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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 : 黑与灰(原春花)
草田莹莹 离线
级别: 军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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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楼  发表于: 2013-01-09   
十 文秀嫁给狗娃

“杨老头,你说,我娶了文秀怎么样。” 自从小翠,王大爷去了之后,狗娃便也就没什么亲人了,他把这个嫁了闺女,死了老伴的杨中医,看成了自己唯一的亲人。杨中医的胡子花白了,别说,还真是个老中医的形象,慈眉善目,白胡须,他右手端着个小茶壶,坐在靠椅上,摇着摇着。
“你说什么?”杨中医的耳朵已经不好使了,难怪,他已经老了
“我说,我要娶!文!秀!”狗娃放下了手上的活儿,对着杨中医加大了分贝,这一叫嚷没关系,吴婶从门口经过,听到这声儿,赶忙赶了进来,杨中医也倒是吓到不轻,坐直了身子,仿佛定住了这一刻。
“你说什么,你说什么。”好事的吴婶凑到跟前来,趴在柜台上,一副期待着下文的眼神死死地盯着狗娃。“婶子,婶子,你忙你的去,这不关你的事儿,成吗!”狗娃厌极了这个多事的女人。
“别怪婶子多事啊”吴婶拿出自己抖落抖落自己的信息库,“这文秀,你知道是怎么回事么,她以前男人,是国民党的军官!”吴婶精精怪怪地压低了声调,“你说,30多岁的女人,还带这两个孩子,你这一个年轻大小伙儿,你这是起的哪门子哄啊!”
“去去去啊!我求你了,行吧,别管闲事啊!”狗娃双手合十,朝着吴婶做起揖来。
“你啊,你就不听老人言,等着吃亏吧啊,我是看人杨中医的面儿,才来给你提这个醒。”吴婶不罢休,凑着杨中医的耳边这样说了起来。
“好啦!吴婶子,人狗娃是个好孩子,人文秀也是个好孩子,你啊,就不要咸吃萝卜淡操心!”杨中医终于听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了,他很早就看出来了,这俩人迟早有这么一天,姜还是老的辣啊。吴婶见杨中医都没反对,也就悻悻地出门了,嘴里还在嘟嘟囔囔,谁知道是不是在骂骂咧咧呢。
“杨老头,这么说,你是觉着我可以娶文秀了么?”狗娃很尊重杨中医,觉着这是一个智慧的老头,其实狗娃并没有底气要去娶文秀,别人的闲言碎语,文秀能看上我这个粗汉子么,人可是见过大世面的。这心里面一直打着鼓呢,没想,这杨老头这么赞成他娶文秀来着。
“文秀呐,是个好娃,我是看着她长大的,后来听她娘说她嫁到广东去了,还是个军官,本想郎才女貌,也罢。可不想带着俩孩子回来了,对了,她那小儿子腿还有点毛病,也是个苦命的女娃啊。狗娃啊,你也是个好孩子,如果你决定了娶文秀,你就要担起这份责任,如果你担不起,就不要去招惹人家。”杨中医的一番话,说的在理。狗娃欣赏文秀,欣赏她的谈吐,欣赏她的学识,欣赏她的善良,这个女人,需要自己的保护,这都是自己的责任。
狗娃拖杨中医替自己上文秀家提亲,杨中医只好厚着自己的老脸去撮合这门婚事,谁让狗娃比自己的亲儿子还亲呢。
这天早晨,空气格外清新,这春天来了,人的心情也跟着好了起来。狗娃搀着杨中医提了些糕点,就赶着去文秀家。狗娃有点兴奋,又有点紧张。
“老哥啊,近来身体可好啊。”这一进院儿,就看见一个老人在厅堂里练着字,这想必就是文秀他爹,杨中医跟文秀的爹上街头下街头的住着,能不称兄道弟的么。
“哎呀,杨中医啊,今儿怎么来家了,快进来,快进来。”两个老人相搀着在厅堂里坐了下来,狗娃赶紧上前招呼着。
“老哥啊,这我徒弟,嗨,你知道的,大名黄德顺,就山那头黄家村的,我们平日都叫他狗娃,说是徒弟,就是我亲儿啊。这些年,也得亏了他啊。”说着杨中医拍了拍狗娃的肩膀,狗娃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知道,知道,是啊,都说你老杨找了个好徒弟,手艺好,这,心啊,也好!”说着,文秀他爹呵呵呵地笑起来,“这有些时日,这狗娃啊还来咱们家帮忙担水,好孩子啊。”这么一说,狗娃更不好意思了。
“老哥啊,我们打开天窗说亮话,今儿我就以狗娃亲爹的身份上门来,上门来提亲!”说着杨中医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就要给文秀他爹作揖,狗娃赶忙扶住杨中医,“不敢当不敢当”文秀爹赶忙起身去扶住杨中医。
“老弟啊,你这是…..”文秀爹很是不明白杨中医这是为哪般。
“叔!我想娶文秀!”狗娃急了,赶紧跟文秀爹说明了,“叔!我是认真的,我14岁当兵,23岁回乡,家没了,娘没了,爹没了,娶了一房媳妇,得病,也没了,现在我就杨中医这么一个亲人。不过,叔,你放心,我不会让文秀吃亏的。我会把俩孩子拉扯大,我会盖个泥浆房子,不会让文秀住那茅草房!”狗娃憋的一头汗,他说的很坚决。
“狗娃啊,你这是要娶文秀啊,狗娃啊,你想清楚了没啊,文秀啊,苦命孩子,一个女人拉扯俩孩子….”
“叔,你不用担心,我不会让文秀吃苦的!”狗娃平日话不多,这说起话来,不得让人怀疑他的诚恳,他,就是个好人!
“好,好啊!”文秀爹,这个过了大半辈子的教书先生不免动了情,为他那个苦命的闺女。“好,只要你说服了文秀,我这当爹的,也就不再说什么了。”狗娃高兴极了,可是依文秀的性格,又怎会那么没有顾虑地嫁给她呢,这可苦坏了狗娃,如果这么一直接说,她那脾气估计得一下给回绝,再来个打死不相往来,不行不行。
“狗娃狗娃,快快,看这孩子是怎么了!”狗娃还在为这个事情苦恼着,门外就有人在使命地砸着门,这声音,便是文秀。
“来了,来了!”狗娃赶紧地开门,接过文秀手中的孩子,这小二就是调皮,白天跟人拼着学游泳,跑到那大河里,硬是从下游游到了上游,到了晚上,这烧了,浑身还抽搐着,这可吓坏了文秀。狗娃赶紧去拿药,“中药麻黄汤能让他发汗,实在不行,我就得下点猛的药了,你回吧,我守着小二,看他的病情,再给他用药。”狗娃拿出杨中医家的厚被子给小二盖上,文秀终于松了口气,“家里没男人不行啊,这么些日子得亏你了,晚上我哪能回去,老大有那么大了,没事,我留下来陪着吧。”文秀边给小二掖着被角,边跟狗娃聊着天。多好的机会啊,狗娃多想揽住文秀入怀,跟她说,我要娶你!可是,他不敢,“别那么客气,你也不容易,能帮点,我其实,很…”“很什么?”文秀转过头望着狗娃,狗娃竟然紧张地不知道说什么。文秀摸了摸小二的头,喝了药的小二,好像烧退了些。
“我听我爹说…..”
“别说!这话让我来说!”狗娃吞了吞口水,“文秀,我要娶你,你答应么!”
“啊,额!”文秀好不吃惊“你要说的是这个?”
“是啊,你以为我要说什么啊!”
“我是说听我爹说,杨中医有个外甥子的儿子要找我教他识字。”
“是说….这个啊!”狗娃果然尴尬了,索性把话说到这个份上,“文秀,你嫁给我吧!我会照顾你们娘仨的!”
“你知道,我是个寡妇,带着三个孩子的寡妇!……”
“我不在乎!”狗娃梗着脖子,样子可爱极了,三十多岁的大男人,总是有这些个可爱的动作。文秀笑而不语,狗娃轻轻地揽了揽文秀的肩膀。
第二天,刚放学
“妈!”真是个大小伙子了,16岁的老大,声音真是个男子汉了,只是个儿并没有长多高,他爸也是个高个儿,可这老大怎么个就不随了他爸,也就怪了,也许就是营养不良把。
“妈,听说,你要嫁给狗娃叔叔!”
     “额”
     “妈,你不能嫁人!”老大一P股坐在了门口的板凳上,“反正你不能嫁人!”
     这话给正在门口的狗娃听个正着,他笑嘿嘿地进了院儿,“振华!”狗娃直呼老大的大名,老大别过脸去不搭理这个要跟自己妈结婚的男人,“振华,你来!”狗娃揽着老大的胳膊出了院儿。
     “别忘了回来吃饭啊,你们这是哪去啊!”文秀从厨房赶出来招呼着。
      夕阳洒下来,洒到山边的那片田野上,稻子快收成了,就等着这麦穗压弯腰。
      “振华!我叫你振华,因为你是大人了,你知道你妈很苦么!”狗娃顺手拽起一根棒棒草。“我知道!可我能保护我妈!”老大很倔,这点随了文秀。
“好,你既然是男子汉,咱们就来个百米赛跑,看谁先跑到那边的山头!”
“好!”说罢,老大就疯了似的冲出去,不一会儿,狗娃就追上了老大,“加油啊 ,小伙子!”老大不服气,拼命地朝前面跑去。
跑进了一片荆棘林,那可是附近村民逮野兔子的好场所,眼看前面有个鼠夹子,老大耍了小聪明,从那条近道跑去,狗娃那个急呀,赶忙抄着中间的道阻止住老大,老大边跑边冲狗娃做着鬼脸,“怎么样怎么样。”眼看就要夹住老大,狗娃一个跃身扑过去,“哎呀!”鼠夹狠狠地夹住了狗娃的胳膊,老大这才意识到,原来这狗娃叔叔还救了自己。老大赶紧呼救,好在附近的猎人听到,闻声过来,取了夹子,不过这狗娃的胳膊倒是伤的不轻。
“老大,你看你这干嘛!”文秀边给狗娃处理着伤口,边埋怨着老大,老大闷不知声,狗娃忍住疼,示意文秀不要再说了,“文秀,我自己贪玩,不怪人老大!”
半晌,“妈,狗娃叔叔,你们结婚吧!”老大冒出这么个一句。
文秀和狗娃怔住了,呆呆地望着老大。
一个月后,简单地宴请,就给俩孩子添置了两套新衣服,就算结婚了。
“听说啊,这杨中医的徒弟,娶了那死了男人的文秀,文秀比他还大三岁呢,你说,这狗娃脑子是不是被门挤了?”吴婶在街头那小桥边八卦着,一帮老妇人围着她。“吴婶,来吃糖!”狗娃狠狠地往吴婶嘴里塞了一颗糖,吴婶噎地够呛。

1955年秋,狗娃32岁,文秀35岁。

尘姥姥 离线
级别: 军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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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1楼  发表于: 2013-01-10   
寡居后能嫁给狗娃,文秀的命运还不算太差。
在平凡的生活中挖掘快乐的愚婆
草田莹莹 离线
级别: 军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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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2楼  发表于: 2013-01-10   
回 61楼(尘姥姥) 的帖子
这样看来,应该不算差
格林妈妈 离线
级别: 连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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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3楼  发表于: 2013-01-10   
接下来狗娃和春花会生一窝孩子吗?
草田莹莹 离线
级别: 军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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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4楼  发表于: 2013-01-10   
回 63楼(格林妈妈) 的帖子
接下来,春花就该出世了
木子李 离线
级别: 军区司令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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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5楼  发表于: 2013-01-10   
这个春花呀,终于要姗姗登场了.

荧荧,你这个引子够长的.
宠辱不惊,看庭前花开花落;去留无意,望天空云卷云舒。
草田莹莹 离线
级别: 军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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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楼  发表于: 2013-01-10   
回 65楼(木子李) 的帖子
  

我在没有章法的瞎写呢,

大家还这么宽容地耐心看着,

木子姐,快看,我是师长啦
木子李 离线
级别: 军区司令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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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7楼  发表于: 2013-01-10   
师长同志,军长命令你,多劳作,少灌水,把这个帖子早点"封" 了.

回头我给你记功!
宠辱不惊,看庭前花开花落;去留无意,望天空云卷云舒。
草田莹莹 离线
级别: 军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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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8楼  发表于: 2013-01-10   
回 67楼(木子李) 的帖子
得令!
草田莹莹 离线
级别: 军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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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9楼  发表于: 2013-01-11   
插述心理历程:

春花这篇,本就抱着描述生活的细节,没有多大的悬念,也没有多跌宕起伏的情节,狗娃跟文秀的在一起,我写的很长,是因为我不舍得摒弃掉他们在一起之前的那段,写的时候,我就仿佛情节浮现,只怪自己文采还是不够,描写不了那么惟妙惟肖,画面就在脑子里头转,待日后水平能提高之后,我想,我可能会重新再写,我只是不舍得那段的故事。
  接下来,春花是该出场了,顺利成章,与其说是故事,其实故事情节很平淡,只想淡淡地写下那个年代的生活
  历史经常考不合格的我,写的时候,怕犯了低级错误,自己整理了草稿,查了一些历史时间资料,还不算特别棘手,最重要的,最惨烈的一个时间段是三年自然灾害时期,我真不知道该写还是不该写,我不胡编乱造,因为只要有一点的歪曲,就很敏感,只希望做个记录者,记下一个普通的家庭在那个年代的生活状况而已。有喜有悲,记录而已。
loveapple 离线
级别: 军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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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0楼  发表于: 2013-01-11   
哦,一直纳闷这个春花怎么一直没消息呢,原来父母相遇之前都有这么多故事呀
jiangwenxiao 离线
级别: 军区司令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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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1楼  发表于: 2013-01-11   
哈哈哈哈哈 我以为养肥了 春花刚出来
端午去海边,开心~
草田莹莹 离线
级别: 军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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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2楼  发表于: 2013-01-11   
回 71楼(jiangwenxiao) 的帖子
是冗长了些
草田莹莹 离线
级别: 军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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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3楼  发表于: 2013-01-11   
回 70楼(loveapple) 的帖子
   故事多的不舍的删了
草田莹莹 离线
级别: 军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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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4楼  发表于: 2013-01-11   
  十一  三年自然灾害
       结婚后,狗娃回到村里,推倒了那简直要倒掉的茅草房,说好的要盖个泥浆房子给文秀,从此以后,自己就是有家的人了,不能老让文秀住在娘家,别人的闲言碎语,想到这里,狗娃就没日没夜地盖房子,没有沙石,就去河滩上去挑,没有劳动力,就动员左邻右舍的兄弟来帮忙,要给文秀和孩子一个稳定的家,就这样盖盖歇歇地,大半年过去了,1956年,黄家村的最西头,一间石板房顶的泥浆房就这样盖成了,这便是狗娃和文秀的家。
       1957年初,大过年,狗娃“新家”的烟囱也冒出了炊烟,“咳咳咳”房屋太矮,灶是自己砌成的,排烟效果自然就很差,这可呛坏了正在烧年夜饭的文秀和正在生火的狗娃。咳咳咳地跑出了屋子,看着熏黑的脸,俩人哈哈大笑起来,幸福随着炊烟升腾。
       1958年夏天的一个午后,天全都压下来,黑沉沉地让人透不过气来,当年恩泰去时,是不是也是这么的透不过气?文秀爹在厅堂里练着字,感觉胸口有点闷,便扶着墙壁蹭到里屋的床上躺着,舒服很多,文秀娘?怎么冲着自己笑呢,老太婆,还那么臭美,还戴朵花呢,文秀爹笑出了声,伸过手……..老大今年18了,16岁书就没读了,去了镇上一家典当铺子里做了名账房,他那身板,干农活哪行哟,好在头脑还算灵光啊,能赚点钱贴点家用了,这平日就住在家公(文秀爹)这里,离当铺近,也能顺便照顾着家公。
       “家公,家公,这都要飘雨了,你那纸怎么都不拿回去啊!”老大边收着晒在院里的纸,边朝着里屋唤着。“家公,家公!”这一回屋,见家公大晌午地睡了,还带着笑容,老大推搡了一把家公,没反应,老大慌了,有种不祥的预兆涌上了心头,试探了下鼻息,家公已经去了……“家公!”老大跪在地上嚎了起来。这年夏天,文秀,狗娃,老大和老二给文秀爹送了终,葬在了文秀娘的坟边。
       这年,杨中医的妙手回春没能救回杨中医的命,上厕所的时候栽倒在茅坑边,再也没能爬起来,狗娃给杨中医洗了洗,换了衣服,叫了声“爹”!送了终。自从杨中医死在了药店铺子门前的茅屋里之后,狗娃天天晚上做噩梦,哭着嚷着醒了,文秀陪着狗娃到杨中医的坟前烧了几把纸钱,“杨老头啊,我狗娃回黄家村了,过年过节地再来看望你老人家,不要老是念着我啊。”抹了几把眼泪,狗娃关了药店,回了黄家村,踏踏实实地做个农民吧。
       1959年,天天传来消息“华夏大地遭遇百年难遇的自然灾害,颗粒无收!”
       老二读不进书,死活不肯读,也罢,这个年头能管饱肚子要紧,家里也多一劳动力,老大还在镇上的铺子里做账房,算盘功夫了得,噼里啪啦的。
       人心惶惶啊,天天去田地前,村里就自发地组成队去往土地庙里烧香磕头。“菩萨啊,大慈大悲的菩萨啊,收点粮食吧!”一叩首,二拜,三叩!
       饿啊,真饿啊,村上有人开始饿死了,东面山坡坡就成那时变成了乱葬岗,大人吓唬爱哭的孩子:“再哭,饿死鬼会跑家里来吃人!”孩子立马歇了哭声,连鼻涕都不敢擤。
阿兰家的儿子,黄有森,纵使狗娃死活不认,阿兰还是让他姓了黄,告诉他,生是黄家人,死是黄家鬼。那小子混的很,饿极了,半夜跑到田里去捡稻穗,一天捡一点,一天捡一点,还真攒了不少,躲到墙角的沟沟里,弄着吃,刚往嘴巴塞,被老二发现了。“森子,你在干吗!”这一喊,吓坏了那小子,赶忙往P股后面的罐子里面藏,老二长的高,一把夺过来,“好啊!你偷粮食!我要去告密!”森子赶紧上前捂住了老二的嘴,“嘘,别说,别说,我带你一起去拿,那不叫偷,再不拿点,就该饿死了!你愿意当那饿死鬼啊!”小二挠了挠头,这森子说的对,不能饿死啊!
这天黑透了,小二便偷偷跑出来,去找森子,偷粮食去啊。
“piupiu”这是他们说好的暗号,森子可真不可谓“有经验”啊,这装备可齐活了。小二蹑手蹑脚地跟在森子后面去了河那边的田里,可真顺利,俩人借着小光开始捡拾粮食,像宝一样地塞到布兜兜里。“唉,这太少了!”小二忙的满头大汗。“是啊,这要捡到什么时候是个头,这帮收粮的未免收地也太勤快了点儿吧!”两人瘫坐在田埂上。
“要不,我们直接去粮仓?”森子的鬼点子可真多啊。小二当然是附和了,那里粮食多啊。俩人又游着泳回到河的这边,蹑手蹑脚地前往村里的粮库。
“哐当!”这笨手笨脚的小二撞着了院儿里喂狗的小饭盆。
“谁!”
“跑!”森子感觉不对劲了,招呼着小二快跑,小二本就腿脚不利索,森子回头拽着小二就往院头爬,刚把小二托上墙头,那帮人就追上来了,围住了森子,一顿暴打……
话说,森子的右腿也被打舌了,药还是狗娃给配的。“二子,现在好了,我俩一对瘸子了。”森子靠在墙根望着小二,小二的泪水噙满了眼眶。
饿啊,饿啊,饿地人两眼冒星星。
“二子!快!”蹲在墙根拉屎的森子唤着屋前的小二,二子赶紧跑去,捏着鼻子,“森子,你真缺德,拉屎你叫我干嘛!”森子憋的满脸通红,“捏什么捏!我还没拉!二子,不行啊,拉不出来屎了!”森子满脸的痛苦,“我都好多天没拉屎了,肚子难受啊!”
“废话,有吃的你才能拉啊!你啥都没吃的,拉什么拉!等会,我去拿点吃的!”说完二子一瘸一拐地跑走了,过了会儿,拿来一堆野果子。森子一把接过来,猛地塞到嘴巴里,活吞了下去。
“快!快!二子!有了有了!”
“哪有那么快!”二子这时笑都笑不出来了
“二子,快去拿把火钳来,我实在受不了了!”
这可吓坏了小二,可见森子这么痛苦,赶紧地跑进了院儿里,从灶口,拿把火钳就往外冲。
“二子,你这是干嘛去!”文秀见小二急火火地拿着火钳冲了出去,不免担心了起来。
“森子,森子不行了!”
小二提溜着火钳冲到了墙角,朝着森子的腚就去夹…….

1961年,文秀41了,这几年就为肚子忙活去了,一转眼,都这么老了。这天夜里,文秀死活睡不着,板过屁股对着自己的狗娃。
   “要不,我给你生个孩子吧?”文秀一直没给狗娃添个一儿半女,搁她心里一直是个结
   “要什么孩子啊,这么多张嘴都喂不全了!”
    “喂喂喂!喂什么喂,他俩都是大小伙了,还要你喂什么!”文秀急了,她不是急狗娃,急的是自己怎么一直没张罗着给狗娃生个孩子。
“好好好,这事急不来,慢慢来。”狗娃别过身去,继续睡了
“就怕啊,再等下去,我年纪大了,干腰(绝经)了,想生都生不出来了。”文秀望着天花板,望着望着,睡着了,梦里,生了个孩子,是狗娃的,跟狗娃姓黄!
草田莹莹 离线
级别: 军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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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5楼  发表于: 2013-01-15   
十二  春花出生
      菩萨啊,让黄家有后吧,让我生个孩子吧。文秀在高山的庙上请了个送子观音,天天天没亮,文秀就起床打扫烧水,供香,念经。好在文秀的虔诚换来了好的结果,在1961年底终于怀上了。
      “秀姑啊,肚子都这么大了啊,看样子是要生儿子啊!”黄家村的人都特别的淳朴,文秀嫁过来之后,跟村里的老少都相处的很融洽,没人知道这个脾气好 心眼好 有文化的女人之前是国民党将领的夫人。
       “哎呀,哪能啊,我看这胎是个闺女啊。”文秀锊了锊耷拉下来的头发,“不管儿子闺女的,都是菩萨保佑的啊!”说完,文秀双手合十地拜了拜,这送子观音可真灵验啊。确定怀上了之后,文秀拿出家里仅有的油来送子菩萨前念心经还愿。
   老大21,老二也18了,自己都是要当外婆的人了,才怀上个孩子,文秀有时也觉得不光彩的事儿,所以自从怀上了之后,就很少出门,狗娃更卖力地工作了。文瘦的小伙儿现在也变成了个黝黑结实,流着臭汗的糙男人了。
“妈,妈!”也没管过小二了,天天除了跟着狗娃去干农活,就是跟森子一起乱跑。小二就是搞不掉这个急火火的闯王性格,“妈,跟你说个秘密!”文秀给小二递过一杯冷茶,这小子又不知道到哪里去野了。小二接过文秀递过来的茶,咕咚咕咚地喝下去,“妈!跟你说个秘密,我哥 ,他,他谈对象拉!”说完,小二嘿嘿地笑起来。
“哦?是嘛!你怎么知道啊!”
“我是谁啊,我当然知道了,真的,森子都在镇上看到过了,一姑娘跟哥一起,都不止一次看到了,哥还给她买花生吃。”
“这小子!难怪每月往家拿的钱越来越少了呢。”文秀自言自语。
“不过,妈,妈,跟你说,我那嫂子长的可真不怎么样,以后,我要找个白白净净的漂亮姑娘,嘿嘿嘿!”
“什么嫂子啊,你可真是没脸没皮的!”文秀怜爱地拍了拍小二的头,这头自然卷着实遗传他们姚家的,姚家大哥,恩泰,小妹都是自然卷。
这老大着实找了个对象,河对面村子上的,人长的普通,没念过书,家庭也苦的很。可老大,长相平平,主要家里这么穷,能找着这么一个,也该知足了,所以文秀没有干涉,是年龄该结婚了。招呼着老大,把对象带回来看看。
这天,是个好天气,文秀肚子已经出怀了,看这肚子形状像个儿子啊,尖尖的,不管生男生女,现在身子着实开始重了。老大说好今天带对象回来吃饭的,文秀很早就起床来打扫打扫卫生,到门口菜园子里摘了点大蒜,辣椒什么的。“狗娃,把那只母鸡杀了吧。”文秀特意招呼狗娃今个不要去田了,今儿是咱们家的大日子,不能怠慢。“啊,那只母鸡啊?准备给你月子时候用的,就那么一只母鸡了。”“杀了吧,我这…还早着呢!”文秀指指自己隆起的肚子。“这….”“杀吧!杀了我赶紧炖起来。”家里就这么一只下蛋的鸡了。
“快,小芳,这是我妈!”老大心眼实,看地出来,这小芳个性强,把老大牢牢攥手心呢。文秀看在眼里,赶紧地招呼开了。
“哦,振华,这,你妈?”这小芳着实就是个干实活的姑娘。
“是啊,是我妈,快叫人啊!”老大小声嘀咕着。
“振华,你妈这么大年纪了,还生啊!”这嘴上没把门的小芳。
文秀刷地脸红了,狗娃把老大拽到边上嘀咕了两句,这顿饭吃的窝心呐,倒是小芳没觉着怎么样,还咋咋呼呼地絮叨着这菜咸了那菜辣了。
好容易,老大送走了小芳。
“妈!你看哥找的什么媳妇啊!”小二气死了,这小芳胃口可真大,一锅鸡全让她一个人吃了,家里一年都吃不到一次的,小二当然气的不行。
文秀不说话,的确对这个姑娘并不满意,嘴上没把门的,没知识没涵养,不过那双大脚还有那双大手,一看,就是个爱劳动的姑娘。可咱,不就是没知识没涵养的农家,倒也能踏实过日子。
老大回来了,晚上的一切,老大望在眼里,他当然知道小芳是什么样的姑娘。
“妈….”老大好久没好好地跟文秀聊会天了。
“哦,老大回来了,送小芳回家了吧。”
“嗯!”老大埋头,这孩子老实,“妈,你没话跟我说么?”
“没什么,得空就把事办了吧,我跟你叔没啥意见。”文秀继续对着煤油灯纳起了鞋底。
“妈,你真没什么意见?”老大很清楚文秀的个性,小芳这样的姑娘,妈又怎么会满意。
“老大,小芳是有点不懂事,不过,人一看就是实在人,这样就够了,关键是你,老大,你觉着过着舒坦,我们这当妈的,没什么可说的!”
“哎!”老大竟然激动起来了,妈真是个通情达理的女人!
十月,按理推算,今儿是文秀分娩的日子。狗娃找了村头的接生婆,早就烧了几大锅几大锅的热水。
文秀躺在床上,还想着那没纳完的鞋底,爬起身来,纳上几针就几针,这都生第三胎,还能怕什么,有时候想想,这女人啊,跟那老母鸡有啥区别,给孩子找食儿,下蛋孵小鸡,这辈子就围着孩子转了。倒是狗娃,紧张了起来,毕竟第一次当爹啊,能不激动么,这些年,狗娃倒是把那俩小子当成自己的亲儿子看待,可真有自己的亲骨肉,这感受肯定是不一样的。狗娃可劲儿地往灶里塞柴,“田婶儿,生了没!”“生什么生啊,还没动静呢,你以为,哦,女人生娃真跟拉屎似的啊!哈哈哈”田婶笑地下巴颌子都要掉下来了。
狗娃时不时地跑到房间里,文秀擦着狗娃额头上的汗,“这,到底你生娃还是我生啊!”文秀被狗娃这熊样给逗乐了,这幸亏啊,菩萨保佑,给狗娃赐上个娃啊,这么好的人,怎么能没孩子啊。
“听说你妈今儿生孩子,这我妈托我拿的。”阿兰托森子给他们送来了一篮子鸡蛋,这可攒了好长一段时间呢,森子交给了小二。俩大小伙天天混一块儿,还真就一个左瘸,一个右瘸。
  “快!热水!”田婶子招呼着狗娃和小二,这马上可不就生了,狗娃的汗流的更多了,小二也跟着紧张起来,都要20的小伙了马上就有个小弟弟/小妹妹,多激动啊。两个大男人站在门外,握起了拳头。
  “哇!”清亮亮的哭声,生了!女娃,六斤四两。
   取名:黄春花!
   说是春花好养活。
  

草田莹莹 离线
级别: 军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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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6楼  发表于: 2013-01-16   
十三 老大分家
   1962年,黄家两件喜事,一件是闺女春花出生,第二就是老大结婚了。
   在春花满月这天,老大娶媳妇,小小的山村,马上沸腾了起来,都知道这黄家有两件喜事呢,都前来道喜,这狗娃和文秀平时为人不错,能出力的都来出力,能帮忙的也都来帮忙了,这也是黄家村的一件喜事了。
这天,小芳倒是没怎么多嘴了,表现也算热情。
“秀姑啊,你这一下俩闺女啊,好福气啊!”文秀刚出月子,狗娃耐心好,月子伺候不错,一下子,人都精神起来了。
  这春花长的精神着,整天滴溜着大眼珠子,那双眼睛像极了文秀,双眼皮,大眼睛,这每天看着都高兴的,可是家里人口一下子多了,粮食实在是不够吃啊,加上老大结婚,家里给小芳家送去些粮食、农产品作为彩礼来着,这喜事办过之后,家里可真就顾不上一口饭了。
“妈,怎么天天都是芋头稀饭啊,这稀饭里能看到米粒儿嘛?”小二正是要吃的时候,每餐都是这些个汤汤水水活生生地给他灌饱。
小芳刚入门的时候,倒还贤惠,跟着一起去田里插秧,收稻的,还真是个好姑娘。可这小芳的嘴巴啊,真是不饶人。
“我说,妈,您这天天在家带孩子,也不干活儿的,怎么还吃这么多啊。”
“妈,这么多劳动力养你这么个老的,还带个光吃不干活的娃,我们这是遭的什么罪啊!”
这样的话,小芳天天都要念几遍。每每这个时候,老大就缩在墙角里不吭气,狗娃每次都气地要回话,都被文秀拽住了。
“秀儿,你这干嘛啊!”狗娃这次急了。
“算了,你没看出来嘛,咱老大被人闺女欺着呢,咱能忍就忍吧。”
“唉,老大,我说,你妈可真够行的啊!”这天夜里,小芳跟老大叨叨开了,“你知道今天干活的时候,给小二塞多少根玉米不?两根!”说着,小芳伸出两个手指直指老大眼前。老大吓的一哆嗦。
“家里总共才多少啊,都不管饱的。你妈这也太偏心了啊!”
“睡觉睡觉啊!”每次这个时候,老大都不还嘴,能忍就忍吧。
春花已经满一岁了,这孩子算聪明的了,能依依呀呀地说不少话了,以后啊,准是个小辣椒。文秀用背带背起春花就跟小芳一起去那后山上去摘茶叶了。
“唉,妈!”小芳突然凑过来,递给文秀水喝,“妈,我听老大说,你以前的男人,哦,老大他亲爹是国民党大官儿啊。”
文秀怔了一下,这小芳又是出的哪门子幺蛾子。她只能低头不语,转而,继续摘着茶叶,今年的茶叶好的呢,绿油油的一片。
“妈,那,你当年回来的时候,就没带些什么金条什么值钱的玩意儿么?”原来小芳的想法在这儿啊!
“没,当年查那么严,上火车的时候就全都搜没了。”
“你就编吧啊,编!我看你啊,是偏心,等小二娶媳妇的时候,都给人小二吧。”
“小芳啊,你话怎么可以这么说呢。你说我怎么就偏心了啊,再说,如果我真有那些个值钱的玩意,家里还能过那么苦么。”
“谁知道你怎么想的!等你两腿一蹬,那些个值钱的还能带到棺材里不成!你还不得指望着我们给你送终!”
“哎,你这孩子,怎么说话的!你这是咒我死啊,小芳,你这是咒我死啊!”说到这里,文秀彻底忍不住了。
“哼哼,我看啊,你是生孩子把脑子生坏了!”说完,小芳颠颠儿地下山去了。
“你…..你…..”
1963年,小芳怀上了。这可不得了了,老大可真就什么事儿都不让她干了。成了家里重点保护对象的小芳更就嚣张了,文秀伺候着她,吃的喝的送到她房里去了。小芳一直惦记着自认为的文秀的“小金库”。
这天,文秀带着春花在外面晒着花生,小芳挺着个微微隆起的小腹走来,捡起一颗花生剥了塞到嘴巴里。
“我说,芳儿啊,这花生对肠胃不好,少吃点,啊!”文秀把春花放到站桶里,这站桶可是狗娃花一晚上时间打出来的。
“我说,妈!你这,也太过分了啊,我不就磕两个花生嘛,你至于嘛!你怎么那么偏心啊,大半夜的,趁我们都睡了,煮鸡蛋给小二和春花吃。我们就不是你子女了啊!”说着,小芳提高了分贝,这隔壁四邻地纷纷地都跑过来了,“你说你没钱,谁信啊!那振华的亲爹可是国民党高官啊,住那么大院儿,你会没钱?你瞧,咱过的都什么日子啊!”
文秀可气地不轻,一句话怎么就说不清楚,倒是站在站桶里的春花“哇哇”地就哭起来了。
   老大听了说媳妇跟妈吵起来了,赶紧丢下锄头就赶回来,小芳见老大回来,竟然往地上一坐,哭嚎了起来。
   “你这是干嘛啊,你肚子里可怀着孩子呢。”老大赶紧扶起小芳。对着文秀就是一顿数落,“妈,您说您也是,那么大年纪了,这小芳怀着孩子呐。”
   “你们搬出去吧!”文秀抱起春花,冲着老大吼了起来。天天这样过,日子没法儿过啊。
   “你看吧,我说你妈偏心,你还不信,现在赶我们出门了!”小芳趁势煽风点火着。
“搬就搬!”这把老大逼到份儿上,老大的倔劲就上来了。
这决定了,分家!
狗娃到村的南边儿找到个地儿,有个空房子,是自己二大爷家的,二大爷一家早在自然灾害的时候,死的死了,走的走了,家里也没人了,这钥匙扔给了他。
“你们暂时住那儿吧。”狗娃好言好语的,没事儿还把那房子给重新修理了下,不是茅草的,是泥浆房,倒也能住。
小芳把家里该拿的都拿走了,狗娃还削了一副竹筷送了过去,自从,分家了。
1964年,春花两岁,小芳也生一闺女,取名姚书平。
angela_whz 离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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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7楼  发表于: 2013-01-16   
春花出场了,莹莹辛苦了,给你暖手。
草田莹莹 离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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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8楼  发表于: 2013-01-16   
十四  大革命爆发

   1964年夏,文化大革命全面爆发!大字报、红卫兵,日子里,除了批斗就是批斗!
“小二,你别跟着搀和啊!”文秀看小二最近老是戴着个红袖章,天天喊着个“将无产阶级大革命进行到底!”拿着本毛主席语录勤学苦读,读书的时候没见他这么上心过。
“哎,革命老吴被带走了啊,明儿估计就是带高帽游行了。”这个时代,人心惶惶,熄了灯,文秀便跟狗娃聊起了天儿。
“老吴?老吴有什么可斗的?一穷教书的。”
“说他成分不好,老家是资本主义。”
“哈!他那穷酸样,还能是资本主义啊,倒是拿出点资本出来看看啊。”狗娃激动了起来。
“你别激动,现在啊,人人自危,不一定啊,就打到我们的头上了。”
“我们?我们有什么可打倒的,身正不怕影子歪!别瞎想了啊!”
“哎!”文秀心里明白的很啊,这是个整人的时机啊,自己这国民党高官老婆的成分,拎出来就是一条命啊!想到这里,文秀竟然打起了寒战,倒不是怕死啊,就怕连累了这个家庭,老大倒是分家分出去,到时可以把关系撇干净,可老二还没谈对象,结婚呐,这小春花才几岁啊。
想也没用,人们从此不再劳作了,天天都是“打倒打倒!批斗批斗!”
听狗娃的,他们斗他们的,咱不多嘴,没有能力打抱不平,这个世道,为了家庭,闭上嘴巴吧,咱是农民,咱还是好好过咱的日子。
村里有个新上任的蔡主任,前两年才从隔壁汪家村过来的,这刚过来,赶上了文化大革命的大环境,组织上推荐他说他成分好,贫农!几辈子都穷的抬不起来头了,这蔡同志刚来的时候挺好,见人都客气着呢,那时他家穷,没米下锅,文秀还给他送过山芋给孩子吃,没想到,这一革命,一普通的小农民还弄上个官当当。他老婆给弄到组里负责大锅饭,他呢,对于粮票什么的,还很有发言权的,现在好了,人人都吃不饱肚子,他们家六口人都饿不着了。
这天,文秀上山去弄点野菜回来,这片山头啊,肥,队上的羊啊牛啊,都在这里呆着呢。“哞哞哞”地牛叫声从山头传来,凄清的惨叫声,听着让人蔘得慌,文秀跟随着牛叫声就朝那面山头走去,刚走到半山腰,气喘吁吁,就看到一人拿着把刀要朝牛砍去。
这是队里的一头公牛,好多年了,牛算的上是队里的劳动力了,时间长了,也就有灵性了,蔡主任要杀了这头牛,欢迎要来的领导。村民都推辞着不去,祖上传下来,牛是有灵性的,这牛啊,跟人时间处长了,都是有感情的,杀牛啊,是罪过!这蔡主任一拍桌子:“荒唐!毛主席教育我们说文明其精神,野蛮其体魄!你们这样的妖风邪气,精神不文明,连宰杀动物都不敢,体魄不野蛮!”一个个开会的同志缩着脑袋,最后蔡主任决定亲自磨刀霍霍向猪羊!
夕阳西下,牛和人的影子在夕阳下摇曳,“哞哞哞”地叫声就像哀号一样,蔡主任拿着把刀向拴住的牛走去,突然,突然,牛双腿,跪下!一滴泪水从眼睛里流下…….刀直挺挺地捅进了牛的胸膛,他倒下了!
这一幕让文秀惊呆了,第一次见证了祖上说的,牛会下跪,牛会流泪!牛,真的是有灵性的动物。文秀的泪水哗哗地流下了,她受不了这样的残忍。
“蔡主任!你们不能这样,你们不能这样…”文秀已经哽咽了
“我们怎么样了,文秀同志!”这老蔡当上了干部,就是不一样,称呼一个农妇为同志。
“你们,你们,牛都已经流泪了,你们这样,太残忍了!”文秀已经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
“残忍?文秀同志,请注意措辞!你这是诋毁,毛主席教导我们说,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文秀同志,你最好不要惹事!”
“不是我惹事,我只是,觉得你们这样做太没人性了!”
“毛主席教导我们说,一切权利归农会,我杀头队里的老牛怎么了!”
“牛是有灵性的!”文秀的情绪一下子被激发出来了!
“毛主席教导我们说,友谊,还是侵略?牛拿出来是为了做贡献的,咋的,你想怎么着啊?”
“算了,跟你这样的人说不来话!别了,司徒雷登!”说完,文秀拎起菜篮子就下山去了,跟这样狐假虎威,披着人皮的狼说话,沾不了光。
“你,你,”这番对话彻底激怒了菜主任。
这天夜里,全家人都准备要洗洗睡了。
“咚咚咚”砸门声,外面很吵的样子,这大半夜的谁来了呢,“来了来了”文秀擦了擦手,就把门给打开了,是蔡主任!
“带走!”两个五大三粗的大汗架住了文秀就要带走。
“你们这是要干嘛。”文秀慌了,自己并没有犯错啊,怎么就要被带走呢。狗娃听到动静,赶紧从床上跳下来,光着脚就冲出来了,“你们这是要干嘛!”
“哼,要干嘛?文秀同志,你在来黄家村之前,你是谁?你是国民党高官的老婆!”蔡主任淬了口口水,带着个红色臂章,像模像样的,“你在我们黄家村潜伏了多久啊,毛主席教导我们说,打倒一切反动派。带走!”
这动静惹来了四邻的乡亲。
“蔡包子!你干嘛!毛主席还教导我们说,要文斗不要武斗呢!”小二拎着把锄头就冲过来,被狗娃拦下了。
“哦哟,还有你!姚振国!你亲爹是国民党大官啊,一起带走!”说完就有人来抓住小二的手臂。
“砰!”狗娃从厨房拿来两个瓷盆狠狠地砸到了地上,印着几多花的瓷盆着地发出了刺耳的声音。“我看你们今天能把谁带走!!”够娃穿上了自己的军装,五角星在火把的光亮里晃的很明显。
“我黄德顺,不偷不抢,不图国家一针一线。纵使文秀前男人是国民党,那也是过去几十年了!今天,她,文秀,是我老婆!是堂堂共产党军人的老婆!我看你们谁敢带走她!”狗娃平时话不多,这说出话来字字都是武器,确实怔住了。
“是啊,是啊,蔡主任,人黄家应该功过相抵,何况,秀姑来到咱村可真没干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儿啊.”这街坊四邻地也就劝了起来。
“蔡老九!”老蔡的老婆来了,拽了拽他的衣角,“想人家文秀那时还帮过咱呢,如果没有他送的芋头,我们家小幺可就饿死了!”
“算了!毛主席教导我们,一切反动派都是纸老虎,呸!不跟你们计较了。我们走!”一帮人总算了事,春花在一旁吓地哇哇地就哭了起来。
“好了好了,回屋吧,以后少惹事了。”狗娃抱起了墙角的春花,搀着文秀回了屋。


草田莹莹 离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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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9楼  发表于: 2013-01-17   
十五  春花惹祸

  1972年,春花十岁,皮肤像文秀,白里透红,大眼睛,翘嘴巴,是个美人胚子。
      这春花聪明,比她俩哥哥都要聪明很多,鬼灵精怪的,你说,这一家都是老实人,生出来的闺女怎么这么调皮,也许是老幺,又是老年得子,惯的!
     “哥,你饿么?”这大中午的,文秀要睡个午觉,春花睡不着,鬼主意又开始翻腾了,她找到正在午休的小二。
      “你干嘛啊,小鬼!“小二一直很疼这个妹妹,长的好看,鬼主意特别多。
      “来来来,我带你去吃花生。”春花凑到小二的耳边,小声地说。
       “花生?妈可都把花生藏着呐!你到哪去弄。”
       “哥,我知道藏哪啦,走,我带你去。”
        “你就鬼吧,妈逮着了,非得把你揍死!”嘴上这么说,小二还是被妹妹拽走了,轻手轻脚地走到楼道那里,与其说那是个阁楼,不如说就是个半高的储物室。他们把鞋子脱了,光着脚从木阶梯上弓着腰爬上去,上面有个木头做的大仓,封死了,防止食物受潮。
        春花让小二小心地打开仓,哇,都是花生!他俩的哈喇子都流下来了,逮着就是一顿饱,这下成习惯了,两人一嘴馋,就大中午地爬到仓上偷花生吃。是说怎么花生越来越少了,怎么能逃的了文秀的眼睛。
     这天中午,文秀故意装着睡着了,春花又鼓捣着小二去偷花生吃,他俩蹑手蹑脚地走在前,文秀拿着根棍儿跟在后面。
     “好啊,你俩!”文秀上前就是照小二的屁股上一棍子,“你还小了?你妹妹不懂事,你还不懂事?还跟着后面偷花生!”文秀气急,就要上前打,小二没有躲,春花急了,“妈,是我让哥偷的,你别打他,要打,你打我吧!”春花扑通就跪在了文秀的面前,抱住了文秀的腿,文秀心酸,都怪家里穷啊,春花的小脸蜡黄蜡黄的,典型的营养不良啊,家里苦,小二谈个对象,人条件不错,长的不赖,也比小芳通情达理多了,可来家一次,看到之后,就跟小二吵了一架,就再也不来往了,这奔三的大小伙子硬是找不着对象。
      拎着根棍子,文秀竟然哭了起来,这些年怎么苦过来的,她太清楚了。
     “妈,以后我不偷花生了,你别哭了。”春花用小手擦着文秀流着泪的脸。
     春花是个聪明的姑娘,四岁的时候,看到那些哥哥姐姐去上学,她就非得吵着去,苦是苦点,可好歹一个家就养这一个吃饭不干事的了,给她读吧,八岁的时候就上了一年级,看来这春花是对读书感兴趣,只可惜这个文革的大革命,教书的不好好教书,上学的呢,想去上学也没法好好上学了。
这天,春花放学,其实不是按点放学的,红卫兵到学校去抓人,没人教书了,也就给放了。春花踢着石子往家走,这么早回去,妈又该让我烧饭了,算了,一个人躲会儿。
春花拿着个石块在墙上练起了字,咦?这不就是课本上说的毛主席么?说着,春花就拿起石块儿在毛主席的头上,画了一顶帽子,郭大爷从旁边走过,看到了这一幕,赶紧地跑开了,这前不久自己儿子说错了话,被红卫兵抓去关了几十天呢,回来人都跟疯了似的,从那以后,郭大爷也跟受了刺激似的。
“唉,画的真好看!”春花竟然端详了起来,丢掉石头,就高高兴兴地回家了。
“开会!开会!”村里通知全村到那河边的墙根那开会,这个点儿开什么会啊,村里通知的,不能不去啊,家家户户地就都带着孩子去了,也不知道怎么了。
“这是谁干的!”这蔡包子日子越过越好了哈,几年下来,打倒不少人,这自个儿也胖了起来,生活条件好啊。
  原来啊,蔡包子从河边经过,看到这给毛泽东头像上歪歪扭扭地画上一个帽子,他便开始大做文章。
“说!谁干的!”春花一看吓呆了,原来自己闯祸了,赶紧躲到了文秀的身后,文秀拉了拉春花的小手,冰凉!这孩子今儿怎么了?该不会,这帽子,是春花画的吧,文秀也跟着紧张了起来。
春花看到对面郭大爷目光对着这里,她急了,这郭大爷要是说了,可怎么办啊!
“谁看到了?快说!有赏!”蔡包子继续吆喝着,春花和文秀简直紧张地要岔过气去。
“哎呀,这村里都是些粗人,谁会画这玩意,估计啊,就哪外地人经过,顺手这么一画”郭大爷站出来说话了。
“你?老郭!是你画的?”蔡包子把焦点对准了郭大爷
“我?你真会说笑,上次我儿瞎说了一次话,就拉去了,我们恨不得他是个哑巴啊,我哪能画啊!我可没这闲工夫!”说着,郭大爷靠在墙根上,把鞋脱了,倒了倒石子。
“对啊,蔡主任,要我说啊,这马上就上工的点儿了,不能耽误事儿啊。”这四邻地也都开始解围了。
“好!这次你们不承认,下次让我逮着,决不放过!”蔡包子说起话来,下巴上的肉一抖一抖,那个没粮食吃的年代,他,养的可真够好的。

     总算是散了,回到家,文秀就让春花罚站,这事可不是闹着玩儿的,是要丢性命的啊,这要真给抓住,闹起革命来,可就不管你是小孩还是大人了。
      晚上,文秀带上春花,本想带点东西,可家里实在没啥好东西,就去了郭大爷家。
     “春花,跪下!”
      “文秀,你这是干嘛啊!”
      “跪下!郭大爷,今天啊得亏你,你是春花的恩人呐!这孩子必须得给你磕头,现在磕,以后也得磕!”
     春花跪在地上,就给郭大爷磕了三个响头,文秀让她记住了这个恩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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