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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 : 肉虫子   【更新6】
雷本祖 离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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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发表于: 2014-04-24   

肉虫子   【更新6】

                                                                             第八章:石破天惊。
  不知何时,我被一阵轰鸣的马达声惊醒。屋子里,骄阳似火。他妈的,这一觉睡迷糊了。我探身窗外,对面的一栋楼前,聚集了十几台大型的拆楼机,它们正奋力的扬起前臂,上下挥舞,诺大的一栋楼几乎摇摇欲坠,扬起的尘土,遮天蔽日,路过的人纷纷遮掩口鼻匆匆而过。昨夜情形恍若一梦。我打开房门,曾经凌乱的客厅被收拾得干干净,地板也清洗过了,泛着一层亮光。小美呢?我敲敲她的房间,寂然无声,这么早就出去了,有点失落。我简单漱洗了一番,走出了家门,来到丽达广场,去巧味坊吃了一碗馄饨,然后 打车来到了清水路劳务市场。这里已是人声鼎沸,来来往往的人们络绎不绝。

我在人群中搜寻,希望能找到相熟的人。有几个东北汉子也常在这里靠活,其中有位叫王大春的汉子,人比较老实,讲义气,干活卖命,不耍奸,不偷懒。在一株大树底下,我找到了王大春,他正吆五喝六甩着扑克,看见我,招招手,甩了一颗烟过来,“兄弟,早啊!”我点点头,凑了过去。“哥啊!今天说不定能碰上一条大鱼。”王大春嘿嘿咧嘴笑了,豪爽地说:“兄弟,你小子机灵,盯紧点,哥今天就靠你了。”我把烟屁股往地上一拧,站了起来,“行,你先玩着,我去转转。”我往另一拨人群走去,眼睛不时东张西望,尤其是过往的车辆和驻足站立的人我都会留意,这里面说不定就有轻快 营生。
远处一辆小型货车从路口拐了过来,时走时停。有戏。我心中暗叫。我甩开众人快步迎了上去。车停了,下来一位中年男人,紫红色的脸膛,圆滚滚的肚子,一件白衬衫勒在外面,中间的几粒纽扣早已崩落,露出乌黑的肚脐眼。我抢先一把握住了他的手,亲切地叫了一声,“大哥,找人干活。”他威严地扫视了一眼,点了点头。此时,身边已聚集不少的人,黑压压的围住让人透不过气来。在这个市场靠活要有规矩,先碰到者为先,别人不能插话,更不能上前硬抢,这样只会干仗,所以只能干靠着捡漏,等别人放弃了,才能轮到他的份。像今天,僧多粥少,我不会轻易放过。再说,早有人通风报信去了,王大春拎着衣服,光着膀子风风火火赶了过来,嘴里嚷嚷着,闪开闪开。人群很快闪开了一条缝,王大春挤了进去,嘿嘿干笑了两声,“兄弟,谈好了吧,哥哥跟着喝汤来了。”“没问题,”我豪气干云冲老板抱一抱手,“有什么活请吩咐。”中年男人清了清嗓子,“我店里有一堵墙,我显碍地方,你找几个人去砸了它。”“行行,”我忙不迭点头。一招手,王大春腻了过来外加他俩兄弟,四条精壮汉子齐刷刷站在中年男人面前。
男人用他那猪泡眼瞄了瞄,似乎还算满意。一挥手,我们爬进了货箱。货箱里又闷又热,我索性脱了衣服坐了下来。王大春拿出了烟,向我眼前送,我有点恼怒,“大哥,还是别抽了,活没干成,人却闷死在这里。”王大春嘿嘿笑了几声,把烟放了回去。一路颠簸,就像在蒸笼里桑拿,人快要虚脱了。不知熬了多久,车终于停了下来。咣当,门被打开了,哥几个几乎是爬着出来,就像水里的鱼突然被扔上了岸,光剩下喘气的份。老板很有耐性地等着我们喘息定了,带我们向屋里走去。指着一面墙壁说:“统统砸掉,我给你们一千块,俩个钟头的活 ,够意思吧。”
王大春兴奋的眼睛放了光,摩拳擦掌,跃跃欲试,接过了老板的炮捶,掌心吐了一口唾沫抡了起来。等等,我上前阻止了他。我问老板,“隔壁有什么,带我看看。”老板有点不情愿。还是带我转到了隔壁。这是一间大厅,满满当当摆满了桌椅,上面就是一些火锅用具。陆陆续续进了不少的客人,其中有一桌,坐着一家三口,锅里蒸腾,烟气四射。可能是虾熟了,妈妈用漏勺往外捞虾,旁边坐着小女孩,安安静静,等着妈妈剥虾皮,脸上露出甜甜的笑容。
老板指了指那堵墙,小声说:“干活麻利点,别影响了食客。”
他说的那堵墙,已被塑料布严严实实蒙住了。我掀开了那层塑料布,吃了一惊,一圈粗大的钢梁死死压在了墙上,我用软尺从南到北量了量,不容置疑,这是分量很重的承重墙。我倒吸了一口凉气,这是在作死啊!我拉着老板回到原来的地方。
王大春正在抽烟,看见我回来,跳了起来,重新握紧了炮锤。我夺下了炮锤,厉声说,“这活不能干,赶快走。”王大春愤然推开了我,“为啥?”
“这是承重墙,要塌的。”
老板一听急了眼,“这是我自己建的房子,我比你清楚,让你砸你就砸,塌不了。”我根本没理会,拉起王大春就走,没想到,他竟然甩开了我,他的兄弟也冲了上来,推了我一个趔趄。王大春恶恨恨地说:“你不干,滚他妈的蛋,别掺和。”其中有一位兄弟冲我扬了扬拳头。
我说服不了他们,只好扭头走开。身后传了猛烈的炮锤声。
我跑进大厅里,客人几乎坐满了。隆隆的炮锤声丝毫没有影响食欲。有几条汉子略有醉意,频频站起身来敬酒,祝酒辞很漂亮,“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我真是哭笑不得。这间大厅装修奢华,顶端悬垂一盏琉璃灯,即使白天也算发着迷眩的光芒。灯下那三口之家吃得正欢。不知是何缘故,小姑娘鼻端有一抹清涕,就几乎流到了嘴角。随着炮捶的连番撞击,有一些烟尘飘了过来,好汉们又站了起来,再一次敬酒。令我惊心的一幕出现了,那盏琉璃灯开始摇晃,灯下的五色坠子碰的叮叮当当作响,声音刺耳。突然,一阵巨响传来,我听到了欢呼声,墙倒了。一只紫色的坠子不偏不倚掉进了孩子吃饭的碗里,汤汁溅了孩子满脸。妈妈慌忙站起身拿纸擦拭,爸爸到另一桌去寻碗。瞬间,我的心仿佛被利刃刺了一下,剧痛,我跳了起来,我预感到了什么,我冲了过去,生生将孩子从母亲的怀里抢了出来,头也不回,向门外狂奔。背后传来了女人凄厉的哭喊声:“抢孩子啦,——救命啊!”可能是动静太大了,屋子里乱成一团,许多人都跟在我身后呐喊着紧追不舍。其中就有那几条好汉,喝醉了,步伐不曾凌乱,可能当过兵,快如利箭,一个前扑,将我紧紧按倒在地。幸好孩子没事。我想解释,一拳封住了左眼,我还想解释,一脚踹向嘴巴,真是招招见血。余光中,戴着白帽子的厨师也冲了出来,骂骂咧咧,手里拎着一把椅子,见了我,劈头盖脸咂了过来,我眼一闭。
一声轰然巨响,地面都跟着颤抖,大家惊惧地转回头,好好的一栋楼没了,只有冲天的烟尘。我看到了胖厨师的椅子,举在半空中,迟迟没有下来。我默默离开了众人,擦着脸上的血迹。后面传来了细碎的脚步声,“哥哥。”有人叫我。回头一看,是小姑娘,可怜的鼻涕虫。她跑向了我,拉起我的手,在我的掌心里放了一样东西,然后跑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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