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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 : 单身问题女人---转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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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楼  发表于: 2010-12-07   
第四卷 破茧
第一章 感情坏帐

在李明辉贴上已婚的标签之前,我或多或少还对我们的关系报有一丝幻想,认为或许会有那么一天,会因为那么一个从天而降的契机,李明辉好马也吃回头草,再度回到我的身边。而今,李明辉已经从法律上成为专属于某个女人的私有财产,旁的人非礼勿视,非礼勿言,非礼勿动,否则法律将会毫不犹豫地站出来替那个女人撑腰。

是时候了,这笔感情的坏帐应该核销了,而李明辉这个名字也该彻底从心底注销了。就让一切归零,回到原点。只是,在这个世界上,有时候遗忘远比铭记困难。这段感情不是浮于桌面的尘土,可以一把抹去,不是停在房檐的麻雀,你赶它就会飞走。

自古痴情空余恨,多情总被无情恼。那些认真对待爱情的人往往会输给对爱情漫不经意的人,这是命运对我们的调侃。接受命运的不友好,除此之外我们还能如何呢?我越来越强烈地感觉到,冥冥之中有一双无形的命运的巨手在操纵和摆布着一切,而企图摆脱命运的操控,就象企图揪着自己的头发上天那么困难。

不过,要是一味的责怪命运,大概命运也会喊冤抱屈。

不是说,命背不能怪社会,命苦不能怨政府吗?

不是说,性格即命运吗?

三段感情都被我经营成了呆坏帐,期间除了老天爷看我不顺眼横加发难外,还有多少是我自己咎由自取呢?

对于爱情,对于男人,我向来挟美貌以自持,自负的以为充满了胜算和把握,自负地以为可以将男人一网打尽,收获爱情如探囊取物。

事实让我瞠目结舌。

要是一个人总是不停的在自己最充满信心的环节上掉链子,在自己最十拿九稳的地方栽根头,这确实是个严重的问题。关乎对自己的正确评价和客观判断。

要是一个人本来站在地球上,但是他的中枢神经系统反馈的来的信息偏偏是月球,这种判断将会成为众人眼中的笑柄。

我不清楚,我一惯的眼高过顶、自以为是,是否已经成为众人茶余饭后拿着牙签剔牙时说笑的谈资。我开始对自己的个性、知识和能力全面产生怀疑,我有了重新认识自己的欲望和需求。

也许,这该算是一件好事。塞翁失马。

这是这场失恋带给我的唯一能称得上收获的东西。

就让感性走开,让理智来主导。

我在一张纸上开始对自己进行素描,优点总结了五十条,缺点只有不到十条。唉,即使沦落到了现在这种地步,我还是不能从飘飘然的路径依赖中走出来。假使我不能把从前的那些错误抽丝理线的的厘清,又如何把它们变成将来的智慧呢?

有一个声音对我说,常青,回到地球上来吧。

要是最初,我不是飘飘然地向谭行长卖弄那些从课堂上获得的仨瓜两枣的金融知识,对她的经营管理横加指责,就不会被她冲冠一怒发配到这样一所垃圾分理处。

可以想象,当我翘着不可一世的高傲的尾巴,从久经历练同样不可一世的谭行长面前傲慢地走过时,她不被气疯才怪。假如有这样一个人老是动不动就对我翘尾巴,我想我的反应也一定是找一把大剪刀咔嚓掉他的尾巴。

要是最初,我不是以宗教般的虔诚来信仰爱情可以不食人间烟火的圣洁,就不会在爱情被物质置于死地时,如临末日的绝望和惊惶失措,也不会一而再的情根错种。

与其对对爱情充满了热望,倒不如对爱情抱有几分警惕和戒心。

爱情是精神的,也是物质的。爱情并非没有对价。对李明辉来说,爱情的对价是一个分理处主任。而对我同学宋莉来说,爱情的对价是三年三十万人民币。

她说,爱情也需要经营,经营不好就会让自己破产。她把自己的青春美貌连同三年的爱情作价三十万元人民币出卖给一位商人。那位商人为她提供了挥金如土、出手阔绰的物质生活。当她象一个真正的富人一样频频出入那些我闻所未闻的高级场所时,我正和刘钊在露天影院里享受我们贫穷的爱情。

刘钊请不起我吃大餐,只能请我吃路边摊,一块路边买的烤红薯我们也能吃得有滋有味。刘钊给我买不起珠宝首饰,只能给我开出一张张空头支票,而我揣着这些空头支票,觉得自己象一个真正的富翁。刘钊骑着花二十块钱从毕业班学兄那里买来的烂自行车,载着我在大学校园里玩飞车过人,惊起“哇”声一片。

我一点也不羡慕宋莉。我觉得被金钱量化的爱情是发生了变异的物种,已经背离了爱,背离了情。

宋莉富人的光鲜生活并没能维持太久,那个吃腻了正餐需要点心的男人连点心也吃腻了又迷上了水果。宋莉的经济命脉被切断,被房东扫地出门。

宋莉象蜗牛搬家一样把她在公寓的东西一点一点又搬回宿舍,舍友们面面相觑。宋莉颓然无助的表情说明了一切。

此前,在她刚刚和商人展开如火如荼的爱情时,我曾问过她:你不怕他老婆找来吗?

她说,不怕,他爱的是我。

我问,你不怕学校知道了开除你吗?

她说,不怕,爱情让我无所畏惧。

我并没从他们的关系里嗅出多少爱情的味道。宋莉和商人一起请我吃过饭,商人性感撩人、不安份的目光让我局促不安。在宋莉起身去洗手间的时候,他握住我的手挑逗说,你们学金融的女孩子都特别精明,我喜欢精明的女人。

妈的,我讨厌滥情的男人!并为宋莉感到悲哀。但是我无法告诉宋莉那男人刚才春情大发地摸我的手。宋莉会认为是我在勾引他,或者会认为是我在嫉妒她。女人之间,即使关系再好也永远不能停止斗争。况且,宋莉请我吃饭并不意味着我和她关系超越了同学之谊,她在向我示威,以雪我夺刘钊之耻。其实刘钊并不是我抢来的,他是虾米找渔人,自投罗网。但宋莉并不这样认为。

后来我问宋莉,他把三十万给你了么?

宋莉摇头。

以宋莉短短二十年的人生阅历和智慧根本不是这个被商场训练得老奸巨滑的男人的对手。于是人财两失。

我痛恨那些背叛的男人。诚信守约是人类社会尊崇的最基本的行为规范和“游戏规则”。在交易市场上,你可以袖手旁观,不参与买卖。这是你的自由。但是,一旦订立了合同,缔结了契约,就应该履约、交货、付款。

婚姻也一样,你要么拒绝它,享受单身的自由;要么接受它,只是当你一旦踏进婚姻这座城,开始享受婚姻带给你的性的满足和心理的安全时, 便应当承担起忠诚的义务,在情与性上对配偶保持专一。那些一方面独占对方的付出,享受婚姻的福利,另一方面却对婚外的诱惑蠢蠢欲动,无视和践踏婚姻规则的人,无论他们是以爱情的名义,以性的名义,还是以人性自由的名义,都是令人鄙视和憎恶的。

对于不遵守游戏规则的人应该取消其游戏资格。因而对宋莉这个爱情破产户,我没有同情,我以为她咎由自取。我曾经想,我不会象宋莉一样把爱情变成一场交易,把感情变成一件商品。我对我不染一丝铜臭的爱情充满了神圣感。

然而让我尴尬的是,在经营爱情上,尽管我拥有符合社会主义精神文明的健康理念作指导,但我并不比宋莉更成功,而且最终也成为一个破产者。

我和宋莉殊途同归。

为什么呢?为什么呢?哪里出了问题?

为什么这些曾经与我海誓山盟的男人最终都另有选择?

为什么总是我被别人选择而不是相反?

看起来,问题恰恰就出在这里。

货架上货物的命运只有两个,要么被人选择,要么被人丢弃和遗忘。

一个念头渐渐清晰,一个声音渐渐强烈,我不要再做一个任人挑选的货架上的物品。我要选择权,我要主动权。我要选择爱情,不再被爱情挑选。

可是,要如何才能改变这种被动的地位呢?这对我来说是个问题。

我苦思冥想,一愁莫展。

谁来指点我迷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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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楼  发表于: 2010-12-07   
第二章 交锋
现在,我最渴望出现的奇迹是,一位深谙世事的高人飘然而至,用金手指对我轻轻一点,我便茅塞顿开、豁然开朗、大彻大悟,从此云淡风轻、虹桥花路。

让人泄气的是,寻遍了周围,我发现我的生活圈子里并不存在这样一位智者。

学校里,教授们只教过我如何准确解读亚当.斯密等等一干经济学家们艰深的经济理论,并不曾教过我如何揣度复杂的人心,如何在盘根错节的人际关系中八面玲珑、游刃有余;

家里,父母只教育我善良忍让,没教过我如何先发制人,占据主动;

先哲们说,读万卷书,行万里路,可是他们却不说,书里有多少谬误,路上有几多陷井。

爱情是个甜蜜的东西,没人能告诉我,当爱情成为一杯苦酒时,如何救赎自己。我得用自己有限的智慧来解决面临的一切。只是,这一切对我来说,惑!惑!惑!

一个人往往在被命运涮了一把后,困兽犹斗时,开始寄希望于冥冥之中的神力。所以,当看到张宣趁着午休又支起卦摊煞有介事时,我也凑过去说,张主任,给我算一卦吧。

张宣讶异的表情让我也很惊讶,莫非他以为我是一个长期受马列熏陶的彻底的唯物主义女子?

张宣是我见过的最没领导样子的领导。

作为一个思想觉悟应高于普通员工的领导,他不利用工余时间带领大家深入领会上级的文件精神,督促大家苦练业务基本功,为本行的发展做出应有的贡献也就罢了,反而扮演起张半仙,大搞封建迷信活动。

他不为上级领导歌功颂德,努力维护领导的光辉形象也就罢了,还口无遮拦地攻击领导的业绩里全是泡沫,说什么以贷还贷掩盖坏帐、信贷员作假与企业一起套取银行信用,抵押物不实价值被严重高估,任人唯亲、用人失查等等。

在张宣眼里,谭行长和她那帮饭桶军团俨然一帮吞噬国家和人民财产的蛀虫。

难怪他会象坐滑梯一样从信贷科副科长那么显赫的位置跌落到分理处主任的小板凳上。他不想同流合污,人家当然要请他滚蛋。

我和张宣都是被谭行长用扫把从分行扫地出门的,因此,较之与其他人,我们之间多了几分同命相怜,惺惺相惜的认同感。

这份认同感给我带来的好处是大大的。

比如全行计算机联网时,每个网点抽调一人进行培训,他派我去,资历比我深的蔡振华只能独自郁闷。

比如,五一前,人行组织全市金融系统演讲比赛,通知还没转发到分理处,张宣不知从什么途径知道了,专程到总行向工会主席强力推荐我。我还算给他长脸,毫不客气的把亚军捧了回来。

张宣乐呵呵地向工会主席表功,主席,看,我老张的眼力不错吧,常青这娃我跟你说了,是给点阳光就灿烂的主。

主席笑眯眯地看着张宣不说话。

我把亚军换来的奖金全部慷慨缴公,当晚营业室全体开到竹圆大块朵颐了一顿猪蹄火锅。我觉得,我在营业室里冰美人的形象有必要改改了。也算是为自己营造一个宽松的生存环境。

那天晚上气氛一直很热烈,各种溢美之词伴随猪的残骨毫不吝啬的从每个人嘴里吐出来。才女、美女的帽子满天飞,就差仙女这顶没人送了。毕竟是,我敬人一尺,人敬我一丈。我第一次有融入到一个集体的感觉了。要不是李明辉象个瘟神一样举着酒杯闯进这一派祥和中,那个晚上几乎堪称完美。

张宣呼三喝四地喊叫服务员为李明辉添加餐具和椅子,并亲热地拉住李明辉坐在身边。这份亲热劲让我心里五味杂陈。我本能地希望李明辉遭到全世界的唾弃。但李明辉显然比我更受上帝的眷顾和众人的拥戴。要是没有岳父大人保驾护航,不知道李明辉能不能拽得象玉帝伸手一样,通身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气派。

李明辉刚一坐定,张宣抄起酒瓶就给李明辉的杯子斟满了酒。明辉,今天是才女做东,意义非同寻常啊。你这个老领导应该有所表示对不对?

张宣的提议自然得到一桌人的热烈响应。

李明辉的目光扫过七嘴八舌鼓噪着他喝酒的脸,敢问是哪位才女啊做东啊?

是常才女!姚小江抢答。

答对了,可惜没人给他加十分。

噢,是吗?李明辉把目光转向我,常青有什么喜事?

要是周围没人,我说不定会用杯中的酒给李明辉洗把脸,洗掉他脸上虚伪的笑容。以为装出一副和我只有过纯洁的同志友谊的样子,就可以否定过去吗?

他不该又出现在我的视线里。他不给我忘记他的时间,这很残忍。

我迎向李明辉,脸部的肌肉迅速堆积出李明辉牌的虚伪笑容。李主任,任何喜事在您的好运面前,都会形见拙的。算算,您这一年来,几喜临门了?所以,您就别再寒碜我了。

我举起酒杯和李明辉的轻轻相碰,咣的一声清脆悦耳,李明辉的笑容僵在脸上。

常青,过分的谦虚就是骄傲,亚军你都觉得寒碜,我们还活不活了?姚小江以为我在跟李明辉谦虚。

哦,是演讲比赛的亚军吧,我前两天听说了,恭喜你啊常青。李明辉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之后跟大家告辞,我那边还有几个朋友,少陪了,你们慢慢吃。

哎,急啥呢,喝两杯再走嘛!张宣的盛情也没能挽留住李明辉匆匆的脚步。

靠,既然早就知道了还在这儿给我装模作样!

李明辉不仅破坏了我的心情,还破坏了我的睡眠。

我本来以为,差不多可以从那场恶梦中逃出来了。我的生活里已经开始注入新的内容,对世事的参悟,对生活态度的修正,对未来的规划,尽管还不清晰,还很混沌,但阳光开始透射进我的生活。李明辉的出现使我的努力前功尽弃。

是梁凤仪和她的小说帮助我理清了混乱的成长的蜕痛。她说:女人要获得尊重,要留住人心,要显示矜贵,只有继续努力,强化自己,身心都自行独立。惟是能独立,才可以有权利选择自己的伴侣、自己的前途、自己的生活,不会再为人呼之则来,挥之则去。世界永远是你先不用求人,人才来会求你的世界。为了认识一条让自己脱胎换骨、重新为人的大道理,而付出无穷的血与无尽的眼泪作为代价。我,誓不言悔!

这些文字令人血脉喷张。是的,强者选择生活,弱者接受生活。女人,不要以为可以心安理得的做弱者。弱者是不受保护的动物,不想惨遭屠戮,就得打起十二分精神去努力使自己强大。问题是,梁凤仪只告诉了我一个理念,我需要的不仅仅是理念更需要的是方法论上的东西。

我企图求助于张半仙的纸牌,以获得一丝半点的启示,显然是病急乱投医,既是混乱之举亦是无奈之举。

张半仙将纸牌在办公桌上一字码开,颠来倒去,程序复杂得令人眼花缭乱。且口中念念有词,常青,你想算啥?

嗯,算事业吧。我略一思忖回答他。感情不算也罢。

一番云山雾罩的命理剖析之后,张半仙对我的命运做总结陈词,常青,你命里犯小人,在咱行里总被人压着,蜗牛壳里睡觉,难翻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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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楼  发表于: 2010-12-07   
第三章 起了个大早,赶了个大晚
我不是一个彻底的唯物主义者,没办法对张宣对我命运的预测一笑而过。况且,他说得有根有据,有板有眼,我这两年总是遇人不淑,流年不利,不是命犯小人又是什么?

树挪死,人挪活。小人咱惹不起,还躲不起吗?

这个鬼地方风水太糟糕,基本上聚集了全分行姥姥不疼舅舅不爱的主,终年难见阳光。再呆下去有腐烂的可能。

前两天看报纸,有一家股份制银行的分行开业,招聘广告让我很心动。

心动不如行动。对照招聘广告的要求,我开始准备应聘资料,撰写简历,把自己这些年在这里饱尝失意的那轱辘掐掉,让一个专业素质突出、经验丰富、审慎严谨的银行工作者跃然纸上。择日报了名。

初审通过。

那天中午轮我值班,我正用胳膊支着脑袋无力地抵抗着阵阵袭来的春困,一阵尖锐的电话铃把我从似睡非睡、半梦半醒中拉了出来。一个温柔的女声通知我星期天上午九点到财院参加笔试。

耶!飞出牢笼的那一天已经指日可待,我不由得精神一振。

笔试那天,我特意起了大早。财院离我住的地方很远,还要倒一趟车才能到。计算着时间出了门。

等车很顺利,刚走到车站一辆公交车就在我身边嘎然而止。轻松跃上车,心情超级爽。都说良好的开端是成功的一半,今天开局很不错,似乎应该是个好兆头。

心情美了没多久,车一跑在路上,才发现,我的判断实在大错特错了。平时没走过这条路,不知道S城的交通状况已经糟糕到让人想去政府门口撒泼骂娘的地步。这一路上,不是红灯就是塞车,一路爬行到北门,已经堵得一塌糊涂。古城墙是造成交通拥堵的主要原因,我急得拆城墙的心都有了。

艰难地穿城而过,一口气还没松下来,又出了状况。公交车刮了一辆奥迪。奥迪的司机汽势汹汹下车来兴师问罪。

一车人作鸟兽散。

我看了看表,八点半。还要提前十分钟进考场呢。真饭桶,我应该有充分的经验料到自己是个天不待见的倒霉蛋,把各种意外充分估计到。

起了个大早,赶了个大晚。站在路边伸手拦出租,可是竟没一辆为我停下。妈的,都欺负人是怎么的?

正愤闷着,一辆绿色的富康缓缓地从我身边滑过,司机伸着脖子对我大喊,哎,往前走走,这儿不能停车。

我一抬头,硕大的一个禁停标志立在路边。哎,原来是自己脑子进水。

师傅,等一下。我一边喊一边撒开七寸金莲狂追富康,竟然给我追上了,拉开还在行进中的富康车门,跳了上去。不禁想起铁道游击队里扒火车的革命同志。人的潜力真是无穷的啊,象我这么斯文的女生,谁能想到竟然也会扒汽车!

刚一坐定,司机问,去哪儿?

财院,师傅我九点钟考试,麻烦您快点行么,谢谢您了?我连吁带喘地恳求。太久没跑过百米了,心剧烈地跳着,要是嘴张大点,说不定能从嗓子眼里飞出来。

司机好脾气地说,我尽量不让你迟到吧。

二十分钟能赶到吗?我得寸进尺。

在不堵车的情况下应该没问题吧。

神啊,可千万别再堵车。

神似乎听到了我的祷告,八点四十五分顺利抵达财院。

下了车,冲进校园。

星期天的校园冷冷清清的。考场在哪儿啊?为什么连个路标都没有呢?

我抓住一个过路的学生问,同学,请问你知道XX银行的招聘考场在哪儿吗?

那位同学迷惑地看着我,什么招聘考场,我不知道啊,你去问问别人吧。

倒!我真恨自己通知的时候为什么不问清楚。

又问了两个人,他们都比我还迷惑。

返身出了校园,找到一部公用电话,按照招聘广告上的联系方式打了过去。电话接通,是那个通知我的温柔声音。

小姐,我是来参加招聘考试的,请问你们的考场在财院那座楼那个教室啊?

啊,你说招聘考试?温柔声音很惊讶。昨天就考过了,怎么你今天才去啊?

什么什么什么?我觉得五雷轰顶。这简直比克林顿说他跟莱温斯基的关系很纯洁还令人难以置信。

你明明给我通知的是星期天上午九点在财院参加笔试的啊小姐!我真想从电话线里钻过去抽她。

这怎么可能,近一百号人都是星期六来考的,我怎么可能就通知你一个人星期天考试呢,肯定是你记错了。

是我记错了?我会利令智昏到把一件对我来说如此重要的事情记错的地步?可是现在却死无对证。

那怎么办?我压住怒火问她。

我只能给你说很遗憾了。你虽然报了名也通过了初审,但没参加笔试是不能进入下一轮考试的,我们也没有补考的先例……

我挂断电话,欲哭无泪。莫非,天绝我也?

也许真的是我记错了,接到通知的那天中午我的大脑还没有完全从春困中苏醒。

又会不会是天将降大任于斯人,所以要苦其心智、劳其筋骨?

哎,无论是什么,我已经失去了一个机会。

买了一张华商报,一边等车,一浏览招聘专版。或许,我可以离开银行试着干点别的,但是丢掉专业,四年大学所学不就打了水漂么?或许,我应该耐心等待下一个开业的银行。

或许我应该到楼观台去烧烧香,和神仙们拉拉关系,去去霉运。

周一一上班,张宣把一纸红头文件拿来给我说,常青,市金融学会搞征文比赛,关于银行改革的,这是总行发的文,你不是能写吗,去参加吧。

这种出风头的事向来是我的兴奋点,不过今天,我还没从星期天的打击中缓过劲来,情绪恹恹的。

忽然想起我的毕业论文就是关于金融体制改革方面的,还获过学校的优秀论文奖呢。索性翻出来交给张宣凑了数。

心情寥落。

据说,幸福生活的三要素,一是有工作,二是有希望,三是能爱人。我除了有一份鸡肋工作外,其他两个要素都不具备。希望,在这个鬼地方没有希望,张宣已经一锤定音。爱人,我爱的人已经飞走了,爱我的人还没有来到。

我这个不幸的女人,打算跳槽以突出不幸的重围,结果跳出一个悬疑片,那个考试的时间怎么会搞错呢?!

毕业三年多了,生活还没有走上轨道,一团糟。真怀念大学校园里那个单纯稚气的女生,真怀念那段带着淡淡的成长忧伤的简单日子。而在当时,那没完没了的考试,那些谋杀脑细胞的复杂公式却都让人烦不胜烦,恨不能手里有个时光摇控器将这一段生活快进掉。人总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大学同学联系日渐稀少。谋生不易,大家都在艰苦地奔向未来,谁有暇去追忆那些流年时光和陈年旧事呢。而谈起现在和明天,也许很多人都象我一样生活狼狈得难以对人启齿。

偶尔听来一些消息。宋莉据说又傍上一个老板。这个女人是属菟丝草的,攀附是本能。班长辞职考研了。当然,她有经济后盾才敢这么做,我要是辞职就得喝西北风过日子。

这几天文件特别多,光人事部就一气发了三个,一个是行员管理办法,另两个都与考试有关。一个是经济师考试报名通知,一个是注册会计师考试报名通知。

张宣念完通知大声问,谁报名?

竟然没人嗯声。

我说,我报。

报哪个?

两个都报。

要是考试能让这折磨人的时间过得稍微快一点,我就考试吧。

生活一下子忙碌起来。一周五个晚上两个白天我都坐在培训班的大教室里聆听讲课。我发现自己是一个走极端的人,一件事要么懈怠,要么疯狂。

我疯狂地上课学习让我妈很心疼。她每天变着花样儿地给我改善生活,间或提醒我,姑娘,要劳逸结合啊!

我知道不能让自己高速运转的大脑停歇下来,否则,情场的失意、工作的失落都会钻出来折磨我。

没想到经济师考试以一个让我不敢相信的高分通过,注册会计师报了税法和经济法两门也都通过了,就连曾经被我不屑一顾的珠算定级考试我也一场通过。原来李明辉要求我达到的普通一级如此简单。

张宣说,常青,你有病么,现在都用电脑了,你珠算还定哪门子的级?

我可能真有病了。我竟然一考成瘾,转了年又通过了会计师考试,十月,我准备参加全国在职研究生考试。一个考试超人诞生了。

班长利用暑假来看我。听我汇报了这一年多时间在学业上的丰硕成果,哈哈大笑说,常青,你有病啊,人家学习的时候你忙着恋爱,人家忙着结婚了你又开始学习,乱出牌嘛!

是啊,的确够乱的,生活这副牌怎么就被我打成这样呢?

其他姐妹的日子都是怎么过得啊?我问班长。

都比你遵守秩序。宿舍里八个姐妹四个都成家了,我说话也要嫁人了,宋莉没成家跟成家差不多,老幺出国了,临走前说要拐个蓝眼睛回来。你可是咱们宿舍第一个掉进情网的,怎么起了个大早,偏赶了个大晚呢?啥时候出嫁啊?

我?不停地搭错车,说不定要砸在手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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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楼  发表于: 2010-12-07   
第四章 天降伯乐
常青,你可千万不能把自己砸在手里,堂堂X大的校花,竟然滞销成了库存积压品,传出去太丢X大的人。你不但要嫁,而且要嫁得风光,嫁得体面,嫁得轰轰烈烈!班长慷慨陈词。

这任务还真不是一般的艰巨啊!我第一次发现自己的终身大事对X大竟然有着如此致命的意义。正色道,班长你要是再拿我寻开心,咱俩四年上下铺的姐妹之情就到此结束!

谁拿你寻开心了,我跟你说正经的呢。班长不理会我赤裸裸的危胁。

我现在特讨厌谁说我是校花。校花都是被众星捧月,集万千宠爱在一身的,而我,一而再地成为弃妇,有我这么惨的校花吗?再说,若论相貌,人家宋莉才正经是千里挑一万里挑一的校花呢。

切,她顶多算一个花瓶!提起宋莉,班长就会皱起眉头发鼻后音。

班长和宋莉打住进一个屋子里开始,就彼此互相看不上。班长有点神经衰弱,晚上稍微有点风吹草动就会彻夜失眠。而宋莉每天晚上从丰富多彩的夜生活中归来后,吱吱扭扭地开门和关门的声音简直让班长如临地狱。

宋莉跟宿舍里每个人其实处得都挺冷漠,也不知是谁疏远了谁。她总是跟人不大一样,无论生活习惯还是兴趣爱好。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天长日久,宿舍形成一对七的格局。最绝的是,宋莉毕业的时候连散伙饭都没吃,跟谁也不打招呼提着皮箱就从众人眼皮底下消失了。

班长在S城逗留了一天,回母校省完亲后返回。临行前下达任务,明年我跟我们那口子来你这儿旅行结婚,到时候你至少得找个可以陪我那口子喝酒的人吧?

哎,结婚又不是赶集,干嘛要扎堆呢?

常青同学,爱情是女人的宗教,婚姻是女人的事业,岁月如飞刀,刀刀催人老,你得抓紧时间了。

班长这时不我待的紧迫感和危机感似乎来得有点早,我到年底才满二十六岁,自己感觉还风华正茂呢。

张宣却不这样认为,他问,常青,你咋还不谈对象呢?

没人要我呗!

都成大龄女青年了还不抓紧时间?

倒,大龄女青年这称号来得太突然,我一点思想准备都没有。

怎么抓紧啊,总不能当街拦个男人就恋爱结婚繁衍后代吧?

我给你介绍一个怎么样?

再倒,原来张宣是想当媒婆。

千万别。我连连摇头,咱还没到这份儿上吧?

我一直觉得自己还算畅销,根本没打算采用媒人推介这种古老的营销方式。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这有啥不好意思的呢,真是!张宣一腔古道热肠被女大不嫁的我不留情面地拒绝,于是愤愤然地走了。

接了个电话,却又转身回来,眉带喜色地问,常青,你的幸运数字是不是2?

啥意思啊?问这个干嘛?我一脸疑惑。

你又得奖啦!

得奖?

是啊,市金融学会征文二等奖。一会儿去总行研发部领你的奖品去。

这绝对是无心插柳,我觉得象作梦一样。啊哈,又有奖金可拿了!对于月光族来说,这才是最激动人心的。

从分理处到总行的路出奇的长,人还没到我的心就已经到了。一路都在盘算着这笔意外之财怎么支配,刚才出门的时候请客的呼声很高。自那次请客后,我的人际关系指数一路攀升,从前那种格格不入、水土不服的不适感很少再来骚扰我。

有时候,把姿态放低点,反而会赢得更多的尊重。

这是我第二次到总行,上一次来是参加演讲比赛之前接受工会主席的接见。

进了总行的大门,一股深沉凝重的感觉补面而来。总行和分理处最大的区别是,这里遇到的不是糟老头子就是半老徐娘,帅哥靓妹偶尔能见着一个也是底下来办事的。

在电梯上,一个糟老头子目不转睛地盯着我看了半天,大大超出我的承受底线。尽管常青女士走在人群中接受芸芸众生的注目礼早已习以为常,但是在电梯间这狭窄的方寸之地,这种注视让人很不舒服,况且他的目光很特别,象手术刀一样犀利,感觉象是要把人开膛破肚解剖出五脏六腑来一番检验。

电梯停在十楼,门打开,我丢给他一个白眼,昂首阔步地走了出去。他竟然也在十楼下,在我身后尾随了一会儿,进了一间办公室。

找到研发部,我敲门进去,自报家门,您好我是常青,来拿征文比赛的奖品。

一个三十岁出头带一副深度近视镜的男人从电脑上抬起头,眨着眼睛问,你就是常青?

问得好奇怪啊,我心想,难道会有人冒充常青不成?

他打开柜子,取出一本红色证书递给我。我接过证书,等着他把装奖金的信封也一并递给我。

他没拿什么信封,指着墙角一个大纸箱对我说,那是你的奖品。

啊?我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箱子上写着,多功能早餐机。这真让人扫兴!我要这劳什子干嘛啊?我妈就是我的早餐机,还是智能型的呢。这不是搞重复建设吗?

道了谢,不情愿地搬起纸箱向外走。

哎,等一下。深度近视男喊住了我。你先到1012陈总那去一趟。

哪个陈总?

陈嘉良。

啊?我的心砰地狠狠撞击了一下。我虽然没见过陈嘉良,但这个名字早已如雷灌耳。

陈嘉良,官拜董秘兼研究发展部总经理,董事长跟前的红人,才华和能力在行里有口皆碑。我看过他主笔起草的本行三年发展规划,然后开始在心底仰视这个男人。

请问陈总找我有什么事啊?我问深度近视男。

真是好挺纳闷哦,尽管我早已在行里的各种文件里对陈嘉良这个人耳熟能详,但是他应该不认识我的啊。找我所为何事?

我也不知道,你去了就知道什么事了。深度近视男一副神秘兮兮的样子,让我心里越发忐忑不安起来。

站在1012门口,我紧张得几乎透不过气,连敲门都变得有些许矛盾和迟疑。

请进!一个很有磁性的男低音在门内响起。

我推开门,怯生生地说,陈总您好,我是常青。

陈总正背对着门临窗抽烟,听到我的声音,转过身来。

我不禁花容失色!电梯里的那个糟老头子用手术刀一样的目光再一次开始解剖我。

我手足无措地站在原地,如临深渊。心里暗暗发誓,以后到总行再也不敢随便给人丢白眼,这里随便哪个办公室走出一个人都不是等闲之辈,白眼很可能砸到某个领导,那还了得。

别站着,坐吧。陈总给我倒了一杯水,命我坐下。

张惶不安地坐在沙发上,不知道是不是祸到临头。

你从哪个学校毕业的?

X大。

哦,还不错。学什么专业?

金融投资。

进行几年了?

三年.

都干过什么工作?

在分行办公室干过行政秘书,现在分理处做会计综合。

哦,陈总深吸了一口烟若有所思。

我象接受讯问的罪犯一样,有问必答。答完这些问题,手心全是汗。

你那篇征文我看了,有点问题,论证太全面,过于面面俱道反而少了深度。

我小鸡啄米似地频频点头,导师给我的评语也是这样的,这篇是我的毕业论文,上学的时候对银行只有理论上的认识,所以写得还很浮浅,请您多批评。

呵呵,倒也没那么糟。陈总的眼睛里浮出笑意。

我绷紧的神经也开始稍稍松弛,演讲比赛亚军的口才小荷渐露尖尖角。

陈总接着又问了一些分理处的工作,突然话锋一转,你愿意来研发部工作吗?

什么?我瞪大眼睛不置信地看着他。我没听错吧?大慈大悲的观世音菩萨啊,难道我的伯乐横空出世了?

不愿意吗?见我没反应陈总又问。

不是,不是的,我慌忙摇头,生怕到手的救命稻草又弄丢了。

好,那你先回去吧。

让我回去?我有点失望,心有不甘地站起身,对这个地方恋恋不舍。

陈总拍着我的肩膀笑容可掬,明天我得先去你们行里找老谭说说这事。

陈总把我送出门,还跟我握了手。他手掌好温暖!

命运要开始对我展露笑颜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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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楼  发表于: 2010-12-07   
第五章 好事多磨
这一份突如其来的喜悦真是让人不知如何消受才好。

当深度近视男热情地帮我把大纸箱搬到电梯口时,我真想跳起来拥抱他一下,若不是怕他神经不够结实,一声尖叫会把全楼的人都招来的话。

就要一起共事了,我连人家的尊姓大名都还不知道呢,总不能把深度近视男从心里叫到嘴上吧?于是端出淑女牌的盈盈浅笑,轻启朱唇问道,您贵姓,怎么称呼您呢?

免贵姓杨,单字威。

啥?阳萎?嘻嘻哈哈,我在心里狂笑不止。

电梯门打开,我打算实践一下礼仪课上讲的标准握手礼。于是身体15度优雅前倾,与杨威完成一次目光对视,温温柔柔地伸出手,声音如水,杨老师谢谢您,再见!

我发现,装淑女很是过瘾呢!

杨威把滑落的眼镜向上推了推,举手投足间散发出一股文弱的书生气。他快速地、轻轻地触碰了一下我的手指,不好意思地说,还是叫我大杨吧。

我主动把自己摆到一个后辈、学生、新人的位置上,因为此前,生活已经用它特有的方式警示了我,得意不能忘形,尾巴需要藏好。我不能再跟前人总结出的生活哲学较劲,事实证明,对生活来硬的,常青你不行!

生活就象一个技艺精湛的魔术师,把常青这样的愣头青都变出几分乖巧。从今以后,常青要做一个用酸甜果肉把坚硬内核包藏起来的爽口水果。

礼仪课老师说过,从握手的力度能看出一个人的性情和心态。陈嘉良的手掌厚实有力,握手时携裹着一股自信、果敢和控制欲。而杨威的手干枯孱弱,蜻蜒点水的一触间泄露了什么样的性情呢?自始至终,在他的近视镜下都覆盖着善意,因此我判断,至少这是个很好相处的男人。

真想对他说,杨老师明天见。

明天让人期待!

从总行出来。淑女常青拥抱着那只可爱的纸箱穿过车如流水的大街。纸箱已不复初见时的面目可僧,现在它是希望的载体,是好运的起点。就连等公交车也变成了一件很可爱的事。天还是那个天,路还是那条路,常青已不再是从前的常青。命运之神替她喊了一声芝麻开门,于是漫漫长夜里洞开了一扇希望之门。

当常青和她的大纸箱刚一出现在营业室门口,里面就躁动起来。

姚小江迫不急待地问,常青,给你发了多少银子?

喏,我用下巴颌指向怀里的箱子。

哇噻!一箱子啊,常青你发了!

是啊,把这么大的东西驮回来,我的确快要发疯了。

发了多少?发了多少?一群人跟前跟后地问。

心里不由得愤懑,都什么人啊,就知道惦记我的银子,也没人帮我搬一下东西。

要说还是姚小江比较有眼色,在我的强烈要求下把纸箱从我怀里接过去,之后继续锲而不舍地追问,常青,别卖关子,快说到底发了多少嘛?我们把晚上的节目都安排好了,晚饭从简,吃完去夏绿蒂唱歌,张主任说,经费超支了他负责补上。

这帮家伙整天寻思活动一把的由头,对我岂能轻易放过?

我指着纸箱宣布,奖品就是它,现在拍卖多功能早餐机,底价五百元。今天晚上的活动经费全指着它了。

啥?没发钱,金融学会也太抠门了吧?

众人一哄而散,一档精彩的夜间栏目被吝啬的金融学会搅黄。

在对金融学会喋喋不休的声讨中结束了全天营业,送走库车后各人找地方换工作服。这破地方,连个象样的更衣室都没有,只能躲在旮旯拐角里更衣,隐私权一点都得不到保障。不过,在这也呆不了几天了,一想到这儿,心里忽然泛起一阵酸楚。

更衣完毕的人从各个角落里钻出来,张宣站在门口振臂一呼,走,夏绿蒂唱歌,我买单。

耶!群情激昂。一群人前呼后拥开进夏绿蒂。

啤酒、小吃、水果源源不断地端进来,在茶几上堆成山状。张宣看样子今天要大出血。

在几个麦霸对仅有的两只麦进行围追堵截的时候,我去洗手间释放内存先。

夏绿蒂里一片鬼哭狼嚎,象姚小江那样的靓音靓嗓还真是难得一闻。只可惜那个年代选秀活动还没有象现在这样深入生活,否则姚小江也可以参加一档好男儿或是超级男声节目,从此踏上星途。不至于若干年后成为银行减员增效的牺牲品,领着上百号人天天在总行门口扯起横幅山呼,我们要吃饭,孩子要上学!XXX滚下台!白白糟蹋了上天恩赐的那份资源。

此是后话,暂且按下不表。

从洗手间出来,七绕八拐地竟然找不到包间了。我方向感奇差,迷路对我来说并不是稀罕事。凭着记忆推开一扇门,里面春意盎然,让我不禁脸红心跳、热血上行。

一对男女四肢交缠在一起,女人身材丰满肉感,胸前波涛汹涌。男子的头正埋在她的双峰间忘情的吸索。

他们显然被我这个不速之客吓了一跳,男子慌张地从软玉温香中抬起头。

啊?怎么是杨威!

我很难把中午那只与我握过的绵软无力的手与眼前这只在女人皮肤上疯狂霸道游走的手联系在一起。

我与杨威尴尬地对视了一眼,道了声对不起,夺门而逃。

同事之间应该保持一定距离,撞见人家的隐私,这是大忌。会不会为我们即将开始的同事关系埋下一颗地雷呢?

看不出杨威那么文弱木讷的一个人,女朋友倒是长得很风骚。他这把年纪应该是有妇之夫了,我敢断定,这个风骚女绝对不是他老婆。

在走廊上碰到姚小江,他大喊,常青你在这儿瞎逛啥呢?

我懊恼地说,我找不到包间了。

跟着姚小江回到包间,用心记下包间号码。因为我不敢保证下一趟去洗手间,不靠别人帮忙我还能自己摸回来。在这个声色之地,不能随便推开一扇门,惊扰了别人事小,吓着了自己事大。万一推开一扇门后,看到陈嘉良把头从一个风骚女人波涛汹涌地乳上抬起来,那那那,就真是万劫不复了!

贺媛媛正兀自陶醉在一首陈慧娴的情歌里,《逝去的诺言》,这是我和李明辉以前唱歌时最喜欢点的一支歌。

相识是偶然

无奈爱心倾刻变

你在我或许我在你内心曾许下诺言

谁说有不散宴席

谁说生死不变

已别去,已别去

让时光洗去悲怨

我的心不由得一阵黯然,眼前雾蒙蒙地浮起一层水幕。

姚小江举着酒瓶子走过来坐在我身边说,常青,我借花献佛敬你一杯。

我也举起一只酒瓶与之相碰。

常青,我敢说在我们这群人里,将来你肯定是最有出息的一个,我看出来了,你在这个地方肯定呆不了多久。

呀,姚小江比张半仙可是灵验多了。张半仙说常青是蜗牛壳里睡觉,难翻身呢。

小江,你去参加歌唱比寒呗,我觉得你比很多歌星都唱得好听呢!

这么有建设性的意见姚小江竟然不肯接受,大大咧咧地说,不去不去,我等着伯乐登门来找。

伯乐在人口比例中有多少?要是多的话就不会有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的感慨。常青的运气其实还不算太坏,要不咋能遇着陈嘉良这个伯乐呢?

陈嘉良找谭行长要人,谭行长会是什么表情呢?一整晚都陷入想象中不能自拔,一支歌也没唱。

第二天在偷偷的喜悦中度过。

第三天在热切的盼望中度过。

第四天,谭行长出现在营业室里。

我心如鹿撞。她是来宣布我调动的吧?

谭行长在各柜转了一圈后,又絮絮叨叨地开始了存款是立行之本的千篇一律的讲话,就存款这一件事她一气儿讲了二十几分钟。用张宣的话来说,我们不停地拉存款,他们不停地制造坏帐,败家子好当啊!

我想她扯完这些废话之后总该宣布我的事了吧?听领导讲话是种折磨。若干年后,当我开始操刀给领导制作讲话稿的时候,总是能短则短。奇怪的是,十个领导九个都喜欢长篇大论,好象不长就不足以显示自己水平高人一筹似的。

谭行长好容易为自己的讲话画上句号,我的心又开始剧烈地跳动。

谭行长移动到我身旁问,常青,你下来锻炼有两年了吧?现在自己感觉咋样?

我真想说,我他妈感觉你就是成心在整我!

可是且慢。那个只图嘴上痛快一时的愣头青常青已经一去不返了。过把瘾就死的事,咱不能做。

我谦虚地说,谢谢行长给我下来锻炼的机会,这两年感觉收获挺大的,大家也都给了我很多帮助。我觉得自己要学的东西还很多。

谭行长满意地点点头。

我偷眼看张宣。他的脸上始终挂着恭顺的笑容,增之一分则谄媚,减之一分则冷漠。但这恭顺之下并不代表他对谭没有愤怒。斗争有时候是赤裸裸的,需要交锋,需要兵来将挡,有时候却是深藏不露、隐而不发的。心理战也是战斗。

谭行长接着对我说,常青,我看你这两年也锻炼的差不多了,各方面进步都很大,昨天晚上班子几个人商量了一下,决定提拨你做分理处副主任,协助张宣的工作。好好干吧!

什么?

有没有搞错?!

我觉得不能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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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楼  发表于: 2010-12-08   
第六章 逗我玩?
这真象一场智力测验。测验的结果是:常青果然头脑简单得令上帝发笑!我曾经引以为傲的脑细胞正在经受一场前所未有的考验。

我试着从千头万绪、千丝万缕中理出一个头绪。

在我入行以来长达一千多个日子里,谭行长没有早一分,也没有晚一秒,扔给我一顶九品芝麻官的帽子,用意何在?果然是瘦田无人耕,耕起来有人争吗?

这个分理处副主任之于我就象一个人老珠黄风韵尽失的黄脸婆之于色心不老的男人,吸引力早已衰减为零。谁都知道,全行机构大改革就要轰轰烈烈地开始,凡是规模小、位置偏的分理处都要进行撤并,张宣整天念叨自己的主任是免子的尾巴长不了,主任尚且如此,何况副主任呢?

这是谭行长的单方决定,还是与陈嘉良达成的一致?陈嘉良分明不象一个心思活泛,想一出是一出的人,为什么说变就变?以陈嘉良在行里的声望,他金口一开点名要常青,谭行长敢不卖给他这个情面?

是什么左右了这个结果?

难道是杨威?他有这个能量吗?

看来真如张宣所言,我命里犯小人,所以才瘸子进煤窑,步步倒霉(煤)。

谭行长以为她这样就可以把人在曹营心在汉的我留下?而我以为我果然功夫了得能够跳得出谭行长的如来神掌?

关于我的去留,在陈嘉良和谭行长之间究竟有过一场怎样的谈判和妥协?

乱!乱!乱!我即使问个不休,也不过是雾里看花水中望月。

我打定主意,决定去找陈嘉良,也许他能够借我一双慧眼,让我把这纷扰看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真真切切。

第三次来到总行。

刚进门,四个值班经警突然全体起立,立正敬礼。

我被吓了一跳。对常青这个名不见经传的银行小职员,这阵势来得未免夸张了些吧?

正在诧异,一辆奥迪A6稳稳停在门前,一个经警动如脱兔奔跑至车边,眼疾手快拉开车门,从车上走下一个身材挺拔、表情严峻,年龄五十开外的男人。

原来是借了他的光!

我经常见他,不过是在行刊上。他是本行举足轻重的人物,董事长兼党委书记。

不禁暗暗地想,常青,你什么时候能够得到董事长的御笔亲点就有指望了,那时候谭行长即使不气得吐血,也够她消化一阵子。

突然觉得自己好阿Q,这个时候还在这儿发癫做白日梦,快点找到陈嘉良是正事。

怎么跟陈嘉良开口呢?

说,陈嘉良你这人怎么出尔反尔,说话不算话呢?让我白白高兴一场,多浪费我的表情啊?我显然没吃豹子胆。

说,陈总求求你让我到研发部工作吧,我实在对谭行长那个老女人忍无可忍啦!可是常青还从来没有开口求过人哩。

说,陈总千金易求,一才难得,错过了常青这个人才,你会后悔的。可是常青真的长袖善舞吗?对这一点,我自己也充满了怀疑。

说,陈总有道是士为知已者死,我对您的才华仰慕已久,愿为您效犬马之劳。这马屁拍得太没水准了吧?

我象热锅上的蚂蚁,心浮气躁地徘徊在1012门口。

最后把心一横,是死是活管他呢,先敲开门再说,看见陈嘉良即兴发挥说到哪儿算哪儿。

结果敲了半天门,没把陈嘉良敲出来,隔壁办公室探出一颗脑袋,陈总出差了。

我一下子如释重负,一下子又如临深渊。

他出差了我可怎么办啊?

在电梯口竟然又碰到了杨威,他刚从外面办事回来。

我情不自禁地就把注意力转向了他的手,苍白枯瘦,通常会让人联想到手无缚鸡之力,如果不是在夏绿蒂见过他疯狂地揉搓女人的身体的话。

人啊,真是不可貌相!

和他匆匆打了个招呼,上了电梯。

长青,等一下!杨威突然按住电梯开关。

我以为此时的杨威见了我应该象老鼠遇见猫一样,三十六计躲为上,但是看他一点想要回避的意思都没有,反而是我巴不得立刻消失。这个世界为什么总是反的。

我从电梯下来,礼貌地问,杨老师,您找我有事吗?

也没什么事,就是想问一下,你前两天去过夏绿蒂吗?

我没想到他有此一问,愣了一下回答,没去过,怎么了?

哦,没什么,在夏绿蒂见到一个女孩长得很像你。

呵呵,您看错了吧,我比较喜欢去真爱唱歌。怎么杨老师也很喜欢唱歌么,有机会一定要一睹杨老师唱歌的风彩哦。

我为自己不打腹稿、张嘴就来、面不改色的撒谎本领真是很惊喜。这世道真的是逼良为娼的世道啊,连常青这样的老实孩子都学会撒谎了。可喜可贺!

杨威的脸上露出不易觉察的笑容。

要是他愿意自欺欺人,我干嘛不行行好配合他一下呢。鬼才知道,他那天从软玉温香中抬起头,是否真的没看清楚常青同志正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们激情四射的缠绵在一起。

其实,这样弄真成假也好,大家都免得尴尬。

从总行出来,我再一次陷入困惑。

下一步我该怎么办?

等着陈嘉良出差回来?不行,我已经在等待中浪费了太多光阴。我必须马上搞清楚一个事实,这样一个结果是否谭和陈达成的一致,如果不是,那就还有转机。可是,知道个中缘由的除了陈嘉良就只有谭行长了,问她,问她那不等于与虎谋皮吗?罢!今日即使山有虎,常青也要再向虎山行。

谭行长显然没料到我的到来。

我敲门进去的时候,她怔了一下,然后继续俯在宽大的板台上接听电话,不时爽快地大笑几声,象被人点了笑穴似的。完全不在意一桌之隔有个人正在肃立静候。

大约过了二十几分钟,我焦燥的目光差不多快把一屋子四季长绿的植物都观察得要枯萎褪色的时候,谭行长终于结束了冗长的电话。

不等我开口,便开门见山地问我,有啥想法说吧?

见状如此,我也开门见山,谭行长我觉得我更适合到研发部工作,不适合做分理处副主任。

你是党员吗?

是。

既然是党员就要服从组织安排,你回去吧!谭行长的回答掷地有声、不容置疑。

靠,这是什么混帐逻辑。我党难道只讲究服从组织不讲究因才适用吗?

我要是这会儿跟她解释自己干研发多么的有优势肯定是对牛弹琴,但是弹弹试试吧。

我尽量语气平和地说,谭行长我是学金融投资的,毕业后这几年我又通过了会计师、经济师和法学硕士在职研究生的考试,我觉得以我的知识储备,在研发部工作更能发挥所长。

谭行长冷冷一笑,从鼻子里哼出四个字,书生意气!

我还想据理力争,突然觉得没有意义。

告辞出门。

出门前谭行长扔过来一句话,把我的心砸入谷底。

她说,这不是我一个人的决定,陈总也觉得你缺乏经验,需要继续磨炼。

这个陈嘉良是在逗我玩吗?

营业室里几个人对我的态度由随便变得恭敬起来,这顶九品芝麻官的帽子看起来还不是一文不值。

张宣有时候会看着我若有所思。而我自己听到常主任这个陌生的称呼也经常恍然不觉。角色转换得有个过程,况且,我根本没打算进入新的角色。每天掰着指头数着陈嘉良归来的日子,给杨威的电话打到不好意思再打。

就在差不多快要望穿秋水的时候,陈嘉良突然从天而降。我没想到他会跑到分理处来找我,天神一样降落到我快要绝望的视线里。

坐在陈嘉良的车里,我的眼泪摆脱大脑的控制不听话的落下来。

陈嘉良竟然还雪上加霜地笑!

他不知道失去即将到手的幸福要比压根没见过幸福长什么样痛苦一百倍。他给我制造了一个幸福泡沫,就想拍拍屁股走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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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楼  发表于: 2010-12-08   
第七章 世界上最深的地方
其实我并不是一个爱哭的女生。在记忆里,从懂事起我就很少流眼泪,当然,因为斗争需要,装哭的除外。

今天我是真的伤了心。感觉一下子新仇旧恨,几年的郁闷都交织在心头。感觉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比常青更加苦命的女人,被人背弃,被人打压,被命运三番四次地嘲弄,最后还被偶像陈嘉良狠狠地涮了一把,怎不叫人愁肠百结,肝肠寸断!那些经年郁积于胸口的委屈和悲愤一触即发,一发便不可收拾。眼泪象山洪绝堤,势不可挡。

在我哭得气若游丝咽不下玉粒金莼噎满喉的时候,陈嘉良微笑着一支接一支燃烧香烟,制造了一车厢的尼古丁废气。他似乎非常享受烟雾缭绕中一个弱质女子的无助悲泣。就象我,有时候会非常享受地欣赏一只蚂蚁在我的骚扰中荒不择路地逃跑。没办法,欣赏并享受弱者的狼狈,这是强者的权利。

我一直哭到再也挤不出一滴眼泪时,靠在椅背上长长地出了一口气。觉得一身轻松,觉得即使再来点打击或许还可以承受。

陈嘉良一边吞吐烟圈,一边微笑着问,告一段落了?语气中满是戏谑。

我无语,目光呆滞地直视前方,扮痴呆儿。心想,常青若是再来上一段哭戏不是不可以,只怕陈嘉良消受不起。

哎呀,我怎么感觉象是捅了马蜂窝啊?陈嘉良半是牢骚半是打趣。

难道陈嘉良以为常青是属马蜂的,不好惹?其实,常青不过是一颗任人摆布的棋子,进退身不由已。难道陈嘉良出差回来行李都没来得及放便深入基层探望常青,就是为了欣赏一下她的悲惨表情,再雪上加霜地说几句风凉话吗?

主题,我关心的主题始终没有浮出水面。我支楞着耳朵半天了,等着听他陈述理由,宣读判决,他却东拉西扯个没完没了。

小丫头,你哭成这个样子,让我觉得很内疚啊!

我心想,要是觉得内疚干嘛要涮我?

小丫头,我跟你说,这个世界上没有绝对的好事也没有绝对的坏事,我们得学会用辩证的眼光看待事物。

切,被陈嘉良和谭敏华合谋消遣,对我来说就是绝对的坏事。

小丫头,我送你一句话,人生如棋局局新,一天不盖棺一天不定论。

陈嘉良到底想说什么啊?跟他说话真是费劲,我觉得自己的智力实在不够用。我反而欣赏起谭行长的方式,开门见山,直奔主题,丁是丁卯是卯,节约时间,节省脑细胞。

其实陈嘉良的表情已经告诉我,他对发生在常青身上的一切都是洞悉的、放任的。他不妨直说,常青我看你就是花盆里栽的松树,成不了财,那天邀你来研发部共事是我大脑短路之举,逗你玩儿的,别太当真了。听罢此言,常青即使愤怒得想把陈嘉良五马分尸,大卸八块,也只能乖乖地夹起尾巴回去好好做人,能有什么脾气?

干嘛不说话呀常青?陈嘉良不想再唱独角戏,开始动员我说话。

我木无表情地说,不知道该说什么。

这不是敷衍陈嘉良,我真的失去了说话的欲望。

陈嘉良看着我,大声叹了一口气,常青啊,很抱歉,你不能到研发部工作,具体原因我也不想跟你解释,总之时机还不成熟。

晕死!我最渴望知道的就是突然峰回路转的原因,他偏偏认为没有必要解释。判死刑连个理由都不给,这不是让人死不瞑目么?

再说,什么叫时机还不成熟?常青不过是个无足重轻,无关大局的小人物,难道一个小人物的去留还要等到风调雨顺、五谷丰登,和谐社会到来才算时机成熟吗?

其实,做分理处副主任是个不错的锻炼机会,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这个岗位会让你对银行的运作建立起更为深刻的认识。有了这么一段管理经历对你以后的职业生涯会奠定一个很好的基础。陈嘉良话锋一转、语重心长。

事已至此,常青除了让野心暂时偃旗息鼓外似乎别无选择。一只小卒,受控在别人手里。陈嘉良有一句话触动了我,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分理处虽小却是银行经营管理的基本单位,有道是窥一斑而见全豹。我尽管从课本里掌握了丰富的金融理论,熟悉了柜台上的各种具体业务,可是对于如何管理一个机构还很陌生。想学会游泳不下水试试怎么行呢?常青也许真的有必要入水一游,不管是潇洒游一回还是狼狈游一遭,行动总比观望好。

想至此,我对陈嘉良展示了一个疲惫而无奈的微笑。

哈,终于雨过天晴了?美女笑比哭好看嘛!陈嘉良打着哈哈。

原来在本行叱诧风云的陈嘉良的心目中常青是才貌双全的。这让人想不得意都不行!

陈嘉良拍拍我的肩膀,以后有什么事尽管来找我。

陈嘉良愿意大包大揽,我还客气干嘛,干脆打蛇随棍上,那我去找您的时候,您可不能给我吃闭门羹哦!

放心。陈嘉良爽快地说。

陈总,您可要对我负责啊!

此言一出,我自己先被吓了一跳。这样的对话发生在一对男女之间,颇有些调情的意味。常青,你想干嘛?

我想让陈嘉良甘愿做我进步的阶梯,铺路的石子,航船的指示灯,我不能高高在上地命他,也不想低声下气地乞求他,也许我得剑走偏锋采取点别的办法。女人的办法!

机构改革,山雨欲来风满楼。张宣通过他在总行的线人得到第一批进行撤并的分理处名单,环城路分理处赫然在列。

被撤掉的分理处人员怎么安置?并到其他分理处没有岗位怎么办?一时间营业室陷入白色恐怖,哀鸿遍野,银行的金饭碗眨眼之间就成了泥饭碗。

常副主任上任也不过才两周就要面临丢掉乌纱帽的危机。

很快第二份情报就传来。环城路分理处不撤不并,维持原状。原因嘛,这个批发市场相当有成长性而且本行在此只有一家机构,这块市场份额不能丢掉。还不等雀跃之声消失,第三份情报又把众人带至一个更加美好的蓝图中。环城路分理处非旦不撤还要迁址装修升格为支行。这意味着常副主任也将升格为常副支行长。尽管比谭行长还差两级,但常青的名片上将会书上支行长这个耀眼的头衔。蒙蒙外行足够啦!

只是环城路分理处业绩一般,特别是李明辉走后,存款掉得一塌糊涂,凭这七八个人十几杆枪能挤身于支行之列,确实象天上掉馅饼。而且常青才上任两周,一点业绩都没做出呢,突然就变身为支行长,我自己都觉得象在路上捡了几万块钱一样忐忑不安。

李明辉赴任开发区分理处之前拉来的存款户,在他走后都明里暗里的孔雀东南飞了。我料定李明辉不会甘愿为他人作嫁衣裳,他之所以临走之前还拼命拉存款也许只是个姿态,也许当时他并没有十分的把握确定自己会顺利调走。李明辉的心思我别猜,我猜来猜去也猜不明白。

常青供职的这家银行在当年还处在以存款论英雄的初级阶段,还没有一套科学的绩效考核机制。所以,存款规模可以决定一个机构的命运,融资能力能够决定一个人的升迁,这并不是匪夷所思的事。所以,每一次分理处主任的调整都伴随着一场资金在行内不同机构之间的迁徙,不产生一点效益,完全的劳民伤财。这个道理大家都懂,只是谁都没有把自己的优质客户拱手相送的觉悟。换了常青,一样没有。假如象环城路这样的分理处升格成为事实,那么将传递出总行新的经营管理理念和战略意图。

看来得认真对待这顶乌纱帽了。

我找张宣虚心地请他指点管理之道。张宣的态度很冷淡。自从常青同志被宣布协助张宣同志的工作之后,我们本该接触得更紧密,却反而越走越远。原来那种同为天涯沦落人的认同感和亲近感被距离感取而代之。距离不仅产生美,也产生隔阂。张宣就象在水一方的佳人,我无论是逆流而上而是顺流而下,都找寻不到他的方向。

非旦如此,张宣开始拿起放大镜寻找我的差错,而记得当初,他对我岂止是维护甚至是袒护。比如有规定在柜台上不能看书。那段日子,我学习学得如醉如痴,连上厕所都手不释卷,更何况坐台的时候。

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有人立刻学习常青好榜样,看书与坐台两不误。不过看的是闲书。被张宣喝止。

那人委屈地问,常青看书你咋不管?

张宣说,你要能象常青一样啥样的考试都不失手你就看。

今非昔比,现在张宣总想拿常青开刀,让我每天不得不小心翼翼,如履薄冰。而一旦遇到我履行职务的时候,他又会时刻以行动提示我,常青,你尽管是副主任,但仍然要唯张主任马首是瞻。

凭心而论,我目前既没有篡党夺权的野心,也没有颠覆张政权的能力。我真的只想配合他做好工作,让环城路分理处他日升格可以升得名正言顺。何必步步设防?

难道,因为谭行长提拔了我,所以张宣觉得从前的亲密难友已经被招安投城甚至背叛了革命成为官方的握底?我必须得让他明白这其中的来龙去脉。但他听完我的讲述后反应平淡得让人绝望。

又或者,他以为常青今日已不再是一副穷寡妇赶集,要人没人,要钱没钱的凄凉景象,反而日渐有些暴发户的迹象了,所以不再需要他的接济,甚至他反而起了打劫之意么?

唉,世界上最深的地方不是马里亚那海沟,而是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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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楼  发表于: 2010-12-08   
第八章 职场动物
说,职场就象一棵趴满猴子的大树,向下看全是笑脸,向上看全是屁股,左右看全是耳目。在XX银行金字塔型的人力资源结构中,常青和张宣都不过是垫底的基层小官僚,看到的屁股要比笑脸多。谁想看到更多的笑脸,一是要拼命向上爬,一是要把企图向上爬的那些野心勃勃的猴子们拼命踩下去。

对于职场动物来说,爬和踩几乎是生存本能。而此时的常青还没有进化成为一个完全的职场动物。有爬的抱负,却没有踩的意识。所以,当张宣象表演四川变脸似的突然对我换上一副秋风扫落叶的阴冷面孔,高举阶级斗争的金箍棒一通狂挥乱舞时,我有好长时间醒不过神来。

总也忘不了,在被李明辉背叛的那段魂飞魄散、恶梦连连的梦魇中,是张宣为我制造了一个又一个展露头脚的机会将我从沉沦中救起;总也弄不明白,为什么一个从前肯那么落力帮我的人现在会对我展开围剿,让我那颗感恩的心在斗争的风刀霜剑中渐渐百孔千疮。

一次次或针锋相对或含沙射影的磕磕绊绊之后,我渐渐开始明白,有一种人,他会在你潦倒的时候扶你一把,不过你完全用不着对此感恩戴德,因为他不是为了帮你摆脱困境,而是为了获得一种救赎的优越感。

而今,常青已不再需要张宣的救赎,因而我们之间先前建立起的那种平衡被突然打破。张宣希望我永远都是那个被命运抛弃的可怜虫,在他的力量之下寻求庇护的弱质女子。而这,对我来说办不到。我的身体里蓄满了能量,我渴望强大和摆脱桎梏。

陈嘉良说积累一定的管理经验对我的职业生涯将会产生基石的意义,可他不知道张宣根本不让我染指管理。除了称呼上的变化外,我的工作内容与从前基本无异。

我原以为凭我和张宣同为天涯沦落人的交情,配合起来可以达到天衣无缝的默契,我又想错了!

许多次、许多事都是由无限遐想开场,却以凄惶迷茫而告终。其中的微妙诡谲,怎一个惑字了得。

一个头脑简单、心思细密的人注定要生活在无限的苦恼中。

现在,我必须得承认自己是一个头脑简单的人。否则,我早就应该明白我的升迁仅仅是我一人的喜事,对张宣来说,假如常青继续发力向上爬的话,在他的仰头之上将会又多出一只冷冷的屁股。这绝对是一件坏事。

因此,当初陈嘉良来找我的时候,我就应该央求他为我换个地方。空降到别的分理处当主任,也许人际关系反而好处理一点。

想起陈嘉良,忍不住要做深呼吸。

当初他把我带到一扇叫作希望的门前,将门开启又合上,让我始终不得而入。

他送给我一支蜡烛,却并不愿意点燃,让我继续在无边的黑暗中摸索前行。

尽管他承诺,有什么事都可以找他,但是我深知,不是什么事都可以麻烦陈嘉良的,毕竟好钢要用在刀刃上。

其实我真的不愿意卖给谭行长这样一场观赏性极强的好戏看,我和张宣这两根她的肉中刺从同仇敌忾到公开不睦,她不知道会有多开心。

毛主席他老人家豪迈放言,与人斗,其乐无穷。我才刚刚介入斗争便先觉得乏了味。

在我看来,两只井底之蛙的斗争,获胜的意义不过是继续坐井观天,而抬头的那一方天我早已厌倦。

对于斗争缺乏兴趣和手段,这是否能够说明,常青只能是一介平庸无能之辈?

因为,资源相对于欲望的稀缺性,决定了人与人之间为争夺有限资源的机关算尽、勾心斗角将无处不在,无时不在。

谁都无法避免自己卷入斗争。

不在斗争中崛起,便在斗争中灭亡。

唉,人生这个战场你即使想当逃兵都会无处可逃。

其实对于分理处来说,头等大事不是管理而是搞钱。有钱走遍天下,无钱寸步难行。对于以存款立行为理念的银行,说一千道一万能搞来钱那才是硬道理。一个没有融资能力的主任说话腰杆子都觉得挺不直,一个存款余额疲软的分理处前途肯定岌岌可危,特别是在全行风起云涌的机构改革浪潮中。存款是银行最重要的一个考核指标,基本上是以存款指标来论英雄。

张宣压根没有要当英雄的意思,要不然不会对每天跌跌不休的存款余额无动于衷。

也许知悉的信贷黑幕太多,觉得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搞来钱供信贷科那帮败家子们挥霍摆阔不值得。

也许,觉得作为分行资深骨灰级管理人员,尽管现在虎落平阳,毕竟余威仍在,业绩差点,也没人能奈何。

也许,也许之后的内容已经超出了常青智商能及的范围。

但是常青是新官上任啊,一没有资历可炫耀,二没有后台可撑腰,三把火烧不起来,自己都觉得乌纱帽会在头顶产生压力。

不当家不知世道艰难。从前各扫门前雪,完成自己那一块存款任务就万事OK了,现在看着半死不活的存款余额,真是心急那个如焚。

还有让人如梗在喉的一点是,分行对我的考核方式已与做柜员时不同。柜员主要考核业务量,存款任务在工资中占小头,而有名无实的管理人员常青同志存款任务在工资中将占据半壁江山。所以,看似工资随职务水涨船高,实则我要是没本事号召来源源不断的资金,个人财务状况反而会比做柜员时恶化。

我想钱都快想疯了!

走在路上与贼有了相同的爱好,会对鼓胀的钱包充满了兴趣,要不是有道德对我耳提面命,对于鼓胀的钱包我说不定也会采取拿来主义。

脑子里充满了嫌贫爱富的丑恶思想,不自觉的把交往的人群势利地划分为有钱人和没钱人两个阵营,并且总是在谋划着如何把他们的钱转化成为我的存款任务。

朋友给我引见新的朋友时,在例行公事的介绍完毕之后也总不忘俯耳过来,对我将该人的财务状况和能控制支配的资源再来上一翻评估,要是遇上一条大鱼多半会叮嘱:千万别放过这小子!

而我,一听到财务总监、会计师或者其他带总的头衔时,耳边就会叮咚响起一声警报,眼睛熠熠闪光,然后象苍蝇发现了有缝的蛋一样叮了上去。

拉存款不需要精深的金融理论,需要的是丰富的人脉资源,这恰恰是我的最弱项。出身贫下中农的常青三代以内找不出一个跟权势和金钱能套上交情的亲属。

我妈和我爸干了一辈子革命工作,竟然连一笔向样的存款都没有。

有一天,我妈翻箱倒柜不知找什么东西,找着找着突然大喊起来,姑娘快来看啊!

我嗖地一下从客厅窜到卧室,兴奋的问,咋了?咋了?是不是找到一张巨额存单?

不是,是你和常勇小时候的照片。我妈自豪地端祥着照片上两个混沌未开、天真蒙昧的幼童。那是她用尽毕生心血的杰作。

我失望道,妈,如果不是发现巨额存单请不要大呼小叫!

我妈眯着眼睛美滋滋地说,你和常勇就是我的巨额存款。

这话没错,我和常勇从呱呱坠地起,我妈就对我们开始了一笔笔源源不断的投资,现在是该获得投资收益的时候了。而我,目前看来好象不是什么优质资产。

常勇也许是。

常勇是我那玉树临风、博学多才、忠义仁厚,毕业于政法大就职于X律师事务所的亲爱的弟弟。他是我妈的骄傲,我们家族的榜样。我的叔叔伯父们教育孩子的时候都喜欢说,你看人家常勇如何如何。

常勇的行为就是规范、常勇的历史就是教材,常勇的一举一动都左右大家的视线。尽管常勇在家里炙手可热、众星捧月,但我知道常勇在外面其实混得也挺憋气。刚刚毕业的常勇是愤怒的,他愤怒的原因之一是因为常大才子在法庭上滔滔不绝的时候,那些昏庸的法官竟然打瞌睡。

象我们这样一穷二白的书生从底层开始打拼的时候,如果不是狗屎运当头,大抵都会遇到这些操蛋的事。要是有梅子那样一个地位显赫的老爸,这些压力和烦恼都会轻易被雨打风吹去吧?

我突然有那么一丁点理解李明辉当初对金钱和权利的渴望,也许与我今天如出一辙。人只有在身临其境时,才会对局中的人和事有深切的体会。但理解不等于原谅,我永远也不会原谅李明辉对我的背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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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enwendywen 离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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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楼  发表于: 2010-12-08   


Great!!

Cannot wait for more...
感恩,平安,喜乐,惜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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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楼  发表于: 2010-12-08   
第九章 我有后台

我一会建言张宣印制宣传资料,一会儿建言他拜访客户,象服用了兴奋剂一样撸着袖子投入到热火朝天的革命工作中。

  张宣对我的革命热情很不以为然。或者,他对我这种迫不及待,总想越位的冲动非常恼火。要不他不会把我费尽周折、打通各种关节搞来的一家高校的存款当足球一样一个大脚开出去,把开户手续搞到超出人家耐心可以承受的繁琐。

  要知道高校可是各家银行的必争之地,人家拽着呢。大家打得头破血流,争得不遗余力,求着供着人家都未必肯来,何况张宣摆出一副公事公办的包公脸,一点人情味和亲和力都没有。这会儿可是买方市场,人家凭啥看他的脸色?

  要知道从来不会求人的常青放下清高的身段去求爷爷告奶奶是多么不容易的一件事啊!

  我气得七窍生烟。财神都往出赶,这地方看来不是正常人类呆的地方。常青这样的大好青年怎么能继续与这种变态人类为伍,还是三十六计走为上吧。

  只是,举目四顾心茫然——

  陈嘉良曾对我的未来有过大包大揽的承诺,不过也许是敷衍的客套话不一定。

  唉,常青已经被这个世界折磨的失去了基本的判断力。

  不过管他呢,就算陈嘉良在逗我玩,我也要以严肃认真的专业精神把这个游戏进行到底。况且,我一直有一个奇怪的感觉,我觉得陈嘉良就是上天派来的我的守护神,他欠我一份责任,他帮我就象母鸡下蛋、公鸡打鸣一样天经地义。

  这种霸道的感觉产生的真是很莫明其妙不可理喻!

  我决定去找陈嘉良。给我换个分理处干干对陈嘉良来说应该是举手之劳、小事一桩。

  第四次来到总行,却寻人不遇。

  我觉得在这寸土寸金的地方,给陈嘉良备一间宽大的办公室实为浪费之举。他似乎很少在办公室呆着。我来求见的几次基本上很少顺利得见。

  来一次不能白来,我决定守株待兔。

  去敲杨威的门,里面悉悉簌簌的半天没有反应。

  乖乖,别打开了门又看到一番少儿不宜的热烈场面。我与杨威不是经常会有这样的缘份么?

  等了一会儿,里面传来急促地回应,请进,请进!

  推开门,里面没有女人,没有春色满园,没有在女人身体上疯狂游走的男人的手,杨威正在打电话,看见我微笑着示意我坐下。

  对方似乎是个非常难缠的对手,杨威道了很多次白白电话还是没能顺利放下。

  我无所事事地翻看放置于桌角的一本书——大败局。这是当年非常流行的一本书,全书以中国明星企业的陨落轨迹为主线,对近十年来中国市场上著名企业的失败案例进行了一次全面深刻地解读。书中第一次提到了“失败基因”这个命题。我禁不住问自己,常青,你的身体里可有“成功基因”吗?

  据说,做一件事只要拥有初恋般的激情、宗教般的信仰,钢铁般的意志和一点自虐精神就能成功。而我似乎只拥有少年般的莽撞,懦夫般的退缩,鸵鸟般的逃避和那西撒斯般的自恋。

  杨威结束了电话,四处找杯子给我倒水。

  单纯的男人的空间总是充满了凌乱,男人是不讲秩序的动物,不过,这个世界的秩序却是由男人来确定和维持的。

  你怎么有空来啊常青?杨威对我的到来显得非常意外。

  我想说,我来找陈嘉良诉苦,话到嘴边及时调转了方向。我出去见客户,路过这儿顺道上来看看您。

  这样的回答似乎更加稳妥些。学会了口是心非,言不由衷是否意味着常青在成熟的道路上又前进了一步?

  呵呵,杨威很憨厚地笑笑说,当了主任压力比从前大了很多是吧?

  是啊,存款任务重得快让人窒息了呢。杨老师,你们在上面交际广,介绍我认识几个优质客户呗?

  嗬!你是三句话不离本行啊!

  那是,在其位谋其政嘛!呵呵呵——。我大声爽朗地笑着,笑得那叫一个假。

  其实当主任比在研究发部好,容易出业绩,研发部这地方,不是外人想象中那么光鲜轻松的地方。私下说,我觉得你当分理处主任比来这个地方明智。

  哦?我对他的话将信将疑。全行的发展战略、重大业务决策可都是先从研发部酝酿出炉的,如果XX银行是一艘船的话,你们就是舵,是掌握航向的哦。我对研发部的向往一览无余。

  杨威意味深长地摇摇头。陈总是个只追求结果的人,他的脾气象你这样娇滴滴的女孩子不一定能吃得消哟!

  娇滴滴?我觉得这样华贵的定语用在我身上很滑稽,常青就是一株野生野长、烈日寒霜、风吹雨打中顽强生存着的野草而已。

  况且,每一次见陈嘉良他都温情脉脉的,哪有杨威说得那么可怕。

  也能理解,杨威这样危言耸听肯定存有私心,毕竟常青的到来会让他会多出一个竞争对手。

  我试探着问,陈总很厉害么?

  杨威笑而不答。

  正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一个男人携裹着一股霸气推门而入,杨威你到我办公室来一下!

  杨威立刻起身,恭敬地跟随而去。

  我一个人坐在杨威的办公室,心里拨凉拨凉的。陈嘉良竟然看都没看我一眼!当真是贵人多忘事么?

  不一会儿杨威回来了,郁闷写满了一脸。闷声闷气地说,常青,陈总让你过去。

  哦,原来陈嘉良还是记得常青的。沉重的心情立刻插上的轻松的翅膀。

  那我先走了杨老师,改天再来看您。

  杨威心情不爽,我不便多言,道了别,轻手轻脚地走出去。

  惴惴不安地敲开陈嘉良的办公室。不知为什么,我一站在陈嘉良的门口从容和自信就会不翼而飞,心情不可抑制的紧张。

  陈嘉良看到我进来,兴冲冲地从办公桌后绕出来,哈,常主任来了,请坐!请坐!

  我在陈嘉良微笑的注视中落座。

  陈嘉良也在对面的沙发上坐下来。

  四目相对,我突然有想哭的冲动,象一个走失的孩子突然找到了亲人。

  常青,当上了领导感觉如何啊?陈嘉良靠在沙发上,目光里充满了长者的关爱。

  我勉强地笑了笑。沐浴在这种氛围之中,想说的话全都一言难尽。

  跟你搭班子的那个叫张宣对吧?这个人我了解一点,脾气耿直有点象你,怎么样,合作得还愉快吗?陈嘉良接着问。

  愉快个鬼!我差点冲口而出。要是愉快我能巴巴地跑来请陈嘉良为我做主吗?

  突然想起杨威的话,陈总是个追求结果的人。

  追求结果的陈嘉良肯定不愿意听祥林嫂常青神神叨叨的诉苦,我只要简明扼要地汇报工作有了怎样的进步,思想境界有了如何的提高就是了。不要让陈嘉良觉得常青就是饭桶一只,这么点芝麻绿豆的小事都摆不平。况且,班子不团结从来都不是一个人的问题。

  想至此,我收拾心境,强打精神,开始再一次言不由衷的胡诌。

  张主任那个人经验很丰富,工作能力也很强,我们合作得还好。就是存款任务很重哦,我刚毕业没几年,没什么人脉资源的积累,所以尽管很努力去开拓市场,成效却还不是很显著。陈总您是老江湖了,在这方面一定会有不同凡响的经历,您说过我有什么困难都可以来找您的,所以希望您能点拨点拨我哦!另外,我听说我们分理处不久后要被撤掉,所以心里经常七上八下的,不知道自己哪一天会被扫地出门呢。

  陈嘉良听我竹筒倒豆子般的说明了来意,哈哈大笑。原来你一是来将我的军,二是来当间谍刺探军情的啊!

  我不置可否地笑笑。

  我自然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只是我原本的来意是麻烦陈嘉良给我挪个地方的,谁知事情进展到面目全非。总是这样,一件设计好的事情在进行的过程中往往会摆脱预先的设想朝着一个莫明其妙的轨迹运行。

  唉,陈嘉良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关于分理处撤并这件事,不是你该操心的就别想了。现在要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而且要撞好钟。另外,存款这件事,刚好过几天我要和财政局的叶处长一起吃饭,到时候你一起去吧,能不能啃动这块骨头,就看你的本事了。

  陈嘉良真是有求必应的菩萨GG啊,可是我最想求他的一件事竟然说不出口!

  陈嘉良说分理处撤并的事情我不用想,是不是暗示着,管他XX银行机构七十二变,人事浮浮沉沉,常青的位置自可岿然不动?

  嘿,有后台的感觉真好啊!

  陈嘉良是我的后台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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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楼  发表于: 2010-12-08   
第十章 大获全胜

阿基米德说,给我一个支点,我可以撬动地球。

  谁能给我一个支点?是陈嘉良吗?

  江湖险恶,在狼烟四起、危机四伏中,道行深的可以拈花微笑,初来乍道如常青者大抵只能晕头转向、屁滚尿流。在背后遭遇若干小李飞刀之后,我那天真的个人英雄主义情结开始渐渐消弭。我需要一只有力的手臂将我扶上马送一程,我需要一个象陈嘉良一样强大的男人提供庇护和安全感。而在从前,对此我是不屑一顾的。职场江湖确实是一个洗涮稚嫩的地方!

  不过,需要归需要,现实是现实。我还需要天上纷纷下钞票呢,但是天上这会儿开始纷纷扬扬地飘起了雪花。

  又见雪飘过,又是一年岁尾时。常青的一只脚也已经踏进二十六岁的门槛。人说,女人的年龄一过二十五岁,时间就会产生加速度,日子快得似乎人到老年都已经指日可待。

  二十六岁,已经进入老女人的行列,却还是一事无成,两手空空,穷寡妇赶集,要钱没钱,要人没人。惨就一个字!

  陈嘉良送我出门时拍着我的肩膀说,是金子总会闪光的,好好干吧常青,我对你有信心!

  现在世界上对我有信心的大概只有两个人,一个是我妈,一个是陈嘉良。

  陈嘉良也许是客套。而我妈在得知我官居九品之后,脸上绽放出的骄傲和喜悦足以使人产生错觉,以为这家出了政治局委员。当年常勇高考得中本市状元时,老太太的得意之情与此如出一辙。孩子是自己的好,老婆是别人的俏。天下父母,情同此理。我和常勇是我妈眼中永远的天之骄子。

  我对自己一点信心都没有。

  与张宣看来要打一场持久战,想起日后硝烟弥漫刀光剑影的日子,真是让人一个头两个大!

  从小我妈只教育过我如何与人为善,退一步海阔天空,没教育过我如何在风云变幻、人心叵测的职场江湖与人虚迂逶蛇,勾心斗角。从立足职场的角度看,这老太太真是误人不浅。常勇也是在这种教育方式下成长起来的老实孩子,我很担心满脑子都是依法治国、司法公正、程序正义理念和天真豪情的常勇,如何能够在暗无天日的我国司法环境中寻找到自己的坐标。

  从总行返回的路上,离分理处越近,我的脚步就越沉重。真怀念从前和张宣一起在背后讽刺挖苦谭行长同病相怜同仇敌忾的日子。都说冤家宜解不宜结,风物常宜放眼量,我是不是应该放下姿态找张宣好好谈谈?

  不过,张宣跟我一样是那种一根筋的主,一条道走到黑,撞了南墙也不回头。现在他对我已经成见在先,我这个时候去找他,那不是疤痢眼照镜子,自找难看吗?

  唉,进退维谷实在是人生最糟糕的状态。不过,生活没有退出键,再糟糕的状态都得面对,而现实只能在实践中改变,不能在观念中超越。

  算了,不想这么多了!

  回到分理处,众人已经开始收摊准备撤退了。

  张宣瞟了一眼灰头土脸萎蘼不振的我没吱声。

  我把心一横,索性豁出一张老脸了,挪到他跟前,硬着头皮小声说,你晚上有时间没,一起吃顿饭行吗?

  张宣鼓着眼珠子想了想,冷冷地问,你有啥事?有啥事可以直说。

  没什么,就想请你吃顿饭。我用意念强行拖住几欲拂袖而去的身体。

  不行,晚上我要接娃呢。张宣竟一点面子都不给我,干脆地拒绝。

  哦,那算了。出师不利,我垂头丧气向外走。

  走了几步听到张宣在后面喊,哎,等一下,等我打个电话。

  张宣非快地拨通了一个电话,给老婆安排好接孩子的事,瓮声瓮气地对我说,走吧。好象我不是请他吃饭,而是麻烦他去出苦力。

  张宣的老婆我见过,一个令绝大多数正常男人见之都会想入非非的美艳少妇。张宣这样一个糙人能娶这么一位神仙姐姐,姚小江他们羡慕的牙根都酸了,私下里说他俩是美女与野兽的组合。

  世上的事总是这样,好汉无好妻,赖汉娶花枝。不过,公平的说,张宣除了长得磕碜点,在被谭行长打入凡尘之前,在分行还算得上是一个呼风唤雨的重量级人物。

  张宣选了一家餐馆。坐定,我对他说,来点酒吧!

  张宣疑惑地问,你行吗?

  你行我就行。我有点负气地说。

  张宣拧起八字眉,你看看你,女人都没个女人的样子,老跟男人抢啥?

  切!女人难道就该低眉顺眼退避三舍把所有的风光拱手相让给男人?大男人主义与大女人主义不幸狭路相逢。若是放在从前,我肯定会与他好好理论理论。不过,今天我不是来跟他抬杠的。

  酒菜上齐,我举起酒杯说,喝酒,干了吧!

  各人门前一杯啤酒,张宣一饮而尽,我也一饮而尽。

  放下酒杯,还没来得及启动今天的主题,突然觉得天旋地转,世界在眼前成一团混沌。

  我原以为自己颇有些酒量,今天竟然一杯撂翻,实在始料未及。

  张宣扶着我的肩膀,他的声音在我耳边飘来飘去,可我就是听不清他在说什么。

  意识回归的时候,我从桌上抬起头。

  张宣正在嘱咐服务员买单,看我睁开迷离的双眼,东摇西晃地从桌子上爬起来,一下子如释重负。然后声色俱厉的责备兜头而下,不能喝酒你逞什么能啊真是,常青你最不好的一点就是爱出风头,爱逞能。女人好强过了头不是啥好事!要有个女人的样子知道不知道……

  我扑闪着迷离的眼睛,静静地、委屈地看着他一张一歙的嘴,水雾在眼眶中泛起。从前难道不是他一遇到出风头的事就爱大手一挥说,常青,上!

  此一时彼一时了?

  买过单,张宣宣布回家,会谈以后有时间再进行。然后不由分说把我从椅子上架起来,拖着向外走。他粗壮的手指隔着厚厚的毛衣把我掐得生疼,太不怜香惜玉了!作为美女,常青已经习惯了被男人捧在手心儿里,从来没有受到过男人如此粗暴无礼的对待。走到餐厅门口,我终于忍不住开始放声大哭。

  张宣一下子慌了神,搓着手围着我转来转去,无计可施。

  人在倒霉的时候走平路都会摔跟头。我被自己的高跟鞋绊了一下,一个趔趄跌坐在地上。张宣吓坏了,急忙过来搀扶我,我推开他的手继续抹着眼泪大放悲声。

  张宣不是说我没女人的样子么?啥是女人的样子,一哭二闹三上吊么?我现在够有女人味儿了吧?

  当我不想小鸟依人呢?要是有个陈嘉良那样强大的靠山,我不是不会作小鸟依人状。

  张宣蹲在地上给我做思想政治工作,声音变得很柔和,柔和得能化成水。

  常青别哭了,人来人往的多难看啊!

  常青听话,刚才是我不对,我态度不好,我向你道歉!

  常青,咱们换个地方哭成吗?一会儿要是碰见个熟人影响多不好啊!常青——

  我简直要破涕为笑了。我偏不换地方,就要哭,谁爱看谁看去。

  常青,你是不是嫌我没留高校的那笔存款?不是我不想留,他跟我要高息,现在监管这么严我哪敢给呀,再说咱们分理处你知道分行给的费用有限,穷得叮当响,我哪有钱给他好处啊?

  那个高校的处长越过我向张宣要好处了?我怎么一点都不知道呢?其实这事现在很普遍,当时那个处长一尘不染的样子,我还很庆幸自己遇到一个清廉的好人。现在看来,在金钱面前,好人全都死光光了!

  张宣继续耐心地做思想政治工作。常青,说心里话吧,你这人优点很多,是个才女,但是缺点也很突出,出来做事七分做人三分做事。你这好出风头,横冲直撞,浑身是刺的脾气要改改,听到没?

  我不能确定,自己对机会的强烈渴望和疯狂追逐,是不是一种长期缺乏安全感的变态反应。即使被谭行长修修剪剪了三多年,我身上的刺还是会不小心冒出来扎人。但对张宣我已经把棱角包裹得很严实了,而且我也没想着抢他的风头嘛!他干嘛要处处针对我呢?

  话说回来,我也有不对的地方。张宣话锋一转,我知道虚晃一枪之后将进入关键,支起耳朵仔细聆听。

  你当了副主任后我和你沟通不够,对你帮助也不够,有时候态度不好。这一点我向你道歉。我可以理解你急于想做出点业绩的心情,以后这方面我会尽量多给你支持!

  你别哭了行吗我的姑奶奶……

  张宣对我的眼泪已经忍无可忍,猛地起身,好象恨不能插翅而逃。

  我感觉张宣即使不是言不由衷也一定是避重就轻,他何以从前会为我制造机会出风头而现在却要拼命打压呢?不过,话至此,他能诚肯地表示以后不再找我麻烦,我就达到目的,大功告成了。

  我止住悲声,再哭下去就没劲了。哭到最后,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在表演还是在抒发感情了。

  耶!大获全胜!看来一哭二闹三上吊这世代相传下来的武功确实厉害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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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楼  发表于: 2010-12-08   
第十一章 老二哲学
这一周,我与张宣西线无战事。但我知道,在风平浪静之下蕴藏着暗流汹涌。

  我与张宣的行事风格反差太大了,我性急如火,恨不能三拳两脚就让河山换了新颜。张宣是一锅温吞水,不到兵临城下绝对按兵不动。

  说吃菜要吃素的,穿衣要穿布的,当官要当副的。常副主任的榆木脑袋为什么丝毫体会不到其中的博大精深呢?

  配角既要出彩又不能抢主角的戏,这的确是对智商和情商的重大考验。我纵有老大的野心却是老二的命,看来有必要找个道行深的高人为常副主任举办一期老二哲学的培训讲座,搞搞清楚老二的深刻内涵先。否则,保不准哪一天我与张宣的官司又要开打。

  常青当官后不用再坐台,转业为三陪女,陪吃、陪聊、陪玩。年底是银行完成任务的关键阶段。环城路分理处的任务肯定完成不了,但至少不能死得太难看。这都怪前两年李明辉把基数冲得太高了,高处不胜寒啊!节前要与大大小小的客户联络感情,因此扮演三陪女是常青当前的头等大事,当然更是三陪男张宣的头等大事。

  面对完不成任务的严峻现实,张宣一派大将风度,泰山崩于前而色不改。

  常青没经过多少大风大浪,慌得六神无主。迅速在心里拨起了小九九,完不成任务年底能领几两银子?够孝敬父母和维持一个白领的体面生活吗?而且,让陈嘉良知道了是否很没面子?

  张宣不着急是因为破罐子破摔的颓废还是因为别的什么?

  我跟张宣不能比呀,他是骨灰级资深管理人员,而我常副主任的位子还没来得及暖热呢。

  一日从外面三陪回来,准备向张宣请示汇报。一般腐蚀拉拢客户的时候,我与张宣都是金童玉女一起上阵的,今天张宣因为一个业务授权从饭桌上被姚小江的电话临时招回,一直到饭毕都没出现。因此,回到分理处的第一件事就是找张宣汇报去。

  请示汇报,是咱做老二的本份。常青纵然长了一颗榆木脑袋,这会儿也该悟道了,即使私下里心急火燎得想一个无影脚将挡在前面的老大踢开,但表面上还得亦步亦趋地跟着,除非老大自己倒霉掉阴沟里。要知道权杖在老大手里挥舞,老二只有代人建功,替人受过的份,这是老二的宿命。不过,在马拉松比赛中,最后夺冠的往往不是一直跑在最前的那位,后来居上的例子不胜枚举。所以,老大通常也都是由老二炼成的。常青同志还是要审时度势,先认真修炼做老二的基本功吧!

  推开张宣的办公室,见他正在骂骂咧咧的接一个电话。

  NND,明天考试今天才通知,总行整人又整出新花样了!操,分行和总行机关的那帮官僚为啥不考,有本事给八巨头也整套考试题去。就知道祸害劳苦大众,操!

  八巨头是总行董事长、监事长、一正五副六位行长的统称。

  啥事让张宣这么冒火?矛头竟然直指八巨头。张宣还整天说我毛不顺,他身上的刺比谁少?

  撂下电话,张宣怒气冲冲地对我说,常青,明天在财院全行分理处主任考试。NND,还让人活不活了,考试不早点考,年前只有那帮整天坐办公室的闲人才有功夫整这种破事!

  前些日子听说总行人事教育部走马换将,没想到新官上任的第一把火就先烧到分理处主任的屁股上。分理处主任整天风里雨里、刀枪棍棒下冲锋陷阵,要考营销喝酒拉客户腐蚀我党干部个个在行,考金融理论,估计十之有九会壮烈牺牲。考试为啥不提前通知给个复习时间呢,明摆着整人么不是!张宣在总行的线人这次居然没有发挥作用,看来人事部保密工作做得不错。听说人事部新来的老总是从部队上转业的,搞侦察出身。职业病犯了?

  不过常青高枕无忧。

  常青别号考试超人,考试是咱的强项。拉关系咱不行,考试他们不行。嘻嘻,虽然心里窃喜,但表面上还要痛张宣之所痛。

  于是也佯作倍受煎熬、牢骚满腹,都考啥内容啊主任?今天晚上就算抱一整夜佛脚都未必有用啊,这是谁拍脑袋想出的馊主意?

  考啥内容,你问我我问谁去?人事部的脑子进屎了,你问他们哪根筋错乱了年底来凑这个热闹!

  张宣怒不可扼。平时可没见张宣对年底流露出一丝紧迫感,今天这完全是被考试闹的。

  主任,明天咱俩坐近点吧,互通有无,到时候你可不能对我封锁信息哦。

  其实,说不定明天的考试张宣全要仰仗我人道主义的无私援助呢,但我知道被主任的自尊挟持的张宣肯定不好意思跟我开口。给他个台阶吧。如此看来,常青姑娘是多么的善解人意啊!

  张宣对我的建议显然发自心底的赞同。豪爽地说,行,大家有难同当,同舟共济。说完继续给其他分理处主任打电话,建立更加广泛的战略合作联盟。

  然而第二天一进财院大楼,盟友们就傻眼了。楼梯口张贴着考场分布图,同一个分行的分理处主任全部被打乱在不同的考场里。等进了考场看到头顶上贼眉贼眼转来转去的监控器,我相信所有人都会象我一样惊得手心冒汗、两眼发直。这种宏大的考试场面在XX行的历史上绝对史无前例。乖乖,这么大动静,即使是超人常青心里都开始打鼓了。

  等到试卷发下来,匆匆浏览了一遍试题,心率才总算恢复正常,试题不容易但是及格应该没问题。偷眼四顾,有奋笔疾书的,有苦思冥想的,有抓耳挠腮的,就是没有敢作弊互通有无的。废话,头顶上的监控器转圈扫着,八巨头里的两只在各考场来回窜着,谁的乌纱帽不想要了敢明目张胆在巨头眼皮底下兴风作浪?再说人活脸树活皮,大家在XX行都是有点体面的人,谁也不愿意把自己的老脸押到一次考试上。

  考完试的第二周,考试成绩犹抱琵琶半遮面的出来了。为啥说犹抱琵琶半遮面呢,因为只公布了及格的人的成绩,常青高居榜眼。

  烤糊的有多一半,张宣也在糊之列。烤糊的后果是啥,总行没有明确精神。没有精神的意思就是让大家瞎猜,于是各种版本的小道消息层出不穷并且不断变异。一下子人心惶惶,个个自危。

  看来我与二真是很有缘啊!演讲比赛第二,征文比赛第二,考试第二,在分理处排行老二,再加上点初生牛犊的二逑精神,这就齐活啦。

  可是,我为啥总是不能独占鳌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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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楼  发表于: 2010-12-08   
第十二章 天上掉馅饼

这场来如疾风骤雨的考试终于平息下来的时候,千禧年的春节也在一派歌舞升平中姗姗而来。春节前照例要举行团拜会。全行分理处主任以上的领导干部云集在花都酒店的多功能大厅里。满满腾腾二百多号人,仅分理处主任就坐了近十张台子。要是我妈看到这阵仗,不知道骄傲的心理会不会打折。在她眼中智慧与美貌并存,学历与能力兼具的女儿原来扔到X行的人堆里连一朵涟漪都不会泛起。

  大厅里装饰得流光溢彩,穿着旗袍的服务小姐象一尾尾美人鱼在人群中忙碌地穿梭游动。我跟着张宣在靠门的桌子旁落座。门口人来人往,络绎不绝,进来的除了美人鱼和分理处主任外,就是分行行长和总行各部门的达官显贵了,各个都非等闲之辈。张宣不时俯在我耳边介绍,坐在某桌某位的显贵姓甚名谁,官拜何职。常青是第一次参加这种档次的集hui,象刘姥姥初进大观圆,恨不能马王爷生就十双眼。

  就在常青晃着脑袋,瞪大好奇的眼睛,东张西望地打量着这个陌生世界的当口,八巨头容光焕发地集体亮相于主席台上。骚动的人群渐渐安静。现在进入煽情时刻,董事长致新年贺词。一道激越亢奋的声音自大厅的立体声环绕音响中倾泄而出:过去的一年是X行团结奋进的一年,改革发展的一年,硕果累累的一年……

  我静静地听着,心中嘘吁不已。对我来说,过去的一年是恶梦连连的一年,一言难尽的一年。与梦想无限接近却又骤然分开,理想的幻灭,心灵的挣扎,人际的纷争,李明辉象鬼影一样在我梦中纠缠……,真是万事不如意!

  董事长煽情完毕,在潮水般的掌声中率七巨头起身向X行的各位精英鞠躬致敬,对大家在过去一年中的勤奋工作和对领导班子的鼎力支持表示貌似衷心的感谢。

  平时都是大家对他们点头哈腰,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也只有这样一天才能看到高高在上的他们低下高高在上的头。难得受用啊!

  其实,最令人期待的不是董事长的煽情也不是八巨头的点头哈腰,而是行长手中的红包。下面进入分肥时刻。

  存款、利润、清收三位状元鱼贯登台,在众人艳羡的目光中从行长手里接过红包和金灿灿的奖杯,然后对着镜头高高举起。

  李明辉举着奖杯,春风得意,嘴咧得象个瓢。

  李明辉是上年度本行的存款状元,也是本行近两年杀出的最黑的一匹黑马,一骑绝尘领跑全行存款规模排行榜。

  我心里酸溜溜的。

  也许,李明辉选择梅子是对的。我只能带给李明辉毫无保留的爱情,无法给他这样的辉煌。而爱情有时候廉价的草芥都不如。

  继状元之后,行长散财童子般又发出大大小小的红包若干。不停有人满面春风地揣着红包从我身边经过。失意象小猫咪的爪子,轻轻地踩上我的心头。我和张宣年底只拿到打折的效益工资,今年得勒紧裤腰带过日子。听说张宣当年也有过黑马的辉煌经历,是什么让一个有理想、有才干、有能量、有钱途的四有青年沉沦至此?

  分肥结束,董事长大宴群臣。

  李明辉身上产生了强大的磁力,要不然为什么我的视线总是不受控制的被他牵引?他活跃在一群达官显贵之中游刃有余。而我落寞地坐在不起眼的一角,轻易就被他人的眼光抛落。

  据说忘记一个人有三个阶段。第一阶段是你想尽一切办法让自己忘了他;第二个阶段是你以为自己已经忘了他;第三个阶段是偶尔想起他时感慨自己原来曾经认识过这样一个人。我处在哪个阶段?为什么与李明辉的那些前尘往事又如云烟缭绕,如潮水涌来?为什么对一个薄情势利的男子我竟始终念念不能相忘?我鄙视自己这份藕断丝连的脆弱!

  李明辉敬酒转到我们这一桌,搂着张宣的肩膀说,老哥你是前辈,兄弟敬你一杯!

  张宣显然对前辈的称呼非常受用,对李明辉的吹捧投桃报李,明辉,你是咱行的未来之星,老哥看好你,小伙子好好干!

  李明辉与一桌相识或不相识的人一一碰杯,在和我碰杯的时候眼神清淡如水。

  常青却无法以清淡如水还之。李明辉从我眼中也许看到了嫉火中烧的不忿,藕断丝连的难舍和爱恨交织的矛盾……

  我很想知道,在李明辉的心里,常青这个女人究竟是一滴眼泪还是一粒灰尘。

  我忽然突发奇想,也许我可以和李明辉比一比,看看我们究竟谁能够在名利的道路上跑得更远。

  不过,其实我在起跑线上就已经输给了李明辉,即使我们能力相当,但他有强大的靠山,而我除了自尊和努力外一无所有。

  工会主席喜庆的声音突然透过环绕音响在大厅响起,请大家注意一下坐椅的背后,上面贴有一个号码,这个号码是你今天的座位号,下面将由各位行领导按照座位号抽取今天的幸运号码。

  工会主席还真能折腾,难怪刚进门的时候看到门口签到台上一留码放整齐的松下CD,一直没搞懂是犒赏什么人的,现在真相大白了。我按照工会主席的指示,把坐椅背面的不干胶撕下来,近前一看,几乎倒掉,222号,这辈子看来真的要与二纠缠不休了。

  群情开始激奋,物质的诱惑与刺激永远具有不可抵挡的魅力,更何况假以幸运之名。谁不想在千禧年刚刚开张之际讨个好彩头啊?八巨头之首董事长率先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中把手伸进装有号码的纸箱中捣鼓了半天,摸索出一张纸片,对着麦克风用始终如一的激越亢奋大声宣布:第一个幸运者2——2——2号!

  话音刚落,人群一阵骚动。邻座的张宣捅了捅我,常青,我是221号,你是不是222号?

  我表情木讷,语言功能尽失。此时,我已经被这突然从天而降的幸运砸成痴呆儿。天啊,我竟然是X行千禧年诞生的第一位幸运之星。幸运从来都是不拿正眼看我的啊!我没听错吧?或者董事长没有老眼昏花吧?

  222号在哪里?222号第一声……

  工会主席象拍卖会上竞标一样呦喝着。

  在这呢——,在这儿呢——。张宣一边替我回应,一边把大脑供氧明显不足的我从杯盘狼藉的桌子边用力推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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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楼  发表于: 2010-12-08   
第十三章 运来铁成金
看来情场失意赌场得意并不是随便瞎盖的,那是有一定道理的哦。

我不记得自己是怎样从董事长手中接过这个天上掉下的馅饼的,也不记得人群是怎样散去的,只隐隐约约听到工会主席要大家上楼去唱歌跳舞欢渡春节。

姥姥不疼舅舅不爱的常青突然被幸运吻了一下额头有点发懵,心里没有喜悦,只有疑惑和惊讶。

都说冤家路窄,在电梯口碰到李明辉,他正和信贷部正、副两个老总聊得起劲。

看到我来,李明辉笑容可掬地伸出手说,呀,福星来了,来握个手让我也沾点福气!

我抿着嘴角淡淡地笑了笑。心想,李明辉的表演功夫愈发的炉火纯青了,他永远知道什么场合对什么人应该说什么样的话使用什么样的表情。不象我,在生活的舞台上总是本色出镜,即使表演,也总象一个演技拙劣的末流演员。

我看明辉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明辉就这一点不好,看见美女就放电流口水,哈哈哈。信贷部老总被自己的幽默风趣逗得哈哈大笑。

李明辉识趣的跟着干笑几声,吴总你不要总是这么一针见血嘛!

是呀吴总,英雄难过美人关,再说美女的手你也不是没摸过,小心人家明辉揭发你哦。信贷部副总在一旁煽风点火。

让他小子说,他哥我哪一点称不上道德的楷模?

嘿嘿,吴哥,你就是咱行精神的丰碑,道德的标竿。李明辉的手高高扬起,准确地命中马屁。

这些人平时在单位个个人五人六,装得一本正经,其实只要换个场合,哪个都不是素食主义者。

据说衡量男人关系是不是铁有四个一:一起同过窗;一起扛过枪;一起嫖过娼;一起分过赃。锣鼓听声,听话听音,从他们半遮半掩的对话中,我很难不往一起嫖过娼联想。

在我象苦行僧一般日日清修的时候,李明辉的生活也许夜夜裙裾飘香。一想起这些我就觉得有如万箭穿心的折磨。

不过即使万箭穿心,也须咬牙挺住,因为,情场不相信眼泪。所以,我始终抿着嘴角浅浅地笑着。微笑是最好的掩示和最安全的表达。同意可以笑,反对也可以笑;开心可以笑,悲哀也可以笑;赞赏可以笑,鄙夷也可以笑。李明辉即使目光如炬,也未必能透过微笑的重重迷雾看透我心底是喜是悲吧?

古语说,结交须胜已,似已不如无。这一点李明辉实践的真好。通过这半天的观察,我发现与他走动密切的都是些实权部门的老总,象常青这样在X行一扒拉一堆的小芝麻官李明辉是不屑于浪费时间与之周旋的。

几个人一起从电梯上下来,前呼后拥的进了一间能容纳百多号人的大舞厅,光怪陆离的霓虹灯在头顶上旋转着,从每个人的身上和脸上扫过。

幽暗并不是我喜欢的氛围。我喜欢可以驱除阴霾的火红而热烈的太阳,喜欢发丝被风自然撩动,喜欢聆听来自大自然的声音,而不是乐队砰砰咣咣地敲击。

在舞厅里走马观花地转了一圈正想离开,满目的灰暗被两个坐在角落里窃窃私语的男人点亮。是陈嘉良和董事长。

我没想到董事长会来。宴会结束后,很多人都离开了。张宣听说让跳舞,八字眉一拧,跳舞干啥,还不如多发点银子实惠,然后夹着外套头也不回的走了。生生地把工会主席为大家制造娱乐机会的好心当成了驴肝肺。

也许董事长觉得,独乐乐不如与民同乐吧?这是一个多么好的与民同乐的机会啊!

我的大脑突然被一个念头占据,并且越来越强烈,越来越难以扼制。

我想请董事长跳支舞。

刚才他给我发奖的时候,笑容里写满了亲切,并且,这是一个轻松中透着随意的接近董事长和让他认识的机会。X行几千员工,要是等董事长主动在记忆里存储一个叫常青的小同志黄花菜都凉了。

我也不知道,我凭什么认为,一支舞跳下来董事长就能对这个共舞的女子建立印象,也不知道即使建立了印象下一步又能如何。但是我相信,矛盾只能在发展中解决,转机只会在行动中到来。

可是,要是被董事长拒绝,众目睽睽之下那可就糗大了,很可能被今天在座的人士奔走相告,一传十,十传百,百传千,几日内就登上全行娱乐新闻的头版头条。

小常,请你跳个舞。信贷部副总不知什么时候转悠到我身边发出邀请。

我正心烦心乱呢,可是还不等我表态,他拽着我的手三步两步就旋进舞池中央。这么蛮横粗鲁,一点绅士风度都没有。唉,这个世界上不是每个男人都是绅士的,不能对男人期望值太高。

跟他跳舞象练正步走,他一边正步走还一边对我说,小常我不太会跳,一会儿踩到你的脚你包涵一下。

晕死!俺脚上的皮鞋是新买的,价值五百多块血汗钱呢!

董事长跟陈嘉良不知道在说什么,好象很开心,不时见他仰面大笑。他不笑那才叫怪事,要是有一天常青同志年终也领到七位数的年薪,说不定会笑得牙齿脱落,皱纹丛生。

心不在焉的陪信贷部副总练完正步,回头一看,发现大事不妙!董事长不见了。我后悔得简直要顿足捶胸。我早该知道,领导们来这种场合与民同乐大多是意思意思,呆不了片刻就会离开,我的优柔寡断使我错失了一次多么好的机会。

机会又不是口香糖,一块钱能买一包,机会都是稍纵即逝的,你就是天天目不转睛地张网以待,也不一定能网着一个叫机会的东西,我竟然把送上门的机会给弄丢了。真是让人郁闷死!

正在后悔不迭,董事长竟又出现在我的视野里,仍然坐在刚才的位置与陈嘉良谈笑风声。我相信这是老天有意在提醒我抓紧时间。于是顾不得再拨拉心中的小算盘,拿出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舍不了孩子套不着狼的决绝,准备孤注一掷、破釜沉舟,几步穿过人群,来到董事长面前,鼓足勇气说,董事长我能请您跳支舞吗?

呵呵,好啊!董事长随和地笑着,起身与我一起走到舞池边上。

一切如行云流水,自然而然,顺利得让人难以相信!

董事长的舞技显然要高出信贷部那位副总很多筹,至少我不用担心我五百块钱的皮鞋遭殃。反而是董事长的皮鞋被我紧张之中踩了一脚。

董事长笑意盎然,你就是常青吧,考试考得不错,文章也作得不错!

啊?我幸福得几乎要晕掉!原来,原来董事长他竟然已经认识我了!

咦,嘉良不是说要调你上来工作吗,怎么你现在还在分理处呆着呢?董事长竟然大惑不解的问我。

我更加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陈嘉良跟董事长说要调我上来,又跟我说时机不成熟 他葫芦里到底卖什么药嘛?这个时候,难道我能跟董事长实话实说,都是陈嘉良拿民女的前途开玩笑,民女冤枉,请青天大老爷为民女做主?

当然不能。我小心翼翼寻找合适的词汇回答董事长的疑问。前些日子陈总找我谈过去研发部工作的事,但是后来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不了了之了,也许陈总有别的想法吧。

噢。董事长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团拜会后是七天长假。长假之后日子又回归平淡。一样的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一样要为存款的涨涨跌跌大伤脑筋,一样要小心翼翼地避开与张宣和睦共处的雷区。

情人节的前一天收到一束玫瑰,一样的来自一位神秘的无名英雄。已经连着三年收到这样的神秘礼物了。是哪个倾慕者嘛,干嘛不大大方方地站出来与我相认呢?其实不知道也好,万一这个人貌比武大郎,草包似薛蟠,风流堪比西门庆,那就真真的相见不如怀念了。

情人节的第二天,我收到总行人事部的一纸调令:常青同志,你由于工作需要调往董事会秘书处工作,请于接到通知后一周内结清在原单位的手续,到董事会秘书处报道。

拿着调令,我竟然平静得心如止水。这样的场景已经被我幻想了无数次,今天终于成为现实,我却没有想象中的狂喜,没有意外和惊讶。这一天迟到得太久,久得把人的心都磨出了厚厚的茧子。

陈嘉良所说的时机终于成熟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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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4楼  发表于: 2010-12-08   
“职场就象一棵趴满猴子的大树,向下看全是笑脸,向上看全是屁股,左右看全是耳目。”

事业是神马,爱情是浮云,要淡定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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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楼  发表于: 2010-12-08   
第十四章 攻官小姐的华丽转身(上)
终于要离开这被我诅咒过几万遍的破烂地方了。这里的每一片纸,每一枚图钉甚至每一寸光阴都是那么令人生厌。

跳出火炕应该是一件让人欢欣雀跃的事。

其实说这地方是火炕有点言过其实,尽管这里房子很窄、设施很破、工作很忙,客户很刁,但为啥别人比如姚小江能活得有滋有味,而常青就觉得自己象被扔进了滚烫油锅里煎炸的鲇鱼一样苦不堪言呢?

心态问题!野心家常青心里藏着一个野心勃勃的梦。这个梦带给我许多额外的痛苦和无法消释的沉重。

我一点也雀跃不起来或者说不敢雀跃。

本来你的走运就已经让人家心里的酸性物质开始发酵了,再不检点一下自己的行为躲一边偷着乐去,故意显摆给人看,这不是成心给人添堵么。人家有啥义务为你的春风得意欢喜,不在背后小李飞刀就已经很厚道了。

况且世事无常,万一我刚雀跃到门口,陈嘉良突然冒出来,再次宣布,常青大家伙是在逗你玩,那我把人可就丢大发了。

于是一切都在低调中进行。

交接手续很简单,除了一串钥匙其实没什么可交的。财政大权都在张宣手里,常副主任的工作主要是到处攻官拉存款,从公司的大小头目到政府的大小官僚,无不在我攻官的范围之内。将这些人拿下你不能严刑拷打、坐老虎凳、灌辣椒水,用子弹和尖刀进行威逼,据说得念好马屁经,还得酒精考验,两袖勤俸,攻官了这么久,我依然总结不出个一二三,在这方面我确实缺乏天份。

但张宣说在攻官方面女人有得天独厚的优势,特别是有姿色的女人。这话真让我心里犯咯硬。MD,这不是让我出卖色相吗?

张宣继续大放厥词。常青,我这么说你可别往歪里想,女人漂亮是资本,现在这社会祖宗睡觉的地方都能挖出来经营,你的脸蛋有啥不能经营的。再说,有权不用过期作废,美貌也一样,折旧比较快,过上十年你想经营都没有资本了。

这,我能不往歪里想吗?

我说,主任,你这不是明目张胆教唆良家妇女学坏么?

切,你一个黄毛丫头吃过几碗干饭,张宣傲慢地撇着嘴,我这是苦口婆心地传授你生活哲学知道不?

张宣的观念若果真开化至此,又何必千方百计把整天在男人堆里抛头露面干销售的美女老婆调到机关办公室里雪藏起来呢?男人都一个烂德性,老婆以外的女人他巴不得你是个荡妇,自己才好有可乘之机。

对X行,常青可以贡献智力、贡献劳力,但绝不献身。

想虽这么想,但诚如所言,人在江湖,身不由已。生活中总有一种强大的力量,迫使你不得不束手就范。那些斛筹交错的场合有时候愿意得上不愿意也得上,一些披着羊皮的狼愿意得周旋,不愿意也得周旋。因为,存款指标就象一只高高扬起随时会落下的皮鞭,在身后威慑着你。

要是倒霉加不小心遭遇一只咸猪手,只要不算太明目张胆欺负人,就揣着明白说糊涂装傻大姐好了。卯足了劲抡他一个耳光固然痛快,但会把客户扇跑了钱扇没了,想想得不偿失,还是忍一时风平浪静吧。MD,人不是金钱的奴隶,可人有时候不得不为钱这么作践自己!

一次和张宣一起请一个客户吃饭,酒至半酣,那个喝酒之前还人模狗样估且算得上文明人的家伙突然语出惊人,从座位上窜出来一把搂住我的肩膀要与我喝交杯酒。任张宣使出浑身解数都没有办法把他的爪子从我的肩膀上移开。

五十万一杯,常青你喝不喝?他嘴里喷出的酒气熏得我除了想呕吐简直万念俱灰。

一百万一杯,常青你喝还是不喝?MD,财大果然气粗!

二百万一杯,常青你今天喝还是不喝!

我火起,喝就喝,又不是上床怕什么。挽起他的胳膊豪爽地一饮而尽。

正在此时,他的手机响了,是他在外地读研究生的女儿打来的。他那闪着油光、猴屁股一样通红的脸突然之间慈爱泛滥,语气温柔得能把顽石化掉。叮嘱女儿要注意饮食啦,早点休息啦,天凉多加衣服啦,注意安全啦,小心坏人啦,苦口婆心有如唐僧GG再现。但是撂下电话马上变脸,不依不饶地纠缠着比他女儿仅仅大两岁的常青喝交杯酒。

唉,真是同人不同命啊!为什么年龄相仿的她可以呆在象牙塔里过那种衣来伸手悠哉游哉的神仙日子,而我里却必须为五斗米在这个混帐男人面前折下高贵的腰。心里禁不住一阵酸楚。我对自己说,常青,你就是一株生长在岩石缝里的野草,哪怕只有一点点土壤和水份,也要努力让自己的生命在岩石上绚烂一季。

好在这一切都将成为历史,成为一个忘却的纪念。攻官小姐常青终于可以以一个华丽的转身谢幕了。

分行履行程序,还象模象样地从会计科派来俩人对我进行离任审计,结果审出一个两袖清风一尘不染的清官。

离任审计结束后,收拾好东西去跟张宣辞行。其实也没啥好收拾的,除了几本工具书,最需要收拾的反而是心情。

我的心情很古怪。突然就陷入一种无边的孤独感中不能自拔。我的痛苦无人分担,快乐也无人分享,我走的每一步或步履蹒跚或举步轻盈都没有观众亦无人挂念无人喝彩。突然很想投入一个男性的充满阳刚之气的怀抱里。我听到贺媛媛与男朋友通电话时声音中的娇嗔觉得很羡慕很心酸。我想念可憎可恶的李明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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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6楼  发表于: 2010-12-08   
第十五章 攻官小姐的华丽转身(下)
贺媛媛问我,常青你的东西收拾完了吗?要我帮忙不?

我摇头。

贺媛媛谴责我,常青你保密功夫做得可真好,事先一点风声都不给大家透露,太不够意思了哦。

我笑。

这一纸调令我跟他们都一样觉得突然。事情的发展每每出乎人的意料。当初,我对总行的大门望眼欲穿也没得到一张入门卷,而现在我对那张入门卷几乎死心了,却突然门庭大开,宣布我可以免费进入。生活中总是充满了不确定性,让人无从把握。谁知道门里是一条康庄大道,还是歧路或穷途?

鲁讯说,倘若遇到歧路,他会先在歧路头坐下,歇一会或睡一觉,选一条似乎可走的路再走,倘遇见老实人,必夺他的食物来充饥,但是不问路。因为他料定此人不知。如遇见老虎,就爬上树去等它饿得走了再下来。倘老虎竟不走,就把自己饿死在树上,而且先用带缚住,连死尸也决不给老虎吃。倘若没树,那么没法子就只好请老虎吃了,但也不妨先咬它一口。倘若遇到穷途,也象在歧路上的办法一样,还是跨进去,在刺从里姑且走一走。但他并未遇到过全是荆棘毫无可走的地方,不知道是否世上本无所谓穷途还是幸而没遇着。

看,伟人都是这样寻路的。瞻前顾后畏首畏尾的悲观主义有个P用!所以常青还是别在这儿唧唧歪歪多情善感了,赶快卷铺盖卷收拾行李上路,管他是歧路还是穷途呢,管他有没有人观摩喝彩呢,赶路要紧!

张宣打量着站在他面前的我和我手里的袋子问,都收拾完了?

嗯,我点头。

啥时候去报道?

来跟您说一声这就走了。

哎,急啥呀!我在海鲜火锅城订了位子,中午给你饯行,吃完再走。你高升是咱们分理处的喜事,从此以后咱们也朝中有人了!

在分理处若论聚餐大家最大的共识就是吃火锅,常青的庆功宴是火锅,散伙饭还是火锅。吃完这顿饭,我就成为张宣安插在总行核心机关的握底了。

此刻尽管常青自己心里还充满了前途未卜的不安,但在别人眼中她已经俨然是一支颇具成长潜力与投资价值的蓝筹股了。

咱不能自己太拿自己当根葱,张宣不是老说我张扬么,我内敛一下给他看看。

于是我谦虚地说,什么高升啊,去了都还不知道啥情况呢。你不是老说总行那地方水太深吗,我去了不呛水就已经阿弥陀佛了。海鲜火锅还是算了吧,太兴师动众了,中午大家还要休息呢,再说中午还得有人值班呢。

我这一通谦虚和推辞下来,张宣的表情竟然很受伤。你不给我面子是不是,人都还没走呢就请不动了?

晕!看来我内敛得相当不是时候。人家已经拿你当腕了,给你腕的待遇你不欣然接受那是对人家的不尊重。

在火锅城我和大家一起回忆了我在环城路分理处从一个闲事不问、闲话不说、闲人不理的冰美人到一个风风火火的二领导的成长经历,我以为三年尽是不堪回首,没想到能被大家搜罗出一堆有趣的花絮。看来,痛苦远比快乐更容易让人铭记。

向每个人一一致过感谢词和告别词,天下宴席终有一散,可是张宣稳若磐石,意犹未尽。

常青,你说心里话,你是不是有点恨我?

这人莫不是疯了,有什么必要在这个皆大欢喜的时候把这些龌龊晾到桌面上?为什么不能让它们永远的属于过去?

常青,张宣是个粗人,也是个直人,从来不给人留面子,但也不会做当面哄人背后搞人的事。咱俩的个性有点象,都容易得罪人容易树敌。总行那种地方不象分理处这么单纯,啥鸟都有,鸟多鸟屎也多,人心难测,表面看起来一团和气,你好我好大家好,其实明争暗斗很残酷,没有一点城俯是很难立足的。你这种个性肯定会吃苦头。现在你怨我也好恨我也好,从年龄上讲我比你年长,你应该叫我哥,从阅历上讲我比你丰富,你应该叫我老师。我希望你能听进去我一句话,到了总行要适当的忍耐,适当的争取,适当的傻,适当的聪明。你这个人很聪明,但是还不够聪明。

人之将走,其言也善,其情也真。我有点感动。我知道总行不是天堂也不是地狱而是一个战场。

我说,哥,我会记住你的话,也请你原谅我以前那些意气之争。

没想到我俩闹来闹去倒闹出了兄妹名份。

我在一片送别之声中起程。

按照礼数我还应该去向谭行长辞行,尽管我心里有一万个别扭和一万个不去的理由,但是路过分行门口,我还是迟疑了。迟疑的结果是,我决定做个礼数周全的谦谦君子。

在楼道上碰到会计科长,她正抱着一堆帐表从办公室里风风火火地出来。看到我夸张地惊呼了一声,呀,常青来了!

这一惊呼把一层楼的人都招出来了,在楼道里呈夹道欢迎之势。

这,太离谱了吧?常青是谁?昨天之前来分行还要看人眉眼高低,听人呼来喝去的。上个月底因为路上塞车迟送了一个小时报表,就被会计科长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地教训了一顿。一纸调令竟如此神奇?行长驾到队列可有如此整齐?

大家七嘴八舌的探听与我调动有关的各种蛛丝马迹,我象答记者问一样一一满足各人的好奇心。之后大家开始猛烈地夸我,从头到脚,从内到外,个个明察秋毫,能拍的地方一个也不放过。

我混身燥热,在口沫横飞中几乎要抱头鼠窜了去。被拍的滋味并不象传说中那么爽啊!

要说还是会计科长眼里有水,我还没开口她就猜明了来意。常青是来找谭行长的吧?不巧的很,行长中午出去了还没回来,要不你在我办公室等一会儿?

不了,不了,我改天再来吧。我连忙推辞。我担心照这力度,要是再呆一会儿,PP会被他们拍肿的。

看来势利果然是人之常态。人人都长了一双势利眼,这一点谁也别看不上谁。常青要是不势利,上次为啥上赶着请董事长跳舞而不是与他相对而座的陈嘉良?
这年代,兵荒马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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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7楼  发表于: 2010-12-08   
误差MM今天还转不转了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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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8楼  发表于: 2010-12-08   
第十六章 化干戈为玉帛
我和谭行长虽说不上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但见了面也绝对是两个歪脖坐一桌,谁也不正眼看谁。所以,她不在也好,省去一场尴尬。我相信,刚才那帮人一定会屁颠屁颠地争相去向谭行长汇报今日常青的分行之行的。她知道常青是非常把她放在眼里的且专程前来辞行了就成,这个虚荣的女人尤其斤斤计较这些眉上眼下的细枝末节。

  都说山不转水转,水不转人转,人不转运转,万一哪天常青又一不小心交了霉运失足跳进谭敏华的魔掌里,至少不会因为今日的失礼埋下祸根。况且,冤家宜解不宜结,我的调动也许是我们化干戈为玉帛,打造和谐双边关系的一个良好契机。

  人生需要捧场,张宣说要多交友少树敌。

  即使没有捧场的也不能制造一堆踢场子的出来捣乱啊!再说,妥协只是一种斗争的手段,拳头收回来是为了更加有力的打出去嘛。

  瞧瞧,一个对人情世故一窍不通的倒霉蛋从一堆打击中站起来,俨然成为一个理论扎实,斗争经验丰富的人际关系专家。要不梁凤仪怎么会说,人要经过变难苦痛才更易领悟人生,提炼潜质,知所奋发。正所谓文穷而后工。故而,不要对降临自身的一总考验生出怨忿,且欢天喜地的迎接它,因为,它为你带来的觉醒价值连城。

  从前只会横冲直撞的愣头青终于在被生活暴扁了一顿,鼻青脸肿之后学会了迂回前进,学会了绕过障碍物,尽管有许多地方还拿捏的不是那么恰到好处,但至少不是冥顽不化的不肯觉悟,不是不被河水呛死不上岸的呆鹅,孺子可教也!

  正坐在公交车上向总行晃悠,手机叮叮咚咚的响起来。

  这是我的第一部手机,一个诺基亚的直板。常青将寻呼机鸟枪换炮是上任副主任之后不久的事。

  张宣说,常青你买个手机吧,有啥急事跟你好联系。

  是需要个手机了。为了给X行多骗回来几个有钱人的钱包,整日在外奔波,在城市里疲于奔命,有几次为了回张宣的传呼不得不借用客户的电话,搞得很没面子。有了手机总比送鸡毛信方便吧,况且,也是个形象工程,X行的分理主任怎么能连个象样的通讯工具都没有呢?

  让人始料不及的是,在常青配置手机后的两三年时间里,中国的移动通信事业竟象被施了催化剂一般高速蓬勃地发展起来,拥有手机的人呈几何级数膨胀,手机迅速从一个标志身份地位的奢侈品蜕变成为一个人手一机的低值易耗品。

  想象的翅膀永远赶不上世界的变化。

  我按下接听键,喂,是哪位?

  我是老谭。一个女声,刚硬而干脆。听说你找我,有啥事?

  竟然是谭行长。看来我的调动果然让她心情很是不爽,要不然她的声音为啥象仙人球上的刺,扎扎的。但她好象向来如此。

  敌人的愤怒就是咱快乐的源泉,不过,我尽量使自己的声音显得平和,显得不卑不亢。谭行长您好。其实也没啥特别的事情,这边审计完了,想下午去总行那边报道,走之前来看看您。

  噢!刚硬的声音中似生出了一丝半点柔软。你来之前为啥不提前给我打个电话呢?中午我和蔡行长去天燃汽公司办了点事,没能赶回来。这会儿车还在路上堵着呢……

  她哪知道,我其实压根儿就没想见她,作了半天思想斗争,在分行楼下徘徊复徘徊,本着留条后路的念头才勉强上了楼。我没想到她会打电话过来,而且还略带歉意地废唇舌跟我解释,换了从前她懒都懒得理我,果然是今非昔比了啊!

  那帮人通风报信够及时的,平时工作效率也没见这么高。我的调动看来让不少人都非常上心。

  我忙迭声说,没事没事,我知道您工作忙,所以事先没敢打扰您,想着过来看看,您要是不忙的话我就上去打个招呼。

  你那边该交的手续都交清了?

  是的,交清了。

  上个月的效益工资按规定季度末考核后才能发,回头发了让人给你送过去吧。

  啊,谢谢行长!

  我还真的惦记着上月的效益工资呢,不过效益工资一个季度才发一次,我恰好是季度中期离开,心里还盘算着,没准会把我的效益工资给扣了呢。怕人家说我小肚鸡肠没好意思问张宣和财务科。难得谭行长替我考虑得这么周全。

  突然,谈话中断。我和谭行长都陷入了沉默。

  这场被我导演的戏既生涩又别扭。说完谢谢我就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常青生来不擅长表达感情,更不会唧唧歪歪地说上一堆言不由衷地客套话,特别是对着一个心怀芥蒂的人。

  沉默让人觉得尴尬,手机在手里突然就变成一个烫手的山芋。

  好在这尴尬很快被谭行长终结。

  常青啊,调到总行工作是个好事,应该恭喜你!你很有才华,但是这个世界是男人的世界,女人要想成点事很不容易,要付出很多,失去很多,你好好努力吧!以后经常回娘家来看看,有啥困难都可以来找我。

  好话一句暖三冬。我的鼻子有点发酸。尽管也知道,这些话形式意义要远大于实质意义,但在记忆中,谭行长从来没用过这样柔和的语气,这样平视的态度跟我说过话。其实,常青对于生活的要求很少很少,很容易很容易被感动,只要你对我稍稍有一点点好,我立刻愿意用全部的热情和真诚去拥抱你,回馈你。

  无论从前与谭行长有过多少次干戈相向,多少次一拍两散,几年来的恩恩怨怨哪怕已经冰冻三尺,都让一切恩怨从此刻冰雪消融吧。今天,我要在心里为这个从前总是面目狞狰的女人平反,印象分加上一百分!
这年代,兵荒马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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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9楼  发表于: 2010-12-08   
第十七章 初来乍道
生活终于要翻开崭新的一页。常青你准备好了吗?你有没有本事书写精彩?

  我还没来得及谋划好如何在这崭新的一页书写上浓墨重彩的第一笔,总行大楼临街的对面上演了一幕精彩的二人转,一位彪悍女和一个排骨男在朗朗青天下,卖力表演一出二奶入侵,大奶奋起反抗的行为艺术。

  彪悍女一边撕扯着排骨男的衣服,一边破口大骂,狗日的杨威,你他妈敢骗我!那个婊子在哪?在哪?狗日的贱货,勾引人家的汉子,以为往乌龟壳里一缩就完事了,作她妈的春秋大梦!老娘要是不掘地三尺把她找出来,我跟她姓!!

  啊,杨威?我定睛细看,深度近视镜下一副作贼心虚的表情,与我在夏绿蒂误闯包间时看到的如出一辙。终于还是东窗事发了,哎,我怎么总是在不该出现的时候出现啊!

  迅速闪身躲进人群,一边疾步向总行走一边抻着脖子偷偷向事故地点张望。杨威要是知道我又撞见了他的隐私,以后我们低头不见抬头见的日子可怎么过啊!尽管这隐私已经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朗朗乾坤之中,但当事人绝对希望人人都是瞎子。我还是装瞎吧。

  纸终究是包不住火的,贪腥的猫总有被鱼刺卡着的那一天。杨威这是咎由自取,罪有应得,自作自受,玩火自焚,自作孽不可活啊!

  很明显,我的阶级立场是站在彪悍女一边的。尽管也为文质彬彬的杨威娶了这样一房气质极不般配的女子感到诧异,但在心里我同情并理解女人这个时候被迫发出的吼声。我就没有这样的魄力,敢当街揪住李明辉的衣领子破口大骂,只会把一切屈辱打落牙齿往肚里咽。我觉得彪悍女实在为天下被负的女人出了一口恶气。

  站在总行大楼门前,深呼吸,我胡汉三回来了!

  要做的第一件事,去向陈嘉良请安。

  敲门进去的时候,陈嘉良正对着一份文件伏案沉思。不知道那份文件写了什么,陈嘉良的表情苦大仇深。

  他从文件上抬了一下眼皮,表情冷峻地说,你去1008找一下王世林,让他给你安排工作。

  啊?就这么简简单单的一句话把我打发了?而且他竟然吝啬得连一个微笑都没给我。这个人的脾气真是让人捉摸不透哦,忽冷忽热,温差大得吓人!

  我迟疑着不肯离去,想说点什么有助于改善气氛的话,可是他一直埋着头,压根没有要听我罗嗦的意思。

  见我没走,陈嘉良再度抬起头问,还有事吗?

  我小声嗫嚅道,没,没有了。

  那就快去吧。陈嘉良似有些不耐烦。

  怎么这样啊,我哪里得罪他了?

  走到门口,我回头,恰好和陈嘉良深邃阴郁的目光相遇。天呐,老男人的目光为啥总象海水一样深不可测呢?太考验智商啦!我心里一直憋着一句话,突得一下从嘴里冒出来,也可以说是被陈嘉良审视的目光吓出来的。

  我说,陈总谢谢您!

  哦,为什么要谢我?陈嘉良眉毛一挑问。

  没有您我来不了总行,是您成全了我的梦想啊!

  李嘉良终于笑了。小常,这一次是董事长御笔亲点要你来的,不是我。你是个聪明的女孩子,很善于捕捉机会。

  我的笑容还没来得及完全绽放,心头却突然一凛。那支舞没白跳,常青这次是险中取胜。但是,陈嘉良的笑容似与往日不同,一团不祥的阴云笼罩心头。

  也许那次我不该当着陈嘉良的面邀请董事长跳舞,让自己的功利心彻底地暴光在陈嘉良面前。男人通常不喜欢女人太过精明地有所图谋,这是我从张宣那里得来的惨痛教训。陈嘉良一定觉得常青是个精于算计居心叵测的女子,并且因此产生了反感。最不该的是,当时我只顾沉浸在功利的算计之中,对与我有过知遇之恩的陈嘉良竟然置之不理,忘记邀他共舞一曲,实在有点过河拆桥的嫌疑,怨不得陈嘉良对我的态度与从前判若两人。

  真是顾此失彼,顺得哥情来失嫂意。常青同学,在社会这所大学中,你怎么总是个差等生呢?什么时候才能修炼到八面玲珑啊!这下不是死定了吗?得罪了顶头上司,常青的小命休矣!

  按照陈嘉良的指示,我忧心冲冲地来到1008。门敞开着,一个三十出头的男人正歪七扭八地靠在椅子里与电脑相面。

  我轻轻敲了敲门走进去,恭敬地问,请问您是王世林老师吗?

  歪七扭八男回头瞟了我一眼,冷冷道,他不在。然后继续和电脑相面。好象我是一阵风,飘过去就完事了。

  早就听说总行人人眼高过顶,个个牛屁哄哄,即使一般的办事员也端得是行长的派头,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唉,谁让咱没有牛屁的资本呢。在成为牛人之前,低头的时候要工作,抬头的时候要微笑。于是我拿出十二分的耐性,微笑着问,老师请问您贵姓?

  我叫黄征。他头也不回地回答。

  倒挺干脆。

  我站了一会自觉没趣,退出1008在楼道里等王世林。来来往往的牛人们傲慢的表情让我实在大开眼界。我暗自思忖,这王世林会是一只什么鸟,要是象黄征一样,那常青今后的日子还不黑暗得象欧洲中世纪?

  王世林回来的时候,我看腻了牛人们虚张声势的脸,正倚在走廊尽头的窗子旁向窗外的繁华都市里眺望。

  1008门口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对着走廊尽头的我高喊一声,是常青吗?

  我转过脸的时候,他的眼睛里闪过一抹光亮。

  能够点燃男人的眼睛,这是美女的基本功。当然,黄征那样的男人除外,他竟然对我的美貌无动于衷,不会不正常吧?

  我对着1008门口大喊的男子矜持一笑,我是常青,您是?

  呵呵,我是王世林,不好意思,刚才出去办了点事,让你久等了。怎么不在办公室里等着,站着多累啊?

  我没好意思说,办公室里有一尊叫黄征的冰雕,我不习惯。

  跟着王世林再度走进1008,黄征象被风化了般,依旧以我刚才见到的姿势歪七扭八地靠在椅子里,保持着与电脑的胶着状态。幸好王世林还算随和不象他,让我对未来的日子总算生出一丝丝希望。

  王世林给我和黄征相互引见,这位是环城路分理处来的常青,这位是兴庆分行的黄征,以后你俩一个办公室,我在1006,你俩刚来,有什么问题需要我帮忙尽管吱声。

  什么,什么,黄征也是刚来啊?切!那还拽得跟二五八万似的。还白赚我一个老师,也没说谦虚一下。我心里对这个狂人充满了愤怒。

  黄征木无表情地冲我点点头。我怀疑他的表情肌坏死了。

  王世林抱来一堆规章制度、岗位职责和过去的文件资料让我和黄征学习,没有安排具体工作。这一学习就是好几天。陈嘉良好象已经把我和黄征忘记了,偶尔过来看一眼,什么也不说就走。我和黄征就象董秘处的一对摆设。

  我和黄征就是一对木头那些制度现在也都该融会贯通了。无所事事的感觉挺不是滋味,特别是在别人都忙得不可开交的时候,你一个人游手好闲自己都会鄙视自己。

  我抓住王世林问,王老师,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王世林摇着脑袋说,啊,暂时没有。

  我抓住杨威问,杨老师,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杨威摇着脑袋说,啊,暂时没有。

  我看坐在对面的黄征,他扒拉着一堆资料不知道在鼓捣什么?他似乎抱定了沉默是金坐在我对面始终金口不开,算了,我就当对面坐了一根木头。我给自己倒水的时候顺便给木头的杯子添了点,木头例行公事地说,谢谢!

  董事会秘书处和研究发展部其实是两块牌子一班人马,都归陈嘉良领导,因此,杨威与我也算得上是同一战壕的战友。杨威闲下来的时候,我钻到他的办公室去套取有用信息。比如陈嘉良的工作风格,部门的几个同事的性情,分工和特长。和黄征比起来,杨威的亲切还是让人如沐春风的,尽管一想起他的风流就生出几分鄙视。

  我问杨威,杨老师,怎么会突然决定把我调上来呢?

  杨威表情很是诧异,怎么你不知道?

  我表情诧异地回看杨威。真是奇怪哦,我怎么会知道呢?我山高皇帝远的,朝庭的事情还轮不到我知道吧?

  啊,具体我也不太清楚,就听说你是董事长点名要来的。杨威的眼睛里分明闪烁着不信任和试探。

  莫非,莫非,莫非他以为我是董事长的亲戚或者有其他超出一般的关系?

  是啊,我要是跟董事长没点非同寻常的关系能到总行来吗?换句话说,总行里哪个人的背后没有交织着错综复杂的人脉关系?那一个不是背靠大树好乘凉?

  所以,我要是说我仅仅是凭着吃苦耐劳能干活被发现的,不啻于一个笑话。

  当然仅仅凭着是关系户就想在总行登堂入室也不大可能,因为杨威告诉我,董秘处这几个人除了我和黄征外其他几个人都是硕士研究生,黄征是交大的经济学博士。

  汗!就我是个小本科生,我的在职法硕千里之行才刚刚始于足下,顿时自卑和压力铺天盖地而来……
这年代,兵荒马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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