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人内心都寻找光明
——本报专访《心术》作者六六(上)
来源:解放日报 05版 新闻视点·今日报摘 作者:本报记者 林环 实习生 奚亮 2010年11月30日
六六说,每个人内心对光明的寻找,都比对黑暗的偷窥要强烈得多。
即便是《双面胶》中让人不寒而栗的婆媳关系,《蜗居》里在物质诱惑前失守的贪官和“小三”,也只是她“每部作品里都有光明和灰暗”的其中一二。
而这一次,电视剧版近日开机的新作《心术》,尽管再一次聚焦社会热点医患矛盾,却直接站在了医生而非患者的视角——揭的不是黑幕,而是成见;表达的不是黑暗,而是光明。
有人说,这是由于作家的母亲就医于某医院才有的妥协。而六六说,这部作品并不为医务工作者所作,她只是希望这本书为医患双方“打开一扇门,架一座桥,从相互怀疑敌视,到相互换位理解,尽量去信赖这个世界”。
“与其说帮医生说话,不如说是为我们自己说话”
2007年对我是很糟糕的一年,母亲被检查出乳腺癌。术后很久,我和母亲都在讨论这个手术的意义。母亲在手术后活动起来,经常胳膊疼。她甚至一度怀疑这个手术是否真的必要。而我不仅仅跟母亲讨论,也跟不同的医生讨论。我惊奇地发现,不同的医生对这个手术的必要性有完全不同的见解。给予我不同信息反馈的两派医生,全部都是我的朋友,忠诚可靠,不涉及利益。于是我知道,排除在床位、红包、回扣等等之外,医生本身之间在同一病例上都有不同的理解……因此我有理由相信,我们对医生的了解,很肤浅,很片面,我们张口提及的都是医疗事故、掩盖、医药代表、过度医疗等。 ——六六
新闻视点:《心术》面世,议论最多的莫过于你不再站在弱小群体的立场了。坦率问一句,不担心口诛笔伐吗?
六六:我的书发行到现在,说我对医务工作者过誉的批评并不是很多。只要你静下心去读过这本书,你就会发现,我要说的主题,并不是赞扬医生,而是去剖析现在的社会现象:为什么医患关系会上升到水火不容的境地,为什么人与人之间不仅仅是医患,包括消费者与商人、上市公司与中小股民等等之间,会有当下的信任缺失。因此,本书想探讨的是,是什么使今天的我们缺少安全感,将自己禁锢于围城里。医生和病患,只是这本书的载体。更多的,我是希望通过他们之间发生的故事,去引发大家的思考。
新闻视点:但有人说,这是由于你的母亲就医于某医院才有的妥协。
六六:《心术》不是“拿人手短”的颂扬篇。确切地说,我在上海很多三甲医院实习过,只是最后故事选取的主景在华山医院,这部作品并不是为医务工作者所作,而是为日益尖锐的医患矛盾所作。
医疗队伍如果丧失了被信任和信念,是很可怕的。太多的说法抹黑这个群体,让我们视他们为洪水猛兽。可是你们有没有想过,当医生这个群体被大众视为强盗或者诈骗犯一类的恶势力的时候,还有哪些具有崇高理想和信念的优秀人才会投入其间呢?尤其这个行业又不是迅速致富的暴利行业。这对我们百姓来说可不是什么好事。我想大家都不希望医生这个职业,变成了考不取热门行业以后退而求其次的选择。
我只希望这本书,有一点点的推动工作,能够缓解人与人之间非正常的对立情绪。这,与其是说帮医生说话,不如说是在为我们自己说话。与其说是还原医生一个基本尊重,不如说是给我们自己提供一些必要的保障。你觉得我这样的解释,算清晰吗?
“母亲开刀时,我与大家有一样的防备”
最终促使我走进医生的世界,从一个病患家属的眼光转为医生的视角,是缘于我偶然病倒住院。人在虚弱的时候,我发现是最悲观失望、对一切产生怀疑的时候,我把医生当作精神寄托,也不断质疑他们每句话的潜意思,他们是不是暗示我,我已经病入膏肓了?他们是不是故意把我的病说得很严重,以方便榨取钱财?我在负面情绪中摇摆。等我转危为安以后,决定走进医生的世界。我被医院同意,以一个医生的身份,走进了医生的世界(约半年)。 ——六六
新闻视点:《心术》以一个医生的视角,看人生、看社会,最终看得透彻而明白。字里行间,不难看出一种与医生的情感。
六六:我与医生之间的亲密情感其实是从我蹲点医院开始的。我母亲最初开刀的时候,我与医院的人并不熟悉,我与大家有一样的防备,也怕红包送少了,也怕他们用贵的药超出我的负担能力,其实这都是误解,只有当你与他们相知以后,才会了解医生的内心世界,他们与我们正常人没有任何不同。如果你扪心自问,你会在一个迷路的孩子站在你面前寻求帮助的时候拐卖她吗?如果答案为否,那么其实绝大多数人,与你是一样的,内心有善良柔软,只是因为害怕而包裹起来。
新闻视点:你似乎并不讳言《心术》的创作是在母亲就医之后,也不讳言与华山医院的院长是朋友?
六六:我不避讳的原因是,我和院长的交往是建立在工作基础上的。我们并无私交。除了因我写书他提供必要的支持与帮助之外,我们都没怎么见面。大家都是为做好同一件事而努力,那我为什么要遮遮掩掩呢?这不是我的风格。我在写书过程中,与大量的医生与病患聊天,发现一个奇怪的现象,说医生不好的人,多是不常去医院、与医生交道可能只有一两次的人。真正长期的病患,与很多医生的情感已经亲如亲人朋友了。我当然不希望各位有机会去验证,但这证明一点,耳听为虚,眼见为实,而且,日久才能见人心。
最初,我是带着与大众一样的心态去看医院的,这里到处都是黑幕,到处都是金钱等肮脏交易,我要去探个明白。但我走进这个群体,我才知道,他们被很深地误读了。误读一个群体而不给他们以辩驳的机会,这个后果是很严重的。我一直在说,我鼓励媒体揭黑打假爆冷,因为如果没有舆论监督,我们就更不知道真相了。但,这不是我作为作家的责任。我的责任在于抛开新闻的时效性,去抓住现象的本质,还原现象的实貌。我和媒体之间的工作,并不冲突。你们抓的是及时性,我抓的是广普性。
新闻视点:如依你最初设想,把这本书处理成曝黑幕的做法,你觉得是否会更吸引关注?
六六:写作的目的是什么?这个问题是我经常问自己的。我觉得,对于我而言,一是因为我有天赋,我喜欢。二是因为我感兴趣,有探究问题的本能。只要不是基于名利基础,剩下的就好办了。说实话,说真心话,说自己对一个社会现象的看法,不是为被关注而故意而为。但现实告诉我,民众的辨别能力远远高于我的想象。我只是把自己想明白或想不明白的现象罗列出来,是读者选择了成就我。名和利,都给我了。我于是想,最终,这个社会,是符合我对它的期望的:只问耕耘,而后自有收获。如果总在播种之前就盘算着收成,那搞不好你种下去的就是煮熟的稻种。
“对生命的赞美、对信念的坚持,《心术》不是头一部”
我曾在手术室里看见医生一针一针缝脑膜,这是一门几近失传的手艺,因为费时又费力,大多数人都用人工脑膜贴上当补丁完事。我问他:为什么做这样的活啊?他答我:“我练手艺,艺不压身。”后来熟了以后,我知这位病患来自福建山区农村,年收入都负担不起这台手术,一块脑膜要八百多元,他用自己的时间和手艺,替他省了。而他做这样的好事,躺在病床上的病人,永远不会知道。如果恰巧不是我站在边上,又多话好问,这样的事就湮灭了。 ——六六
新闻视点:“心术”二字的涵义是什么?
六六:人在世上不外乎两点,心与术。也就是德与才。要么德才兼备,要么心术不正。一个预备成为医生的人,首先要有一颗仁心,然后才去训练他的仁术。心术不正的人,是很难成大器的。
新闻视点:这本书里随处可见的尽是光明,但曾经甚至有人称你“是一个非常阴暗”的小说作家。这是你创作趋势的转变吗?
六六:我从不认为自己是非常阴暗的小说作家,至少见过我的人没有过这种评价。恰恰相反,我是一个基于现实基础的理想主义者。而我的作品,并不是以批评博眼球。我的每部作品里,都是有光明和有灰暗两部分组成,关键是看你的眼睛善于捕捉哪一部分。
另外,我对生命的赞美、对信念的坚持的作品,《心术》并不是头一部。《王贵与安娜》是我第一部成名作,就是对真爱、责任与坚守的探讨,而且社会效应非常好。但它的社会影响力远不如《双面胶》或《蜗居》,究其原因是,对于主流社会早已统一的价值观,诸如对爱的坚守、对家庭的忠诚等,不能引发大家的探讨。《蜗居》这部作品走红,只能说,这部书里的某些价值观,存在着现实意义上的分歧。真理总是越辩越明,我们无须害怕辩论。
新闻视点:《心术》就像一本与读者互动的网络小说,用博客日记体完成,兼之许多网友的讨论与故事。这种写法是想呈现一种新的表达方式,还是说一种让内容显得更真实的写作方式,或者二者兼而有之?
六六:我下笔的时候,完全不知自己要表达成什么样子。我没有特别缜密的规划。但一旦立下这个形式,改起来就很难了。我只是试图把我的观察用这种笔法说得更完善。一开始,我甚至不敢称之为文学。但我相信,文学不是一成不变的,文学是流动的,像水一样的形态,只要是民众喜欢的,能被大众接受的,它就是有生命力的。 (本报记者洪伟成对本文亦有贡献)
http://newspaper.jfdaily.com/jfrb/html/2010-11/30/content_463774.htm
医患关系如何重建良性循环
——本报专访《心术》作者六六(下)
来源:解放日报 05版 新闻视点·连载 作者:本报记者 林环 实习生 奚亮 2010年12月01日
人们心里都有个强势弱势的自然倾向性。
医生与病患之间,医生是强势,病患是弱势。
不难想见,一本以医患关系为主题的小说,尤其是一本从医生视角出发的小说,要写好有多难。
因此,《王贵与安娜》仅仅写了15天、《双面胶》仅仅写了二十来天的六六,为了写《心术》,在医院实习了6个月,初稿也耗费了3个月。
六六说,她在医院碰到一位非常有意思的医生,一度颠覆了她对医生的全部判断。
这位医生说,大部分病患都是通情达理的,你工作做到位了,他们大多能够理解。
当了半年“卧底医生”的六六,以亲身经历验证了这个说法——“病患只要看到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和善的面孔,就会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地倾诉。我的医生朋友们在完成他们的工作以后,便将这样一部分病人转移给我,我的功用就是出借耳朵和同情心再加上温存软语。所以我尽量地告诉医生朋友们,你如果换一种柔和的语气,多说哪怕一句关爱的话,病患和家属都对你恨不起来。”
结论是什么?“重新建立起一种良性循环,一定需要有一方先伸出手来。相对而言,可能医生更简单。”
“我们需要耐心与宽容”
新闻视点:在医院半年“卧底”中,最深的印象是什么?
六六:你一问最,我就闷住了。因为最是一种极端。我待在那里的时候,绝大多数情况是平静的。他们正常地工作,病患正常地入住和离开,大家也许见几面,然后彼此相互遗忘。这是常态。而这个,是留给我最深的印象。发现最,寻找最,是你们记者的事情,我的任务是寻找普遍存在。
新闻视点:那就“普遍存在”而言,你的体验是,医患矛盾更多是一个双方沟通不到位的问题?
六六:我觉得不是。如果我们有非常完善的医保制度,药品由病患自己选择,医生只有处方权而没有推销权,国家提高医生问诊的待遇和专业技能的待遇,而药物因渠道畅通价格低廉,那么,我们或许就能从医生和病患的直接对抗中走出来,就不会再把原本属于制度的问题,直接推及到人与人之间的诚信上去。
我是想说,这个国家是新兴的。在进步中,她走得很快,一部分已经进入了世界领先行列,而另一部分,还需要极大地完善提高。我就是在关注需要改进与提高的那部分。在这个过程中,我们需要耐心与宽容,也包括人与人之间。
新闻视点:在生活中,你是一个会妥协的人吗,是一个容易被感动的人吗?
六六:我是一个有明确底线的人。底线之上,没有不可以妥协的事。底线之下,没有妥协的可能。我是女人,感性是我的性别特征。但我更感谢自己理性的部分,它让我不会因感动而失控。
“他到现在都在自责”
新闻视点:《心术》创作之前,你在博客上写道:“我想写一个真实的故事,它既不是颂扬谁,也不是鞭挞谁,既不哗众取宠,也不藏头露尾,就那样一群人的纠葛,在天使与魔鬼争斗的道路上犬牙交错着穿行。”也就是说,这其实不是一部表扬式的作品?
六六:医生是这样一个行业:它不是ISO9000标准管理系统,它全凭主观和经验。即使有先进的科技保驾护航,但在治疗上,依旧以个人判断以及对医学的认知水平为基准。不同的人,标准截然不同。
你要相信,真善美是社会的主流,绝大多数人是对美好有追求的。
新闻视点:所以我们从书里看到一些似乎与印象中很不一样的医生,他们变活了,变得温暖了?
六六:我在医院时亲身经历这样一件事。有个孩子,5岁,病毒反复感染角膜,视力迅速下降,一周前还0.8,到眼科的时候就只剩0.1了。那天接待他的医生是小波。小波和他素昧平生,一听说这状况就急了,带着这个小孩楼上楼下地跑,要在最短时间里做出各种诊断,尽早手术。
我是跟在后面楼上楼下跑的。做到一个房角测试检查的时候,小波刚推门,有个70多岁的老头就拿拐杖撑住门,说,你们医生就是这样腐败的,利用职权,老是插队!那要我们拿号干吗?他一说,群情激愤。小波只好解释说,这个小孩只有5岁,马上就要失明了,要抢时间。
老头说,我们这里哪个不是要失明的?我们为做这个检查,哪个不是排队好几个星期的?小波解释说,你能等,小孩不能等。老头说,谁都不能等!疾病面前人人都一样。我一气之下一把拉过老头说:“你都这么大岁数了,看不见有什么关系?他才5岁,你七十多的老头跟个小孩计较?”后来小波跟老人说,你先看,你看完了我们再看。老头一本正经地说,“我就是维护正义的。我不看,我看在这里,大家都看完了我才看。”我的眼泪当场就下来了。
小波说,以前就出现过这种情况,他为此难受了很久。有个小孩做手术,排队排得一点一点视力弱下去,手术前一天晚上还能数清楚几个灯泡,第二天上了手术台,又撤下来,因为完全没视力了。他到现在都在自责,如果当天晚上加班给他做手术……
所以我非常理解他这次为什么如此投入,其实是在弥补过去自己的内疚。
我们总拿放大镜挑剔别人的缺点和过失。却对善良和恩惠坦然受之。人和人之间的信任感恩,就是这样毁坏的。
“从内心原谅,但依旧努力改变”
新闻视点:已创作的几部小说中,你最喜欢的是哪部?
六六:我喜欢《王贵与安娜》,其次是《心术》,再次是《蜗居》,最后是《双面胶》。
新闻视点:这些作品都以触及社会热点话题而走红,而《王贵与安娜》似乎并非最红的一部?
六六:《王贵与安娜》就是一部温馨的家庭生活戏,只是没有《双面胶》和《蜗居》那么热议。
就观众而言,我三部戏里,《王贵与安娜》的收视率是最高的。从我个人来说,非常奇怪,我更喜欢《王贵与安娜》和《心术》的剧本,它们让我重新体味幸福。
新闻视点:你曾在上海图书馆的演讲中说过,“怀疑我们吃的食品不安全,你会因此而绝食吗?我们也怀疑所有的东西让我们觉得很黑暗,但是我们依旧活在当中。”是否可以理解为——既然避无可避,所以只能承受,而且是怀着善意地承受?
六六:我曾经在微博上说过,这世界有两类人,一类是,我知道做这件事有困难,但我还是要去努力试一下;另一类是,这件事这么难,我怎么可能做得到呢?我是第一类人。
我不太会被动地承受,我会去找机理,并从内心接受原谅,但我依旧要去努力改变。我内心怀有美好的愿望,愿意为理想而努力。为什么要理解并原谅?因为只有宽容,才让你有蓄积能量向上突破的空间,否则你会一直生活在哀怨中,哀怨不解决任何问题。为什么要努力改变?因为我们希望我们的未来或者我们的下一代,比现在更美好。
“热爱上海,不忍将焦点离开”
新闻视点:有没有觉得从当年的网络文学至今,创作日益主流化?今后还能保持对百姓热点的敏感度吗?
六六:我都不知道什么叫主流。你首先要告诉我,主流的定义是什么?我倒认为,现在网络阅读是新兴的主流啊!
我在有限的人生岁月里,一直是中产生活。我关注的焦点与我自己过什么样的生活没有任何关系。最近这段时间,我因创作剧本,吃在剧组,住在剧组。我发现自己很喜欢吃盒饭,也很喜欢集体生活,我想,当人有选择的时候,依旧清晰地知道自己喜欢什么要什么,不标新立异,不自诩高雅,就说明至少人生观世界观已经成熟了。
新闻视点:但一些“典型作家”不大屑于如此紧追热点地创作,你如何自我定义“非典型作家”?
六六:如此说来,你还是不要叫我为作家吧!我其实从不认同自己是作家。我现在被迫称自己为作家,是因为我必须要给自己干的事,有个台头。我既没有追求过着眼于小人物、放弃大人物,也没有申明我是民众意见领袖。所有的定义,其实都是别人给我的。于我,我想写啥就写啥,你要是喜欢,就捧个场。
新闻视点:下一步写作的计划是什么?
六六:没有计划,先歇着。我总是在一部作品彻底结束后,有退隐江湖的冲动。后来发现,江湖这东西是这样的:你在和不在它都一个样,你自己把自己当个人物而已。我于是就释然了。想写就写,想写啥就写啥。什么退不退的,江湖才不在乎呢!
新闻视点:你对畅销书似乎有着天生的敏感。你希望写书给什么样的人看,希望读者从中读到些什么?
六六:我希望写书给我自己看。我从没在意过别人要看什么。这只能说明,我是大众眼光,我喜欢七浦路多过恒隆广场。而人流量告诉我,还是逛七浦路的人多些。
新闻视点:数度创作,主题都很“上海”,为什么?
六六:因为我热爱上海。它吸引着我不忍将焦点离开。我找不到这世界的第二个城市,让我有如此多的倾诉欲望。我甚至害怕我换一个地方居住,搞不好缪斯就找不到我了,从而不把才华降落到我的身上。 (本报记者洪伟成对本文亦有贡献)
与信任缺失的人共勉
——摘自《心术》
不信任,却又依赖。
防备,却要谄媚。
希望攫取信息,又要靠自己判断。
我们在互相提防的日子里提心吊胆。
何止是医院呢?
我们进超市要寄存包。超市管理者也知道,这世界上小偷只占10%都不到,90%的人都是良民,可就为了防备那10%,他们会为剩下的90%都围起栅栏。这就是信任缺失。
我们看到马路上有老奶奶跌倒,本能要去搀扶,心里又害怕她是碰瓷,讹上自己。如果有路人作证,留下相关信息及手机号才敢上前搀扶,否则好人宁可不做。为什么基本的善良都要遭受折磨?正常的良知都不敢表露?因为有前车之鉴。
夜路行驶,如果你看见路面有人横卧,你会停车吗?还是绕道而走?
如果是我,我选择绕道。我首先得自己活着,才能保证我的孩子我的家庭幸福,我能为这个社会继续贡献能量。如果我因一时善心大发而停车,被一群人打劫敲诈勒索甚至丧命,我是对自己的不负责。
这世界大多数人是善良的,恶性只有一小部分。而因为这一小部分的影响,大多数人将心底的善念包裹起来。
我离去之后,也许很久良心不安,我要忍受自己对自己的折磨。
而这种折磨久了,我就认为这是正常的。我的同情心在减少。
如果不是对身边的人,或者巨大的自然灾害,我已经不想再捐钱了。搞不清楚哪些是真哪些是假,而痛苦太多我一只手盖不过来。
摧毁信任只要几年十几年,而建立起这个信任需要上千年的时间。
与所有信任缺失的人共勉。
http://newspaper.jfdaily.com/jfrb/html/2010-12/01/content_464729.ht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