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实生存困顿的艺术透视
——电视剧《蜗居》现象的背后
来源：新浪博客->一瓦观天下的BLOG 作者：一瓦观天下 2009年12月28日
一部以都市男女为住房而艰难打拼的生活故事为主题，又充满了辛酸情色味的电视剧《蜗居》，在各大电视台及网络一经露面，就引发了观众井喷式热议，产生了受众大面积的心理震撼。早就听说并在网页上频频看到过这个剧名，也常常是同事朋友一见面就问看《蜗居》了吗？本不想在目前的电视剧里消耗时间。一来重复翻炒的三角恋、官商勾结、权色交易、包二奶、贩毒黑社会，甚或一些编造得越来越低俗泛滥了的戏说、言情、侠客、鬼神之类的东西让人厌倦；二来确实没有足够的时间让拖沓冗长、粉饰太平、游离世外的一味追求娱乐化、遗弃本土文化的电视节目去耗费。不经意间，经不住周围人的提醒和鼓捣，工作茶饭之余见缝插针，一鼓作气看完了这部电视剧，还真不算失望，颇有感触，觉得应一吐为快。
这部电视剧是近年来为数不多的能打动人心的作品，我觉得他引人眼球的魅力之一就是紧贴百姓的现实生活，呈现了关乎人人生存利害得失的方方面面，是生活的万象浓缩。可以说，时下困扰人们生存最大的官场、商场与情场之形形色色，缠绕芸芸众生现实生活的情欲、物欲与肉欲恣肆蔓延之状，几乎近似原版复制一样地在33集电视剧中得到了浓缩和发酵。房奴、小三、官商勾结、贪官、野蛮拆迁……所有这些能想到的社会焦点这里都有，而且真的真实得近乎赤裸。2009年注定是中国电视剧不平凡的一年。上半年以《人间正道是沧桑》《潜伏》为代表的革命历史题材电视剧的热播，掀起了《亮剑》以来谍战剧、反特剧的收视高潮，唤醒了人们对革命理想与精神信仰的纯净与坚守，对国家命运与人民苦难的忧患与关注。下半年以讲述现实生活中小人物故事的《蜗居》横空出世，另辟天地，一炮走红，甚至成了2009年度人们街巷热议的一个重要的文化现象。那些叙述改革和反腐题材的电视剧在既定的主旋律规定之下，因为无法突破而形成让观众难免审美疲劳的模式，革命历史题材电视剧也沿袭了“让历史告诉未来”的策略，最终只是对当代社会的一个隐喻。而在全球社会和中国现实日益复杂的今天，我们不仅需要以史为鉴的警示与启迪，更需要同步时代、直面现实、聚焦热点和表达民意的现实主义作品。《蜗居》恰恰就是反映了人们这种诉求的一部作品。它的热播现象充分告诉我们，只有贴近普通百姓的现实生活、反映社会真实的故事才能引起人们的共鸣和深思。长期以来，农民、民工和下岗工人一直被认为是底层的主体，他们也是当下底层文学的主要叙述对象。而在《蜗居》中，底层的覆盖面显然有所扩大。蜗居的主人公是一对毕业于中心城市江洲的名牌大学生。在传统的观念中，他们似乎远离底层而更接近未来的中产阶级。但是，当我们看到作品里对主人公郭海萍、苏淳夫妇长期挤在一间十几平方米的出租屋里生活，因为斤斤计较一元钱的得失而彼此争吵，迫于生活压力不得不把女儿送回老家由父母代养等情节的叙述，我们不得不承认，他们就是当下城市中的底层。再联想到当下大学生就业艰难等社会问题，我们又无法否认作品叙述的现实真实性。可以说，在当前经济发展中存在的分配不均与贫富悬殊等问题，正在迫使越来越多的人们进入生活的底层。在这个层面上，《蜗居》也是一种底层叙事，并且促使我们进行更多的思考。剧中那些浓得像胶一样的现实生活世相的聚合，随着镜头的推拉摇移和剧情的逐渐推进，唤醒了观众的心灵共鸣，多少人沉重的生活压欲被激活，观众倍感酸楚与伤痛的心理感受，使得现实人生的种种困顿像病毒一样在人们的心里复制和蔓延。这部电视剧给观众心理的震撼之大，说眼下为房子辛酸的人们因之遭受了一场心理的甲流是毫不过分的。难怪北京、上海等台在开播不久又因为种种原因不得不停播，决不是空穴来风。
电视剧把我们现实生活世界里遭遇的最贴近自身利益、最司空见惯、最有切肤之痛、最让人无可奈何又无法避让的种种世相展示出来，揪住了所有人的心，男女老幼，无一例外，应当说世态的多维透视是这部电视剧的又一成功之处。江洲仅仅是一座城市，然而它是一个浓缩了目前中国世态万象的一个大舞台，展示着整个中国当今的种种生存现象，甚至透射着整个世界的脉搏。宋思明是一个神通广大的官场小人物，他老谋深算，精明过人，成熟老到，办事得体，长相帅气，让周围的同事和观众都认为他是一个“经受了考验”的“好干部”，难怪也让很多坐在电视机前的女观众动心，现实生活中一些单纯的女孩子照样无法抗拒。这正是这个人物的成功之处，他活画出了现实生活中一些善于伪装掩盖而内心肮脏龌龊、表面清廉能干而背后官商勾结钱色交易的贪官腐败分子形象，具有很强的现实典型性。然而，这个表面精明能干，又似乎重情好意的“好干部”，没能守住人生的防线，在时下官场勾心斗角、权钱交易、官商勾结、包养情妇的瘟疫中赔上了身家性命。他与郭海藻的情感似乎有着令人感动的成分，但他需要的不就是用官商权钱交易来的金钱，换取女人的肉体，排解官场勾心斗角、隐忍掩饰的压抑，寻求翻云覆雨的床第之欢罢了。当郭海藻怀孕后，他不过是在百般体贴中想让她作为人肉机器，为宋家留下唯一的男孩来传种而已。郭海藻是一个单纯的“梦游娃娃”，有同情心，有感恩思想，几身把折打到底的二流名牌就能满足的女孩。因为“顽固”地“挥霍”自己的同情心和感恩，而一步步、一次次地被逼到去堕落，最终沦为一个被人玩弄了还痴心不改的可怜虫。郭海藻是隐藏在都市霓虹灯下的许多不幸少女的代表，她和小贝有着幸福得像花儿一样的爱情，然而因为单纯与同情感恩的性格因素，无法抗拒利益的诱惑和享乐思想的膨胀，失了本真，在执迷不悟的畸形情色交易中虽然痛快了一时，却反误了卿卿性命，让人觉得可爱可悲可叹可恨。以大江置业董事长陈寺福为首的那些老板，不过是宋思明的政治打手，他们沆瀣一气，是官商勾结、钱色交易、腐蚀国家利益的蛀虫。最为可恨的是那场搭上了李老太太性命的野蛮拆迁。这些成了时下官员炒地敛财、假造政绩、欺上瞒下的官场闹剧的缩放。郭海萍夫妇虽然有着追恋都市生活的梦想与虚荣，但他们代表了广大中下市民阶层，是目前中国现实生活中的城市底层，经历了人生奋斗的辛酸和无奈，他们的最终成功，让观众敬仰敬畏。同时，他们的人生启示也让观众后怕，那种代价、那种艰辛、那种煎熬，不是人人所能承受得了的。那些拆迁中的贫民，反映了中国贫民生态状况，让人看得揪心、忧心、寒心，其实我们不少人不就是其中的一员？上学、看病、住房这些被民间戏称为压在老百姓头上的新“三座大山”，是时下寻常百姓挥之不去的寒潮和永远的心痛。这种生存世态的多维艺术透视，应该是这部电视剧受人关注的成功所在。
看了电视剧，深为编导者的勇气和胆识所感动，他们把艺术的触角伸向百姓生活的最底层，令人敬佩。无论是作品中显示的现实主义创作的当代意义，还是作品对我们的警示作用都是值得记忆的。用网文的话说，《蜗居》的出现是消亡了差不多七十年的批判现实主义作品的回归，达到了“海派”文学的顶峰。无论如何褒扬这部作品，都不足以反映这部作品在中国文学史上的位置。文艺作品的力量在更多的时候比枯燥的理论叙述和激扬的文字更加有力。一部《蜗居》鼓起民众对被权利和资本绑架的房地产市场的愤怒，抵上10把“牛刀”。 余秋雨沉浸在无病呻吟中，二月河注意的是帝王们的文治武功，张艺谋、冯小刚的作品越来越靠无背景的社会、虚构的冲突、华丽的画面、夸张的表演来表现无聊和无厘头。“武打”这样一个本来描写侠客反抗暴政的题材，被用来宣扬抽象价值的工具。就算 “主旋律”题材的作品也基本脱离现实，大量农村题材电视剧里的那些成堆的年轻人就根本不存在，遍布于生活的 “386199部队”（妇女、儿童、老人）才是农村的社会现实。城市生活剧老板、官员、社会名流形象占据大部分舞台，少数描写城市平民生活的作品要么是在表现脱离了真实社会背景的所谓“人性”，要么是借机控诉改革前社会制度的闹剧。就算有些批判官场腐败的作品，也基本采用说教形式，细节基本不真实，连现实主义都说不上。《蜗居》的轰动与主人公郭海萍那句“现在的房价是没有最高，只有更高，不断的更高，越来越高”的台词与老百姓产生共鸣有很大关系。一篇网评文章的作者认为：“《蜗居》的价值绝不仅仅揭示了房价飞涨对老百姓生存的威胁，因为就目前毒瘤般的房地产市场对普通老百姓的伤害，对国家经济的威胁，不仅有很多非主流学者用更翔实的数据和有力的逻辑进行了揭示，而且老百姓自己也有所认识。《蜗居》的价值，在于它用文学语言把今天中国整个号称中国人良心的文人阶层完全被肉欲所绑架、精神酱缸化的现实进行了准确的描绘；把三十年来他们极力主张的‘人性’实际上不过是‘兽性’‘个性’如何在资本面前被研磨成‘奴性’进行无情的展示”。
这样一部颇有人气的电视剧却遭到非议，广电总局突然不阴不阳地批评《蜗居》“有很大的负面社会影响，靠性，靠荤段子，靠官场腐败，靠炒作来吸引眼球。”引起了文艺界的反感。建国60年和改革开放30年的成就有目共睹，同时我们也有不少需要正视的问题，我们要有这个勇气。这部似乎与社会主旋律有点格格不入的作品，反映的却是真真切切、像云像雾一样包裹着人们生活的现实故事，我们应该从中反思，从而得到生存的用世警示。这样，这部作品的艺术价值就会彰显出来。一方面为人要有底线，要在法律、道德的防线内谋划生活。我们毕竟是一个有着几千年浓厚传统文化道德、讲究礼仪的国家，不能在开放的风潮中迷失方向。用剧中人物郭海萍的话说，人生要把守原则，决不能抄近道，不能被都市的霓虹灯淹没。二是为官不能忘了宗旨，忘了权力是人民给的。如果忍不住世人皆醉而我独醒的寂寞而沉沦，最终必将走向人民的反面。古今中外活生生的历史事实给了我们警示和教训——人民不怕贪官。宋思明们风光一时、挥霍无度、权色沉迷终究毁己毁人。宋思明以及房地产巨头相互勾结、助推，造就了城市普通人的生存艰辛，海萍们以所谓“贪欲”的表象，卷入其中；海藻则扮演姐姐苦难的解救者，并且在这种解救的过程中，被宋思明的深挚情感、慷慨救助与夺人风采感染。宋思明是海萍海藻姐妹命运的操纵者，他和房地产老板勾结造成了房奴的辛酸，又用金钱为她们埋下了“温柔陷阱”，他自己也成了金钱的牺牲品。三是每个人都要经历人生的各种关口，爱情、亲情、感情，金钱、物质、权力，都要把握一条，重视投资，让人生永远保值，如果选择投机的路子，那是险途，或许一时得逞，终究败露。什么都没有捷径，在生活的逻辑上，不一定两点之间直线最短。这个社会，是不断进步的社会，也是变型期充满风险和诱惑的社会。我们的生活需要金钱的供养，更需要精神文化力量的支撑。人的灵魂，追求自由舒畅的飞翔，也需要轨道的不断定向和调整。
总之，《蜗居》以房奴的打拼生活为主线，以金钱的魅力诱惑为表现形式，替我们倾吐了生存无奈的伤痛，也让我们在现实生存境况中得到了反思和警醒，定位人生，把握方向，像蜗牛这个普通甚至有点卑微的小动物一样四处爬行，用真诚的追求点亮前面延伸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