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倍可亲博客
作者: 穿鞋的蜻蜓
走进梁杰的客厅,电视萤幕上演著中文发音的内地连续剧,咖啡桌上的笔记形电脑里有QQ网际网路聊天室,这是梁杰与在中国的家人朋友热络如昔的时空,挨著电脑,躺著一本甘肃出版的「读者」杂志,一旁待客的茶杯里飘浮著的则是中国来的茶叶。「我把那把磁茶壼给烧破了,」梁杰用英文对丈夫杰西说,转过头,梁杰用中文对我说,三年了,她一直不习惯电炉,至今怀念著广西家乡烧瓦斯的熊熊炉火。
在许多人眼中,梁杰是所谓的国际「邮购新娘」,在大众的刻板印象里,这是以婚姻交易物质生活和绿卡的一个族群;而在媒体的聚光下,则常被描述成被西方男性物化或家暴的受害者。然而,在梁杰自己心里,她只是个在美国找到「夫唱妇随」的传统婚姻的中国女人,一切是因缘际会。
拋弃一切 从零开始在什么样的情境下,让一个中国都会女子决定跨海寻访姻缘?梁杰淡淡地谈起被未婚夫与好友背叛、在瞬间失去投注多年的感情与合资事业的往事,她形容自己当时的心境是一种「领悟」:拋弃一切,从零开始。至于杰西,则是经历了两次婚姻后又结束一段感情,「对美国女人失望了」。透过朋友辗转引介,两个在人生转弯处的人,在网际网路相遇。
在双方交往的初期,语言和距离是最大障碍,梁杰工作的收入有一大部份是请人翻译两人的信柬。此外,互信是很大的考验。梁杰的家人朋友只知道杰西是「盖房子的」,怕她嫁过去遭家暴;杰西的家人朋友看过梁杰的照片,则怀疑:这个看起来比杰西最大女儿还年轻的女子是否别有所图。直到杰西几度飘洋过海去与梁杰会面后,一切水到渠成,一年后两人在老乡广西省南宁市举行了中国式的婚礼,老丈人手书「爱妻守则」送给洋女婿,杰西珍而重之地带著这一纸看不懂的家训,和梁杰一起回到美国。
只是,在浪漫情事背后的现实是:从人口七百万的南宁市嫁到人口七千的蓝德镇,梁杰成为这个怀俄明州山城里唯一的第一代华人移民,在一个美国主流与印地安文化的汇流冲激之地寻找她的立足点。
语言隔阂 文化震撼梁杰来到美国的第一个文化震撼是:以草木难生的蓝德镇为家。交往期间梁杰只注意她要嫁的是个什么样的人,不在乎要嫁去的是什么地方。然而蓝德镇与她心目中绿荫扶疏的美国家园实在大异其趣:梁杰的屋外不是宅宇相接的邻居,而是一望无垠的鼠尾草乾原;她的镇上没有闹热的华文市招,倒是印地安艺品店比中餐馆还多,唯有的两家也是美式中菜;要去瞎拼的话,最近的渥玛大卖场 (Walmart)是在二十多哩外的另一个沙漠小镇;要去华人商店,就去三百多哩外的科罗拉多州丹佛市,那是梁杰跟著杰西去探亲时顺道的中国食材补给站。
此外,因为年龄与人生经验的差距,三十出头的梁杰一嫁给四十多岁的杰西,在名义上已经是三个子女的继母、还有两个孙儿。所幸梁杰随遇而安的个性让她与亲家大致相处愉快,即使前妻生的一个青少年孩子来居留期间与梁杰有些冲撞,杰西亦能居间扮演桥梁,告诫孩子不能以梁杰的语言障碍作为叛逆的藉口。然而,相对于家庭生活,梁杰的社交是比较匱乏的。除了语言障碍是个因素外,和许多新来乍到的「外国人」一样,梁杰一直都还在适应这个地广人稀的社会里独特的社交模式,同时也还在摸索著所谓的「朋友」在美国文化与中国文化之间的差异。
此外,从远距离恋爱到住在一个屋簷下朝夕相对,两人的相处亦经过一段磨合。小事如杰西为了用尽字汇还不能让梁杰明白「rag」就是「抹布」而大生闷气;大事如梁杰在怀胎八月时呕气离家出走,打算回中国去,杰西则开著慢车一路跟著、最后把梁杰一把抱上车带回家。语言文化的隔阂常是两人争执的关键吗?杰西想了想,说:不是,他认为和梁杰的相处比起和美国女性相处更自在,即使是和梁杰的家人之间的相处也无想像中的隔阂,就像老丈人的家训与叮嚀,即使他不懂中文,但他心领神会。至于梁杰眼中的杰西则是比较大男人、固执、脾气大,她的方法是尽量不当面冲突,事后再找时间提起。甚至连杰西最不能被质疑的宗教信仰,梁杰都一方面加入教会,一方面逐步提出她不同意的地方与杰西沟通。
尽管杰西视夫妻间的齟齬为家常私事,梁杰也认同「家家有本难唸的经」,没有无可挑剔的完美婚姻,难的是,旁人却很难如此等閒看待他们的关系,主要还是因为他们的婚姻是跨国际、是媒妁之言。处在一个相信自由恋爱是婚姻基础的社会、和一个在1967年时还有16个州法律明文禁止异族通婚的国家里,梁杰和杰西比一般夫妻档需要更多时间来转移旁人的好奇心。
婚姻 是共同的信仰蓝德镇民之前对杰西的印象是:「离过两次婚的怪人」,如今看到杰西与梁杰婚后逐渐的改变,反应很正面。教会里的友人朱蓝天是第二代华裔美人,她认为:梁杰与杰西最契合的地方是:他们都是十分浪漫的人,「婚姻,是他们共同的信仰。」最近杰西在南宁购置了房产,就等梁杰的公民纸发下后,两人可以较常往返中国家乡。梁杰的女友们当初对梁杰的选择存疑,如今说她有福气,但梁杰还是那句老话以对:「我只是比较能随遇而安。」
偶尔梁杰也会怀念南宁夜街和朋友结伙吃碗田螺的家乡味、或想起单身时的自由自在。但是,在她浪漫的爱情信仰里有著嫁鸡随鸡的实际,梁杰全心经营她现在这个生活。她没有忘怀她心目中花木扶疏的美国家园:于是梁杰先让杰西把家里好好整修了一番,又说服杰西让她养了一群鸡鸭。甚至,杰西给她买了第一株树苗。
嫁鸡随鸡 落地生根这棵枫树苗,梁杰在前院的一片黄土上种下了。好似她的新移民生活一般,一个不是本土的生命在美国落地生根,梁杰的一举一措,就像突起在荒漠里的那一棵树,不论枫红或枫绿时节,都注定是这个西部小镇的风景与话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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