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陆风情：乡愁是蛋白酶
2007年08月29日
两次游历欧洲，从切身验证了——饮食是一种文化。
此次希腊法国之行，我对一度同游的美国MM感叹：旅行是这样一件事情，PLEASE YOUR EYES ， TORTURE YOUR TONGUE（愉悦你的眼睛，折磨你的舌头）.她深表认同。
而我对她的认同大为不解。面对满桌的杯盘碗盏和丰盛的希腊大餐，她居然近乎擦着眼泪地叨叨：“我想念美国食物。还有一周，我就要回去了！”
我大惊地问：“美国有什么食物值得想念？！美国除了汉堡，炸鸡，我都不知道你们还吃什么！”美国MM无比骄傲地说：“我们的番茄酱，是美国种的番茄做的，有妈妈的味道。这里的番茄酱，一股火山灰味。”
希腊的小西红柿，希腊的洋葱，是我吃过的最美味的蔬菜。如果希腊还有什么可以吃的话，我首推火山灰下蓬勃生长的蔬菜，比干巴巴的烤肉和根本不放盐的薯条强多了。每顿饭毕，我都对自己的判断能力产生怀疑，肚子似乎是撑着了，可大脑的饥饿感依旧。至少，我的味觉和嗅觉拒绝承认我已经进过食。在我的表情对美国食物的不屑一览无余的时分，同样的表情也出现在法国人民的脸上。他们宣称自己国家的烹饪是本国最值得称道的事情，如果法国有可与卢浮宫一起并称瑰宝的骄傲，那应该是法国大餐了。
可惜，在我捧着被酱橄榄盐渍过的三文鱼的盘子和上面漂浮了一层类似霉一样不知名的酸奶酪，面对一刀下去溅了一身血水的牛排，我非常不识趣地告诉法国侍者：“天哪！这。。。这。。。。。能吃吗？”“这是世界上最棒的牛排！走遍世界你都找不到，甚至巴西牛排都不能比拟！你简直太有福了！”侍者的骄傲，宛如他是从宫廷壁画上走下的弗朗西斯一世。
我没敢当面反驳世界闻名的法式傲慢，却一面费力切着牛排，一面恨恨对老公抱怨：“牛肉怎么可以这样糟蹋，要把牛腩剔出来，泡干净血水，与葱姜蒜，大料，秋果，胡萝卜，酱油白糖一起炖烧十个小时，然后放入白萝卜嘛！糟蹋糟蹋！”一旁的老公甩开腮帮锻炼牙齿，以惯有的调侃说：“也许那个美国黑MM这时候会说，牛肉怎么可以这么做！牛肉应该用锤子捶成肉酱，揉吧揉吧团成肉饼，夹在两片面包中间，上面放一片奶酪，下面抹点番茄酱，最后盖上一片生菜叶。配上薯条可乐，糟蹋糟蹋！”
我俩哈哈大笑，这一刻，我理解了，饮食是一种文化，是与文字语言上古遗迹相比更接近于文化的东西，它存在于你的基因里，比纹身更难抹去，有时候，尽管你心里不愿意承认，可你的身体，你的肠胃，比你的心更坦白，他们会引导你，告诉你，你就属于这块地方。到哪，你的周身，都是葱姜蒜的余香，就好比印度人满身的咖喱味道和希腊人嘴角总挂着油酥渣。
印象里，阿城曾经说过，乡愁是蛋白酶。思乡情切是因为你的肠胃里残留着母亲的饭菜香。
把这篇作为欧洲之行的开篇，主要是因为走遍世界，走得越远，越怀念故乡。
故乡吃得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