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几周小柯和李美儿在红叶镇的四郊连吃了十几顿心旷神怡的“工作午餐”。李美儿每次都要细嚼慢咽地磨到下午才吃完起床,然后满面春色地蹭到客户那里,魂不守舍文不对题地跟他们耗上一两个小时。那段时间不胜骚扰的客户们几乎要精神崩溃了。小柯的日子也过得飘然如登仙,他心里那个咆哮旋转的黑洞暂时被李美儿白腴的胴体塞得满当当地,每次“午餐”结束他都像吃了桌满汉全席一样饱嗝连连心满意足。
王高人从芝加哥回来以后给小柯打电话,追问杨博士的年金申请表下落。小柯一时涨红了脸,他早就把这件事忘到九霄云外去了。爱情可以当饭,爱情可以当酒,爱情还可以当事业。小柯这段时间脑子里成天惦记着见缝插针地安排和李美儿幽会的事,吃饭食不甘味,讲课不知所云,对卖保险这个副业更是无暇顾及。碰到师傅逼问没有办法,小柯只好义愤填膺地把杨博士臭骂了一顿:知识分子臭老九,成天没事干专喜欢思前想后、出尔反尔。王高人淡然道:“我早就知道,那天晚上他不肯当场签字,以后基本永远不会签了。所以还是要把力气花在干实业的人身上,他们手里有现钱,脾气爽快,不喜欢胡思乱想。”
小柯想了想,很泄气地说:“我周围朋友都是上班拿工资的,哪有什么实业家?这工作没法开展。”王高人“咳!”了一声:“只要不是拿工资的那都叫干实业的。比如开餐馆啊,割草地啦,钟点工啊。。。这类专业人士一般不喜欢上网炒股,嫌太复杂太麻烦太冒险。有票子塞枕头底下又不安全,让他们买成保险年金,一年到头不用操心还只升不跌,你只要这么说,往往一噱一个准。”
小柯想了想,实在不知道怎么混迹到这类可爱的实业家人群中去。王高人电授机宜:没事多参加朋友聚会、教会活动,人越杂的越好。小柯想起柯嫂那天提起这个周日晚上在朋友卢国强家有个大型自助餐会。老卢是政府公务员,这几天美国政府关门,被迫停薪休假。在家闲了几天不见人,憋得身上快要长出绿毛来。老卢这人平时工作太清闲,没事时就喜欢舞文弄墨,写写诗歌散文,瞒着太太溜出去会网友;而他太太则热衷于种菜养花裁剪烹调,天天在地下室办减肥班和传销会。他家每次聚会都是三教九流高朋满座;光头与油嘴争辉,文青共鱼迷一醉。小柯自从跟李美儿谈上了恋爱,脑子里多巴胺暴乱,干什么事都心不在焉,只想天天关在房里独自思念情人。现在师傅有令,不得不收敛心思,精心打点几个小菜,周日晚上携夫人赴会。
那天到了老卢家里,果然人气冲天,热闹得几乎掀翻了屋顶。门前的街道停了一溜的车,进了屋整个门厅地上全是客人的鞋,足足有一百多双。厨房里放了三张餐桌,上面像丐帮聚餐一样大大小小排满了各式菜盆,都是各家带的拿手菜。小柯侧着身子勉强挤到桌边,把自己带的麻婆豆腐和口水鸡塞到桌面上,顺手拿了个纸盘胡乱扒拉了点吃食。房间里人实在太多,大部分是生面孔。大家都扯着嗓门讲话,柯嫂刚才还在小柯身边,一转眼就不见了。小柯见厨房里太挤,就端着盘子挤进了餐厅。在餐厅里见到牙医郑山福,死死缠住一个新面孔,逼着人家张开嘴让他检查有没有可以拔掉的牙齿。客厅里几个钓鱼的老朋友鱼混王,老舸和东北人聚在壁炉边胡吹海侃各自钓过的大鱼。老卢也在,不过他一向清高,只肯找面目姣好的中老年女文青讨论高深的文学问题。小柯凑了几个人堆,都是插不上话,更别提把话题扯到买保险年金上。倒是几个熟人们见小柯忽然年轻了十几岁,变成一枚粉面朱唇、秋水泛滥的花美男,都觉得有点怪异,忍不住多看他几眼。小柯脸上挂着梦游般的笑容,耳朵听着众人的呱噪,心里却想着李美儿。又是两天没见了,心里像有个猴爪子在挠似的,骚痒难奈。他心血来潮地挤进厕所,掏出新买的智能手机,给李美儿发了条含情脉脉的短信:“我想你呢?你呢?”一会儿叮咚一声,李美儿回复道:“嘘!找死啊你!”
小柯忽然想起李美儿叮嘱过,天黑了就不能发短信,怕老公儿子看见有伤风化。他吐了一下舌头,又回复道:“对不起宝贝,忘了你的嘱咐了,实在是太想你了。”等了十几分钟李美儿那边还不回复,他只好收起手机。出了厕所发现门口等了三四个人,个个都在对他怒目而视。小柯赶紧侧身挤出去,心里直后悔刚才出来前忘了装模作样冲一下厕所,再哗啦啦放点水洗个手。一个大美男悄没声地独自反锁在厕所里十几分钟,门外排队的人等得膀胱爆炸还是小事,开始想入非非可就不好了!
出了厕所小柯四下一望,周围依然人头济济,二氧化碳和硫化氢浓度极度超标。小柯想着去地下室看看,那里可能环保些,于是就转身往楼梯那里挤过去。这时他看到老婆朱敏原来躲在一楼小书房的钢琴后面,右手端着一杯茶,脸上神情落寞。她的身边默默站着他们的一个熟人老费。这时挡在他们前面的一群孩子忽然跑开,从一个特殊的角度看过去,小柯一眼瞥见老费的一只大手正紧紧抓着朱敏下垂的左手。
地下室里更加人声鼎沸,原来女主人卢嫂扎营在这里,正纠集了一群大妈大婶,对着桌上的一大堆精致的瓶瓶罐罐唾沫横飞。小柯隐约听柯嫂说过卢嫂是干传销的,专卖营养保健品和化妆品。他转身刚想回到一楼去,忽然心里觉得有点烦。虽然他这个人极端的后知后觉,但是刚才看到的一幕还是让他感觉到哪里有点不妥当。他想静下来好好想一想。
小柯找了个角落坐下,拚命想把蜘蛛网一般的思绪从李美儿身上拉到老婆朱敏身上。对朱敏他已经很久没有注意了。她既不上班又不干家务,平时除了看看电视连续剧,别的娱乐活动也就是逛Mall血拼。所以小柯对她的早出晚归也习惯了,不但习惯还很支持。朱敏心思单纯头脑简单,每天吃了睡,睡了吃,虽然跟她话题少了点,但是比起别个中老年女文青那样花花点子多多,白天黑夜缠着肾虚秃顶的老公玩浪漫,朱敏的性价比还是很优越的。记得夏天回中国时她还是很阳光的,幸福指数很高的样子,见到亲戚朋友都阔了,也没受什么刺激,不像高嫂、吴嫂,一提到中国就愤愤不平地抱怨:“怎么我们倒成了没钱的了,当初都是最优秀的人才才能出国的!”
小柯就这么一边胡思乱想,一边努力回忆着老婆最近几个月的表现。她一般早上十点出门,下午四点回来,风雨无阻。难道她一直也在吃快乐的工作午餐?这事到底从何说起呢?这工作午餐,自己吃着开心,怎么老婆吃就有点糟心呢? 小柯烦恼得有点坐不住了,他想到楼上去再偷偷侦察一下,老费的手是否还恬不知耻地抓着老婆的手。这时耳边响起一声悦耳的问讯:“请问帅哥,这个位置有人坐吗?”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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