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色调小说]宿舍无故事

 [灰色调小说]宿舍无故事（1）
     
    伍德让我给他讲讲大学生的故事。他尤其对大学生宿舍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我笑了，一道闪电掠过心际，听到一种记忆腐烂的声音。我说你这小子，不要总想偷窥别人的隐私。其实，宿舍无故事。

    无论是几秒钟还是几万年前，都是已经发生了的过去，都是永不改变的历史。所以，瞬间即是万年。

    紫一站在阳台上，他的目光掠过空旷的校园。铅灰色的天空下几个舞动的黑点，那是肮脏的蝙蝠在说着可怜的情话。如果此刻下雨，水泥包装后的甬道上不会有泥泞，也没有了生活的原始本真。那儿下着五场雨，有一场下在一柄紫色的小伞上，伞下是一对可人儿，不是吗？无论春夏秋冬寒温冷热，他们总要挤在一起互相取暖，在没有人的地方手与唇就会充分显示它应有的功能。而这完全也仅仅是因为他们有着不同的生理构造。
    紫一在摆脱一种情绪。几分钟前，为克又把他肺里多余的气体，通过喉部一系列器官的加工，制造成一种高分贝的声响。这声音太缺少乐感，它的产生与弗洛伊德有关。紫一没有读过弗洛伊德，但他知道“力比多”确实存在。只要谈起与SEX有关的话题，为克就会兴奋不已。

    我走在最后面，几个人浩浩荡荡进了寝室。床上各种什物保持着最自然的状态。我奇怪检查卫生的老头为什么总不肯给我们高分。什么叫零乱不堪？这个才叫艺术！可是老头不懂艺术。
    于是又开始评论班里班外的女孩——我们如此大公无私，绝不把“标的”局限班里的女孩们中间——这种学术讨论总是如时举行。
    我已经开始厌倦。无休无止地互相取笑，难以忍受的尖声浪笑，把A片里的动作声响颠来倒去演个没完。这就是每天的生活！
    我被莫名其妙地贴上了黛的标签。黛是那种虽然难与巩俐媲美却堪称优秀的女孩。几年前我就对伍德说起过她。宿舍无故事。我和黛之间也缺少故事。
    我的目光越过众人，望向窗外。对面宿舍里人影绰约。那是女性的集中营，正如我们这里是男性的集中营一样。铅灰色的天空飞舞着几个黑点，那是可怜的蝙蝠在说着肮脏的情话。如果此刻下雨，水泥包装后的甬道上不会有泥泞。也没有了生命的原始本真。
    墙上挂着一幅毛笔行书作品，行云流水清雅高洁，与之同处一室的人们却如此下流无耻。当然，也包括自己在内。我感到彻骨的悲哀。

        “拖啊，拖啊。”邻室的紧心又在高声广播他的邀请。他是个鸭公嗓子。kao，叫什么叫？紫一总是忍不住有些愤然。
    然而鸭公嗓子的魅力永远无穷。夫子出去了，为克出去了，七也出去了。几个人围起一张破破乱乱的桌子，PLAYCARD甩得叭叭直响，就像子弹射在甲克虫身上的声音。这又将是一场通宵的鏖战，伴奏一般与紫一的失眠和谐共振。
    氓哥叨烟的样子很不地道。他的人不如他手里的毛笔画出的东西漂亮。除了参加学术讨论，讲几句不痛不痒力图逗人发笑的屁话，他的能量全耗在那几管秃笔之上。柳体颜体，行书楷书，无休无止，画完了为克用来上厕所的所有报纸。

    七把班上那个傻乎乎的女孩搞到了手。她叫彤，连鸡另有含意都不知道，有纯情少女之称。在她的生命中第一次走近男色，我怀疑她有点饥不择食。
    七总在从梦乡回到尘世之前发出一种可怕的嗥叫，类似于HEROIN上瘾之后得不到供应的那种腔调。七很张扬，时时用声响证明着他的存在。撞门的声音、凌晨嗥叫的声音、叫人的声音、在床上翻滚的声音、推拉抽屉的声音、搬动凳子的声音、跺脚的声音……他一个人演奏出一部伟大的交响乐。他仿佛忘掉了别人的存在。为克对他讨厌之极，如同厌恶一只在耳边嗡嗡不已的蚊子。但为克学会了极有涵养地七谈笑自若，使寝室其他兄弟学习的情绪霎那间灰飞烟灭。

    为克每天都可以收到他老婆的来信。他总在宣扬他的手段他的消魂。真他妈见鬼！夫子见过那位女孩，披肩长发与清丽的脸，一袭长裙飘逸成一种令人一见即难以忘怀的风景。糟糕，又用到了这个词——该死的“风景”！夫子恨恨不已。他对为克那种变态的尖叫早已厌烦，对他居然有此艳福又恨又妒。这个死皮赖脸无耻下流的东西！夫子咬牙切齿。
然而为克一如既往，两个星期一次的约会次次不误，接完电话照样眉飞色舞。为克为人小气，对于约会的旅费去毫不吝啬。
    不过为克比七好，不像七，粗鲁无知却又处处算计，把自己包围在一个以自我为中心的圆圈之中洋洋得意。夫子甚至说七还可耻地多疑。

    桂花的香味与翠竹的绿意一起进入我的感知，这是上帝的旨意。上帝永远是错的。那个叫尼采的疯子说他就是太阳，还说上帝死了。然而上帝却依然无处不在。所以上帝错了，他死了就不可能活着，换句话说他没有活着那他肯定是死了。
    我仅仅是有些忧郁，如枫叶在秋风中飘摇。我不愿随着他们追花逐蝶，我不承认这也有错。我有健全的生理功能，是的，我身体的某个器观也会在适当的时候出现类似于热胀冷缩一样的变化，这一点与大多数男人完全一致。

    水房里很热闹。这里没有羞耻，仿佛是亚当偷食禁果之前的伊甸之园。傣族式的泼水节这里每天举行。紫一痛苦地闭上了眼睛。只有他食过禁果，懂得遮羞。那些魔鬼的手指般的器官在他眼前晃来晃去，令人作呕。紫一极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
    紫一的眼前又幻化出无数的场景。他喜欢观赏漂亮的女孩。他看她们，她们会低头去看自己的胸部。这是一个让他百思不得其解的反射方式。于是他的视线也随之向下位移，那里有两座小小的山峰，不同的女孩有着不同的海拔和不同的形状，像两只刚出笼的馒头般耸立在那里，随着走路的节奏上下摇颤。两只乱撞的小鹿，两颗熟透的葡萄，两……这时紫一就感到一股热流由下往上升腾，很快就让他燥热不已。
    紫一从低垂的领口里看到过香香的胸脯。那时他还是一个懵懂无知孩子，而香香已经进入了她的发育时期。有一天他看到香香的裙子上面有点点的鲜血，吃惊地叫了出来。香香红看脸跑开了。后来紫一听说她一个人跑到厕所哭了半天，出来时眼睛红得像两只烂熟的樱桃。
紫一又想起中考那会儿，大家排队打饭，人很多，挤得很紧。紫一后面是位女孩，长相很一般，可是胸脯相当丰满。紫一就感到什么东西软软的，又像有几分硬度，紧紧地顶住他的后背。他顿时汗如雨下。那顿饭他没有吃好，晚上睡觉在床上翻来覆去，辗转反侧。万幸那张床很结实，没有弄出那种“吱呀吱呀”的声响。

又来一个写小说的弟弟。    
新人上来先上片片涨威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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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四的女孩终于走了,夫子也蔫了,整天像霜打了的茄子.夫子人长得还不赖——如果我希望他请我吃早餐，我就不得不出此下策，对他大加恭维。假如能使他心花怒放，说不定我的午餐甚至晚餐也有了着落。然而通常情况下我达到这个水平，或者这小子其实并不糊涂。
这让我至多少有些诅丧。
    但我不得不承认夫子的才华。他全部的才情来自于他手中如花的妙笔和一管长箫。他用一些风花雪月的文字加上缠绵绯恻的箫声，在一个月白风清的夜晚赢得了她的爱慕。那天晚上他春光满面地回来，硬把我从床上扯起来拉到那家脏兮兮但生意似乎总是火爆的餐馆，把酒杯放在我的面前。我的梦还没有醒，梦涎像稀释过的鼻涕向下垂落。他有些恨恨，像兽医给一头病猪灌药那样，倒满一杯酒灌进了我的喉咙。我彻底醒了，不由火冒三丈，却抑制不住拼命地咳嗽起来，也顾不上报仇雪恨。他又是鞠躬又是按摩地安抚我，不厌其烦反复向我解释他拉我出来的意图。那小子一改以前畏畏缩缩的熊样，显得容光焕发，两只鼠眼熠熠闪光。
    “其实啊，最初和她搭上关系，是，是那次一起打，打乒乓球，你，你知道吗？”夫子得意非凡，已经脸红耳赤、口齿不清了，却还不住给我和他的杯子里斟酒。给我斟时酒全部倒在了那盘宫保鸡丁里——那是我的FAVORITE!这个SON OF BITCH!我操你祖宗啊！

    为克再次重奏他惊人的尖叫，七大笑不止，紫一看了看氓哥手中似乎如椽之笔和纸上蚯蚓一般盘曲的行书字体，恍忽间那些蚯蚓在氓哥的吞云吐雾中一扭一扭地蠕动起来。紫一“哇”地一声，把一天装入胃里的货物全部捐献给了地板。他听到了自己的肠子一节一节腐烂的声音，窗外又在下着五场雨。他看到夫子目瞪口呆，箫声却依然悠扬，有如天籁。
    在他头上，挂着一幅行书作品，行云流水，清雅高洁。地上的秽物散发着酒精的臭味。

    “爱情不是一个男人的全部。男人的全部是对事业的理想与追求。”我对几位兄弟谆谆教导，端起酒杯“嚇溜”一饮而尽，让人想起狗噬大便所特有的那种声响。太美妙了，这令我想起许多往事，伤感的欢喜的、失败的成功的。“我他妈的怎么会到了这样一个鬼地方！”邻桌那个男的看着我诧异不已，张着一大垃圾桶一样的大嘴，牙黄黄的舌黑黑的，似乎正等着我向他那里吐口浓痰。他的女人却很镇定，手在桌子底下向他的大腿根处摸索。
    女人的乳沟若隐若现，比我的内裤长不了多少的超短裤是白色的，下面是诱人的大腿，像白蜡杆一样光洁。呸，我怎么变得如此下流了？看来酒可乱性，实在不是个好东西。

    都不想去上课，寝室空荡荡的，因为没有人影人声。只有几只死猪，摆着各自特有的POSE，在几张床上四仰八叉。紫一开始思念米开朗其罗和他那些伟大的作品——对眼前这几尊“天然雕塑”他只感到恶心——开始思念铅灰色的天空，不，他更怀念那些风和日丽的日子，如同怀念失之交臂的上帝。
    氓哥要升官了，将到院学生会任一副职。每次开会什么的他总是屁颠屁颠。此刻却像一条死狗一样瘫在床上，可是却像一条活狗一样喘息。空气中似乎还能闻到若有若无的腐臭的味道——这些死猪喘息的味道。

        要大考了。宿舍里安静了许多。紧心的鸭公嗓子魅力大大消减。我对此感到一丝欣慰。但捧着书我照样难以心如止水。我对图书馆自习室和教室深恶痛绝，那里他们像狗抢屎一样争抢座位，一些男女在众目睽睽之下卿卿我我。我更讨厌的是自己一进自习室那种地方就像被安魂曲催眠的基督。
    我看到为克、氓哥还有我那种装模作样的样子就在心里面想笑。我一发笑，上帝就思索；人们一思索，上帝就发笑。
    夫子与大四女孩同上自习去了，而七去了图书馆。
    我突然感到很孤单，从心里泛起一股彻骨的寒意。

    紫一告诉夫子和氓哥，你们各有一门挂了，想想办法吧。紫一做梦也没有想到后来自己竟然拿到了一等奖学金，否则打死他也不会充当这个通风报信的角色啊。“幸灾乐祸！”紫一仿佛听到这样的骂声，低沉却有那样的刺耳。
    为克把他的老婆带来了，留下一堆苹果梨子之类在寝室，他们找地方消魂去了。这让氓哥他们羡慕得不行，只好拿那些苹果梨子出气，一阵狼吞虎咽，风扫残云，于是地面一片狼藉。日光灯咝咝地响，这个患了牙痛阳萎的世界！惨白的灯光映照出每个人死人一般的脸。三个人试图像进入常规的“学术讨论”，但却似乎都没有了往日那种兴奋的心情。

    当校园里凤凰花开的时候/我在此地与你邂逅/那把掉漆的吉它/我为它换了新弦/风筝，我们的风筝/它将飞向何方
                                              ——紫一赠夫子
    紫一想安慰夫子，但他觉得更想安慰自己。窗外是铅灰色的——见鬼！

    我给伍德倒了一杯开水。我说我没有茶，这真是不好意思。
    雾气氤氲之中伍德眯起双眼，目光有些迷离。他点了一支烟，抽了一口后递给我。我接过来，猛吸了一口，然后狠狠地摔到地上。我长舒一口气，感到一种如释看负的快感。我甚至相当惬意地抬起我尊贵的脚，把地上的烟头细细地碾得粉碎。
    伍德拍拍我的肩，宽厚地笑了，那张杮饼脸竟也有了些许生动：“宿舍无故事。我理解的。”
    “再给我支烟。”我的笑容像阳光一样灿烂。（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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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得不错! 加油!  

岁月啊，

原创啊！！！

好看， 灰常好看！

岁月啊,你躲在这里写小说啊,也不吱一声~~~不够意思吧

可林，冤枉啊，我贴这儿好久了。。。

赞一个啊！  这才是创作， 与码字有本质上的区别。 岁月再接再励~~~~~