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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 : 菲德尔•卡斯特罗,革命英雄亦或专制君主的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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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发表于: 2016-11-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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菲德尔•卡斯特罗,革命英雄亦或专制君主的一生

来源:纽约时报讣告
作者:ANTHONY DEPALMA
2016年11月27日


菲德尔·卡斯特罗(Fidel Castro)周五去世,享年90岁。热情鼓吹革命的他曾在1959年把冷战的战火带到西半球,并在接下来的近半个世纪里以古巴最高领导人的身份对抗美国。他困扰了11位美国总统,并曾短暂地将全世界推向核战边缘。

古巴官方电视台宣布了他的死讯。

多年来,卡斯特罗的健康状况每况愈下。在此期间,他精心安排,希望自己领导的共产主义革命能够继续下去。2006年,被重病击倒的卡斯特罗让位。他暂时将大量权力移交给自己的弟弟、现年85岁的劳尔(Raúl),并于两年后正式辞任总统。自那时以来,劳尔·卡斯特罗一直统治着古巴,不过他对古巴民众表示自己打算在2018年辞职。劳尔·卡斯特罗从叛乱之初便与菲德尔·卡斯特罗并肩作战,且一直担任古巴国防部长,是他哥哥最亲密的知己。

除女王伊丽莎白二世(Queen Elizabeth II)外,菲德尔·卡斯特罗掌权的时间比在世的其他任何国家元首都长。他成了一个大名鼎鼎的国际人物,在20世纪的重要性远远超出了外界对加勒比海地区一个人口1100万的岛国领导人的预期。

从1959年1月8日得意洋洋地进入哈瓦那的那一天开始,他就用力量和象征主义统治着这个国家,并通过在被征服的富尔亨西奥·巴蒂斯塔(Fulgencio Batista)设在首都的军事基地面向数万名支持者首次发表重要讲话的方式,彻底推翻了那位独裁者。

聚光灯打在身上的他趾高气昂,言语间透着激情,直到黎明。最后,有人放飞了白鸽,以象征古巴新的和平。当一只鸽子落到卡斯特罗的肩膀上时,人群爆发了,反复高呼“菲德尔!菲德尔!”。对聚集在现场的厌战的古巴民众和在电视上看到这一幕的那些人来说,这是一个激动人心的迹象,表明他们留着胡子的年轻游击队领袖注定是他们的救世主。

当年,人群中的大部分人都不知道卡斯特罗对古巴的设想是什么。卡斯特罗是善用形象和神话的能手。他相信,他就是祖国的救星,是一种必不可少的力量,具有上苍赋予的控制古巴和古巴民众的权力。

他像暴君一样行使权力,掌控着岛上万物的方方面面。他是古巴的“最高领导人”。在猪湾,他站在古巴陆军的一辆坦克上指挥自己国家的防御力量。不计其数的细节要由他来裁定,从选择古巴士兵在安哥拉穿的军装颜色,到领导一个培养超级奶牛品种的计划。他亲自制定蔗糖的收成目标,亲自把无数人送进监狱。

但让他和他领导的集权主义政府得以掌权这么长时间的,不仅仅是镇压和恐惧。在古巴和全世界,有支持他的人,也有诋毁他的人。一些人认为他是一个残忍的专制君主,践踏权利和自由,其他不少人却像第一天晚上的人群一样,称颂他是一位名留青史的革命英雄。

2006年夏天,他病倒并因憩室炎入院,第一次放下手中的大部分权力。即便如此,他仍试图强行规定自己医疗护理的细节,并精心安排他领导的共产主义革命的继续推进,所采用计划的历史和那场革命一样悠久。

通过把权力交给自己的弟弟,卡斯特罗再次激起了他在华盛顿的敌人的愤怒。美国官员谴责这种权力过渡,称其延长了独裁统治,是再次拒绝让长期受苦的古巴民众有机会掌控自己的命运。

但2014年12月,通过着手交换囚犯并正常化外交关系,奥巴马总统利用自己的行政权力缓和了华盛顿和哈瓦那之间持续了几十年的敌意。这项协议是在教皇方济各(Pope Francis)的帮助下,经过两国政府的谈判代表长达18个月的秘密谈判后制定而成的。

尽管越来越虚弱且甚少出现在公共场合,但卡斯特罗仍清楚地表明了自己对美国由来已久的不信任。2016年,奥巴马总统访问古巴,受到广泛报道。这是88年来在任美国总统首次访问古巴。几天后,卡斯特罗写了一封奇怪的回应信,贬损奥巴马的示好姿态,并坚称古巴不需要美国提供的任何东西。

在很多人看来,菲德尔·卡斯特罗是一个自恋的狂热分子,对自己命运的信心坚定不移,是一条变色龙,决定其经济和政治颜色的是实用主义而非学说。但他胸膛里跳动着的,是一个真正的叛逆分子的心。“菲德尔·卡斯特罗,”在50年代和60年代初领导美国外交关系协会(Council on Foreign Relations)的亨利·M·里斯顿(Henry M. Wriston)说,“具备一个革命者应该有的一切特点。”

卡斯特罗大概是拉丁美洲自19世纪早期的一系列独立战争以来出现的最重要的领导人。他显然是他自己的英雄何塞·马蒂(José Martí)在19世纪末为古巴的独立而斗争以来,该国历史上最具影响力的塑造者。卡斯特罗领导的革命彻底改变了古巴社会,它对整个地区的影响比20世纪拉美地区其他任何一场反叛都更持久,1910年的墨西哥革命可能除外。

对于古巴和其他地方的人们而言,他留下的是一份社会进步和穷困潦倒、种族平等和政治迫害、医学进步和苦难不幸共存的复杂成绩,那种苦难的程度堪比他1959年以一名获胜的游击队指挥官的身份进入哈瓦时古巴存在的情况。

那个形象让他在全世界成了革命的象征,也成了很多模仿者的灵感来源。委内瑞拉的乌戈·查维兹(Hugo Chávez)视卡斯特罗为其思想上的教父。1994年,副司令马科斯(Subcommander Marcos)开始在墨西哥南部的山区展开反叛活动时,使用了很多一模一样的战术。作为一名日渐衰老的独裁者,卡斯特罗负责掌管的经济日渐衰落,导致他的表现出现污点。即便如此,他已经确立下来的形象也没有受到破坏。

但正是卡斯特罗对美国的执迷和美国对他的执迷塑造了他的统治,这比其他任何一切都更重要。卡斯特罗信奉共产主义后,华盛顿把他描述成魔鬼和暴君,并多次试图把他赶下台。华盛顿采取的措施包括1961年那场注定以失败告终的猪湾入侵行动、持续了数十年的经济禁运、多项暗杀计划,乃至多个通过让他掉胡子来削弱其威望的怪异方案。

在拉美和其他地方,卡斯特罗对美国实力的不屑让他成了抵抗的灯塔。他浓密的胡须、细长的古巴雪茄和绿色的军装成了通用的反抗象征。

卡斯特罗对形象,尤其是电视形象的威力的理解,帮助他留住了很多古巴人的忠心,哪怕是在最艰苦的贫穷和孤立时期。那时,他常常把古巴的很多问题归咎于美国及其禁运。他的演讲数以千计,且常常持续数小时。在这些演讲中,他精湛的语言能力促使古巴民众永远提防来自北方的入侵——不管是军事、经济还是思想上的——并通过这种方式把他自己对美国的仇恨灌输给他们。

多年时间里,卡斯特罗接受了数百次采访,并保持住了让极其有损颜面的问题变得对自己有利的能力。1985年接受《花花公子》杂志(Playboy)的采访时,他被问及对罗纳德·里根(Ronald Reagan)总统把他描述成残忍的军事独裁者的言论作何回应。“咱们来想想你这个问题,”卡斯特罗说,把采访者玩于股掌之上。“如果独裁者的意思是按照最高领导人的指令执政,那你兴许可以用这个理由去指责教皇是独裁者。”

他把这个问题抛回到了里根身上:“如果他的权力包括能够下令发起一场热核战争那样极其不民主的内容,那么我问你,谁更是独裁者,美国总统还是我?”

在带领游击队员对抗专制的古巴独裁者后,30出头的卡斯特罗让古巴和苏联结盟,并用古巴军队支持非洲和拉丁美洲各国的革命。

他愿意让苏联在古巴修建导弹发射场这件事,导致1962年秋美国和苏联之间出现了一场激烈的外交对峙。对峙本可能会升级成一场核对决。全球局势紧张,直到对峙在开始13天后得到缓和,发射场被拆除。

随着1991年苏联解体,卡斯特罗遇到了他最大的挑战之一:在没有来自共产主义盟友的巨额补贴的情况下活下来。他无视了称他即将在政治上走向灭亡的预言。受到威胁时,他便煽动对美国的敌意。古巴经济接近崩溃时,从50年代开始便一直对抗美元的他批准了美元合法化,但几年后,当经济稳定下来时,他再次禁止美元流通。

在半个世纪里,卡斯特罗持续奚落了历届美国总统,并让华盛顿为遏制他而进行的所有尝试全部失败。在被西方遗弃近五十年后,尽管曾经洪亮的声音变成了一个老人的低语,胡子也变得花白,但他依然态度强硬。

他常对采访他的人说自己认同堂·吉诃德(Don Quixote),并且和吉坷德一样,困扰他的威胁既有现实的,也有想象出来的。比如,几十年来,他一直在为下一次入侵做准备,但这样的入侵从未发生过。2001年4月,当同一半球其他所有国家的领导人都聚集在魁北克市,参加第三届美洲国家首脑会议(Summit of the Americas)时,未受邀请的卡斯特罗在哈瓦那怒气冲冲。时年74岁的他组织了一系列活动,纪念1961年的猪湾胜利。他当年击败了由中央情报局(CIA)支持的流亡者,令对手颜面全失。他把自己被排除在外说成是一种实力的象征,宣布古巴“是世界上唯一一个不需要和美国做买卖的国家”。这的确很像堂·吉诃德。

翻译:陈亦亭

http://cn.nytstyle.com/international/20161127/fidel-castro-dies/
http://d3dfei37gv50t1.cloudfront.net/article/c80deb49d58ec7d2bdeb617650e2318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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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f a man does not keep pace with his companions, perhaps it is because he hears a different drummer. Let him step to the music which he hears, however measured or far away.”  -----  Henry David Thorea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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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发  发表于: 2016-12-01   
卡斯特罗的这篇讣告,我们写了57年
来源:纽约时报中文网
2016年11月30日

《纽约时报》记者讲述了他们对这位古巴革命者讣告的编撰工作,它最初起草于1959年。

死亡计划书

作者:兰迪·阿奇博德(Randal C. Archibold)

近些年来,每个驻墨西哥记者,包括我自己在内,都接手并修改过菲德尔·卡斯特罗(Fidel Castro)的“死亡计划书”。我们都以为,这件事肯定会发生在我们的任期之内——结果却眼睁睁看着卡斯特罗坚持到超出我们的任期,就像他超过各位总统的任期一样。

墨西哥分社社长阿扎姆·艾哈迈德(Azam Ahmed)现在成为独占鳌头的“赢家”,虽然达米恩·凯夫(Damien Cave)才是事情发生时真正在古巴的人——他运气奇佳,当时正在那里度假。

(兰迪·阿奇博德曾经是驻墨西哥记者,现在是《纽约时报》的体育版副主编。)


  
菲德尔·卡斯特罗的剪报装满了两个抽屉,这是其中一个,其中最早的剪报来自1960年代。
Stephen Hiltner/The New York Times

重大假期

作者:达米恩·凯夫

我的一个重要假期刚刚结束了。这次度假,我和妻子、两个孩子,以及岳父回了一趟古巴。我妻子是古巴裔美国人,岳父在56年前离开古巴时还是个孩子,这是他第一次重返那里。

我们本应起床然后坐飞机回家。但这时,我听到了一阵杂乱的声音:酒店房间里大声响起的电话铃声和门上猛烈的拍响声。外面还是漆黑一片,太阳还没出来,我太茫然了,猜不出发生了什么事情。

于是我打开门,门外站着我的岳父劳尔(Raul)。他穿戴整齐,毫无睡意的样子。“菲德尔死了,”他说。他的脸上流露出了积压数十载的情感。然后,他快步走进屋里,打开电视。

在房间里,我们慌乱地计划该怎么办。最终的决定是家人先走,我留下来。简直是形势陡变。近20年里我经常来古巴,但那时我一直在想的却是2006年菲德尔第一次生病时,我和时任国际新闻部编辑苏珊·希拉(Susan Chira)的一次交谈。

当时,在伊拉克报道战事的我还是一个一窍不通的年轻记者,激情多过智慧。我主动提出,如果菲德尔即将离开那座他统治了几十年的岛屿,我愿意去古巴。不管巴格达了。我渴望去哈瓦那。

事实证明,去古巴的请求提得为时过早。我从伊拉克去了迈阿密,以为或许这样能让我去到哈瓦那。然后,我又去了墨西哥,并经常从墨西哥去古巴,实现了在这个小岛逐步走向经济转型时对其进行报道的梦想。其实我们中的很多人直到离开,都不知道这个过程会有多么缓慢和复杂。

即使是此刻,当我借助哈瓦那的一个Wi-Fi热点写东西的时候(我卡里的时间快要用完了!),仍在琢磨菲德尔的死在古巴的蜕变中意味着什么。因为蜕变,而非革命,才是当下的主题。正如一个古巴人告诉我的,菲德尔的讣告和死亡是一个篇章的结束,但绝不是整个故事的结束。

事实上,像现如今生活在岛上的很多人一样,我对这个地方抱有很多希望。希望它拥有更多欢愉,呈现出更多“古巴性”。但愿我有朝一日还能和家人重返这里,有机会写作,有机会观察。

在那之前我只能说,很多人为报道菲德尔时代的终结付出了巨大努力,我为自己能参与其中而感到高兴——即便需要一点点运气才行。或许这恰恰就是原因。

(达米恩·凯夫曾是驻墨西哥城、迈阿密、巴格达和纽瓦克的记者,目前是数字部门的美国新闻副主编。)



《纽约时报》负责管理档案的杰夫·罗斯(Jeff Roth)在处理一沓卡斯特罗的简报。 ·
Stephen Hiltner/The New York Times

无数次编辑、更新和修正

作者:苏珊·希拉(Susan Chira)

多年来,当我们被菲德尔·卡斯特罗逝世的谣言一次又一次地吓一大跳的时候,我手头一直保留着关于古巴的报道计划。我们有一份名单,所有在古巴待过或者在那里有亲人的时报记者都被登记在册。一些人会直接去迈阿密;另一些人则会尝试沿着种种路线前往古巴,尽管谁都没有签证。我和前主编比尔·凯勒(Bill Keller)曾在2009年前往哈瓦那,请求获得更便利的采访条件,但却徒劳无功。不过,加夫列尔·加西亚·马尔克斯(Gabriel Garcia Marquez)的确给我那本《霍乱时期的爱情》签了名,这堪称我职业生涯的一个亮点。

我们甚至计划派人经由东南部城市圣地亚哥-德古巴偷偷潜入,因为觉得溜进这个国家除哈瓦那以外的地方或许更容易一些。菲德尔于1953年在圣地亚哥-德古巴市发起了革命,并于1959年宣布获得胜利。迈阿密分社有关于前往小哈瓦那的一些长期有效的指导意见(而且托莉泽特·阿尔瓦雷斯[Lizette Alvarez]的福,我们有一位在那里长大的古巴移民)。

这篇权威性的讣告由安瑟尼‧德帕尔马(Anthony DePalma)撰写,他的妻子及家人是从古巴逃离的。在过去十几年里,讣告被编辑和修改了无数次。

人们曾对菲德尔去世时的动荡局面有过种种预测,但在他成功传位给弟弟劳尔(Raúl)后,这些猜想渐渐消失了。我还记得有好几次,我们在深夜或周末慌慌张张地聚在编辑室里,重读讣告、规划版面、起草报道方案,最后总是白忙一场。

而这一次,消息是真的,多年的准备终于有了回报。

(苏珊·希拉(Susan Chira)是《纽约时报》资深记者、性别议题编辑,曾在2004至2011年间担任外国新闻编辑。)



罗斯说,在档案室里,卡斯特罗的简报比其他任何人都多,“除了总统、君主和教皇”。
Stephen Hiltner/The New York Times

无数个小时

作者:威廉·麦克唐纳(William McDonald)

比起其他任何人的讣告,菲德尔·卡斯特罗这篇让我们花费的时间是最多的。

每当有卡斯特罗逝世的谣言传出,我们都会把讣告从架子上拿下来,掸掉灰尘,回传给作者安瑟尼‧德帕尔马,看看是否需要做出任何更新,可能会在这里或者那里做一点儿润色,然后发给相关人员进行编辑,再一次做好发表的准备。


我当初最担心的是,那一天终于到来的时候,我们得知消息是在周六晚上10点之类的时间,不得不叫停正在印制周日版报纸的印刷机,匆匆忙忙地设法把几千字塞进去。

碰巧,这次的时机堪称完美:对周六的报纸来说是太迟了,但刚好可以赶上周日版的整个制作流程。当然了,数字版读者可以在周六早上边喝咖啡边看讣告。

(比尔·麦克唐纳是时报的讣告编辑。)

翻译:纽约时报中文网
“If a man does not keep pace with his companions, perhaps it is because he hears a different drummer. Let him step to the music which he hears, however measured or far away.”  -----  Henry David Thorea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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