她的诗出书,她答应了两家。未来,她盘算着再多走些地方,再多读些书,碰到自己有感触的东西,就一一记下。

  “不喜欢别人给我贴标签”

  南都:如何看待现在网络对你的关注?

  余秀华:反正就是一阵风,刮过去就走了,不用多久,我就会回归到以前的状态。之前我的博客只有200个粉丝,今天早上一看,已经有2000多了。我会有越来越多的读者,但是真正理解我的人、懂我诗的人,全世界可能只有一两个。被太多的人关注,不一定是好事,写诗是一个很个人的事情。

  南都:有人对你的关注,是因为你的遭遇,你怎么看待这个问题?

  余秀华:这样会把诗歌给推到后面,把身体(残疾)推到前台,把苦难放在诗歌前面是不对的,本末倒置了。我不喜欢别人给我贴标签,“脑瘫诗人”、“农民诗人”等,任何标签都有局限性,而每个人都是丰富的,写的诗也是不一样的。我不回避“脑瘫”的事实,但希望人们更多去关注我的诗。

  南都:有人将你比作“中国的艾米莉·迪金森”。

  余秀华:我对她不是很清楚。我以前也希望读一些国外的诗,但就是读不下去,感觉跟我的距离很远,可能跟翻译的问题有关。我的英文要是好一些,我觉得我翻译得会更好。

  南都:那首《穿过大半个中国去睡你》,你觉得这首诗是最好的吗?诗中的“你”有原型吗?

  余秀华:我觉得这首诗写得并不好,我也不知道它为什么会火起来。诗里的“你”没有原型,也真的没有对象。他可以是所有人,也可以是某一个人。我以前喜欢在Q Q群里、论坛里逛,大家都来自天南海北,有时候开玩笑就这么写。

  “我就是写一些乱七八糟的诗”

  南都:你第一次发表诗歌是在什么时候?

  余秀华:以前有媒体这么问过我,我说是1998年写了《印痕》,那是我临时编出来的。我也想不起来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写诗,什么时候开始发表,别人非要问我,我就说了一个。

  南都:你有喜欢的诗人吗?有模仿过别人的诗歌吗?

  余秀华:我非常喜欢雷平阳,他笑起来很好看,看着很温暖,并不一定帅就是好的。有一次看过一个他的视频,视频里他在唱“一寸光阴一寸金”,我看着看着就笑了。不过,我们没有见过,只在网上聊过几句。我也不想跟他见面,见面了就不是偶像了。

  我没有模仿过别人的诗歌,能够模仿的诗不一定是好诗,好诗是独一无二的,不能模仿。不过,我在读别人的诗时会去思考,为什么他能那样表达,换做我,会怎么表达?我觉得自己读书太少了,很多好诗没读过。

  南都:之前你还写过小说,以后会继续写吗?

  余秀华:别人写小说很勤快,通宵达旦地写,我很懒,一天就写两三个小时,然后就再也写不下去了。写诗歌比较轻松,但打字也很累。我打算在明年或者后年写完(之前的小说)。

  南都:你在诗里,有时会撕裂或者破坏一些意象和情感,这是刻意的吗?

  余秀华:我有一种破坏心理,就是想把它搞碎了,然后删掉,重新开始。

  南都:一种诗歌是下半身的乌托邦,一种诗歌是不受拘束的往上飞,你觉得你的诗属于哪一类呢?

  余秀华:我觉得,我属于两者的中间部分。我想写下半身,但是又写不出来。我在网上看别人的诗时觉得很过瘾,相对于他们的野蛮,我的有点抒情,我想写,但写不出来。我就是一个乱七八糟的人,写一些乱七八糟的诗。

  “婚姻里没有爱情”

  南都:你的诗歌里面出现过“红嘴唇”、“高跟鞋”这样的意象,你曾希望有这样的打扮吗?

  余秀华:高跟鞋、红嘴唇会使女人很有范,我喜欢别人化妆,但是我从来不化妆,越是穷人越不会去化妆,能吃得饱穿得好就行。随时可以消失的事情,都是不能指望的。

  别人说,你怎么老是不修边幅,我说以前年轻时候没想过,现在人老珠黄了更不会想。有一次,记者要给我拍照,让我打扮一下,但是我刚打扮好,他们没拍就跑了。拍照的时候,我会自然地就紧张起来了。

  南都:之前报道称,你的婚姻不太顺利,你的婚姻里有爱情吗?

  余秀华:一点也没有。刚结婚的时候还好,有新鲜感。结婚之后,发现还有那么多事情要干,还要一起睡,还要生孩子,那不是我要的生活。我们两个以前经常会吵架,现在是冷暴力,见面了谁也不理谁。

  南都:你在博客中说你是个“好战分子”,你也会经常参与一些网上骂战,为何如此呢?

  余秀华:我性格比较倔,以前会跟家人吵架,现在好一些了。有时在网上遇到一些不公平的事,就会跟别人骂战。有一次,论坛上有人骂我,一个叫“王法”的论坛编辑只允许别人骂我,我一回应,他就把我给屏蔽了。我就写了一首诗叫《狗日的王法》,骂了他。

  南都:那你会跟父母或村里人吵架吗?

  余秀华:以前会跟父母吵架,现在好很多。我不跟村里人吵架,横店村的人很好很老实,不闹事,他们跟我也没有利益关系。

  实习生 王伟凯 南都记者 刘洋
“If a man does not keep pace with his companions, perhaps it is because he hears a different drummer. Let him step to the music which he hears, however measured or far away.”  -----  Henry David Thorea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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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楼  发表于: 2015-01-18   
脑瘫诗人余秀华:诗歌没有能力改变生活
来源:凤凰网----热追踪第 195期
作者:朱诗琦
2015-01-17  


资料图:脑瘫诗人余秀华。余秀华本人对这张照片的评价是,“这张好。就这个还不吓人”。

余秀华在38岁这一年年末得到了前所未有的声名。镇里的书记在北京之行之后第一个抵达她家,然后是来自政府、文联、残联的领导们,“还是要静下心,把诗歌写好,这是最重要的。”他们说。阵势颇有些浩荡,于是,全村人都知道了,“运气蛮好。走了鸿运。”他们评价。十余个出版社打来电话,要帮她出诗集。

这有点像个励志故事。“一个无法劳作的脑瘫患者,却有着常人莫及的语言天才。”《诗刊》编辑刘年这样推荐余秀华。

变化是从去年开始的。2014年《诗刊》下半月刊9月号“双子星座”栏目,重点推出了湖北诗人余秀华的诗,11月份,余秀华的诗及随笔又在《诗刊》博客及微信发布,微信文章的阅读量飙几天内近五万。大大小小的媒体也纷纷跟进。

在此之前,余秀华的身份是湖北钟祥市石牌镇横店村的一个农民,以及一个因出生时倒产脑缺氧的脑瘫患者。每天干点力所能及的家务,大部分时间呆在家里,由父母供养。2012年,36岁的余秀华一个人跑去温州,试图打工来养活自己,这个尝试不到一月便以失败告终。先天性脑瘫让她走路不稳,有些摇摇晃晃,说起话来口齿不清楚。诗歌所产生最实际的影响,也许是某次论坛的网友读到了她贴出来的诗,筹钱为她买了一台电脑。根据她模糊的记忆,第一次写诗是1998年,而第一次投稿并发表是2007年,其间写了2000余首诗,投稿很多,发表很少,这两年干脆没怎么投了。

“当我最初想用文字表达自己的时候,我选择了诗歌。因为我是脑瘫,一个字写出来是非常吃力的,它要我用最大的力气保持身体平衡,左手压住右腕,才能把一个字扭扭曲曲地写出来。在所有的文体里,诗歌是字数最少的一个,所以这也是水到渠成的一件事情。”

余秀华在一篇名为《摇摇晃晃的人间》的随笔里写道。文章的结尾是:“而诗歌是什么呢,我不知道,也说不出来,不过是情绪在跳跃,或沉潜。不过是当心灵发出呼唤的时候,它以赤子的姿势到来,不过是一个人摇摇晃晃地在摇摇晃晃的人间走动的时候,它充当了一根拐杖。”

最近有十几个出版社联系余秀华,要给她出诗集。她有些犯愁,“太多了。我很希望他们以后也给我出版,挤在一起不好。”

余秀华多少让人联想起另一位底层诗人许立志,今年许立志的诗集也将出版,这是故事的光明一面,另一面是,这个24岁的打工诗人于2014年10月1日跳楼身亡。许立志被看做打工者的代言人,流水线上的生活反复出现在诗里,他写道,“我咬紧牙关忍受着/就像我必须忍受着生活”。

诗歌并不能改变生活,余秀华几次这么说。“这只是一时的,并不是生活的本来面目,很快就会过去。”

像同村的人那样,突然以“脑瘫诗人”走红的农民余秀华倾向于把近来生活中的种种变化归结为走了好运。

凤凰网:写诗对你的意义是什么?

余秀华:被人认可是件美好的事情。知道你在某个方面做出了一点成绩,证明你这个人活着还是有用的。

凤凰网:诗歌可以看做是您对生活的反抗吗?

余秀华:没有啊。一个人在生活中过日子是实实在在的,经历的那些事情是实实在在的,无所谓反抗,如果真的要反抗,我就不会用诗歌这种形式。诗歌反抗生活是没有用的,生活里文字其实是最次要的一个形式。它反抗不了,谁会拿文字反抗生活呢?

说到命运,人差的时候是命运,好的时候还是命运,命运是安排好的,人改变不了。

凤凰网:可是和您有类似经历的人,比如农民,比如脑瘫患者,多数并不写诗,您用诗歌来表达自我,这难道不是一种改变吗?

余秀华:写诗是生命的一部分,与人的身份没有什么关系。不只诗人,农民、工人都会写诗。那么多的人写诗,有的人写得好,有的人写得不好,诗歌只是一种爱好吧。

我从来没想过做一个诗人。既然现在已经到了这一步,最重要的事情就是把诗歌写得更好一点。

凤凰网:很多人喜欢你的诗。有人评价你的诗歌比较温暖、美好,你认可这样的评价吗?

余秀华:还是有一部分人说我写的不好。怎么写诗歌是我的事情,怎么看诗歌是别人的事情,与我无关。不管网上怎么评价我的诗,我都看,但我都不会在意。我不知道我有没有这个能力写得好一点,但我有这个愿望。

我很自我,不会太在意他们的看法。

凤凰网:你很自我?

余秀华:一点点自我。人到了一定年纪就没那么自我了。没以前那么任性。

凤凰网:干过最任性的事儿是什么?

余秀华:不能说。

凤凰网:说一件任性的事情?

余秀华:没有能说出来的,说出来好丢人啊,丢人就不能说。

比如说我曾经喜欢一个人,我在他的城市里等他,雪下得很大,五天五夜吧。那时很任性,不知天高地厚,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呵呵。

凤凰网:2012年您去温州打过工,当时是什么想法?

余秀华:去了,一个人去,一个人回。我想去打工挣点零花钱,结果钱没挣到,不到一个月,灰溜溜地回来了。

凤凰网:那时候您已经36岁,也是一件任性的事情吧?

余秀华:那不是任性,结婚了好久我才去。家里人老是不放心,所以我就回来了。即便到今天,我还是想出去找点事做,不想呆在家里。心里老是有出去的欲望。

我只想找到一份工作,能够自食其力养活自己,但找不到合适的。工厂里很累,挣不到钱,它是用手做的工作,计件工资,要手快才挣得到钱。

凤凰网:你说过,我对这样的生活不甘心,但所有抗争都落空。现在还是这样的想法吗?

余秀华:《诗刊》给了我一个机会,使我得到了这么多帮助和关心。我觉得这只是一时的,并不是生活的本来面目,它很快就会过去。我的生活还是和从前一样,没有什么变化,所以心情、境遇也是一样。诗歌本来就没有能力改变一个人的生活。

凤凰网:发表过多少诗?稿酬有多少?这些年投稿顺利吗?

余秀华:发表的很少,从来没计算过,没什么稿酬。投稿很多,人家不要。我第一次投稿发表了,但以后就衰了。这两年一直没投,别人要我就给,不要就算了。《诗刊》帮我登了一组诗,才有了往后所有的变化。

凤凰网:诗歌对你的影响是什么?

余秀华:我可以这样讲,无论过去、现在还是将来,写诗对我都是一样的。因为现在被很多认识,然后骄傲起来,这种事请是不会存在的。

我也希望好一点,不过什么事都不能强求。顺其自然最好。我以前默默无闻的时候是这样过日子,现在我还是这样过日子。

凤凰网:村里人知道这件事吗?

余秀华:老是来看我,谁都知道了。镇里的领导、残联的,浩浩荡荡地来了。我觉得他们对我的关心有些过多了。不就是发表了一些诗歌吗?没有什么了不起的。

凤凰网:去北京之前,村里人知道你写诗吗?现在他们怎么看你?

余秀华:村里人知道一些。写诗是很个人的事情,我也不想让很多人知道。

他们说我运气蛮好,走了鸿运。我也是这样看的。

凤凰网:要出诗集了吗?

余秀华:和我联系的出版社好多,十几个,我都不知道怎么回事,怎么都想出我的诗集。太多了。我又不想一下子出那么多书,我不知道我自己应该选哪一家。我很希望他们以后也给我出版,挤在一起不好。

凤凰网:对现在的生活满意吗?有什么不安?

余秀华:我希望生活好一点,诗歌写得好一点。不安在于,我不知道怎么样达到我想要的生活,唉,好难啊。爱情方面的想法,因为身体,因为年纪,不可能实现。

这两天他们把我的照片发到网上,我都不敢看,真是丑,丑的要死。我的自拍比他们拍得好看。(笑)

凤凰网:去年打工诗人许立志自杀了,他的诗引发很大关注。您读过许立志的诗吗?怎么看他自杀的行为?

余秀华:读过。他的自杀和诗歌有什么关系吗?如果我想自杀,肯定和诗歌没什么关系。人们关注他是因为他死了,但他死了不是因为诗歌写不下去。

让心灵安静下来,觉得自己很满足,这是诗歌唯一的效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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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楼  发表于: 2015-01-18   
什么是诗歌?:余秀华——这让我彻夜不眠的诗人
来源:豆瓣
作者:沈睿
2015/1/12

昨晚睡前看了一眼微信,一个朋友转了《诗刊》的推荐的一个诗人,题目是《摇摇晃晃的人间——一位脑瘫患者的诗》,题目刺眼,让人不舒服,不知道写诗与脑瘫有什么关系,我一边想一边看照片,照片中这位女性站在田野上,脸色坚毅,姿势倔犟,背后是金黄的油菜花,绿色的农田或野草,小树细弱,枝叶还繁茂,这位身穿黄绿色套头衫黑短裙的女性——看起来相当年轻好看的诗人与背景连成一体,暗示着她的日常生活背景。

我接着看诗:

我爱你

巴巴地活着,每天打水,煮饭,按时吃药
阳光好的时候就把自己放进去,像放一块陈皮
茶叶轮换着喝:菊花,茉莉,玫瑰,柠檬
这些美好的事物仿佛把我往春天的路上带
所以我一次次按住内心的雪
它们过于洁白过于接近春天

在干净的院子里读你的诗歌。这人间情事
恍惚如突然飞过的麻雀儿
而光阴皎洁。我不适宜肝肠寸断
如果给你寄一本书,我不会寄给你诗歌
我要给你一本关于植物,关于庄稼的
告诉你稻子和稗子的区别

告诉你一棵稗子提心吊胆的
春天

这么清纯胆怯美丽的爱情诗!我被震动了。我接着往下读,一共十首诗,我看了第一遍,第一个感觉就是天才——一位横空出世的诗人在我们的面前,她写得真的好。我又再读了一遍,一个字一个字地读,读完了,我在床上坐直了,立刻在微信上转这位女诗人,并写:这才是真正的诗歌!

我以疼痛取悦这个人世

当我注意到我身体的时候,它已经老了,无力回天了
许多部位交换着疼:胃,胳膊,腿,手指

我怀疑我在这个世界作恶多端
对开过的花朵恶语相向。我怀疑我钟情于黑夜
轻视了清晨

还好,一些疼痛是可以省略的:被遗弃,被孤独
被长久的荒凉收留

这些,我羞于启齿:我真的对他们
爱得不够

什么是诗歌?怎么写诗?余秀华在这十首诗的后面有一个简短的自我介绍并回答这个问题:“我从来不想诗歌应该写什么,怎么写。当我为个人的生活着急的时候,我不会关心国家,关心人类。当我某个时候写到这些内容的时候,那一定是它们触动了,温暖了我,或者让我真正伤心了,担心了。”

我一遍又一遍 地读她的诗,体验语言的力量与感情的深度。对她实在好奇,在网上查她,我查到了她的博客,博客里全是诗歌,我开始读,一发不可收拾,好像走进了斑斓的秋天的树林,每一片叶子都是好诗,都凝聚着生活的份量,转化成灿烂的语言,让你目眩,让你激动得心疼,心如刀绞,让你感到心在流血——被诗歌的刺刀一刀刀见红。

我一篇一篇地读下去,我再也无法睡觉。本来就是常常失眠的年龄,我被余秀华的诗歌——她的永恒的主题:爱情、亲情、生活的困难与感 悟,生活的瞬间的意义等等感动,震动,读得直到累了,在网上看看有没有她的新闻。有,两三条,都是上个月的,上个月她来到北京,在人民大学朗诵,所以有人开始关注她。我还在天涯上看到一个人写的遇到她的事情,是2014年10月份写的,写余秀华来看一位他们彼此惺惺惜惺惺的异性朋友:

穿过大半个中国去睡你

其实,睡你和被你睡是差不多的,无非是
两具肉体碰撞的力,无非是这力催开的花朵
无非是这花朵虚拟出的春天让我们误以为生命被重新打开

大半个中国,什么都在发生:火山在喷,河流在枯
一些不被关心的政治犯和流民
一路在枪口的麋鹿和丹顶鹤

我是穿过枪林弹雨去睡你
我是把无数的黑夜摁进一个黎明去睡你
我是无数个我奔跑成一个我去睡你

当然我也会被一些蝴蝶带入歧途
把一些赞美当成春天
把一个和横店类似的村庄当成故乡

而它们
都是我去睡你必不可少的理由

这样强烈美丽到达极限的爱情诗,情爱诗,从女性的角度写的,还没有谁写出来过。我觉得余秀华是中国的艾米丽•迪肯森,出奇的想象,语言的打击力量,与中国大部分女诗人相比,余 秀华的诗歌是纯粹的诗歌,是生命的诗歌,而不是写出来的充满装饰的盛宴或家宴,而是语言的流星雨,灿烂得你目瞪口呆,感情的深度打中你,让你的心疼痛。如《诗刊》编辑刘年所说:“她的诗,放在中国女诗人的诗歌中,就像把杀人犯放在一群大家闺秀里一样醒目——别人都穿戴整齐、涂着脂粉、喷着香水,白纸黑字,闻不出一点汗味,唯独她烟熏火燎、泥沙俱下,字与字之间,还有明显的血污。”我不太苟同刘年先生的“血污”说,但余秀华的诗歌是字字句句用语言的艺术、语言的力量和感情的力度把我们的心刺得疼痛的诗歌。

于我,凡是不打动我的诗歌,都不是好诗歌,好诗歌的唯一标志是:我读的时候,身体疼痛,因为那美丽的灿烂的语言,因为那真挚的感情的深度,无论写的是什么。余秀华出生的时候医生犯错误造成脑子部分瘫痪,肢体不便,但她的精神却高高飞扬。我不认同什么“脑瘫诗人”,要是这样我们是不是该管某个impotent 的男诗人叫“阴茎不能勃起诗人”?或身体某个部位有疾病的诗人叫“肝癌诗人?” 《诗刊》这样介绍余秀华,反映了《诗刊》缺乏基本的对身体有挑战的人的尊重与理解。我抗议《诗刊》这样介绍余秀华。

余秀华的诗歌绝不是矫揉造作的——今天我收到了米家路教授编辑的《四海为诗:旅美华人诗选》,里面也收录了我的的诗。看我自己的诗,比余秀华的差远了,突然不好意思,怎么把这 种诗歌拿出来呢?但再阅读一些他人的诗歌,突然觉得,自己总还是有真情,每首诗写得还是真的感情,很多诗人写的都是假感情呢,这个世界里很多乔装打扮的诗人,不知他们干嘛要冒充诗人,把语言弄得前不着天后不着地的,把毫无关系的东西放在一起,毫无感情或语言逻辑,以为就是诗歌呢。

还是看余秀华吧。

这是她向2014年歌唱般的告别:

像在他乡的一次拥抱:再见,我的2014
像在他乡的最后告别:再见,我的2014

我迟钝,多情,总是被人群落在后面
他们挥手的时候,我以为还有可以浪费的时辰

我以为还有许多可以浪费的时辰
2014如一棵朴素的水杉,落满喜鹊和阳光

告别一棵树,告别许多人,我们再无法遇见
愿苍天保佑你平安

而我是否会回到故乡
——一个没有故乡的人,怀揣下一个春天

下一个春天啊,为时不远
下一个春天,再没有可亲的姐姐遇见

但是我谢谢那些深深伤害我的人们
也谢谢我自己:为每一次遇见不变的纯真

这是她的博客:http://blog.sina.com.cn/yuxiuhua1976
这是关于她的视频:http://culture.people.com.cn/n/2014/1222/c87423-26249723.html

2015/1/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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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楼  发表于: 2015-01-18   
1月17日,余秀华家的喧哗与骚动
来源: 新京报即时新闻
作者:新京报记者 伍勤
2015-01-18

编者按:一夜之间,余秀华的诗在微信上爆红,一天之后,她家小小的院子里,已经挤满了采访的记者,还有慰问的领导。这一天,她一遍一遍回答着相同的问题;这一天,她笑着配合摆拍的要求;这一天,她被要求现场作了一首诗。因诗歌而来的喧哗,在这一天有变成骚动的表演之危险。还好,她最终用沉默之诗回应了这喧哗与骚动,“假如你是沉默的,海水也会停止喧哗”。



从1月15日到1月16日,余秀华的诗在微信平台上一夜爆红。

16日晚,她在朋友圈上发牢骚说电话被打爆了,“对于诗歌而言,这样的关注度实在不应该,超过事情本身都是危险的。不管东南西北风,不管别人怎么说,姑奶奶只是写自己的诗歌,在我力所能及的范围里,尽量写好。呵呵,幸好这样的风刮不了多久。”



17日清早,她走出门迎接记者,在田野间的小路上,走起来摇摇晃晃的。她说话有些口齿不清,面部肌肉的抽搐时常让她的表情看起来非常夸张,无论什么表情都像是在滑稽地笑。接记者回到家后,她转去后院喂兔子。余秀华家有个小院子,院子里有几间平房。家里有余秀华的爸爸妈妈,两只小狗,一只猫还有十几只兔子。丈夫才从北京打工回来,儿子刚考上大学,正在武汉读书。



只几分钟,她一手抓着一只兔子摇摇晃晃地走回了前院,把兔子扔在了地上,开始冲母亲喊叫。兔子又死了两只。她看起来很伤心,低声埋怨,“一来记者就要死兔子。”没一会她又连忙解释道,自己虽然不喜欢被媒体炒作,但是理解记者的工作,还是愿意把记者当朋友的。




九点过后,一家又一家的媒体接连着赶来,有的媒体派来了五、六名记者,从文字到视频做全方位报道。本来还算宽敞的院子看起来越来越逼仄了。大家围坐在院子中间,左一言右一语地问余秀华问题。母亲在旁边端茶送水。



每新来一位记者,余秀华似乎就需要把本已回答的问题再答一次。她开始时还一遍又一遍费力地咬清口齿一一作答,随着重复的问题越来越多,她开始疲惫了,调侃着,“我回答那么多遍了,你们互相抄抄不就好了!”



母亲和隔壁家过来帮忙招待的小姨一起做好了午餐,一张不大的餐桌摆了十几道菜。客厅的餐桌已经坐不下了,记者和余秀华的家人轮流着上桌吃饭。一边吃,母亲一边热心地介绍每一道农家菜——猪肘子、腊肉、兔子肉。很明显,这顿饭花了不少心思,把家里能用的食材都用上了。



午后,依然不间断地有媒体造访。村里的书记来了、市委宣传部的领导也来了,慰问的同时,还要请记者们去钟祥市吃饭。这时候院子里院子外都站满了人,从很远就能听到这边的喧哗声。余秀华一遍又一遍地配合展示自己在电脑前创作诗歌的样子,一遍又一遍回答着重复的问题,脸因为不停地笑看起来比原来更僵硬了。




七八家媒体的摄影记者在众人七嘴八舌地谈话间围着余秀华不停地按快门,在采访的间隙,赶忙拉她到到前村后院摆拍。几位摄影记者给她指出了要怎样的姿势,摆怎样的表情,余秀华一一配合着。在那么多的镜头前,在难得的沉默中,她突然显得有些局促。



一片喧嚣声中,余秀华的兔子又死了几只。她默默地把兔子的尸体从后院挪到了前院的一角,没有再抱怨什么。院子里仍然是热闹非凡,没有人在意角落里那么一点儿不合时宜的悲伤。



天渐渐地黑了,又一轮记者们的狂轰乱炸中,大家在余秀华的电脑上,看到了她午后在一家媒体的专访过程中,被要求现场作的一首诗。那家媒体似乎拿到了所有想要的素材,已经离开。在场的其他人没有谁知道那首诗的是在怎样的情况下创作出来的。

它就像是诗人对这一整天喧哗倔强的回应:

《假如你是沉默的》

假如你是沉默的,海水也会停止喧哗

你就不用怀疑那些漾近的浪花,那些浪花里碎了的泡沫

黄昏一直下坠,风一直吹

海水里有从天空倒下来的云霞

而倒下来的云霞一定有它的道理,你知道,但不会问

假如你是沉默的,身边的那个人也无法窃取

你内心的花园,内心的蜜

你的甜蜜将一直为自己所有。没有一个盗贼

没有季节错乱的蜜蜂

雪徐徐落进院子里,世界维持着昨天的次序

我的心里,你还在路的另一头

等我飞去,把自己哭碎,把我笑醒

2015年1月17日 15:22: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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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楼  发表于: 2015-01-18   
不懂诗,但喜欢她写的文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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