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传统美德

首先我需要声明的是，我非常感慨并感动于中国人的亲情和孝道，也非常尊重那些孝
顺的子女们。但自问我自己，可能当机会到来的时候我真的做不成一个孝子。

姥姥老了，93岁高龄了。近两年头脑开始老化，记忆紊乱，有时糊涂，有时明
白，有些事糊涂，有些事明白。因为腿脚老化，站立不稳，由沙发上起身时摔倒，
自此不能起床已有几个月。妈妈打电话说姥姥可能来日无多，我们姊妹几个都是姥
姥带大的，所以姥姥的身体状况时刻牵动着我们的心。圣诞节期，赶忙订了机票赶
回去。

进门来不及也是年迈的父母寒喧，直奔姥姥的卧房。“风凉啊，关紧门。”姥姥苍
老的声音，先传过来。奔到姥姥的床前，看到姥姥憔悴的容颜，混沌的双眼，一声
“姥姥。”还没有喊出口，却翻江倒海呕吐起来。可能是由于已是一个昼夜的旅途
劳累，又刚从冷冽的外面进来，又呼进了姥姥屋里混沌的气息。。

我终于没有办法在姥姥的房间里正常呼吸。姥姥也最终没有认出我来。以后的情形
也好不到哪里，每次进姥姥的房间就止不住恶心呕吐。姥姥反对给房间通风，又禁
止使用空气清新剂。看着妈妈在床前不停地清理服侍，每一样东西用具都是干净清洁的。我的愧疚使我无地自容。本
来想既然不能天天在姥姥床前服侍，就在这几天可以给姥姥擦身，清洗，喂饭，尽
一点心，可是我根本做不到。

我自己并不是娇贵的人，自己带孩子，换尿布，清洗污物的事也没少干。可是，对
老人我却是有心理障碍一样，如果不捂住鼻子，我就不能进姥姥的屋。姥姥还没有
很老的时候经常说：我为你们擦屎洗尿，将来我老了，看你们是不是白眼狼。我可
真是白眼狼啊。

看爸爸妈妈疲惫不堪的样子，這些年我們一直恳求他们请允许我给他们请一个家庭助理或一个钟点工。
却遭到了妈妈强烈的反对，理由是她要自己进孝道。我把这看成是妈妈对我的责备。我很难过，我很自责， 我不知道怎样自处。。

姥姥和妈妈之间的关系在中国的道德风范里可以说是楷模了。妈妈八岁的时候，姥
爷因为抗日牺牲。姥姥就在还不到三十的时候守了寡。大家闺秀的她，当然不会做
出改嫁的选择。她更不舍得让妈妈有受后爸受气的可能。因而女儿便是她的全部。
她劳做，养育女儿，照顾公婆 小叔，吃了多少苦可想而知。就这样还供妈妈读了师
范，成为他们那个小村庄第一个出来读书的女孩。

妈妈毕业了，工作了，结婚了。接来姥姥同住。姥姥一如既往的劳做，帮妈妈洗衣
做饭，带孩子。姥姥勤快，节俭，姥姥也很武断专制。在我的印象中我们家的大小
事物都是姥姥作主。我们都是直接受姥姥管理。爸爸是少有的顺服，懒得操心，也
就省了争执。妈妈也是省心惯了，只是关系她自己的事的时候，总是姥姥让步，毕
竟妈妈是她的独生女。这似乎是一个很和美的三代同堂的典型中国家庭。爸爸妈妈
总是谆谆教导我们长大了如何孝顺姥姥。

直到妈妈爸爸退休了，姥姥的身体开始衰弱。我们这些成年的孩子们回到家，开始
听到姥姥的怨言，抱怨爸爸妈妈袖手旁观她一个人做家务，抱怨爸爸妈妈不关心她
的病苦。我们难得回到家的日子，所有的时间都要听她说她哪疼了，哪又不舒服了，
看她关节变形了，看她的舌苔黄啊，口干口苦啦什么的。永远是一成不变循环，如
果我们和爸爸妈妈说笑，或者一起看一会儿电视，她就会常长呼短叫地喊疼啊，
不舒服啊。请医生，去医院的闹个不停。
爸妈妈对姥姥非常孝顺，一点小病都会请医买药，前前后后，嘘寒问暖。曾经有两
次，姥姥得了重病，都是爸爸妈妈在医院不眠不休地陪护，尽全力把姥姥从死亡线上拉了回来。

后来我在海外了，妈妈常在电话里诉说她没有自己的生活，人活了七十年了，无论
时间和财政上，完全被姥姥管治着。想接爸爸妈妈出来探亲的想法根本没有实现
的可能。

近几年，姥姥似乎有些老人痴呆的样子，她开始一点都不再心疼妈妈了。虽然姥姥
不再掌管财政，她开始掌管妈妈，妈妈是姥姥的整个世界。姥姥对她的管治是时时
刻刻的。不准她看电视看书看报，不准她出门散步，买东西。只有妈妈陪在床前的
时候，她才是安详的，平静的。妈妈离开去做饭或洗衣，都要请假。不然她就在床
上大呼小叫，拿手杖砸东西。

我们都知道，姥姥，爸爸妈妈，都是好人，也都是可怜人。

假如姥姥当初改嫁了，大概我们所有人的历史都要重写吧。

如果妈妈同意请一个护理照顾姥姥，她自己和爸爸可以有一点自己的权力，大概爸
爸妈妈也不会这么衰老吧。

亲情常常是非理性和无奈的

这是一个难题

隨着社會的發展﹐中國人應該形成這樣的共識

養育子女是父母的責任﹐
老人養老是社會的責任。

幾代人互相扶持的結構弊端無限。

我們每一代人應該只對下一代負好責任。

只有这样人们的生活质量才可以提高，只有这样我们才有智慧和能力培养更优秀的儿
女。

原谅她吧，我妈妈说，人老了，脑细胞开始退化，所以有老小孩，老糊涂一说，姥姥在家大呼小叫，也是因为头脑越来越不清楚，希望引起你们的注意……
前一段看过一个电视，也是九十多岁的老妈妈在山沟里，七十多岁的老教授回到山里伺候她。那个老妈妈和你姥姥一样，一刻都不让老教授离开他，还故意的把他刚给穿好的鞋脱下来引起儿子的注意，如果你看了那个电视节目，可能会有一些启发……

old people always have the same problem, that is attantion seeking. Just like a 2 year old kids. It is time for us to pay back.

我也这样想。

其实，人们对老人的耐心，一点不如对孩子的。

因为，你对孩子耐心，是看见孩子一点一点在成长，从不懂事到懂事。而面对老人，你是看见衰退，一日不如一日，心里难受。

而且，孩子在什么时候成长到不需要你的悉心照顾，你心里有数。老人，年复一年日复一日，没数，不知道什么时候是尽头。

老人活得长也是一种痛苦。生命是他们无法控制的，又渴望生存，又希望死去，开始还有挣扎，到后来完全懵懂。

要对老人好些，再好些，毕竟，他们的日子不多了。

我爷爷91岁了，由于患有慢性气管炎，每年的冬天是最难熬的，基本上不能下床，主要是害怕受凉，因为一旦受凉的结果就是住医院。
不幸的是年底前爷爷又住院了，由于我们那里医院找不到合适的护理人员（主要是语言不通，爷爷是江苏人，我们这里是四川）。白天还好，到了晚上爷爷小便什么的都需要人，于是我与父亲白天上班、晚上轮流到医院陪护。本来我是一个睡性很大的人，平时在家里都是一觉睡到天亮，可是在医院里面随时都要主意爷爷的动静，给他倒尿壶，给他盖好被子。爷爷也是不能受一点风的，所以他的病房总是紧闭着，如果刚从外面进入病房，药水的味道扑面而来。圣诞节、元旦节都是在医院里面度过的，眼看春节就要到了，可是爷爷的病情还是不稳定，特别每天晚上总要发低烧。那个时候我的心情是很烦躁的，爷爷一直都在江苏，从小到大我只回去过几次，说是亲人是因为我们的血缘关系，但是亲情是不那么浓的（至少与我们家）。到后来很多次我都找这样或那样的借口不想到医院去陪护了。一天，奶奶拉住我说想要到医院看看爷爷，我心里就起火：“你都80几岁的人了，自己腿脚都不方便（奶奶前些年摔坏了腿，行动不方便），还要大老远地跑医院去干嘛？我与爸爸在医院看护着爷爷呢，你去了也没有什么用啊，万一着凉了怎么办？一个人住院已经够麻烦的了！”
“我就想去看看他，我不碍事的”
“你去看了也是这么回事，不要去了，放心在家里吧”
“我们老了，岁数大了，给你们添麻烦了”说着说着，奶奶拿出一块小手绢擦了擦眼角的泪花“其实，我就想去看看他，也许他看见我去看他心情会高兴点的，我也可以帮忙做点什么。你们辛苦了。”
我的脑袋“轰”地一声，是啊，爷爷奶奶都老了，他们其实也不想给自己的子女添麻烦，可是实在是年纪太大，心有余而力不足了。想想老人怎样含辛茹苦地养大自己的子女，而我们只不过在他们需要帮助的时候做点力所能及的，这又算的了什么呢？平时总说关爱他人，为社会献爱心，其实为何不先关爱自己身边的老人呢？
把老人推向社会，我曾经也有过这样的念头，可是现在想想，不能这样做啊！亲情还要不要？责任还要不要？
今年的春节最后还是把爷爷接回家了（一则医院的医生都放假了，二来爷爷也不想我们陪他在医院过年），还好菩萨保佑，爷爷回家后居然奇迹般的好了。但是，如果春节非要在医院过，我也不会有什么牢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