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女人一台戏--六六和她的《双面胶》
作者:牛蜗蜗 来源:天涯博客:蜗牛也牛 2005-10-18
六六的小说,热闹,好看。她的好看不在于有着什么样的叙事技巧,而是字字句句透出来的生活的味道,诱着你一抬脚就到她的故事里去了,其实,也就走进了你自己的生活——鲜活的。六六小说里的人个个有意思,尤其是女人,你看她们一开口说话,你不是笑死就是气死不是腻歪死就是难过死,总之,你完了,忘了自己是在书外头了,马上就要跑去照镜子了——咦?她不就是我吗?
把六六跟张爱玲搁一块儿说,倒不如说她更像那个俗气而招人喜欢的女人苏青。苏青也爱热闹,是个“红泥小火炉”。张爱玲说,“苏青最好的时候能够做到一种‘天涯若比邻’的广大亲切,唤醒了往古来今无所不在的妻性母性的回忆,个个人都熟悉,而容易忽略的……她就是‘女人’,‘女人’就是她。”仔细品一品,这不正说的是六六吗?
六六就是“女人”,“女人”就是六六。所以,不论是《王贵与安娜》还是《双面胶》,六六都滋滋有味地书写着她用直觉感受到的生活,她眼里的“过日子”。只是,生活不是一个故事可以描述得清的,更没有一个斩钉截铁的道理,所以,女人六六的小说就有了大同和小异。
《王贵与安娜》和《双面胶》,都是在写生活,写男人女人,婆婆媳妇,你若想去找什么理想、思考、个人、社会之类的,肯定找不到,就写结结实实的生活。可是,你看安娜的时候,能够感受到一种满溢的幸福,连曾经的苦难也成了回忆中甜蜜的源泉。日子总要过下去,所以安娜“跟王贵一直凑合”,长久的温情终究胜过一刻的激情,这符合绝大多数人过日子的想法。而丽鹃呢,像个幸福的小孩,被丈夫宠爱着,希望自己的永远生活在糖罐里。这正符合女人天性里天真,固执也是愚蠢的一面,也代表了现如今初为人媳和将为人媳的年轻女性的普遍心理。可这样的女人就像她编织的梦想一样脆弱,一旦单纯的恋爱里参入些许杂质,她的恋爱也就一点点地变质了。可是,这世上哪有真正的“二人世界”呢?就算没有现在的婆婆,也会有未来的儿媳妇。没有过日子的心,日子也就没法过了。
还有一处大同小异。安娜和丽鹃都遇到和自己天生没缘分的婆婆,犹如“秀才遇到兵”,婆媳之间都是“话不投机三句多”的关系,两个故事连细节描写都有重合之处,可是,六六想表达的意思不一样。《王贵与安娜》里写安娜和婆婆的战争是短兵相接,三下两下就分出了胜负;而《双面胶》里的丽鹃和婆婆打的却是一场持久战,矛盾由隐蔽到暴露,由点滴恩怨到如火如荼的战火把亚平卷进来直到烧毁这个家。六六试图给出问题的两种不同答案:第一种,像安娜和婆婆那样。她们不是缺少吵架的激情,而是,她们都疼这个家,想让这个圆满的家继续圆下去。第二,像丽鹃和婆婆那样,不依不饶,誓争到底。最后肯定是一个人胜了另一个,但胜了的那个绝对高兴不起来,因为家肯定会破,她们共同爱着的那个男人的心会碎。你能说哪一种方式更好?说不出来。而在实际生活中,什么样的方式都有,事情一发生,谁也没有心思来选择合适的方式了。因为不遗余力地主宰着家庭生活的总是女人,而她们是用心,不是用头脑来生活的。所以,家庭是不是圆满幸福,那要看这两个女人的心了。
同事在议论《双面胶》的时候常常争论,作者的立场到底在哪里?在亚平那儿,婆婆那儿,还是丽鹃那儿?对于这个故事,男人和女人肯定有不一样的解读。我觉得,为人儿媳的六六难免对丽鹃多一点把握和同情,但她决不是要代表天下的媳妇向婆婆宣战。之所以取了“双面胶”这个意象,是透过儿子(丈夫)的尴尬,来书写婆媳关系这个永恒的话题。
在中国,从古到今,多少的家庭在白天发出婆婆、儿媳的埋怨和哭叫,而遭遇到“猪八戒照镜子”之尴尬的儿子(丈夫),只好在夜晚黯然伤神难以入睡,第二天又在自欺欺人的放心大胆中出门上班。遇到同样强悍的妈妈和媳妇,双面胶就成为他的命运——他就是那一块双面胶,若粘得好,粘得牢,则两面毫无痕迹,和谐无缺;若没粘好,或者粘上又脱落了,那就越来越没了粘性,最后,双面胶上什么都没粘上,只会粘上我们的眼睛平时看不到的灰尘。它再也没有能力粘上别的东西了。
六六用一块双面胶粘出了厚厚的灰尘——这些灰尘其实就在我们的心里。无论是安娜和婆婆还是丽鹃和婆婆,也不论你是她们之中的哪一个,都可以领会到六六的意思: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理由,没有黑,也没有白,只是少了爱。对于婆婆(媳妇),如果实在爱不起来,那就爱你们共同爱着的男人;如果实在爱不起来,那就想想你们的责任。大家都抱着过日子的心,这日子不就过下去了?
写到这儿,我发现自己也有点“出不来”了——竟跟着故事去较真儿。谁让我是女人呢?六六这个女人,她一个人就写出了一台又一台生活的戏,我只好跟着她入戏了。
(作者牛蜗蜗是北京世纪文景文化传播公司(属于上海世纪出版集团)的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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