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民不怕贪官，你倒是让读者害怕了
——与毛尖老师商榷
来源：东方早报 作者：广州读者 李瑞强 2010年01月24日
现在很多所谓小说家不过是在为剧本攒题材，小说早就过了季了，成了电视剧、电影的辅助品。如今已经见不到上世纪九十年代苏童、莫言根本不跟导演同流合污但却引领其他艺术的小说创作了，有的只是开会讨论，然后动笔、接受意志、修改……然后影视作品和小说双赢。我不知道《蜗居》的制作过程，是作者对题材来了灵感创作的，还是编导、制片人发现了好题材，然后找人着笔形成文字作品，难以猜测，尽管小说在电视剧前写作完成，但作者本人就是编剧出身，实在很难说到底是哪个原因让她动笔的，写的时候脑子里是否已经在构思荧屏画面。
贫贱夫妻百事哀，《蜗居》想用大城市拼命挣扎的男女生活透视这个时代的卑微。为了一个房子，简单的目标，却要奉上一辈子的挣扎，这种怪事值得一百部当代题材的小说来表现。所以说这个时代实在是留给艺术家太多的灵感和题材了，而我们至今缺少那种直击现实痛痒处的作品，只能说是我们的作家太轻薄。为了房子，或者说为了在大城市立足而奔波生活耗尽自己的生命之烛，像海藻那样用身体、感情来换回那个虚无的目标，我觉得这其实不是什么为了幸福而去卑微地努力，而是我们实在太害怕不幸福了，这个时代造就了害怕不幸福、害怕贫穷的我们。只需简单对比一下即知，大多追求幸福而显得卑微的人，其实并非不幸，你能说海藻和小贝的爱情在遇见权势之前是不幸的吗？我们真的贫穷吗？也没有，只是我们一如既往地害怕贫穷而已。
这里的害怕贫穷被解读成爱好美好生活，我一点不觉得《蜗居》里有什么不得不的原因，以至于让“贪官”变得可爱。可怕的是毛尖老师在纠缠了一番官人如何获取爱情之后，得出了这样没谱的结论——“人民虽然不再害怕敌人，不再害怕贪官，但现阶段，似乎还没到为贪官盖被子的时候，否则建国后三十年，我们不遗余力打击的敌人，极有可能借尸还魂。”（《上海书评》2009年12月20日《人民不怕贪官》）动用如此激昂的语言干嘛呢，不像是在评论电视剧或者小说，而是在发表讲演，就是爱国主义教育的诸多影片中展示的那样。我不觉得评论一部话题性的小说或者电视剧有必要端出人民和敌人来，还要造成对立面。人民是不怕敌人了，但多年不见的词汇在文章结尾如此喷涌而出，读者看着倒有点害怕了。宋思明当然不仅仅是个贪官，他也是个血肉之躯，我觉得作家恰好地挠到了人们对非百姓生活的一种幻想，高高在上的同时，也血肉丰满，他会爱，也会犯错误，而不是毛尖老师通篇阐释的什么贪官之爱。为什么一个眼瞎的人就不能四肢发达呢，我们还在用单一类型人物解释贪官的爱情，这实在是太过时了。
到底是审美，还是教育，在这个互联网通行了十年的现在，竟然还有人在为一部文艺作品无限放大其后者的功用。“在信仰和生活之间，我个人觉得，2009年应该尽可能拖住《潜伏》，让它继续在生活中放大发酵，这样，在看到《蜗居》中的宋秘书时，观众能更快地一眼认出，嘿，小样，甫志高嘛！”不就是一部茶余饭后的电视剧或者畅销小说嘛，至于又是放大又是发酵的吗？老师真是想多了。
http://www.dfdaily.com/node2/node31/node2433/userobject1ai207897.shtml
毛尖评《蜗居》之后
来源：东方早报 第B15版:读者会所 作者：复旦大学 郑诗亮 2010年01月10日
◆ 读12月20日书评之毛尖文，甚为倾倒，小说及电视剧我都未见，而在书评中分明地指出了“观众”对贪官的温情与“理解”，这是重点，人说未言，而文笔锋芒毕现，别具一格，佩服之至。 黄裳
◆ 初中的时候，老师教读杜甫的《茅屋为秋风所破歌》，还勒令全班同学背诵。当时倒是咿咿呀呀摇头晃脑地背了下来，可心里对这首诗实在没什么好感，只觉得，多寒酸一老头呀，我将来肯定不会混得这么惨。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光阴荏苒日月如梭，一晃到了大学毕业的年纪，身边认得的同学，已经有人合计和另一半每人出四块五，去领那个证了。我这才发现，杜甫老人家还有一间自家的房子可以让秋风破上一破，而我们这些大学本科毕业生，冒着毕业即失业、沦为“蚁族”的风险，顶着物价不断上涨、金融风暴未息的压力，四处奔波，辛苦求职，到头来，却只落得两个结果：一，暂时做稳了房奴；二，想做房奴而不得，只能去租房或者睡马路。面对此情此景，想到智力未开时对心怀黎民的一代诗圣的轻蔑和不屑，我不禁泪流满面，啊，“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多么伟大的社会理想！
联系到毛尖老师在12月 20日《上海书评》上对《蜗居》的评论，我觉得，在看到人民伟大力量的同时，毛老师还是稍稍乐观了那么一点。到高校BBS上随便转转，某些房地产老总直白的言论，诸如“年轻人就该买不起房”，“中国的房价还不够高”，不是惹来骂声一片，就是惨遭恶搞。关于房价的任何一条新闻，都会引来大家的热议，盖起帖子的高楼。上海房贵，居大不易，大家都攒了一肚皮委屈呢。海藻去当小三，该不该骂？该骂。小三让城市生活不美好嘛。可觉得其行可恶，其人堪悯的，大有人在。宋思明这个老色鬼，贪污腐败不说，还包养二奶，该不该骂？也该骂。可他面对海藻买房要求时那个潇洒大方劲（毛老师说《蜗居》为他唱挽歌唱得过于动人，会让人因晕眩而失去判断力，真是慧眼如炬），还真让女生不忍心骂，男生没底气骂——刚性需求横在每一个人面前，想骂，过了这一关再说。
所以，在举双手赞成毛老师说的“2009年应该尽可能拖住《潜伏》，让它继续在生活中放大发酵”的同时，我还想向“有关部门”进一言。虽然2008年中国救了资本主义，2012年中国还要拯救全世界，可咱们终究还处在社会主义初级阶段，主要矛盾是人民群众日益增长的物质文化需求和落后的生产力之间的矛盾。居者有其屋的实现，的确不怎么可能在伸手可及的明天，但也绝对不应该在遥遥无期的未来。只有跟女朋友在自己的房子里过上了幸福的生活，小贝们才能理直气壮地向贪官宋思明之流说不。
复旦大学 郑诗亮
http://epaper.dfdaily.com/dfzb/html/2010-01/10/content_182602.ht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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