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六解读“婚姻教科书”背后的故事
来源:新商报 作者:关军 2009年08月15日
新商报记者对话“70后”女作家六六,解读“婚姻教科书”背后的故事,《王贵与安娜》最初投给《收获》被拒绝后扔到了网上
人物名片
六六,原名张辛。安徽合肥人。以前网名叫“少妇六六”,取“少妇闲来无事,网上遛遛”的意思。1995年毕业于安徽大学国际贸易系。毕业后从事外贸工作。1999年赴新加坡定居,从事幼儿教育工作至今。从1999年起,以六六这个笔名开始在网上撰文。2003年以小说《王贵与安娜》蜚声网坛,被看作继张爱玲、虹影之后的第三代海外华裔女作家的代表。其他作品还包括小说《风月》《公元2001年3月16日》《双面胶》《蜗居》等。
江山代有才人出,网络写作同样也不例外。网络文学十年捧红了安妮宝贝、痞子蔡、宁财神、慕容雪村、当年明
月等一大批写手,就在大家感叹花无百日红的时候,“70后”女作家六六又横空出世,她的《王贵与安娜》《双面胶》《蜗居》不但在网上获得了惊人的点击量,出版后的销售情况也非常好,它们被导演滕华涛拍成电视剧后,也取得了不俗的收视率,走红速度之快令人咋舌。反映都市婆媳关系的《双面胶》甚至被奉为“经典的婚姻教科书”,其畅销程度堪与中国第一婚姻写手王海鸰的《中国式离婚》《新结婚时代》上市时相媲美。随着电视剧《双面胶》《王贵与安娜》《蜗居》在全国各地轮番热播,原作者六六以她的聪明、犀利、透彻正被越来越多的人熟知。著名编剧万方、王海鸰对这位晚辈作家都极为赏识,王海鸰表示,六六的作品“是从地里长出来的东西”,万方则认为,这些作品“细致入微地描绘出了内地都市人生活千篇一律下的浮躁和光鲜华丽下的辛酸”。六六究竟是何人?在她作品的背后隐藏着怎样不为人知的故事?带着这些疑问,记者日前对她进行了电话采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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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想到会在写作上走得这么顺
记者:您大学是学国际贸易的,是如何走上创作道路的?
六六:我印象中学中文出来当作家的人并不多。学中文的可能更适合做评论家、编辑,如果搞创作,就需要有更多的机会接触社会。像我的很多写作素材,都是在我“游荡江湖”的时候积累下来的。我走上创作道路主要是因为闲极无聊,到新加坡后能读的书比较少,我就自己写书看。如果在国内,可以玩的东西很多,我也许就不会写作了。虽然新加坡的酒吧文化很发达,但我很不习惯,也很少接触。国内流行的消遣方式又很少有人玩,也找不到一拨人陪你玩,所以只能自己找乐。其实,《王贵与安娜》曾向《收获》投过稿,但是被拒绝了,然后我就专门在网上写故事。在此之前,我已经在网络上游弋很多年了,大多是写散文、小品文或短篇小说。后来到《双面胶》时,我才在网上写了两万字,就有出版社找我把这本书定下来了。
记者:您当初想到自己会这么火吗?
六六:移居国外让我与原来熟悉的生活脱离开来,心里非常怀念,写作是为了抒发思乡之情,没想到从此踏上写作之路。我一直是有职业的,当初写作就是为了打发时间,完全没想到自己以后会当作家,更没有想到会引起这么大的轰动。我也奇怪,自己会在这条路上这么顺风顺水。
记者:非科班出身的作家往往会利用自己的专业背景,您为什么更关注婚姻、房子、股票等话题?您很多时间都生活在国外,对国内生活了解吗?
六六:为什么不了解呢?我恰恰觉得身处其中的人反而很难写出东西,只有你离开这个环境远观的时候,才更容易思考一些东西,相对也比较客观。我小说中的人物形象、语言对话以及细节描写,对我来说都是自然而然的事情,不是很刻意的。我也不知道别的年轻作家都在关注什么,要不然就是我少年老成?可能主要是我比较喜欢生活吧,所以对日常生活关注得多一些。我的写作没什么限定,喜欢什么就写什么。
记者:现在很多写手都是从网络写作起家的,但在成名之后,就会渐渐脱离网络,而您一直坚持在网上发表自己的作品,您不担心这样会影响书的销量?
六六:我本来就没打算靠卖书生活。我只是做我自己感兴趣的事,至于书的销量如何,我一点也不关心,也不是我该关心的事。虽然我没有考虑过这方面的事,但给我的回报一直都不错,至少超出了我自己的预期。
记者:据说您25岁就“退休”了,过上了自由自在的生活,您当时为什么如此有魄力?
六六:我天生就喜欢自由,我对生活的要求很低,我不介意有没有车,有没有房子,我就可以过自己想过的日子。但事实证明,一旦你能做自己喜欢的事情,你肯定能过上不错的日子。每个人的个性都不一样,这个不能强求,我的性格天生不适合让别人管。如果我要有领导,他一定会很头疼,我也会很痛苦。为了不折磨别人,也不折磨自己,所以我就早早“退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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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和我的现实生活没有关系
记者:据我所知,您并没有“房奴”的经历,为什么能在《蜗居》中写得感同身受?
六六:难者不会,会者不难。写作这个东西不见得非要亲身经历才能写出来,像那些写历史小说的,难道还得穿越时空回到古代?写作本身就有天赋的成分在里面,如果你能捕捉到所写内容的核心,就能很容易把它写得活灵活现。文字其实是一种调味品,就像葱、姜、蒜、酱油、香料一样,但真正的主料,还是要靠作家用眼睛去捕捉。很多搞写作的人技巧、文字都不成问题,但关键是主菜本身的量不够,他作品的口味就不会特别好。
记者:婚姻是您一直非常关注的题材,《王贵与安娜》写了一个非常温暖感人的爱情故事,《双面胶》则更多着眼于婚姻的阴暗面,哪种更能代表您对婚姻的看法?
六六:我对婚姻真的没什么看法,写作和作者的生活是两回事,你说有关联吧也有关联,但也很难说它就能代表作者本人的态度。每个故事都是独立的,也是各不相同的,不可能是作者个人对世界的看法。我写作可能因为我这个人话比较多,在国外生活朋友又比较少,只好把它写出来,人总得有个发泄渠道吧。有些女人不开心了喜欢发脾气,像我这种没脾气的人,就把它写到书里面。写作对我来说,就是一种情感宣泄的方式,它可以占用我很多时间,不至于让我觉得很空虚。人在不同阶段会有不同的感悟,很难说哪部作品更能代表我的观点和看法。
记者:《王贵与安娜》中两个主人公的差距挺大的,您觉得这样的人在现实中会幸福吗?
六六:幸福只是一种感觉,每种婚姻都有它存在的价值和理由,我们不能武断地去评价它是不是幸福。现在的爱情最大的问题就是轻浮,它不扎实,没有沉淀下来,而且面对的诱惑太多。人一旦有了选择,往往就失去了方向。我觉得这跟信念有关系。婚姻的真谛在于坚守,几十年下来,能够把一段婚姻经营得非常完美,到临终你会觉得无憾。
记者:您是个很年轻的作者,对“文革”应该没什么印象,但在《王贵与安娜》中却把“文革”中的事写得非常到位,您是怎么做到这点的?
六六:我是“文革”末期出生的,对那段历史完全没有印象,我对“文革”的了解主要来自阅读。如果说我把握得还算准确的话,可能是因为我想像力比较丰富。一个出色的读者,即使阅读历史书,也应该能想像出当时的场景,体会到文字背后的惊心动魄。人既活在历史中,也活在当下。你的人生轨迹永远离不开生活的大环境,你的命运是与历史紧紧相连的。但从另一方面来说,无论生活在什么历史背景下,人的个性也都是不容易改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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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动自己才能感动别人
记者:您通常是边写边发到网上,读者读后会提出自己的看法,这些看法会不会影响您的写作?
六六:不会的。我的写作一直是信马由缰,写到哪算哪儿,尽管读者会提出很多参考意见,我也很欢迎他们讨论,但他们的观点不会左右我的写作。现在都是在电脑上写作,修改非常方便,觉得哪儿不好,删掉重写就可以了。反正我也不收读者的钱,他们即使觉得不满意,也不会有什么损失。我从小写作文就没有打草稿的习惯,写长篇和写作文没太大区别,唯一的区别可能就是需要耐心。对作家来说,最大的考验可能也是耐心,你的兴趣能持续多久,决定了你在写作道路上能走多远。有一句话对我触动很大:你不要为谁而写,不要考虑别人喜欢看什么,而是笔随心走,你喜欢了、感动了,才能打动读者。
记者:根据您的三部作品改编的电视剧都是和滕华涛导演合作,成名之后肯定会有人开出更优厚的条件,你们为什么能一直合作下去?
六六:我这人最大的特点就是忠诚,我的性格比较踏实,一般趴哪就不爱动了。只要他不甩我,我就不会甩他。除非有一天他不愿意和我合作了,我只好再谋下家。有些作者的支配欲可能比较强,希望导演把他的作品拍成什么样,导演不听他的,他就不爱和人家合作了。对我来说无所谓,你随便弄,反正我也不看。我的爱好很广泛,运动、旅游、烧菜、做饭、带孩子、读书,整天时间挤得满满的,哪有时间看电视啊?每个人都有自己喜爱的消遣方式,我的消遣方式恰恰不在电视上面。
记者:您的作品都是由您自己做编剧,哪部作品的改编让您最满意?在写作过程中,您会考虑怎么写才更有利于改编成电视剧吗?
六六:我当然都满意。假如你问一个母亲更喜欢哪个孩子,她肯定告诉你都喜欢,要是她说喜欢其中的某一个,其他孩子该多伤心啊。拍得好是导演和演员的功劳,拍不好是我剧本没写好。写作是一件非常纯粹的事情,写的时候你不会想它会不会火,会不会赚钱,也不会想它能不能被改编成电视剧。
记者:您更喜欢写小说还是做编剧?
六六:我更享受写作的过程,不太喜欢改编的过程。写作比较自由,可以信马由缰,想怎么写就怎么写。写剧本太耗时间,要受很多限制。不过当编剧也有好处,钱拿的比较多,足以补偿你所忍受的痛苦。我更喜欢写作,因为我的每次创作都是即兴的,完全没有工作的压力。我的想像力比较丰富,在小说文字和电视剧画面之间可以自由沟通和互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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讲故事的能力是天生的
记者:感觉您特别会讲故事,这种才能是怎么得来的?
六六:天生的。比如说我和另一个人经历了同一件事,你能明显感觉出来我们的表述方式是不同的。我能把一件很平淡的事情讲得跌宕起伏,非常精彩,别人可能只是把事情经过描述一下,我会加上自己的联想,甚至其它人的反应。朋友和我聊天也觉得非常享受。所以我觉得一个人的表达能力是天生的,我从小就有这种能力。
记者:您觉得您创作成功主要靠什么?
六六:我觉得主要是个人天赋和努力,写作是我一生的爱好,我可以坚持不懈地做下去。一直到现在我都非常喜欢读书,对我来说,快乐的方式只有两种:一是行万里路,二是读万卷书。我读书主要是读财经、哲学、历史、艺术方面的书,古今中外的经典文学名著我基本上都读过。
记者:在成名之后可能会非常忙,您还有那么多时间读书吗?您觉得写作给您带来了什么?
六六:我不忙啊,我现在也很闲啊,为什么要忙呢?阅读和写作一直是我的兴趣所在,我就这么干着呗,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我一直在做自己喜欢的事情,说自己想说的话,所以写作给我带来最大的快乐是自由。它也给我很好的报偿,让我衣食无忧,我觉得这样挺好的。很多人可能都有自己的梦想,但在现实中却无法实现,我把梦想和生活很好地结合起来了。
记者:是不是可以认为自由的人就是幸福的?
六六:能够捕捉幸福的人是自由的。幸福是一种感受,哪怕从非常细小的地方,你都能体会到快乐。如果你有这种能力,无论你做什么,无论在什么样的环境中,你都会觉得幸福。如果你的心里有幸福的感觉,你的精神上就是自由的。只有你觉得自己受奴役、受剥削,或者各种各样的不快乐堆积在一起的时候,你才会觉得不自由。
记者:您在写作方面有没有规划?现在您写的都市题材比较多,您是否担心有一天灵感会枯竭?
六六:我从来不考虑这些问题,我想写就写,不想写就不写了,我不会刻意去准备或计划写一部作品。你必须认识到这一点,作家是吃青春饭的,它不是一种永远的职业。作家有才思敏捷的时候,也有思维枯竭的时候,如果你不担心自己思维枯竭,你就不会惧怕未来。具体到我个人来说,我有别的事可干,并不觉得当作家有多么好。所以我不担心自己江郎才尽,也不怕别人忘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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