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蜗居》里的孽缘
来源:长江商报>长江评论 作者:鄢烈山 2009年12月26日
我已发表了一篇《论〈蜗居〉映现的“民怨”》,谈该剧用以吸引观众的房价问题。现在接着谈它所讲述的孽缘。
《蜗居》的“情色”主线,是小城市来的女大学毕业生郭海藻与江州市政府秘书、贪官宋思明的婚外情缘。贪官九成以上有“二奶”,这是一个人所共知的基本事实。举凡大贪官落马,罪状大都有一条“生活腐化”。然而,说个市政府秘书及他的后台搞腐败,算不上“损害”谁的“形象”;而且结局是贪官和奸商都被捕,宋秘书家破人亡,“二奶”不仅失去靠山而且子宫被切,也算是恶有恶报的“大团圆”了。
我觉得该剧最大的问题,还不是有些对话太“色”了,在影视作品没有分级制的中国,不宜进入家庭;其实,台词删改是比较容易的事。最大的问题是,把女主角“二奶”海藻写得太单纯,而把男主角贪官宋思明写得太可爱了,好多女同胞甚至说他是个难得的绅士。
首先,我觉得有必要表白,我可不是一个道学先生,也同意艺术人物不要简单化脸谱化。写婚外情、灵与肉冲突的世界名著我读过不少。我们知道,俄国文学大师托尔斯泰的《战争与和平》里可爱的女主角贵族小姐娜塔莎也有过情感迷失;他的《安娜·卡列尼娜》与法国作家福楼拜的代表作《包法利夫人》,写的都是女主人在衣食无忧条件下的情感追求;而获诺奖的苏联小说《日瓦戈医生》的女主角拉拉,则在年轻时因家贫而贪图享受被富人引诱;美国现实主义大家德莱塞的《嘉莉妹妹》,描写女主角从底层奋斗成百老汇的名演员人生历程。这些作品对人性弱点的表现和社会现实的批判,所具有的认知广度和深度,是《蜗居》无法 比拟的。
《蜗居》中“二奶”海藻从小在姐姐海萍的呵护下长大,依赖性很强,这一点写得很真实。考哪里的大学,毕业后要不要回家乡都是听姐的;不会做饭菜,靠父母靠男友,到后来甘当“二奶”学做菜,想用留住孩子的方式留住宋思明,这也符合人物性格逻辑。但她的单纯刻画得太过,一个名牌大学毕业生仿佛一个啥也不懂的初中小女生,这条主线就不可信。
不过,她的是非不分的确是这个时代一些人的共同心理,所谓“笑贫不笑娼”,“有钱就是大爷”,“成功”就是一切。她根本不问宋思明给她的豪宅名车是否是不义之财,也不管宋对她表示“负责”的500万元存款是否干净,更不管宋与她在一起厮混是否伤害了他的老婆孩子,对“我”好就是爱“我”就是一切,这不是极端自私吗?时尚的说法是“自我中心”、“自我意识强”。
另外,贞洁、名誉在她心中根本就无所谓。如果说她引用“只在乎曾经拥有,不在乎天长地久”的歌词为自己做“二奶”辩护,是对流行歌词的曲解,那么,当她对姐姐说,性爱光碟事件也没有影响璩美凤嫁人时,她说的只是一个基本现实。我不知道这是社会观念的进步还是退化,但肯定对海藻这样的青年的人生有影响。现在我看到的只是负作用,这可能是因为明星的社会地位太高,也太有钱了。
贪官宋思明出身乡下,比较有同情心;能做市长秘书和心腹,待人接物很细心周到,这都合乎情理。他是不是靠岳父是老干部这层关系上爬的,也不重要,反正40多岁的人做个秘书爬得不算高,但岳父器重他,他不在乎岳父的临终托女,却看上了据说哭笑他暗恋而早亡的一个女同学的海藻,爱得那么一往情深不顾一切,爱得那么无怨无悔以死相“殉”,实在是太美化了他。
剧中有细节写了他作为贪官的专横、贪渎和残忍:比如初识海藻后,见到送公司投标文件的不是她而发威拒接标书;最后为了找回拆房弄死人证据命令陈老板“不惜一切代价”;他的同伙大律师沈国醒打趣他“这一次是动了真情”,说到公安局“捞人”是他的强项,都话中有话……但总的来说,把他的畸恋写得像“生死恋”一样感人,为海藻和她的亲人排忧解难如高士鲁仲连,有始有终胜过《西厢记》的张生,这很不妥。
我没有要编导把《蜗居》变成道德教育片的意思,我只是想说,这部电视的编导可能自己对贪官“包二奶”的社会现象,还没有想清楚,当成了一般的婚外恋甚至值得同情的“苦恋”,这本身就是价值观的混乱。
作者系杂文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